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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海阑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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驱魔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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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3 11:30 | 只看该作者
李二柱家处坡顶,沿途是一条残缺的石板砌成的小路,直通往坡下,夜色里就见着她弱小的身子顺着路隐没在黑暗,赤着的小脚丫拍得石板上发出轻轻的脆响,有什么急事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
  
   郑加方从担子里抽了把单刀在手,轻启柴门,闪身而出,他必定是去追踪小萍的去向,我心下转念,现在身无制绊,拔腿自然就可以走,找个隐蔽地方猫一宿,等天亮就离开这个村子,可是,小萍奇怪的举止如同磁石般吸引了我,我心中好奇心大盛,一旦我迫切想要知道一件事的真相,那感觉真是如鲠在喉。况且,我这样一走了之,定会为人小看,我倒不如做下件令人佩服的事,让蛮人知道我宁一刀的厉害。想到此处,心中热血贲张,摩拳擦掌,在担子里挑了把剑,入手颇沉,剑刃粗钝,看来是把表演用的剑,但拿剑也是壮胆而已,管它锋不锋利。
  
   将门推开,一股冰凉浸骨的夜气就迎了上来,精神为之一振,反身将门轻掩,免得被人发现外出,蛮人还吹嘘自己是老江湖,连这点细节都想不到,我心中颇为自得地想。见郑加方的背影也消失在黑暗里,我才轻脚缀行,一路上小心脚下发出声音,走着走着,感觉地势渐渐低了,转了几道弯,穿过一道黑黢黢的崖壁,耳里听闻隐隐的水流声,黑暗中的河流反显得发白,远远见小小的身影去往滩头上,郑加方隐藏在一块大石后。小女孩蹲着身子,自言自语地说了些什么话,只听见水花搅动,一个影子从水里翻了起来,那种姿势就像动物世界里海豚在海面翻跃的样子,落回水面时,又蓬地溅起一阵水花。小女孩咯咯笑,在这寂寥深沉的夜里,竟阴森得叫人毛骨悚然。我紧紧手中的剑,感觉手心滑腻,居然已出了把冷汗,那河里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小女孩子半夜来见它?
  
   滩头上缓缓爬上一个影子,赫然是个人形,小女孩欢喜地迎上去,和影子抱做一团,又见那人影举起把梳子在梳理长发,难道是个溺水的女鬼?要找小萍做替死鬼吗?有我在,休想得逞!我手里的剑禁不住晃了晃,那影子突然纵起,跳回水里。
  
   四周突然大亮,只见山崖两边居高临下地站着很多人,手里擎着火把,五个老
 四周突然大亮,只见山崖两边居高临下地站着很多人,手里擎着火把,五个老人坐在当中,披着外衣,正深沉地吸烟,一口一口的白烟,浓得连夜风都化不开。
  
   我心里一惊,后悔不迭,难道他们埋伏在此早有打算,我是不是卷进了一个预先下好的圈套?
  
   肃立在五位老人右首一红布包头,精赤上身的大汉怒道:“哪里来的小子,坏了我们的大事!”众人都怒目而视,散发一种强烈的敌意。
  
   我莫名其妙,大声辩解道:“我?为什么将事情怪到我头上!”
  
   郑加方从黑暗里踱出来,他的刀上蒙了块黑布,“你的剑没有包上,反射了月光。”我低头看看剑刃,晃动间果然一弘月光,顿时哑口无言,比起老江湖,我竟还是嫩了点。
  
   矮小老人道:“你们两个外乡人,早就警告过你们不要轻举妄动,平阳村有平阳村的规矩,现在你们打算怎么交待?”
  
   我道:“总不成还要我留下截手指吧。”
  
   众人哈哈大笑,像是觉得这个回答很可笑,也是,现在谁还会用这么野蛮的法子来惩罚人,他们的用心无非是想敲外地人一笔竹杠罢了,毕竟这里蛮荒僻壤,收入的方式不多,我摸摸兜里的钱包,大不了赔点钱给他们,本来在这样的恶势力面前,我不应妥协,但山村中民风强悍,村子和村子间为争水源械斗致死的事件常见报端,这里天高皇帝远,千百年来都是祖传的规矩在主宰,是有理也说不清的地方,况且独自一人孤掌难鸣,只得自认倒霉。
  
   红头巾大汉笑声一收,面罩寒霜,狠声道:“你也太天真了!想留根手指就走?我看把你们一手一脚砍下来还差不多!”
  
   我又惊又怒,“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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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3 11:30 | 只看该作者
即使听到对方叫嚣要留下一手一足,郑加方仍不辩一词,橘红色的火光闪动下,将他的眉目陷到阴影里,也瞧不见什么表情。小萍煞白了脸缩在崖边的阴影里,被一个汉子揪了出来,推到五老面前。
 
  居中的胖老人和蔼地道:“小萍,你认识那个妖怪多长时间了?”
 
  小萍埋着头,吓得浑身打颤,拼命摇头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胖老人眉头一皱,“这孩子像是吓糊涂了,问你认识那个妖怪多久了!”小萍吓得哭了出来,抹着眼泪道:“不知道,我就是不知道嘛。”她毕竟人小,这样一说,反而让人知道她的底细了。
 
  一个瘦老人勾勾长指甲,在小萍的嫩脸上比划,一边道:“不知道就说不知道,你却说就是不知道,这不是明摆着要和爷爷、伯伯们作对吗?”
 
  小萍吓白了脸,辩白道:“她不是妖怪,她是美人姐姐。”
 
  瘦老人嘿嘿笑:“妖怪就是妖怪,不管长成什么天仙的样子,小萍啊,爷爷平时对你好不好?”小萍摇头又赶快点头,看情形这老头平常好不到哪里去,最多给过几颗糖吃。瘦老人笑得更好了,满脸的褶子都挤在一起,“那你说说那个美人姐姐住在哪里?说了,爷爷就买好多糖给你吃。”
 
  小萍道:“我就知道她是美女姐姐,住在水里。”孩童胸无城府,是不是说谎,一眼就瞧出来了。
 
  老人们互视一眼,都有些失望,矮老人喝道:“你为什么送东西给这个妖怪吃,真是吃里扒外的丫头!”我才明白,三更半夜,小萍是送食物给水里的“美女姐姐”。
 
  小萍抽泣道:“她不是妖怪,是美女姐姐。”
 
  “大胆!目无尊长,还敢顶嘴,非要替你父母好好教训你一顿不可。”红头巾大汉探出蒲扇般的手掌向小萍抓了过来。
 
  郑加方一直保持沉默,这时候递手一架,红头巾大汉觉得手上如同压了一道铁箍,但自恃膂力过人,手上发劲,喝道:“外乡人滚一边去,这是我们的家事!”郑加方举手一抬,红头巾大汉全身一震,蹬蹬蹬地退出三、四步才拿稳桩子,满面惊怒。
 
  郑加方道:“够了,你们到底想怎么样?一大伙人合起来欺负一个小女孩吗。”他这么一说,对方都勃然变色,胖老头眼睛一眯,深深地吸了口烟,“老四,你不是练过几天三脚猫的功夫吗,也不找人指点一二。”从未说过话的一个独目老人,阴森森道:“是极,排教流传江湖数百年,出过不少的英雄好汉,小老儿平常学得几路不成气候的拳法,总是找不到高人来指点,今天看来是个大好时机,还望这位好汉不吝赐教。”一边说着,一边慢条斯理地站起身来,这明摆着是叫阵了。
 
  郑加方不愿树敌,拱手道:“在下无意与诸位作对,原想替贵村铲除妖孽,没想到引起误会,既然诸位乡亲父老嫌我们碍事,等天亮我们便走。”
 
  独眼老人双肩一耸,披着的外衣落下,没有表情地道:“迟了。”话音刚落,众人觉得眼前灰影一闪,不知何时已经逼到郑加方面前。郑加方滑后几步,道:“湘西排教,江湖称强!在下固然学艺不精,但教中不乏奇人,诸位可要想清楚,和排教结下梁子可没有好处。”他陈述利害,奉劝对方三思。独眼老人喝道:“如果你死了,又有谁知道死在谁手里?”我心中又惊又怒,万万没想到仅仅为丁点的小事就要大动干戈,损伤人命,未免也太野蛮残忍,这情形恐怕不是犯了村中的禁忌那么简单,而更像是杀人灭口了,这条河里、这座村庄里到底埋藏着怎样惊人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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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3 11:30 | 只看该作者
四周的火把熊熊燃烧,映得场中亮如白昼,给人的印象就如同古罗马的角斗场,只有一方倒下才罢休。
 
  独眼老人双脚岔开同肩宽,身子大幅度倾前,与地面形成个四十五度的斜角,普通人根本可不能在没有外力悬系的情况下保持这个怪异的姿势,看似静默的表面下却暗藏着汹涌的杀机。这是来源于自然界昆虫捕食时所领悟学习到的拳法,螳螂拳!尤其讲究步伐,步法之沉稳、灵动、迅捷在各路象形拳里首屈一指。只见独眼老人两手作成个螯锯状,伸缩有度,看他胸有成竹的模样,不难想象他在螳螂拳上已浸淫了数十年。独眼老人脚步一滑,整个人就冲了出去,真如闪电,不知道有多少的虫蛾丧生在这亿万年来千锤百炼的捕食技巧下,螳螂拳正是融合了这种捕食技巧的精髓。郑加方随独眼老人的扑势而退,仿佛两人间隔了一根看不见的柱子,脚步起落都相同,独眼老人仅剩的眼睛里闪出凶厉的光,双螯急速砍下,郑加方再也不及躲闪,只好缠斗在一起,一进一退,犹如两只螳螂在互博。
 
  红头巾大汉抬手到脑后,紧紧头带,冷眼向我望来:“轮到你了。”
 
  这完全是种漠视生命的眼神,我心里一跳,知道再多说也是无益,感觉自己就像只被猎人围拢在其中的困兽,周身的肌肉早绷紧了,又见这红头巾大汉肌肉虬结,颈部粗大,只怕外门功夫十分厉害,大多练的是铁沙掌一类的霸道章法。他纵然不是郑加方的敌手,却也差不到哪里去,对付我恐怕是绰绰有余。
 
  这并不是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俗话说知己知彼方百战不殆,正因为我了解自己很深,才知道敌我的差距在哪里。我自幼对玄学易理深感兴趣,博闻强记,天下的秘术要典都略有耳闻,我敢肯定在我这个年纪有我这般见识和玄学的人几乎是凤毛麟角。只是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书固然是读得不少,可惜所学不精,又未遇明师,一直得不到大的进境,在普通人眼里也许已是非同寻常,真正到了行家面前只怕还未放在眼里。
 
  “来了!”红头巾大汉直拍出一掌,我闪身避过,对方越打越快,我几乎已经看不清他的动作,只觉得漫天都是掌影,肩头上,手臂上被扫过的地方都暗暗生疼,脚下乱石嶙峋,不知不觉已经退到河边了,红头巾大汉眼里含着嘲讽轻蔑的神色,紧紧又一掌拍来,我咬紧牙,心中只滚过一个倔强的念头,无论死活都得像条汉子。当下不闪不避,全力推出一掌,双掌相交,直如打在铁板上,陡然觉得手骨关节被针刺般,又像握着一柄大铁锤猛力敲在铁毡上,四肢百骸都震了震,然后视线的角度倾斜,看到红得像用血染过的头巾,高处山崖上燃烧着的火把,黑黑的天空,耳后是滔滔水声,鼻腔里猛然冲进河草的淡淡腥味,冰冷的河水浸没了我的头发,然后是头颈,整个身子都沉进水里。我竟是被这一掌打飞到河里了!
 
  我生于南方,自古有南船北马的说法,说的就是南方人纯熟水性,我家附近便有条小河流,少年时常到河中扑腾摸鱼,虽然说不上是什么水路高手,也总不至于溺水,但此时让我恐惧的是,感觉脚下有股强大的吸力缠绕住双足,把身体往水深处使劲拖。不一会,又灌进几口冰凉淡腥的河水,意识昏迷间,听得岸上有人叫喊,“有个女的跳下去了。”“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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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3 11:30 | 只看该作者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等我再次醒来,感觉左脚上灼疼得厉害,用手一摸,一股钻心的疼痛袭来,手上也沾了滑腻的血,估计是被河底锋利的礁岩划破了。周围都沉浸在寂静黑暗里,只有高处滴落的水滴声,鼻腔里闻到淡淡的腥味,还有水草的气息,这里大约是个洞穴。我虽然知道这里不大可能有人,还是轻轻地说了声:“有人么?”
 
  突然一个低低的呻吟声自身畔传来,我急用双手支着身体手挪移了两尺,惊疑道:“你是谁?”
 
  “是我啊,你可真是笨死了!”黑暗里路小柔嗔道。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意外地道。
 
  “我看你掉进水里,就来救你啊。”
 
  “原来是你救了我,想不到。。。”
 
  “想不到什么?”
 
  我确实没想到她会救我,也许我一直就对她有所偏见,在我印象里她喜怒无常,刁钻古怪,就算看着我的尸体也会局外人似地无关痛痒。
 
  “其实也不是我救你的。”路小柔不好意思地说:“我忘记我不会游泳了。”我大为震撼,一时间忘记了呼吸,心头滚过一阵暖流,试想要达到何种程度的感情才会有忘记自身不识水性的情况发生,是完全没有考虑自己的安危来关心一个人啊。
 
  我感动的同时,脑子里闪过一个令我震惊的想法,难道她对我有好感?当然,这也许是我一厢情愿的猜测罢。
 
  我尽量用平淡的语气说:“以后不许这么傻了。”
 
  “你在关心我吗?”
 
  “算是吧,我觉得你这样做毫无意义,根本就是送死而已!”
 
  “死又有什么打紧。”她的语气突然幽幽的。
 
  我心里跳得厉害,猜出她言下之意是什么,她的身体经水沐浴过后,发出一阵强似一阵的沁人心脾的甜香,在这个如墨黑的洞穴里,来自异性的气味是这么动人心魄。我必须承认自己还很年轻,也并不是个冰冷无情的人,身体开始发热,脸上发烧,喉咙发干。
 
  她奇怪道:“你怎么不说话?”我感觉额头上多出一只柔嫩的手,“你脸怎么这样红,发烧了吗?”我有些冲动地捉住她的手,马上又后悔了。我对情感的态度极其审慎,可以说相当保守,我一直轻视放纵自己的欲望带给别人伤害的人,他们心中未曾有责任这两个字,最后只丢给受伤的对方几句冠冕堂皇的话,仿佛自己身不由己,道德高尚。年轻、冲动、懵懂也许是事实,却不是个借口,如果一个人能明白感情和责任的重要,就应该恪守自己的情感,不能让其脱缰野马般放纵,一旦不能正确处理自己的态度就会造成彼此间的伤害。基于这点,眼见报端新闻上日渐繁多的此类消息,我都会下意识的警醒自己,筑起理智的堤坝来防范欲望的洪滔,所以当身边的同学不断更换女朋友的时候,我还是孤身一人,晚上寂寞的时候总是安慰自己:人要清白正直地活着。最重要的是我心底隐约有着一个倩影,巧笑兮兮地看着我。
 
  我碰到火炭一样松开她的手,连忙道:“没事,没事。”
 
  “不信,你在撒谎,我没见过你脸这么红。”路小柔天真地道,黑暗里感觉一个周身发热的身体靠近,轻柔的呼吸喷到我的面上,吐气如兰。我不敢妄动,生怕不小心碰触到她的身体。“啊,你的腿上流了好多血。”她吃惊地道。
 
  “没关系,小伤罢了。”
 
  听见撕扯衣衫的哧响,路小柔大概撕下一幅袖子要帮我包扎,一边责怪道:“受伤也不早说。”我用另一只腿蹬地,移开一边,“不用了,我自己来。” 当你不喜欢或不能接受一个人的感情的时候,最好明里暗里告诉对方,没有迁就、暧昧的中间路线可行。路小柔似乎怔了怔,“你怕我害你?”
 
  “不,不是这个意思,我。。。”我咬咬牙,决然道:“我女朋友要是知道,会不高兴的。”
 
  “你女朋友?”路小柔的声音一静,片刻又咯咯笑了,仿佛听见了最好笑的事,大声道:“你以为我喜欢你吗?哈哈,真是笑话,说你笨还真是笨!我和你不过是互相利用的关系罢了,实际上有时候我很想掐死你!”是的,在我印象里她就是这样的女孩子。话说完,她还是过来按住我的腿帮我包扎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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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3 11:30 | 只看该作者
我汗颜无地,幸好这里环境昏黑,同时心中一宽,显然是我多心了,她年纪还轻,还没有认识多少男性,而且母亲的死对她打击太大,习惯在羽翼庇护下不经风雨的她,突然要走进风浪里自然潜意识地想找个依靠,找个能停息的港湾,而我的出现无意中符合了这点,这完全不是爱情,是她在找个精神寄托罢了。当下笑道:“最好别掐我,否则做鬼也不饶了你。”绑带打结的时候,她用力勒了一下,疼得我冒出冷汗,路小柔拍手道:“叫你鬼心眼多!”
 
  我小心地问:“我们是好朋友对吧。”
 
  “好你妈!”路小柔突然暴怒起来,听见黑暗里喘气声急,“以前不是,现在不是,以后也不是。”不错,她半人半鬼,我们根本就是不同的人,只是因为机缘巧合才走上同一路途,完成各自的使命后就分道扬镳。只是这条驱魔的漫漫路程还有多远,路上又有多少的艰难险阻等待我们呢?现在首要的任务就是找到觉妙寺,向大梦法师转交许宗元的信物,陈诉妖魔的野心,糟糕的是无意中卷到这场风波里,此刻身陷黑不视物的洞穴,也不知身在何方,有无出路。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小柔,你能看得见我?”
 
  路小柔沉默了片刻,还是懒懒地应声道:“我鉴视阴阳,视黑夜如白昼,自然是瞧得见的。”
 
  “那你瞧瞧这里是个什么地方?”
 
  “这里是个洞,洞顶上不断滴着水珠,周围潮湿,旁边还有个深潭,洞里有些石凳、石桌,壁上还挂有几件女人的衣服。”
 
  “女人的衣服?那这么说,这里是有人住的了。”
 
  “嘿嘿,听见有女人的衣服就兴奋成这样。”路小柔冷笑道。
 
  我苦笑:“这说明有人住在这里,我们可以向她打听这里是什么地方,也许就是这里的主人救了我们吧。”
 
  “你右手边隔七步的地方有个石桌,上面有半截蜡烛,还有一封油纸,里面应该包着盒火柴。”
 
  我赞道:“幸好有你在这里,不然我什么都瞧不见。”一边摸索着找到火柴,哧地擦亮,点到蜡烛的线芯上,洞里登时大亮,我适应了光线后一看,一切如路小柔所描述的相同,这里不见天日,洞穴狭长,能照亮的空间大约在几十个平方左右,洞前有个深潭,在烛光映照下,泛出粼粼的波光。这个深潭很可能通向河道,呈个U字形的构造,要想平安穿越这个通道一定要非常熟悉其中的水路才行。
 
  突然潭中涌动暗流,一股水花突突地喷,接着一颗头颅自水中浮了起来,长发披肩,眉目如画,果然清丽娇媚,难怪连小萍这样的小孩子都知道叫美人姐姐。她面带惊惶地看着陌生人,长长的睫毛眨动,我和路小柔也惊讶地看着她,三人就愣愣地对视着。
 
  半晌,路小柔噗嗤一笑,才打破有些尴尬的场面,“你好,你是美人鱼吗?”
 
  那女子疑惑地道:“美人鱼?”
 
  我咳嗽一声,“想必是这位姐姐救了我们吧。”
 
  女子眨眨眼睛,认真地道:“我很老了吗,为什么叫我姐姐?”
 
  听她说话,一派天真,显然涉世未深,难道她一直就居住在这个与世隔绝的洞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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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3 11:32 | 只看该作者
女子靠近岸边,待站直身子,刚自水面露出半边如雪的裸肩,又惊呀了声蹲下去,路小柔板着脸推了我一下,“还不转过脸去!”我才醒悟这女子竟是没穿衣物的,想来也是,谁游泳会穿得整整齐齐呢,况且她平日独居也不用避忌外人。便转过身,路小柔路过身边瞪了我一眼,自石壁上取了件衣服,丢向女子,然后听得阵悉索的穿衣声。
 
  女子笑道:“好了。”我有些不好意思地回过身,见她斜着绯红的脸颊,正用布巾抹擦头发,漆黑的头发柔顺得像瀑布,身着合体的衣服,式样还是清末民初对襟布扣的小短袄,圆领圆袖,绣着精致的红线花边,整个人看起来像朵带露的荷花。
 
  “你们叫什么名字?”
 
  “我姓宁,叫宁一刀。”
 
  “还真积极啊。”路小柔嘿嘿冷笑。我知道她的刁钻脾气又上来了,暗自郁闷。
 
  路小柔拉着女子的手,上下打量她道:“姐姐,你好漂亮啊,我叫路小柔,道路的路,小花小草的小,柔是温柔的柔。”眼里分明闪过一丝嫉色,女子侧着头想想,有些惆怅地道:“要不是你们这一问,我险些都想不起自己叫什么名字了,也从来没人用名字来叫我,爹爹在世的时候总是叫我小怜,可怜的怜。”
 
  “啊,小怜姐姐。”路小柔亲切地叫,小怜却突然疼得呻吟了声,皓雪的手腕上被路小柔捏出环乌痕,我气愤地推开路小柔的手,责问道:“你在干什么?”路小柔啊哟了声,“对不起,好姐姐,我见你实在太美,真是瞧出神了,所以。。。”她眼眶一红,低下头,似乎要抽泣了,“好姐姐,你会怪我吗?”
 
  小怜忍住眼泪,勉强笑道:“怎么会呢,妹妹夸我漂亮我很欢喜。”路小柔喜笑颜开:“那太好了,我就知道姐姐不会怪我的。”我冷眼旁观,现在都到生死攸关的地步了,居然还有闲情攀比容貌,对路小柔的认识又增一分。
 
  “还要多谢姐姐救命之恩。”
 
  “不用谢,那些人实在太坏的。”小怜道。
 
  路小柔眼珠一转,道:“那些坏人似乎要不利姐姐。”
 
  小怜被这番话引起内心的感触,气愤道:“当真是欺人太甚,一再苦苦相逼,竟是要将逼我到绝路。”
 
  “为什么呢?难道姐姐得罪他们了?”
 
  小怜沉默了阵,道:“当然不是,只不过他们想要一些东西。”
 
  “什么东西?”
 
  “说起来话就长了,好妹妹,以后再说给你听好吗?”
 
  “好呀。”路小柔眼里流露出一丝狡黠之色,道:“好姐姐,还没请教你这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碧波洞,只有我一个人住。”
 
  我听出她言语里的寂寞孤独,在这样潮湿黑暗的洞穴,除了黑暗还是黑暗,除了水滴声还是水滴声,胸口上窒息般的烦闷,好象时刻被喘不过气般的感觉折磨着。我初到这里没多久就已觉得难受,何况一个风华正茂的青春女子呢,也不知她孤苦伶仃消磨过了多少的光阴。
 
  小怜手里举着一根蜡烛,照向石壁一道横梁上,上面果然刻着三个字,碧波洞。刻痕深嵌,但笔画拙劣,显然没练过多少字。“是你爹爹写的吧。”我随口道。
 
  小怜惊奇地点点头:“我刚要说,你倒知道了。”我微笑不语。小怜仰着头深深地看着那三个字,“爹爹虽然不大会写字,但这是他用手指硬生生划出来的。”我见过的高人、妖魔已经不少,这时候听闻这样的事,反而不觉得吃惊了,心里还认为正该如此。
 
  路小柔眼珠转动,道:“好姐姐,洞里好象还有很深的一段,里面是什么?”
 
  小怜一怔,为难地道:“里面是我守护的地方,从来没有外人进去过。”
 
  路小柔仿佛被她的话刺伤了,泪水已在眼眶里打转,哽咽道:“我一直拿姐姐当自己的亲姐姐一样,没想到姐姐倒拿我当外人了。”我一眼就看穿路小柔想利用小怜纯洁善良的个性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奇怪的是我并没有说破,因为我心里也对后面的洞充满了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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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3 11:32 | 只看该作者
小怜着急道:“好妹妹,别哭,我不是这个意思,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我带你进去便是。”路小柔破涕为笑,“是真的吗,其实看不看倒不重要的,只要姐姐当我是你亲妹子就好了。”小怜感动地道:“傻妹妹,姐姐当然是喜欢你的。”
 
  我暗自摇头,路小柔的手段虽然不高明,但对于小怜这样单纯的姑娘来说,无疑是最有效的。小怜在前面领路,一边叮嘱道:“小心脚下,注意我的步子,踩着我的脚印走,这里机关密布,如果不知情的人擅自前来,非常危险。”我和路小柔对视一眼,心里都称奇,这个洞里一定隐藏着一个大秘密,想到这里又有点后悔不该来刺探别人的秘密,但强烈的好奇心还是驱使我前进。
 
  走过长长一段通道,前方灯火大亮,原来小怜点亮了一扇石门两边的火炬,道:“到了,这里就是我们一家世代守护的地方。”石门大约两米多高,门上雕刻有左右兽头,相貌狰狞,小怜伸手往左边兽口里掀了下舌头,石门扎扎地开了。机关构造奇巧,门后所守护的东西一定非同小可,我的好奇心更浓烈了。
 
  进门一看,里面是个空旷的石室,竟然空空如也,路小柔忍不住道:“姐姐,这里有什么值得守护的?”我见石壁上的颜色有些不同,便凑上烛火照去。
 
  橘黄色的火光照亮了壁上的情景,居然是满壁的壁画,场面之大让人震撼,弓马人兽栩栩如生,造型粗犷,笔法简洁,像是记录了一场生死搏杀的战争,好一幅波澜壮阔的史诗画卷。画面右侧一群英勇的战士精赤着上身,手握刀矛武器,有的更是挥舞着农耕时的锄耙,身子倾前,个个怒目横眉,周围燃起连天的火焰,衬得场面热血沸腾,似乎能透过时间空间让人听到冲天的刀兵喊杀声。而他们的前方,是数不尽的妖魔鬼怪,或青面獠牙,或丑恶凶厉,或背生双翼,群妖还簇拥着一顶华盖,下面端坐着一个庞大的红色魔王,头生长角,相貌狰狞。壁画背景的天空是一遍浓厚的血色,不知道是被火耀红还是由血染成。
 
  我的双目都被这强烈的赭红色刺痛了,用手指感觉粗砺的岩石,冰冷的感觉传入指间,却不足以平息心中的震撼。
 
  “这,这是什么故事?”我激动得有些结巴。
 
  小怜漫不经心地道:“是青萝寨的传说。”看她不以为意的模样,显然不知道这壁画的珍贵之处。
 
  “那你就给我们说说吧。”
 
  “好吧,很久很久以前,我们的祖先居住在遥远的南方,那里的山比这里还多,一座连着一座,从来没有人能走遍这些山,山的深处有一座叫做青萝的寨子。”小怜突然歇了口气,“爹爹以前给我说这个故事,每说到这里都会对我说,小怜,这寨子就是我们祖先所居住的地方。”她显然在记忆里搜寻父亲给她讲故事的情形,所以她所说的,应该和她父亲口述别无二致。大凡民间故事的开头几乎都有一句“很久很久以前”的开场白,显得岁月悠悠,又可防止小朋友盘根究底的查问。小时候总是听得悠然神往,对故事里的遥远地方存留着神秘美好的遐想,现在面对着壮阔瑰丽的壁画,再听得软语温言,仿佛又回到了幼时节,坐着矮凳,围拢了大人听故事,身上铺满了午后煦暖阳光。
 
  “寨子里的人们勤劳善良,过着愉快的生活,突然有一天,无数的妖怪像是从地底钻出来,涂炭生灵,血流成河,英勇的寨民们英勇抵抗。”耳边听着小怜的故事,眼睛留驻壁画上,那红得耀眼的火焰,似乎扑哧扑哧地响着,滚滚的黑烟连天接地,人们手握武器和农具顽强抵抗着可怖的妖魔。
 
  小怜叹了口气,“但人到底是血肉之躯,虽然奋力反抗还是于事无补,寨子里的圣庙有一根白玉象牙,共有五截,传说合并在一起就能发挥神圣的力量,但自古到今没人能参详其中的秘密,危亡关头,头领将象牙分别交给亲信的五户人家保管,这就是五姓护法。这五户人家迁徙了千万里才来到这个偏僻的山中落下脚来,谁知道魔王座下的妖怪也追踪而致,经过一番苦斗,最后合力将妖魔封在这洞穴里。”
 
  我动容道:“你是说,妖魔被封在这里?”
 
  小怜点头道:“不错,我们家世代看守的其实就是这个妖魔!”
 
  我耳朵里突然听到奇怪的歌声,仿佛是个极温柔的声音在等待我向她倾诉,我周身莫名其妙地躁热,嗓子也发干,丹田里直窜上一条火线。路小柔瞥见,疑惑地道:“你脸怎么突然又红了。”小怜呀了声,焦急地从衣服上扯下两个布扣,向我耳孔塞来。我见她圆袖里玉臂如藕,心里竟是一荡,同时升起个奇怪的欲望,迫切地想将她抱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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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3 12:00 | 只看该作者
小怜见我满面邪恶之气,急忙将我耳朵用布扣塞住,那缕温柔美好的声音方始一歇,心中刹时清朗,回想起刚才的情形,一阵后怕,这声音居然能在短小的瞬间窥准人心的空隙发难,令我心志几迷,差点失去控制,不由汗流浃背。小怜见我恢复神志,松了口气,用力往地面跺跺脚,警告道:“别耍花样!”地下传来声悠长甜美的声音:“好妹妹,又来看我了吗?”在这无孔不入的声音面前,手掌、布扣都毫无作用,被层层渗透,我竟还能清晰听到,原来塞住耳朵的法子,只是危急时暂用来隔断音波而已,教人时刻警惕。
 
  “呸,谁是你的好妹子,你一辈子都逃脱不了囚于此间的命运,这是上天对你的惩罚。”
 
  “哎,冤冤相报何时了,恩怨杀戮哪有尽头,如若每人都存着劝人向善的心思,能宽恕别人的过错,这世上远不会有那么多仇恨,不会有那么多伤心寂寞人。”
 
  这话说得条理分明,在情在理,我想:“难怪没瞧见妖魔,原来是被囚于地下。”
 
  小怜道:“不管你怎么花言巧语,都别想从这里溜走。”
 
  地下那声音娇笑起来:“咯咯,没同情心的姑娘可是没人喜欢的哟。”
 
  小怜胀红了脸,怒道:“我有没有人喜欢,关你什么事!”
 
  “瞧瞧,生气了吧,其实也没什么好害羞的,男女相爱本是人之常情,况且你双十年华,正当花前月下谈情说爱的年纪,可惜好端端一个美人却情愿呆在这漆黑潮湿的洞穴里,让美好青春随水面的花瓣一样流逝,人生不过几春秋,试问一人又有多少青春可以虚度呢?”这话真是越说越厉害,句句击中对方的要害。
 
  小怜默不出声,是不是她也觉得言之有理?
 
  “哎,我一个人倒孤苦惯了,只是不忍心看着妹子寂寞伶仃,空耗了宝贵青春,被囚禁的是我,怎么倒累得你寸步不离了,这分明是不合道理的规矩。”
 
  小怜竟缓缓点头,我心下大骇,这妖魔专擅窥探别人心理上的弱点加以运用,真正是蛊惑人心。
 
  那甜美柔顺的声音又道:“这些年来,你我朝夕相处,彼此间的感情就如同姐妹般了,眼见你这般辛苦,不如结伴而行,忘掉仇恨和烦恼,到广阔天地里呼吸花草清香,疲了睡在温暖的树洞,渴了就接饮叶面的露滴,无忧无虑地在蓝天白云下快乐奔跑。”描述的场景虽然简单,却充满了浪漫情趣,显然是小怜向往已久的生活。“说起来世上真很精彩,集市里有懂很多故事的说书人,各种你没见过的美味糕点,无数美丽的绸缎布匹,云集的商贩叫卖着物品,像逸芳斋的胭脂水粉最适合你的皮肤了,瞧瞧,真是嫩出水来,再扫上一层脂粉,定是倾城倾国的颜色,天下不知几许的男儿心甘情愿拜服在你石榴裙下,被你的美貌征服。”这妖魔也不知被囚禁了多少年,记忆还停留在古时的认知上。但小怜却也是不知世情的,出生就生活在洞穴里,最多到岸边偷看人间烟火,可这偏僻的山村除了服饰和古时不同以外,并没有更多进步的地方,这点我是深有体会。此时,小怜捧着潮红的脸颊竟已听得痴了。
 
  那声音又娓娓诱导道:“快来吧,韶华易老,青春不再,劝你要珍惜。”小怜点点头,我见情势不妙,断喝一声:“小怜姑娘!”
 
  小怜尤自不醒,我情急之下,用手在她脸上清脆地拍了一下,她浑身一震,啊地惊醒过来,回想起自己刚才失态,不由满面羞红,怒叱道:“妖魔,别再玩弄心计了,姑娘不会上当的!”话是这样说,还是警惕地牢牢用手捂住耳朵。
 
  甜美的声音沉默了一会,吃吃地笑道:“小怜妹妹,平素见你冰清玉洁的模样,谁料到你如此风骚,居然将男人带回洞里了,也难怪,哪个少女不怀春,纯是春心发动,寂寞难耐。”
 
  小怜气得浑身发抖,道:“胡说八道!看我不撕烂你的嘴巴。”冲到壁画前,用指尖在魔王的犄角上按下,顿时听到一阵扎扎的机关绞盘传动声,地面上拔起块两米见方的厚石板,下面黑漆漆的,不见影子。
 
  小怜跳下去,点亮地室中的火把,我跟随其后跳落,地室昏黄的环境里充斥着铁锈的气味,只见无数根生着红锈的铁链从四周的石壁上引出,蜘蛛丝一样捆绑住一个人的四肢,琵琶骨上也洞穿了锁扣,牢牢将这人定在石壁上。这人长发及地,盘曲地上足有几米长,如云的鬓发间露出的容貌却极其艳丽,眼波流转,顾盼生姿,实是妖媚入骨,若有轻浮的男人被她瞧上一眼,只怕连半边身子都酥了。
 
  女子娇笑道:“好妹子想我了吧,倒也不用带男人来孝敬我。”小怜羞愤道:“你。。你胡说!”欲上前教训,突然眉目一转,止住步子,冷笑道:“原来是想激将本姑娘靠近你,虽然没猜出你有什么险恶用意,但本姑娘无论如何是不会上当的,不管你再说什么淫言秽语。”
 
  女子一怔,哈哈大笑,“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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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3 12:00 | 只看该作者
我总觉得情形有些不对,偏偏又说不清问题出在什么地方。察觉身后有人靠近,温热的呼吸吹在我的颈脖,待回头望,脊背上弹琵琶般一路连点了十多处穴道,整个人动弹不得,侧眼见小怜,见她满脸惊怖之色,竟然也被制服了。那人从身后转出来,脸上木无表情,居然是路小柔,原来她一早就被控制住了!
 
  我张开嘴,用力地张合,话却憋在喉咙里一个字都吐不出。心中一阵发凉,回思发生的幕幕,才恍悟妖魔主要迷惑的对象一开始就是路小柔,路小柔本是半人半鬼,心性邪气,正易为外魔所乘,也许从路小柔进洞伊始就已经开始了布局。到了禁地后,不断言语挑衅小怜,利用少女对男女情事的羞愤心理激发其怒气,人心一旦被愤怒充满,总难免做出冲动的事,小怜终于忍不住打开密室,而这时,蓄谋已久的棋局已经敲下落子了,布局之一波三折,之掩人耳目,之心思慎密,真教让人咋舌。
 
  “好妹子,快帮姐姐除掉这些难看的铁链,姐姐知道你能行的,来吧,伸出你漂亮的手。”路小柔果真听话,伸手挣断了一根铁链,沉重的断链坠到地上发出一声闷响。“做得好,好妹子把其他的链子也一并摘下吧。”路小柔依言而行,铁链经年累月,早已锈蚀,但铁性坚强,因是用来囚禁妖魔,又加意打磨,经过千锤百炼后已是刚韧兼备,不然妖魔也不致于被囚禁多年而无法可施。路小柔却做得轻松自如,便如拉扯面条一般,用手拧转几下链条就断了,女妖瞧在眼里也不禁闪过讶异神色。小怜满脸恐惧,眼睛瞪得溜圆,如果能出声,定是已尖叫起来。
 
  可惜,路小柔听不到她心里的呐喊,等琵琶骨上的铁链一除,那女妖便蜷缩紧身子,然后四肢猛力一振,余下几根铁链四断纷飞,打得壁上石屑迸溅。她伸出纤纤玉指在路小柔眼前晃动,一边温柔道:“睡吧,你已经很累了。”路小柔应声合上眼睛,向前就倒,女妖将其扶住,放倒在地上。这手勾魂引魄的手段真是闻所未闻,与之相比,柳寻欢的摄魂术简直就如儿戏。
 
  女妖咯咯地得意笑起来,走到小怜身边,用长指甲在她面上比划,发愁地道:“到底是画只乌龟合适还是写个丑八怪更好呢。”
 
  小怜闭上眼睛,流下两行清泪。女妖凑上嘴去,用舌头舔舐,咂咂嘴道:“妹妹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突然我眼前一花,觉得脸上一阵火辣,原来这女妖反手用长尖指甲在我脸上一挑,见她指甲沟里注满了血,然后举高滴入嘴里,小怜微微睁开一条缝,见到这诡异的场面瞧得心都寒了,再也不敢多看一眼。
 
  我怒目而视,眼里直欲喷出火来。
 
  女妖咯咯笑道:“好妹妹,是不是这个男人欺负你?俊是俊了,却没什么用,姐姐帮你吃了他好不?”小怜更是吓得面色都白了,紧闭的眼睫毛痉挛似地抖动。如果说我不怕,那真是骗人的,周身已浸满了寒意,实在不敢想象自己被生吞活吃的情形,是连皮带骨地被扯下一只手来啃噬,或者干脆就一口咬在面皮上。
 
  女妖又笑道:“看出来妹妹心地终是软的,舍不得杀他是吧,姐姐帮你到外面物色一个,只是身上一丝不挂,不如妹妹先将衣服借与我穿了。”一面伸手将小怜的外衣剥了下来,穿到她自己身上,小怜羞愤地哭出眼泪,却哑无声音。我不方便多看,垂上眼帘,觉得一个温热的身体靠了过来,听见女妖咯咯笑:“嘻嘻,就让你们做对风流鬼。”脚步声渐远,然后是石板轰然合闭的巨响,我们三人被困在这个密室里了!这里深处河道的另一头,洞穴通道机关重重,有谁能穿越来到石门前,又怎么知道左边兽口的舌头是开关,进了石室又怎知道地底有个密室,又怎知道开启这个机关的位置。想来想去,竟是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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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楼主| 发表于 2008-1-3 12:00 | 只看该作者
死寂的密室里只有壁上火把扑哧爆油声,除此以外,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顺着脉搏的跃动传到耳膜上,咚咚地便像有节奏的鼓。妖魔已扬长而去,不知会在世间掀起多少血雨腥风,世俗的人们还懵懂无知地继续着自己纸醉金迷的生活,道德风化的不断沦丧,精神上的糜烂堕落,都促使妖魔从沉睡中醒来!而我,一个血气方刚的青年却将长眠于此,面对妖氛的弥漫,我曾倾全力去拼杀抵抗,力求维护阴阳二气的平衡,明知危机密布,明知自己力有不歹,也不曾有过半丝退让之心!螳臂挡车固然可笑,更可笑的是没人看得出螳螂的勇气。也许,从某个角度来说,我是只不自量力的螳螂,一直抱着美好的愿望来抵挡妖魔战车的滚动,但我不得不承认,彼此实力悬殊,从一开始就已注定了败局,即使献上我年轻平凡的生命也无济于事。我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心潮起伏,一面为自己的所为感到骄傲,一面为俗世的生命感到担忧。
 
  路小柔的阴气闭穴冻人骨髓,我周身渐冷,一股股致命的麻痹感藤蔓般延伸向全身,面上尤倔犟地带了丝微笑,也许千百年后,有缘人能到此密室也未可知,要让他知道,我是笑着面对死亡的。死亡离人远又近,人世和黄泉只隔了一层洞指既破的隔膜。“生命几何?”佛陀答道:“生命在呼吸间。”我勉强地撑开眼皮,抗拒一浪浪袭来的睡意,眼角瞥到身侧小怜脸色已青了,柳眉上结了层白霜,双目紧闭,原本生动的长睫毛死气沉沉地贴在下眼睑上。她心地纯良,人心的险恶是不知道的,憧憬过的世上美好连一桩都没瞧见,就悲哀地沉睡在这暗无天日的地底,她柔弱肩头背负着守护禁地的重任,并为此牺牲人生当中最宝贵的青春,这种信守承诺的气概浑不让须眉,倘若就这样死去该多么令人惋惜。我试图将自己的体温传给她,旋即想到体表的温度也同样冰冷,全身残留热量的只有血液而已,器官肢体中也只有口腔可以活动,当下咬破舌尖,一股热血迸了出来,蓄满一嘴,口腔肌肉收缩,用力逼了出去,正正喷到她面上。她周身剧烈抽搐了一下,像被强烈的电流经过一样,隔了一会竟呻吟起来,我心中一动,难道制约阴气的法子就是以热血来驱散?当下不再迟疑,再逼出一口血,向天上喷去,血雾散在周身,果然微有暖意,一缕缕细若游丝的暖气仿佛春天萌芽的种子孱弱而生命力强地透过毛细血管开始伸展。
 
  隔了一段时间,被封的穴道逐次溶开。
 
  “啊,好冷。”小怜突然喊了起来,接着又惊叫一声:“我脸上为什么这样多血!”捂着脸,浑身颤抖,像是发现了非常可怕的事。
 
  这时,我最后一个穴道也豁然贯通,支起酸痛的身子,询问道:“小怜姑娘,你怎么了?”她外衣虽被妖魔掳去,幸剩内衣尚可遮体,更显得楚楚可怜了。小怜惊恐地颤声道:“我脸上是不是被妖魔划了乌龟或者丑八怪?”她见自己满脸鲜血,以为是被毁容了,女人无论善恶对自己的容貌都是珍若生命。我不禁莞尔,也不说破,笑道:“你放心吧,你还是和从前一般漂亮。”她闻言稍稍定下心来,用手抚摸着脸颊。
 
  我站起身子,走向倒在石壁边的路小柔,这个惹祸精还在甜甜地沉睡,是不是梦见疼爱她的妈妈了?想到这里心中一软,本想呵责她的念头也烟消云散,左右也是个命苦的女孩子罢,便叹口气,用力摇摇她的臂膀,却毫无反应,推测一时半会也醒不过来。
 
  抬眼时,目光触及壁上,早前因为妖魔身体以及如云长发遮挡,一直没发现其身后石壁上还刻镌有文字,忙摘下机关边上的火把,凑上前细看,是行行殷红的石刻篆体。
 
  “洪武开元,天下诸寇皆定,气象趋太平,然西南一隅,惊闻噩报,有魔王率群妖过县掠州吃食百姓,所经处无异森罗地狱。时有澧州刘参将勇冠三军,领坚甲八千平乱,尽遭屠戮,一时妖气冲天,无可抑制。太祖皇帝寝食不安,忧心如焚。余观天象,七杀星耀明天上,吾皇之星反有不及,定有血光之灾。”元末明初,天下的局势逐渐明朗,元部势力已被驱逐到草原深处,朱元璋为人精明,手下精兵良将众多,连他也坐卧不宁,可见当时局势之险恶。
 
  接下去看,“余念苍生涂炭,星夜驰西南,逢青萝遗族遭妖魔追杀,助其胜,遗一妖,名唤媚魅,冰骨雪肌,能读人心。念其修行不易,罪不至死,故囚于此室,又录清心要诀于壁,望其好自修行,得成正果,伯温手书。”
 
  刘基,字伯温,时人称其青田先生,为一代奇人。《明史》称其“博通经史,于书无不窥,尤精象纬之学”。在民间传奇和文学作品里,更被形容成未卜先知,洞察今古,呼风唤雨,乃神仙一般的人物,有“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之誉,预言之作《烧饼歌》就被传为是他所写。平生著书盛丰,其《郁离子》想象诡异,寓意深远,有如《庄子》,《百战奇略》更是兵书宝典,天文历数方面有《天文秘略》,卜筮方面有《观象玩占》传世,此外还著有历书《玉洞金书》一卷,《注灵棋经》二卷,《解皇极经世稽览图》十八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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