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奥纳多的佛罗伦萨

屋顶上的轻骑兵

列奥纳多的佛罗伦萨


佛罗伦萨，或你愿意按意语发音——翡冷翠（Firenze），意大利中部托斯卡纳区最美丽的首府。它是十四到十六世纪欧洲文艺复兴的摇篮，也是现代银行业的发源地。
　　自从中世纪以来，佛罗伦萨的城市格局就未曾变过。如果登上米开朗琪罗广场（位于亚诺河南的山丘上）远眺，可以看到全城一片砖红色的屋顶。位于正中心的是宏伟壮丽的花之圣母大教堂（Santa Maria del Fiore），由伟大的布鲁内莱斯基（Brunelleschi）修建的八肋穹顶直达云霄，象征着十五世纪佛罗伦萨的统治者美第奇家族的权贵和荣耀。旁边是由佛罗伦萨画派创始人乔托（Giotto）更早一些时候修建的漂亮钟楼。
　　再往南，靠近河岸的是举世闻名的乌菲兹美术馆（Uffizi Gallery），意大利最大的美术馆，文艺复兴时期波提切利、米开朗琪罗、拉斐尔的珍品尽数与此，也收藏有提香、卡拉瓦乔和鲁本斯的作品。美术馆旁边那个高耸的四方形钟楼属于维吉奥宫（Palazzo Vecchio），附近河上的廊桥就是著名的维吉奥桥，也叫老桥或者旧桥，是横跨亚诺河（Arno）最古老的桥，修建于1345年。远一点那座有桥拱的是圣三一桥，因传闻诗人但丁在这里遇见了梦中情人贝雅特丽齐而知名。
　　谈起佛罗伦萨和文艺复兴，还有一个人我上面没有提到。他就是列奥纳多•达•芬奇。
　　列奥纳多出生在1452年的春天，他的故乡是佛罗伦萨城外的芬奇小镇，他不姓达也不姓芬奇，他名字的意思只是“来自芬奇的列奥纳多”。因为他是一个私生子，注定不可能成为医生或者律师，于是，在他12岁的时候，他的父亲把他带到了佛罗伦萨去学习艺术。
　　让我们沿着列奥纳多的足迹，回到那个天才辈出的年代。
　　
　　从米开朗琪罗广场下山，经过感恩桥（Ponte alle Grazie）来到亚诺河北。
　　首先，穿过本奇（Benci）大街，映入眼帘的广场叫圣十字广场（Piazza S.Croce），是佛罗伦萨最古老的光场，十五世纪的时候，佛罗伦萨的统治者银行家美第奇家族常在这里举行马上对战的庆典（一种中世纪流行的马上比武大赛，参加者分成两队，穿盔甲，持长矛一对一互刺，获胜者由民众选出的“马上对战皇后”——全城最美丽的女子颁发奖品）。1475年的一场马上对战由美第奇家族的朱利亚诺（Giuliano）获胜，他得到了一幅由波提切利亲笔画的美女西蒙娜塔（Simonetta）的肖像。
　　广场上自然有教堂。哥特式的圣十字教堂，漂亮的白色立面和花之圣母大教堂非常相似，是十九世纪才加上去的，而教堂本身建于1294年，门口有但丁的塑像。
　　再回到广场，外面的本奇大街也有名堂。文艺复兴时住在这里的本奇家族是佛罗伦萨的大户，为美第奇银行工作。他家出过一位美女名叫吉尔弗拉•本奇（Ginevra de’Benci），就是列奥纳多最早的委托作品之一。当时的委托人是威尼斯大使贝尔纳多•本波（Bernardo Bembo）。
　　小列奥纳多随父亲来佛罗伦萨的时候就住在这附近。那时候他去韦罗基奥（Verrocchio）的作坊学习绘画。从圣十字广场往西不远处就是著名的维吉奥宫和乌菲兹美术馆。这条路列奥纳多年轻的时候经常走，因为连着维吉奥宫，西南处一条短大街就是当时著名的金店街瓦凯雷奇亚（Via Vacchereccia）。1476年4月，24岁的列奥纳多在这里因同性恋被告上法庭。现在这条街上的金铺都被移到附近的维吉奥桥上去了，如果想来逛的话，这里有一家PRADA。
　　列奥纳多入狱两个月，最后因证据不足被无罪释放，可能是当时酷爱艺术家的美第奇家族对政府施压，才赦免了他的所谓“罪过”。
　　列奥纳多和美第奇家族的关系从这时开始可能持续了一段时间，尽管他一直也不是伟大的洛伦佐（Lorenzo the Magnificent，当时美第奇家族的主人）喜欢的画家。洛伦佐最钟爱的画家是之后画出《春》和《维纳斯的诞生》的波提切利（他的模特就是那位马上对战的美女西蒙娜塔）。
　　从乌菲兹美术馆往北，经过热闹的人民广场（这里有买皮货的小摊，还有悠久历史的咖啡馆，后者强烈推荐，皮货可以在比萨买）可达著名的花之圣母大教堂。佛罗伦萨的中心。发生在这里最著名的事件就是耸人听闻的“四月血案”，列奥纳多当时也在场。
　　1478年4月26日，美第奇家族的敌人帕齐家族（Pazzi）在教皇和那不勒斯国王的默许下暗杀美第奇兄弟洛伦佐和朱利亚诺。英俊的朱利亚诺被杀了，洛伦佐负伤逃脱。之后愤怒的佛罗伦萨人民对帕齐家族展开了疯狂的报复，所有帕齐家族的男性都被杀死或者关进监狱，所有的寡妇和女儿都被禁止结婚。整个欧洲的帕齐家族资产都被追查，并在随后的几年内被没收，他们家族的姓名和徽章无论在哪里发现都会被就地毁灭。
　　暗杀者捉到后被接连吊死在维吉奥宫的窗口，就是电影《汉尼拔》中提到的那一幕。列奥纳多和波提切利目击了整个事件，他们同时绘画了吊死者的肖像。
　　花之圣母大教堂北边不远处是圣洛伦佐教堂和美第奇礼拜堂。里面供奉着米开朗琪罗为美第奇兄弟修建的坟墓。著名的日/夜/晨/暮雕塑就在那里，上面是两尊美不胜收的美第奇兄弟塑像。这组作品是后来成为教皇的利奥十世（洛伦佐二儿子乔凡尼）和克莱芒七世（朱利亚诺私生子朱利奥）委托米开朗琪罗完成的。顺便提一句，梵蒂冈令人叹为观止的西斯廷小礼拜堂天顶画（其中有那幅著名的《上帝创造亚当》），也是拜这两位教皇之赐。米开朗琪罗13岁被洛伦佐发掘，带到家里和他的儿子们一起接受教育，他和这两位教皇一起长大。
　　但是我们的列奥纳多却不喜欢米开朗琪罗。
　　列奥纳多视自己为沉着的科学家，对上帝一无所求；而米开朗琪罗信奉上帝。列奥纳多想要精确细致地记下他所看到和了解的自然，而米开朗琪罗设法记录人性的精神斗争。
　　列奥纳多后来的那些发明创造（坦克、起重机、潜水服、降落伞、直升机、水利工程等等）似乎和佛罗伦萨没什么关系，现在佛罗伦萨城内留下的大多是他早期时候的画作。参观完美第奇礼拜堂，如果我们再回到乌菲兹美术馆，里面第15号展厅里收藏着两幅列奥纳多在韦罗基奥作坊时期的作品。
　　《基督受洗》（The Baptism of Christ）是韦罗基奥和列奥纳多共同完成的。据文艺复兴时期的美术史家瓦萨里（Giorgio Vasari）所说，这是韦罗基奥一生中画的最后一幅画。作为作坊的主人，韦罗基奥在拿到这份订单之后，很快画好了两个主要人物——基督和施洗者。然后，他让自己的学徒，当时不满20岁的列奥纳多在画面的左下角画了两个跪着的天使。
　　当时主要的绘画方式是蛋彩画（tempera），即用新鲜蛋黄与矿石粉末调和，加水稀释而制成颜料作画。但是列奥纳多自作主张，偷偷采用了当时还很新颖的油画方式。天使细致入微的动作，红润优雅的面孔和后来成为了列奥纳多招牌的小鬈发让所有的人拍案叫绝。当时列奥纳多的技艺是否超过了韦罗基奥尚有争论，但是可以肯定的是，由于这两个超凡脱俗的天使，韦罗基奥从此封笔，并且作出了一个决定：之后所有接到的订单，人物的脸孔全部由列奥纳多绘制。
　　《受胎告知》（The Annunciation）大概是列奥纳多第一幅独立完成的作品。在19世纪以前，这幅画曾被认为出自同时代大师季兰达约（Ghirlandaio）之手。但是近代的研究则否定了这个说法。
　　受胎告知是文艺复兴艺术中经常出现的主题，几乎每位稍有名气的画家都尝试过这个题材。故事主要讲述了天使加百列来到年轻的玛利亚面前，告诉她即将产下耶稣基督成为圣母。天使身上出现翅膀似乎是约定俗成的事情，但是列奥纳多却给他的天使加了一对短而有力的翅膀，一对真正鸟的翅膀，但是后来却被人将翅膀加长了。加长的部分是用灰暗的栗色颜料涂抹在颜色较深的风景平面上，颜料的痕迹如今仍清晰可见。
　　乌菲兹美术馆收藏的另一幅列奥纳多的作品是未完成的《三王来朝》（Adoration of the Magi）。在列奥纳多的一生中，他有多幅未完成的作品，也有无数放人鸽子的订单。列奥纳多显然不是一个可以静下心来工作的人，他追求享乐，喜好庞杂，不像波提切利和后来的米开朗琪罗有稳定的资助人（美第奇家族），离开韦罗基奥作坊之后，列奥纳多的收入变得极其不稳定。同时，他还需要养活自己和新收的学徒，支付他们高昂的服装花费。（有记录表明，年轻的列奥纳多体态匀称，俊美无比，穿着花哨耀眼，嗜好炫耀，追求时尚）
　　于是，1482年，在这幅伟大的作品刚刚打好草稿之后，列奥纳多突然觉得自己在佛罗伦萨没的混了，于是写了封自荐信给米兰公爵。之后他去了米兰，一走十七年。
　　就是在米兰，他完成了那幅在《达芬奇密码》中被鼓吹的作品《最后的晚餐》（The Last Supper）。这幅画现在仍然在米兰，悬挂在感恩圣母修道院（Santa Maria delle Grazie）的食堂里。后来拿破仑占领米兰的时候，这里曾被改作马厩。
　　经过一段漂泊的日子之后，年近50的列奥纳多再次回到了他的故乡佛罗伦萨。他在维吉奥宫附近的地方租下了一间工作室，就在那个二层的房间里，接下来的四年，他画出了艺术史上最神秘的作品《蒙娜丽莎》。丽莎的真实身份扑朔迷离，几个世纪以来，艺术史学家和小说家们对此进行了无数的推测和大胆的假设，小说《蒙娜丽莎的微笑》中更是把她掰成了列奥纳多的私生女。但是列奥纳多的性取向似乎早有定论，根据尼科尔（Charles Nicholl）的《达芬奇传》，列奥纳多直到57岁才和一个作为模特的妓女发生关系，是这名幸运的妓女有益地“使列奥纳多的生命从此变得完整。”
　　《蒙娜丽莎》收藏在巴黎的卢浮宫，外面罩着几寸厚的防弹玻璃。如此严密的装置全是因为上个世纪的时候，卢浮宫有个爱国的意大利管理员把画偷偷运回了意大利，却在销赃的时候被抓住，随后意大利人把它送回了法国。于是这幅小画就愈加变得举世闻名起来。
　　列奥纳多所处的年代就是文艺复兴最辉煌的日子，群星荟萃，天才辈出。让我在十五世纪的荣耀中结束我冗长的历史导游，用当时的学者和炼金术士马斯里奥•菲奇诺（Marsilio Ficino）的话来说，那是一个人类历史上的“黄金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