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收入差距的现状、原因和出路

小飞虫

中国在过去29年的经济改革期间，经济增长明显加快，人均收入水平迅速提高，但同时收入差距也在持续扩大。根据国家统计局调查数据，城镇居民最高和最低10％家庭的人均可支配收入之比，1985年是2.9倍，1995年6.2倍，2005年上升到9.2倍。城乡收入差距也在不断扩大。社会两极分化的趋势越来越明显。

但是由于统计困难，实际的收入差距可能远远大于统计显示的差距。主要是部分高收入居民的真实收入统计不到。特别是涉及灰色收入和非法收入。根据统计，2006年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只有不到1.2万元，城镇最高收入10％家庭的人均收入还不到3.2万元，平均月收入不到3000元。推算全国城乡居民收入总和只有9.4万亿元，占GDP的比重不到45％，低于世界绝大多数国家。连印度都在65％。但同样根据统计数据，2006年居民最终消费8万亿元，居民的人民币储蓄存款增加了2万亿元，居民购买商品房支出2万亿元，居民个人收入用在股市、债市上的投资、直接投资、境外存款和投资、和手存现金的增加，还都没有计算在内。这说明实际的居民收入，特别是高收入居民的实际收入大大超过统计显示的水平。高收入居民3.2万元的收入水平无法解释他们目前的投资和消费规模。

根据作者的一项初步调查分析，2005年城镇居民10％最高收入家庭的人均收入有可能在统计调查数据的3倍以上，平均可能接近10万元。这10％居民中间实际上也只有少部分人是真正的富人。但城镇最高和最低收入10％家庭的人均收入之差就要从9倍扩大到30倍左右。这只是一个初步研究，还需要进一步验证。不过这个结果有利于解释银行存款大幅度增长、股市和房地产市场持续火爆等等现象。现在看来，不同阶层居民收入差距扩大可能已经成为收入差距扩大的主导因素。

收入差距持续扩大不止对社会公平提出了挑战，同时也在宏观经济层面上产生了不良影响。2000－2006年期间，居民消费占GDP的比重从46％降到36％。原因之一是国民收入分配向部分高收入居民过度倾斜，而高收入居民的储蓄倾向远远高于中低收入居民，导致了过高的储蓄率。另一重要原因是医疗、教育负担过重，社会保障体系不健全，引起强制储蓄。消费增长与经济增长不同步，导致了内需不足，经济增长过度依赖投资和出口拉动等等一系列结构性问题，也加剧了流动性过剩。

最近几年，中央实行了一系列注重民生的政策，包括取消农业税，免除农村学杂费，推行农村低保，扩大各项社保覆盖面等等。这些政策是非常必要的，而且已经开始见到效果。2006年，低收入居民的收入增长速度多年来首次超过了平均水平。估计未来几年，居民收入差距扩大的趋势可能有所缓解，这会在宏观经济层面带来积极的影响，有利于缓解结构失衡，对经济增长和效率提高都会有促进作用。

但这些影响因素中，有些对缩小收入差距的效应可能是短期的或一次性的。上述趋势能否持续还需要观察。有些导致收入差距不断扩大的根本原因还没有消除。有两类导致收入差距扩大的原因，对经济和社会的影响是非常不同的，需要区别考虑。

其一是改革期间，经济从计划向市场转轨，收入由平均主义的分配转向根据生产要素对经济的贡献进行分配，必然在一定时期内带来收入差距扩大。但这有利于优化资源配置、提高经济效率。特别是人力资本回报率提高，对促进技术进步和推动经济持续发展都有非常积极的意义。实际上包括低收入群体在内的社会公众，对于技术、管理等人力资本通过正当途径获得高收入，是普遍持理解态度的。我们的政策需要保护正当收入。

但还有另一方面的原因导致收入差距持续扩大，即制度缺陷造成的国民收入初次分配和再分配扭曲。我们公共管理领域的制度建设远远落后于市场化进程，政府职能转换不到位。现行的财、税、金融、土地和矿产资源管理、公共投资项目管理、预算外资金管理、财政转移支付等制度还存在不少漏洞，透明度低，缺乏有效监督，导致了大量腐败现象和公共资源的漏失。特别是土地等自然资源在进入市场时会形成大量新增国民财富，但缺乏一套合理的分配制度。我国的要素市场发育不全，而且存在若干垄断性行业，使少部分人可以从垄断利润获得不合理的高收入。

这些情况导致国民收入通过非正当渠道向少数人集中。这既不是对劳动的回报，也不是对资本的回报，而是通过权力和资源的垄断对社会的掠夺，威胁到社会和谐、安定和未来的可持续发展。

因此，解决收入差距过大的问题，除了需要关注民生，完善社会保障和公共服务，还必须加快政府管理体制改革。需要有一个不涉及既得利益的权威机构，在社会广泛参与的情况下主持行政管理制度设计，推进制度改革，规范政府行为，特别是要提高政府管理透明度，形成社会公众对政府管理的民主监督机制，纠正国民收入分配的扭曲。这应该是政治体制改革的重要组成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