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有一种古老的姿势

风里来的人 · 发表于 2006-5-15 00:47

有一种古老的姿势
                        ——写给母亲节
引言：也许我们都不曾经意，或许在童年时，每个安详入睡的夜晚，都是在母亲那个弓曲着身体旁度过的。

   那是在归航的日子里。大学毕业来到西部工作，第一次出远门，到了年关，终于盼到了归航的日子。在朋友的帮助下，我没费多少力，便顺利地拥有了一张卧铺火车票。半年没回家了，此刻的心情总是那么的复杂。半年来，母亲和家人在遥远的靠近海的这一边，而儿却在接近荒凉的西部。回家的路上或许最多的，便是对家的那种备增的思念吧。
   在西线的火车上，旅途漫长，需要坐近50个小时。年关，正赶上春运，赶路人都是心有余悸的。而我漫无尽心地打发着时间，看着在火车站门口买的当月的《读者》和最新的《南方周末》，恰意着自己最喜欢的事情。
   有过长途火车旅行的人，如果身边没有熟悉的面孔，一个人静默在这样的时空中的话，一定会被旅途的无聊所窒息。而我在看完了《读者》，打发了那时间后。竟然也有一种茫然起来，不知道是回家的心切还是对于长久坐火车的不安。我是一个特别喜欢做火车的人。但在面对近五十个小时的慢慢旅程，却也会有这样的一种莫名的失意感。
   晚上十一点多，车厢熄灯了。火车的颠簸中，消散了对思家的情绪，我悄然睡去。迎着寒猎的风，火车在夜间的大地上穿行，呼啸着。
   夜里，大概一点多，被车厢里的说话声吵醒。声音很小，却清晰得很。出门旅途的人，总会带着一种特别敏感的警觉，而我亦随身携带了。本来，旅途上的睡眠就是处于假寐状态。而且回家的兴奋刺激着神经，敏感着不能入睡。一些声音过来，在耳朵边，便是清清楚楚，而这个声音如果又是那么的甜美、温和的话。
   我听到一些嘀咕着的声音。从声音中可以辨出，是一个刚上车的年轻母亲，在跟乘务员搭话。这是两个同有着美丽声音的女人。一个是年轻的母亲，一个是乘务员。
   “……带孩子赶路，一定很不方便吧……”是乘务员的声音。
   “是啊！那个售票员大哥见我是带着孩子不方便，把最后一张卧铺票补让给了我！”
   “春节赶回家过年的人多，卧铺票是紧张”
   “是啊！那边有很多人在补票，我排在后面，正心急着，售票员大哥对我前面的人都说没有了。看我过来，又带着孩子，就跟我说还剩下一张，就把它让给我了”
   ……
   我是面朝着里面车厢的隔板睡的，也许是被这两个美丽的声音所吸引吧，我习惯地用手机看了时间，然后不自觉地转过了身。借着车窗外点点的光亮，才发现，原来对面下铺的那位已经在半夜，不知什么时候下了车。而现在这个铺位的主人应该是一位带着孩子的年轻母亲。
   乘务员关照地叮嘱一些事情后，便悄声离去了。年轻的母亲轻轻地整理着床铺，可以看出来动作的谨慎。我想她肯定是怕打扰一旁正熟睡着的同是归航人休息吧。孩子趴在母亲的背上，也熟睡着。显然，孩子还小，大概只有周岁。
   我又转过了头，悠然睡去。
   迷迷糊糊睡着，被孩子的哭声而醒，顿时又处假寐状。本来，长路旅途就是疲惫，睡眠是最糟糕的。而半夜，睡的正酣被外界吵醒，这样的感觉是所有人在旅途时所最懊恼的。我似乎，也被染有了这样的习性。对这哭声也开始起烦。而这个孩子的哭声，显然不是我所在对面下铺年轻母亲的孩子所发出的。
   我开始脱离了假寐状，意识清醒，能够完全感觉到是隔壁“房间”里，孩子的哭声了。单凭声音很难揣摩出这个孩子的年龄，但是就从孩子天生特有的哭谛声中，已经可以断定出，这也是一个年幼的小孩。只是不知道出于何种原因，孩子就是不停地哭，孩子的哭声越来越大，时候伴随着尖叫。那边“房间”里的大人安慰的说话声，完全沉没在孩子猛烈的哭泣声中。大概整个车厢的人，这个时候应该都可以不自然地醒来了吧。
   听到有声音在说。
   “这孩子，哭什么哭嘛”
   “吵不吵啊？这什么孩子嘛？”
   “孩子的家长，这孩子是怎么了？你看，他这样老哭也不是个办法吧？”
   “是啊！大伙儿都还得睡觉呢！”
   ……
   一个男子的声音。
   “别哭了！再哭，就不用回家了…….”
   显然这声音是孩子父亲的。
   我使劲捂住耳朵，还是想睡觉，不想听其它的任何呼唤。尽量使自己的耳畔少些余音，干扰睡眠的温馨。
   也许是受到隔壁孩子的影响。我对面下铺的孩子，竟然也里应外合，哭闹起来，配合得非常默契，真是天衣无缝，形影相依。
这下可热闹了。
   ……
   我又转过头，想看看这位年轻的母亲是如何解决这个棘手的问题的。
   出忽我的意料。这个孩子却象征性地呼应了一下后，便又睡去。我的眼睛，完全让我明白了，原来世界上有些美丽是这样发生的。
   面对孩子的哭闹，显然，这个年轻的母亲非常了解自己的孩子。夜里的吵闹，也许少不了是孩子因饥饿在哭泣。年轻的母亲起身坐起来，轻轻地吻走孩子脸上垂下的泪水，也许这个时候的孩子，并不知晓，关于泪水在人生中的含义，但我相信在遥远后的将来，作为儿子，他肯定会懂得。年轻的母亲把孩子拥在怀里，用自己甘甜的乳汁，喂育着一会儿前还在哭闹着的孩子。轻轻地摇晃自己，拍拍孩子的背，宛然成了孩子那最天然的摇篮。不，母亲的怀里，不是摇篮，是广阔的天空，是厚实的大地，是述说不尽的爱……
   我转过头，闭眼想睡觉。此时，隔壁那孩子的声音，却怎么都传不进耳朵里了。
   一直没能再睡去。脑子里一直寻找和翻影着母亲的身影。小时侯，为我系上红领巾，送我出门上学，我回头看见母亲摇手的身影；夜里灯下，为我缝补着因贪玩磨破了的裤角，母亲那背缩着的身影；二十多年来，都是把最好吃的菜夹进我的碗里，叮嘱我要用力长大的身影；拿了好成绩时，带着比我还开心笑脸的身影；儿要远行，送别时，母亲微倦着身体，牵挂着的身影……
   我再一次转过头来。那年轻的母亲和孩子都已睡去。但这个姿势却永远烙印了进了我的心头。
   年轻的母亲把自己弯成一个弓形，轻轻将孩子包围着。孩子的脸，和母亲的脸靠得很近，我想，母亲一定可以很清晰地感触到孩子那轻弱的呼吸。年轻母亲的左手，撩过孩子的前头，刚好把孩子围住。右手顺势包压在孩子的背上，给了孩子一个严实的安稳。双腿也和谐地弯曲着，正好迎合了孩子的双脚。她一定是想让孩子能睡得感到舒适，安逸吧。
   也许，这时的孩子，不可能明白这么多。但却也相信孩子会有一种本能，定能够体味到母爱的温暖。卧铺车厢的床位是狭窄的，年轻的母亲这个姿势，已经把自己的一半身体，掠在了床外，悬空着，但她却依旧是那样的自若，并没有多少在意自己是怎样一种境况。我被这样的一种情景所惊愕了。这是怎样的一种姿势啊！我敢断定，这一定是世界上最古老最完美最和谐的一种姿势……
   我已经无法睡去，眼里闪着泪花，久久地凝视这对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