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缘（重新整理版）

海洋饼干 · 发表于 2005-9-5 2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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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一个秘密封存在树洞中便可以得到解脱，那么世上便多了一棵行走的树。如果一段往事留在古老的庙堂中就能够轮回到他处，那么每颗心便成为一座殿堂……
 
<H2 >Part 1</H2>
 
我叫段晓筱。
27岁的时候，我在一家出版社当翻译。
工作是安静而清闲的。每天翻译来自欧美各国最新出版的散文小品和短篇小说，脑子在英文和中文间切换。我喜欢这样的工作，英文字母在我眼里是美丽的，我把它们逐字逐句翻译成中文，加上了我的心情我的思想。翻译就是一种再创作,在英文和中文之间有一片自由地带是属于我任意支配的。给什么样的单词对上什么样的中文词组，加上什么样的感情色彩，用什么样的方式组合句子，使它们达到完美，在这片空间里一切都由我来决定。当把它们用五号宋体排进电脑的时候，会有一种错觉，那是我本人的创作，而不是来自他人。就像我的孩子一样出自我一手的孕育和栽培。这会带给我一种小小的满足感。我每天带着这种虚幻的满足感上班下班，在马路和公车间穿行，步履缓慢，神态悠闲。这是属于一个女人的，最后的一段青春时光，我用这样平静波澜不惊的生活来打发。
我的房子在长江边，属于这座城市的边缘地带。对面是长江，附近是繁忙的南京西站，几乎一天到晚都有火车不间断地进站出站。刚来的时候感觉火车进站时整座房子都会跟着颤抖，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有时侯我在午夜半梦半醒之间听到火车呜呜呜的轰鸣声，夹杂着江上轮船的汽笛声，混合成一种嘈杂而略带诡异的声响,在我的耳畔萦绕,使我分不清这声音究竟是来自现实还是梦境。
没有太多的业余爱好，除了偶尔看看原声电影。这个习惯来自于大学时代，那时是为了锻炼口语和听力，慢慢的变成我生活的一部分，毕业后依然保留着。
我是一个依赖于习惯的人，并会一直沉溺其中，直至麻木。
社里的同事看我形单影只，屡次想给我介绍对象，我总是笑笑。
“过两年再说吧，我现在还不想结婚。”
看到他们疑惑的眼神。27岁对于女人来说已经是个危险的年龄，许多这个年纪还单身的女人心里已开始揣揣不安，少数能够从容不迫的恐怕是那些事业有成且条件出众的成功女性，而我好象并不属这一行列。
于是他们开始猜测，这个孤身一人来到南京的外地女孩也许有着不可捉摸的过去，或许经历过太多的情海沉浮而看破了红尘，或许她在默默地等待着什么人，也许他已经有男朋友了只是不愿公开，或许她身后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可是我像吗？我这样一个清瘦淡泊、貌不惊人的年轻女子像是那种背负着很多过去的人吗？
我在镜中细细地端详自己，一头笔直的黑发，有些稀疏不够浓密，一双不大也不小的眼睛还算清澈明亮，细眉小脸，素颜朝天，衣着简单，举止平常，看过去比实际年龄要略小。这样的人会有惊涛骇浪的过去，恐怕连那些这么说的人心里都要底气不足吧。
曾经有一段时间，我也是这么常常地对着镜子端详自己的脸，带着疑惑不确定的心情。曾几何时，我站在那个世界的边缘掂着脚尖探着头观望，一切就在我毫无知觉的情况下沿着额角边的发丝轻轻流过。
CD唱机里放着Savage Garden的《Santa Monica》，现在几乎只听英文歌了。这支来自澳洲的男孩组合，有着沙哑深情的嗓音，一个主唱一个吉他手，所有歌曲自己创作。他们清新的风格有别于欧美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演唱团体，尽管现在已经解散，依然是我不变的选择。
每天我都有一段时间要在阳台上度过。我站在那里，一边呷着加了冰块的嘉士伯一边欣赏眼前的长江。它平静的江面下是否潜藏着喘急的水流，那些来来往往的船只带着多少人的心事和秘密驶向远方，它的终点是否就是他们心灵的憩息处？那些人带着秘密远走天涯，他们最终会将它埋葬在何处………
傍晚的清风吹拂在脸上很是舒服。如血的夕阳染红了一整片江面，也将我杯中琥珀色的液体映照得闪闪发亮。
说起来，这样的习惯也是大学时保留下来的。英文系不象那些理工科有做不完的题目和实验，也不像商学院那些人整天被宏观微观经济学搞得晕头转向。我的基础很好，语法做得滴水不漏，每天一个小时的晨读效率很高，记单词对我来说并不像别人那么痛苦。日语和专四都是大二的事情。所以在度过了第一个学期的懵懂彷徨之后，大一第二个学期我过得很逍遥自在，每天除了上课吃饭和晚自习，其余的时间我都是倚在阳台上，边听英文歌边晒太阳。
是的，晒太阳。我读书的海滨城市是真正的“阳光地带”，充足的阳光和清爽的海风永远都把人滋养得温暖舒畅。冬日的晴天里每个宿舍都把棉被搬到阳台上晒着，而我，就靠在那柔软的棉被上，塞着耳机，眯起双眼，懒洋洋地晒太阳。
那时候听的不只Savage Garden,还有BSB、911、98 degrees、BB Mak、Point Break，都是帅哥多多的团体，养眼又养耳朵。有些歌曲节奏强烈，我的脑袋会不由自主地跟着摇晃，身体也跟着轻轻扭动，然后累了就把头枕在棉被上，一双手臂长长的有气无力的往下搭着。午后的阳光里总会混杂着花粉和松枝的味道，我满意地吸吸鼻子，常常就这样不知不觉地在阳台上睡着………
我们的正对面据说住着所谓计算机系的系草，我至今都没弄清楚是哪一个。反正我是个大近视，不戴眼镜的话两米开外的人就只看见头看不清眉眼了，更别说隔着好几米的住在另一栋楼的人了。而且我又还没花痴到整天拿个望远镜盯着对面看（对楼的男生是经常这样窥视我们的），倒是不时有些小女生跑到我们宿舍，遮遮掩掩地探头往对面看，两眼放光地说着那系草长得像什么张玉宁，帅得真是一塌糊涂。看着她们口水都要滴出来的样子我忍了又忍才没有笑出来。张玉宁是谁啊？我只知道张学友张艺谋。哼，他再帅能帅得过BSB里Nike吗？我每天盯着98 degrees和Point Break的海报就已经很对得起我的眼睛了，草不草的我可没什么大兴趣！
不过正对面那间宿舍的男生倒是有一个让我印象比较深刻，因为他也整天呆在阳台上。不过他不是晒太阳，而是打电话。当然也有可能是边晒太阳边打电话。此人长得高高大大，就是头发稍长，严重影响视觉效果（我喜欢头发短短的）。他应该不是那个系草吧，因为就整体轮廓来看还没达到那些MM们所描述的境界。基本上只要我到阳台上去必定会看到他，而且几乎都在打电话，隐隐约约看过去脸上似乎还挂着笑容，很陶醉的样子。我在阳台上摇来晃去地跟着磁带练口语，不时朝对面瞄上几眼。我们都在动嘴皮子，虽然性质不一样，但有个人在不远处跟我作伴也是蛮不错的。我想，他一定是有个不在这边的女朋友，而且感情一定很好，好象每天都有讲不完的话。啧啧，他们的口水跟感情一样充沛啊，嘻嘻………
 
 To be continue.

海洋饼干 · 发表于 2005-9-5 21:56

Part 2
 
不久之后我发现了一个情况。
在学校里走来走去的时候，总有那么几次会遇到那个打电话的男生。这本来也没什么。可是当他不止一次地把他那直勾勾的眼神射到我身上的时候，我不得不开始在心里打起小主意了。
“………时间：3月6日下午5时20分。地点：食堂。事件：我和阿大、小二、小四一起吃饭，其间跑到外面接了个电话，路过某一餐桌时有人抬眼一路目送我出去，五分钟后折回来时那道目光还未收回………”
“………时间：3月9日早上7时40分。地点：教学楼走廊。事件：我们晨读完毕去教室上课，他也夹着书本来上课，迎面撞上，他直视着我长达三秒钟………”
 “………时间：3月17日下午1时50分。地点：校园大道。事件：我和阿大去图书馆，天下着雨，他和另一男生撑着伞步行超过我们，不时回过头来………”
“………时间：3月21日11时45分。地点：还是食堂。事件：排队买饭，发现鞋带松开，转过身去想叫小四帮我拿着托盘，赫然发现他就排在我后面，小四不知去向。急忙回过身来，用脖子夹住托盘低头绑鞋带。绑好后身后已换了人，转个头才发现他已排到另一队，目光正好撞上。小四及时出现，原来刚才忘记拿汤匙了。赶忙与小四说话以化解心中不安………”
………… ………… …………
我的Diary详细的记载着每一次事件发生的时间地点经过。这样当我感到不可思议不敢相信以为是白日做梦的时候翻出来看一下，就可以证明它的真实性了。
 
起初我还比较沉得住气，本着“以不变应万变”的原则，心平气和的静观事态变化。如果只是一次两次那倒没什么，我会认为那是巧合或者眼误。可是次数太多了我没法不将它当一回事，心里开始被各种各样的猜测填满。
是我们老是同时出现在阳台上引起他的注意了吗？
或者我长得像他的哪个旧相识？
难不成长的像他的女朋友？
我没有在什么不自知的情况下惹过他吧？除非是梦游。
我开始神经兮兮地经常对着镜子发呆。
说实话，我长得一点也不难看，不过好象离漂亮、出众还是有一段距离的，再加上我喜欢穿灰、蓝一类颜色暗淡的衣服，想要惹人注意实在是难。
我过去的感情经历乏善可陈。高中的时候暗恋高我一届的学长。他剪着一头干净的板寸，单眼皮，瘦长脸，皮肤因为经常打球而晒得黝黑黝黑。而且他才华横溢，我们学校一些大型活动的布景和徽标都是他设计的。我当时简直是用一种崇拜的眼光来仰视他。毕业后他考上南京大学。我倒抽了一口凉气，开始发奋苦读，想着奋力搏一搏或许还是有希望的。然而一个学期后他回来就已经有女朋友了，据说才貌双全。我倒是松了口气，不用再为那高不可攀的南大而搞得自己灰头土脸了。一段初恋就此终结。
我从没想过谁会对我一见钟情。如果有谁能在人堆里发现我并且喜欢上我，我想他一定是眼光独特，能够看到别人看不到的只属于我的特质。他一定一定非常的懂我，跟我心灵相通。这种人物出现的机率微乎其微，等待它相当于等待奇迹。然而人总是愿意相信奇迹的。我不只一次的想象着，当真的有这么一个人，拨开重重人群走到我面前对着我微笑的时候，我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应对他。
对面那个男生会是那个人吗？他是不是有跟别人不一样的眼睛，发现了我身上的特质？
我总是认为他应该是有女朋友的。虽然从未看到过他跟哪个女生走在一起，可他每天在阳台上打电话难道不是在和一个身在远方的女孩情话绵绵吗？不要告诉我他是打回家里或是打给哥们！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还老是盯我那他简直就是个混蛋！
想到这里我心里有一点气，再想想又觉得好笑。凭什么让一个跟我毫不相干的男生多看我几眼就把我搞得心神不宁的？我才不要那么逊呢！
过了几天，我站在学校书报亭边等小四买杂志，远远地看到他走过来。我鼓起勇气按照事先想好的那样，抬起下巴直视他的眼睛。我的眼神是骄傲而凌厉的，我要让他知道我拒绝这样的注视，还要看清他注视我的眼睛里究竟藏着些什么。他一点都不闪躲，迎着我的目光，从容而坚定。有好几秒钟的时间，我们就这么对视着，像在进行一场较量，一直到他慢慢从我身旁走过………
我感觉到来自这个男孩身上的某种气息，它们像带着金色光芒的漂荡在他身体周围的浮尘，一下子就被我吸进鼻子。
 
那次对视之后我心里的感觉变得有些微妙。
首先，我欣赏那些敢于直视对方眼睛的人，尤其是男孩。那是他们坦荡和勇气的表现。在他坦然而专注的视线里，我看到一个真真实实的自己。我不是骄傲圣洁的公主，我不过是一个19岁的渴望爱情的女孩，站在一个男孩的面前，揣测他的心事。
那天我一直看进他的眼睛深处，那里面透出一种柔和的神色，它传达出的讯息仿佛在告诉我，我在这个男孩的心里占据着一个位置。它如此的真切让我不容置疑。
仿佛一片薄膜被戳破一个洞，开始有新鲜柔软的气息透进来。19岁的鲜活透亮的年纪，为什么要拒绝从天而降的命运安排呢？
另外，我第一次看清了那张长发掩映下棱角分明的脸，原来还是相当的耐看………
 
我还是频繁地走上阳台，晒太阳、听听力、背单词。他像跟我约好了一样每次都准时地出现在对面，除了打电话他还会在阳台上看报纸，甚至还种了一盆小小的仙人掌。在我不时望过去的同时我知道他也在望着我。我们仿佛已经形成一种默契。我心里面有小小的得意。
宿舍四个人，按照床号分别叫做阿大、小二、小三和小四，我是小三。她们三个和我一样老早就发现对面阳台有个爱打电话的男生，却都没有注意到我跟他之间发生的事。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我独自默默地等待着，等待幕布被拉开的那一天，我可以站到阳光下，和另一个人，尽情地微笑。
由于常常注视那个阳台，我终于也认清了那个大名鼎鼎的系草。果然名不虚传啊！高高的个头，染成红棕色的头发，瘦瘦长长的脸，乍看之下很像少女漫画里的男主角，绝对能引起小女生们的尖叫。他偶尔也会到阳台上晃一下，跟另一个人搭搭肩膀侃上几句。他们平时经常走在一起，关系很不错的样子。
我已经没有任何的抗拒感了，甚至不愿再去考虑他电话打给谁，到底有没有女朋友。我只一门心思地等着他更进一步的行动。我从从容容地做好了一切准备，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焦急。
 
 
 To be continue.

海洋饼干 · 发表于 2005-9-5 21:57

Part 3
 
转眼到了五月。
他还是按兵不动。我的心开始摇摆。
每天站在镜子前，禁不住要问自己：我的判断错了吗？他为什么就没有行动？他这样下去到底想干什么？一切是不是都是我自己的无中生有？
疑虑重重之下我变得有些泄气，甚至是生气。原本就是跟我八竿子扯不上关系的人，凭空多看了我几眼，我就被撩拨得蠢蠢欲动，凭白无故掉了价，真是可笑！
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五一的时候我回了一趟家，参加表姐的婚礼。
从小大大咧咧的她披上婚纱突然变得温柔娇媚起来，爱情的力量果然伟大。
“晓筱，下一个可就该轮到你了，加油啊！”
喧闹的礼堂中，表姐忽然凑到我耳边对我说了这么一句话。
我回给她一个甜甜的笑，心里却有些苦涩。
你的表妹说不定正被人耍呢。
果然………
 
回到学校时五一长假只剩最后一天了。
我到外面洗照片，走到校门口，后面响起清脆的车铃声，我侧身让过。
眼前的一幕让我呆了好几秒。
他骑着单车，后面带了个女孩，长长的头发，黑衣白裙，一双手揽住他的腰，头靠在他背上，脸上还挂着微笑。
好漂亮的一个女孩！
我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从我面前经过，越来越远，直至消失………
 
晚饭的时候他们又出现在食堂。那女孩很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等，他跑前跑后地忙着买饭、买饮料，不亦乐乎。我心里窝着火，故意坐到他们旁边那张桌子。面容严峻，一副挑衅的姿态。
小二小四她们很快发现了坐在旁边的他们，开始七嘴八舌地议论。我才知道原来长假的第一天这个女孩就出现了，他每天都带着她在学校里晃来晃去，顿顿在食堂吃。
“好小气的人！女朋友大老远跑来看他，就让人家吃食堂！” 我酸溜溜地说了一句。
“就是嘛，我们食堂的饭有什么好吃的！” 她们随声附和着，嘻嘻哈哈又是一通议论。
斜眼望他们，他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温柔，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三下两下地把自己的饭吃完了，怜爱地看着对面的女孩吃饭，不时给她夹菜。他们一人一瓶可乐，喝之前竟然还互相碰了一下瓶子。呵呵，好搞笑！真是相敬如宾啊！
 
那天晚上我一直戴着眼镜守在阳台上。
那个经常斜倚在门框上握着电话的高大身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帅帅的系草和另一个男生。他们靠着栏杆聊了一整个晚上，气氛热烈，时时有笑声传来，映衬着我的孤单。
有免费帅哥观看，也还不错。
我固执地守候着。除了看阳台还盯着他们的房间，生怕他躲在里面没有出来而被我漏掉。
一直到熄灯他都没有出现。
一切再明白不过了。我几个月来的等待全都是他妈的扯淡！
 
我躺在黑暗中对着屋顶生闷气。
太可笑了。我这算是什么？自以为是地认定他看上了我，每天望穿秋水地等着他来表白，等到的却是人家堂堂正正的女朋友，还是这么个清秀佳人。我真是天字第一号大傻瓜！
简直有被耍被侮辱的感觉，他凭什么这么对待我？有了女朋友还来招惹我！
自己也就这么没出息，他一搅和就上了心，被他牵了鼻子走，美好幻想一个接一个。渴望恋爱也不应该是这么一副如饥似渴的样子，一点自尊都没有！
最可恶的是今天他载着女朋友从我面前扬长而去的时候，居然还敢转过头来看我。好象在示威。
看什么看看什么看！！！
真恨不得把他的眼珠挖出来！！
 
那以后很长一段日子我都没怎么再上阳台。一种被羞辱过的自卑感伴随了我好长一段时间，也不再老是照镜子了。
有句话说得很好，女人是爱幻想的动物。
白日做梦的女孩，再会异想天开也总有跌回现实的一天。只有脚踏实地自尊自立才是赢得尊重的根本。
我把全副精力投入到学习中，曾经有过一天背掉半本词典的纪录。
天气越来越热。周末的下午，四个人坐在宿舍里百无聊赖。我自告奋勇下楼给大家买冰淇淋，迎来一阵欢呼。
拎了满满一手走出超市，迎头正好遇上他，还有那一如既往的投射到我脸上的肆无忌惮的目光。
太过分了！！！女朋友都带到我面前来了还有脸这么看着我，简直厚颜无耻！！
对这个人的憎恶在那一瞬间上升至顶点，几乎要把手中的冰淇淋朝他脸上砸去………
 
不过这种愤愤不平的情绪并没有持续太久。月底我参加系里的口语竞赛得了奖，找回了一点自信，心情也慢慢平静。
我才不会让那种混蛋影响我太久呢！
 
我又过回以前那种了无牵挂的生活。
有一天在路上遇到阿静。阿静是我在社团认识的女孩，法律系的。她是本地人，对这座城市有什么好玩好吃好逛的地方了如指掌。我刚来的时候常找她做我的购物顾问，很爽朗的一个女孩。
她向我介绍着市中心一家新开的发型中心，说那里有个发型师又帅手艺又好。正说得兴起，迎面有人叫她。我抬头一看，恨不得立刻跑掉。
阿静很亲热地跟他们打招呼，随意地寒喧了几句。我低头看地板。
“你们认识啊？” 他们走后，我问她。
“高中同学啦。他们两个你应该都见过的，就住在你们对楼。夏辰很有名的噢，好多女生喜欢他呢！那个高一点的叫徐东捷，他女朋友五一的时候还来过呢。”
“是吗？” 我轻描淡写地应和一声，把话题又扯回发型师那里。
 
大约过了一个星期，我在综合书库借书，突然有个人凑到我面前，吓我一大跳。
是阿静。
“晓筱啊，有人问我要你的手机号码噢！”
“谁啊？男的女的？”
“当然是男的啦，来头还不小呢！” 她一脸神秘的坏笑。 
“到底是谁啊？你给他了？”
“这个嘛………，先保密。免得说出来吓死你！” 她把脸凑近我，有模有样地端详着，“啧啧，真看不出来啊………”
我被她盯得心里直发毛。
“得了吧，我哪儿招你惹你了？这么拿我开涮。”
“嘿嘿，信不信由你咯！” 她用手掬起我刚洗过披在肩上的头发，夸张地闻着。
“好香噢！用的是伊卡路吧？呵呵………”
说罢扬长而去，留下一头雾水的我。
就在第二天下午，我刚回到宿舍，手机响了。
陌生的号码。我还是接起。
“你好，你是叫段晓筱吧？” 一个男生的声音。
“是的，你是？”
“我注意你很久了，我想认识你。”
“咕咚！” 仿佛有人拿着把小鼓在我心里敲了一下。阿静神秘的笑脸浮现眼前。
“你是谁？我们见过吗？”
“见过的。你现在到阳台上来，我就在你们对面。”
“咚咚咚！” 那鼓声越来越大，振得我整个人都跟着抖了一下。
我恍然大悟。他认识阿静的，找她问电话的原来是他！
如果在一个月前，听到这样的宣告我会很高兴，会毫不犹豫地跑到阳台上冲对面傻笑。可它发生在当下，就变得有些莫名其妙甚至是可笑了。
一个把女朋友光明正大带到大家面前的人，现在又打电话给另一个女孩说注意她很久了想认识她。他当我是瞎子吗？还是他准备告诉我他想认我作妹妹？
迟疑片刻，我还是走了出去。
我倒要看看他还能耍出什么把戏。
 
那个熟悉的阳台上果然站着个男生，握着电话，定定地朝向这边。
慢着！
我使劲张大眼睛……… God！出现在我面前的不是意料之中的那个人，而是………那个………系草！
“看见我了吧？我叫夏辰，夏天的夏，星辰的辰。愿意跟我做朋友吗？”
我的脑中霎时一片空白。
 
 TO be continue.

海洋饼干 · 发表于 2005-9-5 21:58

Part 4
 
在那个夏天即将到来的时候，我有了平生第一个男朋友。
其实我们在一起很久了我还一直觉得脑子犯晕，不太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可它确实真真切切地发生了。
 
那天面对着站在对面又是微笑又是挥手的夏辰，我着实被吓懵了。
怎么可能呢？不是应该是另一个的吗？怎么变成他了？
是不是我近视眼看错了？
可是很遗憾，我那天戴着眼镜，清清楚楚地看见站在对面的确实是有着所谓“计算机系系草”之称的夏辰。而那个喜欢在阳台上打电话喜欢有事没事盯着我看的似乎叫“徐东捷”的人，连个影子都没有！
“Hello ？Are you OK ？不要不说话啊！” 夏辰把脑袋伸出老长，滑溜溜的声音，在傍晚的空气里飘荡。
 
那天晚上自习回来时夏辰站在宿舍楼下等我。
他买了冰的珍珠奶茶，宿舍的其他三人也有份。
她们欢天喜地地一哄而上抢着奶茶，然后没等我反应过来就在两秒钟之内消失得无影无踪。
“呵呵，她们的动作还真够快的！” 夏辰的笑容在脸上荡漾开来。
我第一次近距离地看清他的脸，真的是非常非常英俊。尤其是笑的时候，鬓角的眉毛轻轻上扬，右边脸颊上还有个浅浅的酒窝，为他平添一分招人喜欢的孩子气。
我将冰凉的奶茶贴着自己的脸，以保持清醒确定我不是在做梦。
在人来人往的宿舍楼大门口，他几乎无视其他人的进进出出，只目不斜视地盯着我，一字一顿地跟我说话。
他告诉我他怎样无意中发现住在对面的我，那个终日在阳台上晃来晃去的身影就这么一直停留在他的视线中，到后来变成他们整个宿舍的谈资。他还说了他们和隔壁宿舍的许多趣事。
光线虽暗，仍可看出他发红的脸色。原来他也害羞、紧张，一副毫无经验的样子。
我们聊了近一个钟头。走之前，他不忘回过头粲然一笑。
桔红色的路灯映出他完美的轮廓。我眼前又是一阵眩晕。
 
回到宿舍，那三个八婆早已炸开锅，一咕碌窜过来，轮番对我进行“口水轰炸”。
“小三啊，你简直是中六合彩嘛！”
“是啊是啊，居然被他给盯上了，真是超级桃花运啊！”
“不对不对，应该是绿草运。人家是草嘛！”
“老实交代，你什么时候抅搭上他的？难怪你老爱跑阳台，原来是在跟他眉来眼去啊！”
“小三你好强啊！这么个大帅哥都能被你拿下，真是我们宿舍的骄傲………”
本来心里就乱乱的，再被她们这么一搅和，更是云里雾里找不着北了。
“什么跟什么啊，你们先不要乱说好不好！我觉得事有蹊跷，说不定他只是一时头脑发热，明天早上起来就把什么都忘了。”
忽然有个念头一闪而过。
“搞不好这是个恶作剧，他跟别人合起来耍我呢！”
“不会吧，你跟他无冤无仇他干嘛要耍你啊？小三你不要这么没自信嘛，你们住在对面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他看上你也是很有可能的嘛………”
她们说着“对门对面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时候，我眼前浮现的却是另一个人。
我满脑子问号，一夜都没睡好。
 
夏辰并没有一觉醒来什么都忘记。第二天一大早就发来短信说想一起吃早饭。下楼的时候他已经等在那里了，灿烂明亮的笑容根本看不出有任何戏耍的成分。
我就这么一半晕着，一半醒着，跟他走在众目睽睽之下。
 
事情很快传遍了整个学校。鉴于他的知名度，我也成了倍受关注的对人物。许多熟悉或者不太熟悉的人都跑过来问我。他们带着各种各样的心情，或羡慕或嫉妒或怀疑，或真心祝福或纯粹八卦，说的话却不外乎都是那么几句。先探听一下传闻是否属实，再高高低低地感叹一番（主要是觉得世事难料），然后颇为书面化地表示一下祝贺，少数几个还会帮我分析分析局势，展望展望未来。
他成了我们宿舍每日必谈的话题，她们三个不厌其烦地在我耳边细数着夏辰的种种好处，把他说成天上有地上无的人物。其实她们能有多了解他，无非就是看他长得好。我不过是个凡夫俗子，不得不承认有个这么帅的人做男朋友，在很大程度上满足了我少女的虚荣心。前后想想他好象也没有什么太明显的缺点，一直那么笑眯眯地对着你，简直找不出拒绝他的理由。
自从F4走红之后，各路媒体纷纷说现在进入了“男色时代”，喜欢看漂亮男人的比喜欢看漂亮女人的还要多，还牵扯到了什么女权主义。这些东西我不懂，但每当熄灯后躺在黑暗中回想起那张英俊的脸，的确有怦然心动的感觉。
于是，我答应了他要我做他女朋友的要求。
一切来得好快，前前后后还不到两个星期。那阵子有部很轰动的电影《恋爱中的宝贝》，它的宣传广告中有一句“被一场突如其来的爱情当街击中”。用来形容我再贴切不过了。
我真的被击得头晕目眩，眼冒金星，只能缴械投降。
 
夏辰开始把我带进他的生活圈子。
首当其冲是把他的好兄弟介绍给我认识。这样一来就不可避免地要接触到徐东捷。
一开始心里还是有些别扭，但他一直表现得很自然，既没有刻意躲避也没有特别关注，一直都那么不卑不亢，看不出任何破绽。
我心底的疑虑慢慢消解。夏辰说过的，我曾经有一度成为他们宿舍的谈资，他因此而注意我也就没什么好奇怪。或许他的方式比较直接，看人就那么直勾勾的看不知道掩饰一下，所以我只发现了他而没有发现夏辰，并且一直以为注意我的人是他，其实却是夏辰。
大概是这样的吧。
 
还有一个叫阿远。住在他们隔壁。瘦瘦的，有些弱不禁风的样子。五官很端正，只是稍显阴柔。
他们三个真的是很铁的哥们，几乎形影不离。夏辰每次跟我吃饭或是一起出去也总爱叫上他们。
渐渐地就形成了一个很有趣的格局，一女三男。从小到大身边要是碰巧有四个人很要好整天走在一块儿，往往都会被称作四人帮。但我想恐怕没有哪个四人帮比我们更名副其实——真正是一女三男啊！
我很快地融入这个团体。他们三个都对我很好，相处起来没有任何的负担和隔阂。男生的世界不像女生有那么多细腻的纠缠，一句无心的话也可能引起一段绵延许久的不快，他们要简单、直接得多，也更实在。四个人每天浩浩荡荡地到校门口的小餐馆吃饭，在餐桌上天南地北的胡扯，极尽喧闹之能事，酒足饭饱后再一路嘻笑着回来，被夕阳染红的天空下处处荡漾着我们的欢笑声。
他们都很喜欢足球。之所以喜欢到外面的餐馆吃饭也是因为那边有电视可以看足球。夏辰真是个不折不扣的超级球迷，每次看到激动处都要拍桌蹬椅的哇哇大叫，要是他喜欢的球队输了更是一番捶胸顿足，那动作手势要多夸张有多夸张，声音也叫得振天响。他在餐馆里比在学校里还要吸引眼球，不过这回可不是全凭长相，而完全要归功于那副疯疯颠颠的模样。我在一旁暗自发笑。学校里那些迷恋他的MM要是看到她们的帅哥这副张牙舞爪的架势不知道要跌破多少付眼镜呢：）
别看他一副高大挺拔、英俊帅气的样子，其实认真说起来他完全是一个还没有长大的孩子。
足球我是一窍不通，球星里面只知道一个小贝，对于他们所津津乐道的这个“尔多”那个“尔多”是无论如何也分不清楚的。就像要他们陪我看原声电影他们会睡着一样，跟他们一块儿看足球我也很无趣。
不过我倒是知道了一开始那些女生所说的“张玉宁”。原来也是个踢球的，而且据说是“中国足球第一帅哥”。夏辰听说有人把他们俩扯在一起兴奋了半天，特的找了张玉宁的照片给我看。细看还真有那么一点像。不过那人老是板着个臭脸装酷，还不如我们家夏辰整天笑嘻嘻的来得可爱呢！
在小餐馆里阿远也会跟着夏辰一道旁若无人地大喊大叫，相比之下徐东捷就要稳重多了，虽然也很激动，但远远不像他们两个那么疯颠。他是一个很懂得克制自己，并且照顾到旁人情绪的人。
在我们这个小团体里，东捷显然是站在“大哥”位置上的。夏辰很任性，有时甚至会目中无人，但只要是东捷说的话他一定会听，而且从没有任何异议。他和阿远基本上属于“第二集团”，心服口服地对东捷言听计从。而我，就是不折不扣的“小妹级”了，被他们三个管着、疼着、宠着。四个人在一起最不用动脑子的就是我了，什么事情都有他们先替我张罗好，我只有乖乖坐享其成的份了。
我也是在那个时候开始接触嘉士伯。这款来自丹麦的啤酒，比各种国内品牌要贵出许多，却是夏辰的最爱。每个周末我们会到海堤附近烧烤或者吃大排档，夏辰每次都要不辞辛苦地跑到大超市买四瓶嘉士伯，大老远把它们背到海堤那边（这种啤酒在一般的小超市是买不到的）。而且不买罐装的专挑那种易碎的玻璃瓶装。那小小的绿色的瓶子总会让我联想到花露水瓶，因而一开始的时候很抗拒。这样一来他们就更要逼着我喝了。
“来，干了！” 东捷一把凑过来，用他的瓶子碰了一下我的瓶子。
我想到那次在学校食堂，他也是这么和他女朋友碰可乐瓶的，心中微微一动。
东捷一仰脖子，把剩下的小半瓶啤酒一口气喝光了。
烧烤摊的火光把四个人的脸色都映得红红的。
 
 To be continue.

海洋饼干 · 发表于 2005-9-5 22:10

Part 5
 
那年暑假我推迟了一个星期才回家。
东捷的女朋友也回来了。她在杭州一所专科学校读书，学的是文秘专业，很适合她。
她的名字跟她也很衬——何依琳。
初次听到这个名字，我想到那个蹦蹦跳跳唱着《看我72变》的蔡依林。可眼前的依琳一点都没有蔡依林的活泼热辣，她更像金庸笔下的仪琳，清纯、乖巧，还带着那么一点点温柔的娇羞。
东捷看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怜惜，不管走到哪都小心地把她护在身边，对她的呵护和体贴简直无微不至。他本是一个高大粗犷、线条硬朗的男孩，可是在依琳面前，他浑身上下的每一块区域都变得柔和起来。我们出去玩的时候他总是细心周到地帮她拿遮阳伞、帮她扇风，不时问她累不累、要不要喝水休息，那阵仗就像依琳是个一碰就碎的玻璃娃娃。 
我心里感慨万千。曾经还一度以为他看上了我，眼巴巴地等着他来对我告白。现在想想真的很好笑。他，深爱着依琳的徐东捷，怎么可能呢！
依琳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还那么生气，以为他耍了我。谁知突然有一天一切都来了个大逆转，看上我的人是夏辰不是他。而这个我在不久之前还恨得牙痒痒的人，现在却每天跟我玩在一块儿，亲如兄长。
这个世界真是奇妙！
 
在那一个星期里我们把那座城市所有可以玩的地方都踏遍了。我流了不知道多少汗水，喝了不知道多少嘉士伯，也洒下了不知道多少笑声。
有一次我心血来潮取笑起阿远。
“阿远你看我们都是一对一对的，就你一个人插在我们中间，你害不害臊啊？还不赶紧加把劲去找个女朋友回来！”
本是一句玩笑话，我却看到他们的脸相继怔住了。
所有人都无语，刹那间空气像被凝固了一样。
我吓了一跳，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转眼看到东捷身旁的依琳，一双惊恐充满疑虑的眼睛，显然她也被吓到了。
东捷率先打破了沉默：“晓筱你就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了，阿远在这方面是个弱项。我们平时都不敢说他，要伤他自尊的。”
“噢，对不起对不起啊！阿远，以后我再也不敢了！” 我赶忙道歉，“其实我都是乱说的啦，我们五个人这么玩也很开心啊！”
“就是嘛！” 夏辰一把揽过阿远，“我们现在这样子最好了，不用再有什么改变了。”
阿远搔搔头，尴尬地笑笑。涨得通红的脸色在苍白皮肤的映照下更显刺眼。而夏辰脸上的不悦也是显而易见的。
我在心里偷偷吐了下舌头。想不到这个男生会这么敏感，他才是一碰就碎的玻璃娃娃呢！
 
那之后是长长的暑假。
再次开学后我找了份家教，帮一个刚上初中的女生补习英语，一周两次。
学生家离学校很远，而且上课都是在晚上，他们担心我的安全，决定每次去接我。
一般都是夏辰过来接，有时他一个人，有时跟阿远一起来。
有一次来接我的是东捷。
“今晚有英格兰和阿根廷的比赛，他们在小店里看，所以我来接你。”
东捷穿着宽大的T恤，斜倚在单车旁，耳朵里塞着耳塞。
“你怎么没去看呢？”
“总得有个人接你吧，呵呵！再说我没他们那么狂热，呆会儿问一下结果就行了。”
“你在听什么？”
“陈奕迅的《兄妹》。我听了一整个晚上了。” 他停顿了一下，“你喜欢这首歌吗？”
“我都是听英文歌比较多，对他不太熟。”
“你应该听听的，真的。”
他把耳塞拿下来，塞进我的耳朵里。
耳塞和音响的最大区别在于，音响使你感觉声音从周围四面八方的每一个角度包围着你，而耳塞则会让人觉得那声音长驱直入地冲进你身体里，并在五脏六腑间游走，是真正零距离的贴近。
我聆听着在我身体里响起的声音。
 
对我好对我好好到无路可退，可是我也很想有个人陪，才不愿把你得罪，于是那么迂回
一时进一时退保持安全防卫，这个阴谋让我好惭愧，享受被爱滋味，却不让你想入非非
眼看你看着我看得那么暧昧，被爱爱人原来一样可悲，为什么竟然防备，别人给我献媚
不能退不能要要了怕你误会，让我想起曾经爱过谁，我所要的他不给，好像小偷一样卑微
就让我们虚伪，有感情别浪费，不能相爱的一对，亲爱像两兄妹
爱让我们虚伪，我得到于事无补的安慰，你也得到模仿爱上一个人的机会
残忍也不失慈悲，这样的关系你说多完美………
 
很好听的歌，像在讲述一个故事。
欲爱不能的无奈，只能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另一种关系，在残忍与慈悲间相互纠缠。
曲终音尽，我满足地把耳塞还给他。
“怎么样？” 他没有伸手接，直直站在那里，身体和声音都有些僵硬。
“还不错。” 我抬起头冲他笑笑。
然而当我看到他的眼睛，那笑容顿时在半空中凝固。
直到现在我都没有办法描述他当时的眼神，似乎藏着好多好多东西，我根本参不透。
唯一读懂的是，那里面有一种忧伤的无助，甚至带着绝望的惶恐。这是以往任何时候都不可能在他眼里看到的。
徐东捷，高大硬朗的男生，四个人中的“大哥”，一贯的成熟稳重从从容容，我以为没有什么事情可以让他皱眉。第一次，他在我面前表现失态。
“你………… 怎么了？” 我竟有些害怕起来。
“我希望你能听得懂。” 他说话时面无表情，语调却在颤抖。
“我……… 我………” 一时竟接不上话。我低下头，心里一片迷惘。
两三秒钟的沉默。
然后，他长呼出一口气，低声说道：“对不起，我只是很喜欢这首歌，希望你也会喜欢。”
我轻轻点了一下头，再次昂首朝他微笑。
 
寂静的夜晚的路上，连车轮跟马路摩擦发出的声响都清晰可辨。
“依琳，她还好吧？” 为了缓解刚才的尴尬，我先打开话匣子。
“很好啊，我们每天都会打电话。”
“呵呵，我知道！你们在一起有多久了？”
“快四年了。其实很小的时候她就是我的邻居，只不过那时我对过于安静斯文的她没什么印象，后来她搬走了我们也没再联系。直到高中时考到同一所学校，那时的她已经出落得非常漂亮，我简直想象不到以前不起眼的小邻居现在会变成这个样子。呵呵，当时真的很吃惊。”
我转过头看他，想象着他们当时重逢的情景。美丽翩然的少女依琳，怎样在那一瞬间照亮东捷的眼睛，也照亮他的记忆。
东捷也转过头来看我：“夏辰对你好吗？”
“你一直都跟我们在一起，他对我怎么样你还会不知道吗？”
他点点头。随即又陷入沉默，似乎在沉思。
“晓筱，你快乐吗？”
他今天真的很反常，尽问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抬眼看路旁的街灯，它们一盏一盏被我们抛到后头，像一闪而过的流星。
一切都在流逝，然而前方的街灯，依旧亮闪闪地迎接着我们。
我再次转过头，郑重地，对他说：“东捷，跟你、阿远、还有夏辰，跟你们三个在一起，我很快乐。谢谢你们给我这一切。”
他却不再看我，径直盯着前方的路。
“晓筱，你知道吗，你不但对夏辰很重要，对我和阿远，也很重要。我们也要谢谢你。”微凉的夜风将他额前的一缕头发吹起，路灯下他的眼睛闪烁透亮。
那一刻，我心里涨满了幸福。
 
其实在很多时候，特别是一开始的时候，我一直承受着很大的压力。
一切就像从天而降的一样，因为来得太快太突然，我很害怕它也会突然的消失。常常在担心夏辰在某一天醒来突然不喜欢我了，把之前给我的一切统统都收回去。
我耳边总会有各种闲言碎语，最常见的一个版本是：“这个就是夏辰的女朋友啊？长得也不怎么样嘛，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看来他确实不喜欢美女啊………”
她们质疑和嫉妒的目光笼罩着我，使我如坐针毡。
除了夏辰，还有东捷和阿远。他们一个高大挺拔，一个清秀俊逸，喜欢他们的女生自然也不少。因为总是跟他们混在一起，她们也会迁怒于我。走到哪都会有女生对我指指点点。
这一切有时会让我觉得我像一个卑微的小偷，厚颜无耻地霸占着本不该属于我的东西。而周围的人群虎视眈眈，随时要把眼前的一切彻底颠覆。
所以，东捷的话之于我是那么那么的重要。它既是肯定又是安慰，也是一剂强心针。
我的自信被东捷调动起来。外人怎么认为都无所谓了。
 
 TO be continue.

海洋饼干 · 发表于 2005-9-5 22:10

Part 6
 
接下来的日子我开始准备计算机二级考试。
繁复枯燥的VFP把我折磨得死去活来。还好身边有三个计算机系的高手，可以随时帮我解答各种难题。
书上的和笔试部分的东西的他们可以在自习室教我，但遇到上机部分，就只好把那些不会做的关关卡卡复制到U盘里，再到他们宿舍让他们在电脑前一题一题的做给我看了。
女生到男生宿舍楼进出都要登记姓名，十分麻烦。平时我并不经常上去。
东捷桌上摆着跟依琳的合照。他从背后环着她，宽阔的胸膛和臂膀整个的将她包围，好像连她周围的空气都被他完整地覆盖了。依琳的纤细娇小和他的挺拔伟岸形成一种鲜明的对比，两人脸上的幸福甜蜜却是如出一辙。
夏辰这边则是贴满了大大小小的球星海报，清一色意气风发的绿茵雄狮简直让我眼花缭乱。
夏辰在电脑前帮我做题，东捷拿了衣服去洗澡。
他的电脑也开着，在放音乐。
一首一首地放过去，有我熟悉的《As Long As You Love Me》，也有陌生的粤语歌。突然，那个曾经出现过的声音再次闯进我的耳朵。
 
对我好对我好好到无路可退，可是我也很想有个人陪，才不愿把你得罪，于是那么迂回
一时进一时退保持安全防卫，这个阴谋让我好惭愧，享受被爱滋味，却不让你想入非非
眼看你看着我看得那么暧昧，被爱爱人原来一样可悲，为什么竟然防备，别人给我献媚
不能退不能要要了怕你误会，让我想起曾经爱过谁，我所要的他不给，好像小偷一样卑微
就让我们虚伪，有感情别浪费，不能相爱的一对，亲爱像两兄妹
爱让我们虚伪，我得到于事无补的安慰，你也得到模仿爱上一个人的机会
残忍也不失慈悲，这样的关系你说多完美………
 
这一次跟上次不同，它是从电脑音箱里放出来的。那歌声像四周空气中的每一颗粒子，严严实实地把我们包围。
陈奕迅的声音深沉厚重，极具质感和爆发力。高音和低音都演绎得很好。低音像压抑的浅吟，高音则是放开来的诉说。
他的倾诉一定有非同寻常的震撼力，不然为什么夏辰握着鼠标的手会忽然停住，为什么他像被人定住了一样突然间一动不动。然后，他回转过身看着就坐在他旁边的我。
那张往日里生动活泼的脸在那一瞬失去了一切表情，他漂亮的略显棕色的眼睛此刻变得暗淡无光，我却从里面读到了那天晚上跟东捷一模一样的神色。
忧伤无助的眼神，那一晚在一向稳如泰山的东捷眼里出现，现在又在整日舒展着漂亮笑容和迷人酒窝的夏辰眼里出现。
都是在这首歌响起的时候，都是面对着同一个我。
我走过去把东捷电脑上的酷狗关掉。
音乐消失，夏辰像被惊醒了一样惊恐地抬头看了我一眼，随即又很快低下了头。
我坐回夏辰身边，握住他的手。他依旧低头不语。
正想说些什么，东捷回来了。
夏辰立刻抽出手，求救似地朝东捷走去。
“我们吃饭去吧！我去隔壁叫阿远………”
 
一连好几个晚上的失眠。
我从网上下载了《兄妹》，躺在床上一遍一遍地听。
为什么他们都对这首歌有这么大的反应？仅仅是因为东捷所说的“喜欢”吗？喜欢一首歌会到这个程度吗？仅仅是歌曲本身让他们有那样忧伤的眼神吗？还是在这首歌之外还藏着什么我不知道的东西？
“就让我们虚伪，有感情别浪费，不能相爱的一对，亲爱像两兄妹
爱让我们虚伪，我得到于事无补的安慰，你也得到模仿爱上一个人的机会
残忍也不失慈悲，这样的关系你说多完美………”
这是在说谁？谁和谁的关系？谁虚伪？谁残忍又慈悲？谁和谁像兄妹？我和东捷还是我和夏辰？抑或另有其人？
黑暗中，感觉到自己握紧被角的手心，在微微冒汗。
 
我想跟夏辰好好谈一谈，单独的，就我们两个。
一直以来，我们都是四个人一起活动，我和夏辰单独在一起的时间少之又少。四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夏辰对我也跟对其他两个一样，并没有特别的好或者特别关爱。像东捷对依琳那样的呵护体贴，在夏辰这里是从未有过的。当然，我也没有依琳那般楚楚动人，用不着像玻璃娃娃那样护着。可是………
宿舍里的小二和小四都有男朋友。有时大家在熄灯后开卧谈会，会兴致勃勃地谈论跟各自男友相处的情景。她们总是有各种外人猜不到的只属于两个人的甜蜜细节，而我说起来却总是四个人怎么样怎么样。她们不满意，要我只说和夏辰的事情，要听详细细节，可我真的说不出来。
没有人相信，都以为我故意卖关子。她们在黑暗中起哄，我只能用被子蒙住头。
是的，也许真的没人会相信，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还没有任何亲密的举止。没有牵手，没有拥抱，更没有KISS。他有时会很随意地揽着我的肩膀，但他也常那样揽着阿远。那是男生间常有的动作，不包含任何柔情蜜意。
我们从没吵过架。恋人间的斗嘴赌气其实也是打情骂俏的一种，是平淡生活的调剂，有时甚至会越吵越亲。可是我们没有，什么都没有。
说平淡又不是，说感情有问题好象也没有。他每天都会来找我，四个人在一起总是有说有笑。我们缺少的，是属于恋人的私密空间。
这样的念头很早就萌生了，我一直把它压下去，一直安慰自己。夏辰据说是第一次恋爱，他真的很孩子气，总是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他不够体贴、不够主动当然是可以理解的。总不能要求人人都像东捷吧。我总是对自己说，能拥有今天的一切已经是幸运之极了，不应该要求太多。可我毕竟是一个女孩子，像其他所有女孩一样，幻想所有温柔甜蜜的细节，渴望得到男朋友的重视跟爱护。
不过说实话，我好像也比较喜欢四个人在一起的气氛。呆在东捷身边会让人有一种安全感，就算天塌下来了也有他顶着。跟夏辰在一起反倒没有这么放松。
说穿了，我也觉得我们不像情侣，而更像兄弟，或者说………兄妹。
他们对那首歌的敏感一定是有缘由的。
所以，我跟夏辰的关系应该改善一下了。
 
12月的某一个晚上，我没有去图书馆自习。我跑到市中心，买了两瓶嘉士伯，还挑了个很精致的小蛋糕，上面嵌着夏辰喜欢吃的黄桃。
打电话把夏辰叫出来，特别叮嘱了就他一个人。
我坐在长椅上等他。这是一个小小的街心公园，冬天的晚上一般没什么人。
远远的看到他来了。褐色的翻绒外套，米色卡其裤子。简单的装扮掩饰不住他的英俊。
他是我的男朋友。
“什么事情啊这么神秘兮兮把我叫出来？好冷噢！” 他不停地搓手呵气，顺便跺跺脚。
“怎么穿得这么少？” 我看到他在外套下面没有穿毛衣。
“呵呵，穿多了太笨重。到底什么事啊？”
我把蛋糕递到他面前：“吃这个吧，带黄桃的噢！”
他有些疑惑地看着我。
“今天是我的生日。” 我也看着他。
“啊？这样啊！你怎么不早说，大家应该好好啜一顿庆祝一下的嘛！”
“不用了，这样就可以了。我只想跟你一起过。”
“噢………噢，也好啊。呵呵！” 他迫不及待地打开蛋糕盒子，“我刚好饿了，呵呵。”
他一直在笑，却看不出有多兴奋。
小小的蛋糕三下两下就被他吃完了。
我坐在一旁看着他的谗样。他真是个孩子，永远活得那么自在自我。出什么事情有东捷在前面挡着，闷了有阿远陪着玩，想交女朋友一下子就追到了。他可以不必考虑太多，甚至永远不用长大成熟，不用学着照顾别人、为别人着想，不用负担任何责任。他得到上天太多的眷顾了。
“夏辰，你喜欢我什么？”
他显然吃了一惊。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我想知道啊。你从来都没有对我说过。”
“这个………，我也说不清楚，就是看你特别顺眼啊。”
“仅此而已吗？”
“这样还不够啊？能被我看得顺眼的女孩子可不多噢。”
“是吗？可我一点都不惹眼，你怎么会看到我继而看顺眼的？”
“这个不是早跟你说过了吗？你老是出现在阳台，我就住在对面当然整天看到了。”
“可是经常站在外面的是东捷啊，你都没怎么在阳台出现过。”
“傻瓜，我坐在里面也看得到的呀！你也不想想，我要是整天到阳台上去，你们那栋楼的女生老是出来看我，既影响了她们休息也严重干扰了我的生活，影响多不好啊！”
“哼，真臭美！”
“这是事实嘛！你以为我愿意啊？我自己也很苦恼的呢，谁愿意整天被人围观啊！你们这些女生真是烦人，从小到大就没让我清静过！”
“诶，你别把我跟她们混为一谈，我才没看你呢！”
“吼吼，那最好咯。所以你比较顺眼嘛！”
眼尖的他发现了藏在我身后的嘉士伯，顽皮地从我身旁跳过去，抓起瓶子很熟练地用牙齿咬开瓶盖。
随即就是他喉咙传来的“咕噜咕噜”声。
“啧啧，呼………，虽然凉了点，但还是好喝啊，真痛快！”
他的声音永远都这么滑溜溜的，像条泥鳅，怎么抓都抓不住。
额前的流海太长了，遮住了他的眼睛。我伸出手把它们轻轻撩开，让他深棕色的眼睛暴露在我的注目下。
他还是笑。干净淋漓的笑容，就这样毫无保留地在脸上铺展开来，那两道浓浓的眉毛总是调皮地扬起，嘴角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衬着右边脸颊上的酒窝，说不出的美好。
直到今天，我依然怀念他当时当日的笑容。20岁的夏辰，在他还无需将心底的秘密公之于众,为自己的选择作出任何承担的时候，可以笑得那么美好，让整个世界为他倾心。
情不自禁伸出手，用我细细长长的手臂圈住他的脖子。如果他害羞、胆小，没有经验，那么，一切就由我来主动吧。
感觉他的身体轻微颤栗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消失，随即浮上来一层淡红。
附近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响。冬天的夜晚寂静异常。
他略显紧张地、怔怔地看着我，一只手轻轻搭在我的胳膊上。
我闭上眼睛等待着。
“我们……… 回去吧。” 耳边飘来的却是这样的声音。
难以置信地张开眼睛，他已把我的手臂轻轻拿下来，眼睛盯着长椅上的另一瓶嘉士伯。
“这么冷的天你就不要喝啤酒了,剩下那瓶也让我带回去吧。”
我哑口无言。下一秒钟，他已转身………
 
那次之后，我再也没有尝试过类似的努力。
这样也挺好。恋人之间一定要亲密无间要拥抱要KISS吗？我们为什么不能用另一种方式来相处？
这样的自我安慰中，渐渐学会了麻木。
东捷还是时常在阳台上煲电话粥，只不过没有过去那么频繁。
夏辰还是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每天笑口常开，到吃饭时间就打电话来叫我。
阿远依旧像个小跟班。
谁也没有再提起《兄妹》。四个人一直相安无事，其乐融融。
日子如水一般匆匆流过。
 
 To be continue.

海洋饼干 · 发表于 2005-9-5 22:11

Part 7
 
不知不觉间，毕业已临近。
依琳早在去年就从大专毕业，在本市一个机关里找了份文书的工作，还算稳定。
东捷也开始把他的简历寄往市区各家电脑公司。
身边的情侣一对一对和平分手。都是来自四面八方的人，谁都明白以后的路注定不会一起走。看不出多大的悲伤，一个个平静得出奇。
夏辰一直没有任何表示。这给了我小小的希望。
也许我们跟别人不一样。他不想和我分开。
早在我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时，家人就明确表示不反对我毕业后留在这里发展。这座经济发达的海滨城市比家乡小城有更多的机会和更好的环境。两座城市相隔并不遥远，坐上小半天汽车就能到，而且说着一样的方言，算不得背井离乡。
我暗自下定了决心，也开始一份一份的投递简历。
有一家船务公司招聘一名口语翻译，打电话来通知我去面试。
过程相当顺利，我有预感他们会录用我。
这一切都是在夏辰不知觉的情况下进行的。我不想做得太直接太明显，以免给他压力。
 
完成论文答辩的第二天，夏辰约我出去。
他让我选个安静的地方，我挑了名典。我喜欢那里的吊椅。
很可惜，名典里有百威，有喜力，就是没有嘉士伯。夏辰显得很沮丧。
我帮他要了Cappuccino。他今天脸色不太好，也许该提提神了。
咖啡端上来，他小心翼翼地用勺子反复搅拌浮在最上面的奶油。
许久，我们都没有说话。
忽然，他把勺子放回碟子上，垂着头，像下了很大决心似地开口了。
“晓筱，我们………分手吧。”
午后的阳光透过落地玻璃斜斜地洒进来，在他脸上打出一个美妙的弧线。
坐在阳光里的英俊男孩，如此令人心动。之前从他嘴里说出的那句话，却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我的心猛地揪成一团。
“这句话你早就想好了要对我说吗？”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晓筱，我一直很感激你………”
“感激？”
“我………,是的。我………”
他开始语无伦次，局促不安。他坐的吊椅也跟着摇晃起来。
看着他的窘样，我极力按住那颗晃荡的心，一咬牙。
“夏辰，我问你一句话。”
“什么？” 他惊慌地抬头。
“我们在一起的这三年里，你有没有爱过我？”
这话显然令他更加无措。
“你为什么要这么问？”
“因为我感觉不到。” 我尽量坐直身子，因为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瘫软，“我们一直相处得很好，不是吗？你给了我很多很多，可是为什么在这些东西当中，我唯独感觉不到爱？你说分手的时候，虽然紧张，可语气里却没有任何感情色彩，既不高兴也不难过，像在完成一个仪式。夏辰，我不是一个聪明的女子，但也不是木头。三年来，我从未在你看我的眼神里发现任何激情。你对阿远的在意程度都要超过我。我是如此平凡，以至于跟你在一起时总会有隐约的自卑感，害怕你随时会离开。因此我告诉自己，只要你一直在我身边就好，能守着你就是幸福。患得患失让我不敢向你索取太多的爱。可是现在我就要失去这一切，也就没什么好顾虑的了。在这之前，我想知道真相。”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自己也很惊讶。原来这些想法早已深藏在我心中，我一直不敢去触碰。今天，它们终于毫无保留地释放。
夏辰却没有了刚才的慌乱。他一直静静地在听，一点也不为我这些压抑已久的情绪感到诧异。
“你真的想知道吗？”
我直视他的眼睛。漂亮的略显棕色的眼睛。曾被我看过无数次的眼睛。那里面总会倒映出一个小小的我。
可是，我真的在他的眼睛里吗？或者说真的有在他的心里吗？
过去一直不敢想这个问题，尽管有过怀疑。可是今天，我那么迫切的想知道答案。
最后，他叹了一口气：“好吧，我告诉你真相。”
 
夏辰把我带到海边。
他埋头在礁石间跳来跳去，花了很长时间才找到一个僻静的角落，在这里没有人可以打扰我们。
巨大的黑褐色的礁石，上面有稀稀落落的细沙，以及海水退潮后留下的腥味。
他坐了下来，打开背包。满满的嘉士伯，只不过这次全是易拉罐。来之前他去了一趟超市，我知道他买什么，只是不知道有这么多。
“晓筱，还记得那首叫做《兄妹》的歌吗？” 这是他的开场白。
“当然记得。你跟东捷听到它时都有那么奇怪的反应………”
“东捷他也这样吗？” 夏辰有些意外，“唉……，看来我的猜测没错………”
什么猜测？
他微皱眉头，似乎在思索。是不是在酝酿词句？
过了许久，他才重新开口。
“晓筱，我不是故意要这么对你。但是，就像那歌里唱的，我们是不能相爱的一对。”
Why ？
“我心里喜欢的人………，是阿远。”
什么？！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是这样。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我身边就不断围绕着各种各样的女生，可是我都不喜欢。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慢慢明白了我对女孩无动于衷的原因。东捷的出现，让我确定了我喜欢的是男生。”
“东捷？” 怎么又变成他了？！
“嗯，他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
“你是说………，东捷他也………” My God ！我简直不敢再想了。
“不，他是个正常人。他不喜欢男的。” 夏辰拿出一瓶啤酒，拉开拉环开始喝，“那是我第一次被拒绝。从小到大都是我在拒绝别人，现在终于反过来了。我很难过，意识到自己跟别人迥然不同。这样的我，是没有人会理解，也没有人会接受的。我注定得不到幸福，甚至要被别人嘲笑。那段时间整个人都要疯掉了。”
忍不住转过头，看到他的侧脸。完美的五官，柔和的线条。
有谁会相信在这之下掩藏的一切？
“是东捷拯救了我。他虽然没有接受我，但也没有因此而看不起我躲避我。相反的，一直在我身边，开导我，鼓励我，让我不要用异样的眼光看自己，要始终相信自己是正常的。他告诉我这一切并不肮脏，世界上还有许多人是跟我一样的。即便是后来他有了依琳也依然很关心我，像哥哥一样处处关照我。我没能得到爱情，但收获了一个兄弟。在我对自己最没有信心、最怀疑自己的时候，他是我支持下来的力量。”
东捷是这样的人，永远会给身边的人带来勇气和依靠。难怪夏辰一直那么依赖他，对他言听计从。
“因为有他在身边，高中三年很平静地过来了。考大学时我填了跟他一模一样的志愿。他本来不跟我住同一间宿舍的，特的跟别人换了过来。我知道他是不放心我。我有时侯在舍友面前露出马脚他都会帮我掩饰过去。他甚至曾经想改变我。让我在大学里多接触女生，也许会慢慢喜欢上她们。可我就是提不起兴趣。一段时间后我发现隔壁宿舍的阿远有跟我一样的取向。我们很快走到了一起。可我还是一直不能安下心来。学校里面关注我的女生越来越多，不管走到哪都会感觉有眼睛在盯着我。我开始担心，不知道他们看我是因为我的长相还是他们发现了我的不正常。那时有个很漂亮的女生主动追我，我无动于衷。她觉得很没面子，大家也都不理解。后来外面开始流传我不喜欢美女，也开始有人疑心到我跟阿远甚至是我跟东捷的关系。我很害怕，觉得自己就要被拆穿了，到时候不知会有多少人嘲笑我，把我当个怪物看。曾经听说过有一所学校发现一对同性恋后把他们开除了。我觉得我离这一天也不远了。这时候动捷告诉我，我应该去找个女朋友。”
说到这里夏辰停了下来。
其实不用他再说我也知道接下来的将会是什么。
极度震惊下的我，反倒显得平静。
“所以你们就找上了我………”
“一开始我不同意。我从来没想过要交什么女朋友，也不想有多余的人再卷进来。可周围的闲言碎语越来越多，我越来越害怕。我不想被开除，不想遭人唾弃看不起。东捷几乎是用哀求的语气在对我说。他说有个女孩他注意很久了，就住在对面，他觉得她很好，到时候我们可以四个人一起相处，既能堵住别人的嘴，我也可以继续跟阿远在一起，而且有他在一边也可以帮我应付那个女孩。他说得那么恳切，用一种我从来没见过的语气跟表情。我几乎被震住了。”
“还是很不能接受。我也知道这样一来会伤害到一个无辜的人。可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了，那时的我已经失去了任何主见。东捷把那个女孩指给我看，并不特别出众，不过看着还顺眼。这样也好，漂亮的女孩反倒会让我反感。我们无意间发现你认识阿静，从她那里问到了你的电话。商量好一切细节之后，在那个下午，我拨通了你的手机………”
 
忘了在哪儿听到过一句话：世界上有那么多人喜欢说谎，因为现实通常比谎言还要伤人。
这就是三年来一直把我蒙在鼓里的现实。
“为什么会是我………”
“晓筱，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你。从跟你在一起的第一天起，我就对你充满愧疚。虽然无法爱你，但我尽我的力量去疼你，对你好，让你快乐。你和我一开始想象的不一样。我本来只想找个挡箭牌，可你那么善良、随和，跟我们每一个人都相处得那么好。你的出现帮我粉碎了那些猜测和传言，并且带给我们三个很多欢乐，让我们有个像妹妹一样的人可以疼爱，也让我第一次觉得自己像一个真正的男子汉，可以在一个女孩身边照顾她、保护她。我越来越觉得我们这样对你太残忍了。有好几次我也跟自己说，为什么不能试着去喜欢你，去真正了解一个女孩，我也为此努力过，可还是失败告终。我只能像《兄妹》那样，虚伪地和你维持着那可笑的关系。”
“随着毕业越来越近，我也想着该结束和你的关系了。可我一直开不了口。我不敢想象你难过的样子。我不忍心也不愿意伤你的心。直到最近我发现你暗中在这边找工作，看来你决定留在这里。我想我必须向你坦白了，不能再把你拖在身边，耽误你的未来。”
 
不知不觉间夏辰已喝下好多罐嘉士伯了。他把喝空的罐子一个一个垒起来，搭了半米多高，竖立在我们中间。
我们就隔着那半米多高的“瓶塔”默默坐着，谁都没有再开口。
我在想什么呢？我也不知道。
震惊吗？生气吗？心痛吗？难过吗？愤怒吗？伤心吗？
好像都没有。仿佛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感觉。只是这么坐着，什么都不想。
突然一阵海风刮过，吹倒了那些垒起的空罐。它们哐啷哐啷地顺着礁石一路滚下去，发出强烈的嘈杂的声响。
这声音竟然把我们两个都吓到了。我感觉自己和身旁的夏辰都猛地一阵颤抖。
如此的不堪一击。
“夏辰，将来有什么打算？”
他显然没有想到我会这么问。他是不是认为我应该先是震惊然后愤怒再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可我现在只想知道他将来的路准备怎么走。那注定是布满荆棘的道路，他想好了该怎么面对了吗？
“我和阿远准备到上海去。那边没有人认识我们，没有周围亲戚朋友的压力，我们能比较坦然的在一起。而且听说上海那边会开放一些，也许人们比较能接受这种关系。这都是东捷帮我们想好的。他有同学在那边，我们可以合伙做软件生意。”
“这样也好，找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从头开始………” 我的手摩搓着粗糙坚硬的礁石。
夏辰苦笑了一下，把头深深地埋进手掌中。
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一阵阵传来。
再次抬起头时，他脸上已布满泪痕。
“晓筱，我真的很害怕！我不知道等待我的将会是什么。我每天嘻嘻哈哈，装作无忧无虑的样子，其实只是为了掩饰内心的恐惧。别人都以为我很风光，有谁知道我心里其实有多自卑，有谁知道我有那些不可告人的东西。以前还有东捷在身边，可是他不可能保护我一辈子，以后的一切我都要自己面对了，可我心里没底，不知道这个社会会不会接受我，人们会怎么看待我。我多想做一个正常人，可为什么我就是跟别人不一样？我好怕好怕，我怕我一个人支持不下去，我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那些即将到来的困难………”
他抽泣着，像只受伤的小动物把身体缩成一团。我伸出手，拥过他的头枕在我肩膀上。他靠着我的身体，不停地抽搐。我抱着这个哭泣的孩子，轻轻拍他的背，抚摸他柔软的头发。
“夏辰，你要勇敢………”
这是我们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拥抱。在我们已经不是恋人的时候。
 
 To be continue.

海洋饼干 · 发表于 2005-9-5 22:12

Part 8
 
我一个人回到学校。
雕塑旁有一群人穿着学士服在拍照。东捷1米86的个头在人群中甚为醒目，我一眼就看到他。
他也发现了我，挥挥手想跟我打招呼。
我没有回应，只是直直看着他。他的手停在半空中。
第二次了吧，我们这么无语对视着。只是这一次和上一次之间，隔了整整三年。
三年前，我对他那么陌生，站在那里看他的眼睛，揣测他的心思。三年后，我们已经熟得不能再熟，为什么我依旧无法了解他，依旧要揣测他在想什么？
徐东捷，为什么要挑中我，参与到他们不为人知的世界里。
徐东捷，高大笔直的身姿，站在草坪上，在离我六七米远的地方，目送我一步步走远…………
 
 
妈妈的生日在六月份。
她几乎从不过生日，但我今年决定回家陪她过。下午在回校的路上看到在卖大把晒干的熏衣草和勿忘我，可以带回去给她作生日礼物。
午夜时分，她们都睡着了。我躺在床上听Westlife的《Flying Without Wings》。手机震动，夏辰发来的短信。
“有句话想想还是告诉你 当初之所以同意东捷的提议还有一个原因 他当时的表现非常奇怪 让我感觉他比我还要急切 像在恳求我答应让这个女孩来到我们中间 这么久以来 因为依琳的存在 我一直没有问他原因 但我了解他 也许他的《兄妹》和我的《兄妹》有着不同的内容 我想如果说我们三个中有谁是真正对你有感情的话 那个人是东捷”
MP3突然没电了，音乐声嘎然而止。
一片漆黑寂静中，手机从手中轻轻滑落………
 
我坐的是清晨第一班汽车，中午就到家了。
爸妈都很高兴，把舅舅一家也请过来。七八个人围着一张桌子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晚饭，聊着各种家常话题。
真正属于家的温馨的氛围，好久没有享受过了。
晚上陪爸妈聊到很晚。他们问我毕业后的打算，是留在那边还是回来。我说还在考虑。
第二天早上一直睡到十点。
手机刚打开就有一条短信冲进来。是东捷。发送时间凌晨两点。
“我知道你走了 给你发了封E-mail 有空看看吧”
 
一整天都跟妈妈在逛街。她想给客厅换一套窗帘，顺便买张新的茶几。我们在各家商场和家具城进进出出，精挑细选。
回来后吃饭洗澡看电视谈天，安静下来时夜已深了。
打开电脑，习惯性地先放Savage Garden。
“………I want to stady with you in the mountain ，until the sky falls down on me ……… I want to lay like this forver ………”
东捷的mail安静的躺在邮箱里。
“晓筱，
昨天下午的事我都知道了，我无法想象此时此刻的你是什么心情。我知道即使对你说上一万次Sorry也远远不够，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我。
夏辰说他把一切都告诉你了。但现在我还要再告诉你一些事情，一些我隐藏在心底的连夏辰都不知道的事情。
我忘了我是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到你的，只记得这个住在对面的女孩每天都要出现在阳台上。她似乎是英文系的，每天捧着书本插着耳机在阳台上练习口语。我在对面可以隐约听到她念单词的声音，清澈柔韧的声音，把那些无趣的英文句子念得那么好听，使得我竟然把电脑上的音乐关掉而静静聆听她的声音。在那些阳光灿烂的午后她会把被子搬出来晒，然后整个人松松垮垮地靠在上面，无限慵懒自在。那段时间我开始频繁地给依琳打电话。我把我们两人的卡都升级为省网，这样就可以免费通话。可我每天并没有那么多话要跟她说。渐渐发现我这样做只不过在给自己找借口，因为我们宿舍打电话都要到阳台上打，这样我就可以看到你。这使我震惊，我竟然会对这个女孩子越来越在意，这简直不可思议！我更加频繁地打电话给依琳，几乎是一有空我就打给她，我要借助和她的通话来驱赶我心里的魔鬼，来提醒自己，我有依琳，我不能再想别人。可你的存在让我无法忽略，我每天都会看到你，甚至在学校里碰见你也会忍不住盯着你。种种失常举动使我心乱如麻。你并不是那种出众惹眼的女孩，却能那么轻易地牵动我的视线。淡淡的眉眼，自若的神情，舒展的身姿，还有那轻灵的读英语的嗓音，你自由自在地生活在众人的注目之外，不用顾忌身旁的任何东西，不用对任何人和事承担责任，轻松得似乎随时可以飞起来。当你在那里摇头晃脑地跟着音乐陶醉时，我的心也跟着你一起摇晃。
依琳的照片一直被我摆在最显眼的位置。我爱她，非常非常爱她。她的美丽、温柔、纯洁、善良，无一不深深触动我的心。我想把她紧紧拥在怀里，一辈子保护她、照顾她，不让她受任何伤害。我觉得这几乎是上天赋予我的最重要的任务。还有夏辰，这个外表光鲜内心脆弱的孩子，当他告诉我他喜欢我的时候，我在他眼里除了温情还看到一种飘忽的恐惧，只有16岁的他被自己异于常人的性取向深深折磨着，即使鼓起了勇气大胆对喜欢的人表白，他依然不能正视自己的感情，依然在内心苦苦挣扎。那一刻我告诉自己，即使不能接受他我也不会背弃他。他把他脆弱的感情赋予了我，我有责任担负起这一切，我必须尽我的力量去安抚他容易受伤的心，去开导他、劝解他，让他不再怀疑自己，可以和其他人一样理直气壮地活着。这么多年我一直是这样过来的，逼着自己强大坚韧，责无旁贷地守护着身旁的依琳和夏辰。可你的出现让我忽然有一种冲动，想要丢下这一切跑去找你。我羡慕你的平淡自如、身轻如燕，每天在阳台上遥望着你就像在遥望一个触手可及的生活梦想。但是我怎么可以，我怎么能够丢开他们不管他们去过我自己的日子？他们可是我最亲最爱的人啊，这在我简直罪不可赦！所以你的存在就变成我背离轨道的潜在威胁，20年来，我第一次对自己的人格产生怀疑。
然而此时的你似乎也注意到我了。有一次你在路旁和我勇敢的对视，我眼睁睁看着你的眼神由最初的凌厉到后来渐渐变得柔和，我心虚极了，仿佛内心的秘密已被你窥探到，而你在那里洋洋得意。我开始痛恨你。你是一个魔鬼，不断地诱惑着我，牵引我偏离原来的轨道成为一个背信弃义的人，让我活在无休无止的心虚和自责里。五一的时候我说服依琳回来，把她带到学校里。我要让你看到她，向你宣告我爱她，让你打消一切念头。可你却像早有预见似地消失了，我更加确定你身上有魔法，我是中了你施下的魔法才会失常，这一切都是你的阴谋，而我是无辜的！到最后一天你终于出现了，我如愿以偿让你看到我们。你果然很不高兴，那次之后你再也没有多看我一眼，甚至有时在路上遇见你都会绕道走开。我的目的达到了，我想着一切都该结束了。可为什么我还是摆脱不了你？每次看到你的身影我的眼睛依然会紧紧跟随，每次回到宿舍都要先探头看看你在不在，越是拼命压抑越是想你，甚至在和依琳通话时我耳边都会回响起你读英语的声音。你像一个可怕又充满魅惑的梦魇将我紧紧缠绕，一面想要摆脱一面却俞加渴望。我就这么被你撕扯牵绊着，终日活在矛盾和煎熬中，几乎为此而发狂。
那时的夏辰也面临困境，有人对他的行为说三道四。我突然萌生了一个念头，让夏辰去找你，让你当他名誉上的女朋友，让那些人闭嘴。一方面，我痛恨你扰乱了我的生活，我要以此来折磨你，因为夏辰不会真的爱你，总有一天他会离开你。另一方面，我是如此渴望你能来到我身边，如此渴望接近你的生活、了解你的一切。我很快说服了他，他也很快搞定了你，他对女孩子总是有这种难以想象的吸引力。我怀着复杂而忐忑的心情，开始了和你的相处。
我尽量表现得从容不迫，不让你看出任何漏洞，事实上这也是我一贯在人前表现出来的面貌。你和我想象的一模一样，总是那么松弛、简单，也开朗随和，对任何人都没有防备，大大方方地和我们三个进进出出，不像其他女孩扭扭捏捏、喜欢撒娇使性子，甚至从不去计较为什么总是四个人在一起而没有和夏辰单独相处的空间。你那么快地适应并接受了这一切，甚至带着一种幸福满足的姿态。我感觉我们三个也因为你的到来而变得快乐起来，夏辰不再忧心忡忡，比以前更加爱笑了，我也不用再那样日夜活在压抑和痛苦中，而可以肆无忌惮光明正大地每天和你在一起，还能理直气壮跟自己说那完全是为了夏辰。
可我不能永远欺骗自己。随着时间的推移我越来越意识到自己的卑劣，以前的种种跟你并没有关系，一切全在于我。你吸引我并不是你的过失，是我自己迷了心窍，失了本性，我却不愿承认还要把责任推到你身上，并且处心积虑地给你下了这么一个陷阱，我真是太自私也太没人性了！我越来越害怕真相被揭穿的那一天，根本不敢想象你知道一切后会有什么反应。那段时间我们宿舍经常放《兄妹》这首歌，我和夏辰各怀心事，都不知道这个错误的开始会换来什么样一个残忍的结局，我们就像被吊在半空中上不来下不去的人，只能硬着头皮死撑到底。
现在，一切都真相大白，我也不必再压抑自己的感情，可以对你一吐为快了。我无法解释为什么会在那样的情况下对那样的你动心，无法明白为什么在爱着依琳的同时还对你如此的无法释怀，更无法原谅自己在爱恨交加下所做的那些卑鄙的事情。从小到大我都被师长、同辈当作榜样，一直给别人成熟懂事、稳重可靠的印象，我也认为自己就应该是这样的，总是义无反顾地跑在所有人前头，尽全力去把一切做到最好。可在你面前，我第一次感到自己的力不从心，第一次不想再做从前的我。你发掘了我阴暗的另一面，在不经意中激起我逃离的欲望，让我在痛苦与自责的徘徊中更加认清了自己。我徐东捷并不是什么完人，我也有阴暗软弱想逃脱的时候。
晓筱，你和依琳完全不同，她像块水晶，纯净透明，但也易碎，会激起人无限的保护欲望，在他面前我是永远的强者，是可以依靠的港湾。而你始终独立坚强，悠闲自在，和你在一起我可以让自己松懈，可以不去想那些责任和伪装，让身上的每一根骨头都彻底软下来，真真正正地松一口气。你因平凡而洒脱，我却不得不背负那么多的承担和责任，因为我是徐东捷，我永远要比别人坚强出色，永远不能停下来。我必须为此而牺牲我所有的欲望和逃离出轨的权利，无论是别人还是我自己都不允许我犯任何错误。甚至一个我渴望的女孩，我都只能用这样不可告人的方式去接近她。
我对你的羡慕和渴求如此强烈，只有在你面前，我才可以走下圣坛，做一个平淡无奇轻松自如的人。但我也知道，这个愿望只能在心里偷想，是永远也无法实现的。从小到大我身边的人和身边的环境决定了我只能是这样而不是那样。做一个堂堂正正、能负担起一切的人是我的理想也是我一辈子无法挣脱的束缚。关于你，关于你的生活，我只能窥探，无法真正拥有。那三年时间是一次不为人知的叛离，我始终站在你那个世界的边缘。而今一切就要结束，我赶在这之前将心底的秘密向你和盘托出，不是要你原谅我理解我，我只是想说想倾诉。因为从现在开始我又要回到以前的轨道上去了。事实上我一直没有离开过那条轨道，只是曾在心里偷偷地背叛。晓筱，是你将这一切引出来的。我对你的爱恨交加到现在依然没有停止，虽然我知道你是无辜的。你可以因此而憎恨我、厌恶我、鄙弃我，但请让我保持一个男人将压抑许久的秘密倾泻而出的权力。如果这给你带来痛苦，你也可以看完后立马删除。
我希望我有一天能够娶依琳，和她白头到老。我但愿我可以忘记曾经有一个你以及那些因你而产生的念头，还有那些伤害过你的罪恶。一个人的最终抉择并不一定代表他真心想要的，或许只是命运推给他。说到底，我也不知道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我曾经彷徨，并将永远彷徨。
I am so sorry，but the inability that I am ture is a dint.
告诉我，是不是每一个男人都像我一样，在坚定的外表下藏着一个软弱疲惫的自己？是不是每个男人都像我一样，有一个想娶的女孩之外，还藏着一个，想爱却不能爱的？”
 
 TO be continue.

海洋饼干 · 发表于 2005-9-5 22:12

Part 9
 
我没有再回学校。
学校里已经没什么事了。所有的课都上完了，论文答辩PASS了，该办的手续办过了，该考的证也都拿到了，剩下毕业证书和学位证书可以让他们寄到家里来。我把我抽屉和柜子的钥匙寄给阿大，让她们把我所有的物品整理一下打包寄给我。
真的是没有什么必要再过去了。
那家面试过的船务公司又给我打电话，说我面试通过了，尽快过去签约。
“非常抱歉，我改变注意了。你们另请他人吧。”
 
我独自一人来到南京。
这是学长呆过的地方。多年前曾一度想追随他来到这里，最终未能成行。如今我终于踏上这片土地，却已不再是当年那个情窦初开、身轻如燕的我。
一首《兄妹》，两个男孩，两段各自深藏在心底的秘密，一场我和他们之间的故事。
杜拉斯说过：我在十几岁的时候就已经苍老。
经历过太多沉浮的女人，在十几岁时就看尽沧桑。以后的生活对她来说已毫无新鲜感，只是不断地重复、重复，然后沉淀。
我不敢说自己已经苍老，只是22岁的我，突然感到一种心灵被填满的充实。如果一个女人的成熟蜕变可以在一夜之间实现的话，我想我做到了。
段晓筱依旧平凡如斯。可她的身上背负着两个男孩的秘密，这使她变得沉重充实。他们把这一切加之于我，我的责任，就是找一个地方，找一段时间，将它们慢慢地消解。
南京，坐落在长江下游的古老城市，六朝古都，太平天国，临时政府，大屠杀………，它有着太多太多的历史，像一册厚重的线装书，每翻过一页都是一个讲述不尽的故事。它有足够的重量的来承载我，还有我的秘密。
 
身上揣着许许多多证书，最漂亮的是一张六级口试的优秀证书。六级和专八通过的人不少，能同时取得口试优异的却不多，这是难得的优势。
我却没有再去应聘那些口语翻译，而是找了份出版社的工作。不去面对形形色色的人，终日只跟文字打交道。这使我慢慢变得不爱说话，好像生活在一个无声的世界里，没有了外界浮躁的喧嚣，只有面前密密麻麻的文字和心中密密麻麻的思绪。我，独享宁静。
租了正对长江的房子，虽然它离我上班的地方很远，但是它的阳台正对着广阔的江面。再没有人可以站在对面看到我，再不用担心有谁会在对面，因为我而迷失了自己。
我就这样，开始了一个人在南京的生活。
 
以前一直都不知道我也可以如此的平静内敛，没有大喜大悲没有痛哭流涕，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我的反应超出了自己的想象。东捷说得对，我是坚强而洒脱的。
换了手机号码，没有再跟他们中的任何人有任何联系。并不是责备谁怨恨谁，只是，我跟他们之间的故事已经结束，接下来的故事，该是属于我一个人的了。
没有刻意去遗忘什么。我保留了很多大学时的习惯。比如，每天喝一瓶嘉士伯。
那是我每天最惬意的一段时光。一个人倚在阳台的围栏上，看对面的长江，看那些永不停止的船舶，猜测里面有多少人是和我一样，怀揣秘密远走他乡。
他们究竟要走多远？花掉多少时间？放逐自己到什么时候？
冰凉的啤酒顺着喉咙往下滑，Savage Garden的歌声围绕身旁。我闭起双眼，再稍稍睁开一条缝，可以看到自己的睫毛在一片红色的霞光中微微地颤动………
 
依旧一套一套地看原声电影，从《A walk in the clouds 》到《My best friend’s wedding》到《 English patient 》再到《Big fish》。也看国语片。最喜欢王家卫。他电影里的人物来来去去总是那么几个。店员、空姐、小偷、警察、杀手、小混混、小职员、同性恋……… 评论把他们称为“边缘人物”。
真是贴切的形容！那些注定不能成为主流的人，永远生活在城市的边缘，永远站在别人的世界之外，拼命探头却永远挤不进去。那些人都是冷漠而孤独的。因为害怕被拒绝，所以先拒绝别人。
一个边缘导演，却能让自己拍出的电影成为主流。
我想到夏辰，他算是边缘人物吗？他说他要去上海做软件生意。一个边缘人物做主流的东西，他会像王家卫一样成功吗？
还有东捷，他应该永远是这个社会的主流，以他的能力。
事业成功，家庭美满。在这样四平八稳的结构中，谁都会渐渐忘掉那些曾经产生过的叛逃的念头吧。毕竟，有谁愿意永远生活在边缘。
而我呢？这个住在长江边的孤单女孩，她是边缘还是主流？今天的一切是她自己选择的还是命运推给她的？
在《花样年华》的最后，梁朝伟问他的同事：从前有一些人，如果心里有了秘密，但又不想让别人知道，你知不知道他们会怎么做？
然后他自己回答：他们会跑到山上，找一棵树，在树上挖一个洞，然后把秘密全说进去，再用泥巴把洞封上，那秘密就会永远留在那棵树里，没有人会知道。
最后一个镜头，柬埔寨的一座寺庙，梁向一根柱子上的洞里倾诉着自己的秘密………
每次看到这一段心头都有一阵触动。如果一个秘密封存在树洞中便可以得到解脱，那么世上便多了一棵行走的树。如果一段往事留在古老的庙堂中就能够轮回到他处，那么每颗心便成为一座殿堂………
我便是那棵行走的树，抱着那封存的秘密平静度日。我的心是一座殿堂，承载着两个男孩秘密的殿堂，只是我不知道它将要轮回到何处。看着长江上行走的船只，它们都有一个终点。而我的终点在哪里？
 
……………… ……………… ………………
 
从22岁到27岁，我一个人在南京默默地生活了5年。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爱情，社里的同事都是泛泛之交，生活没有任何的惊喜和波澜。我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继续下去，因为我始终看不到前方。我甚至担心自己会在这无声无息死气沉沉的生活中慢慢地苍老、溃烂下去。这使我隐隐感到害怕。
可是，有谁能来拯救我呢？或者说，我该如何去结束现在这样的状态呢？
我找不出答案。
就像在《东邪西毒》里，欧阳峰最后发现，沙漠的尽头其实还是沙漠。而生活的尽头，又是什么呢？
 
初春的一天，我还是像往常一样，早早来到出版社，安静地坐在我的位置上开始一天沉默无语的工作。
窗外的桃花开了。烟花三月的江南，该是一年中最美的时节吧。我坐在窗边写写停停，总是不能把精力集中起来。
办公室里突然有一阵小小的骚动。原来是社里要跟上海一家跨国机构合作出版一套IT丛书，上海那边今天派了人员过来，说是一位青年才俊，已经来到楼下了。
那几个年轻女孩纷纷迫不及待探头往下观望，伴随着一阵议论，二楼办公厅的大门被打开，主任引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我像其他人一样把目光投向他，身材匀称的男人，年轻而精神。妥贴的深蓝色西装，简单的平头，瘦瘦长长的脸。
我心里一震，脑中一部分沉封已久的记忆倏地划破时空穿越千里重浮眼前。那几乎已经被我遗忘掉的世界，原来还顽强地生存在我的脑海里，只轻轻一个瞬间，它们就重新跳跃起来。
我用手扶住桌面，告诉自己镇静。
年轻的男人开始微笑着点头，向每一个人问好。他的眼神从一个个同事间扫过去，到我这边时，突然停了下来。
他望着我，一开始是一种疑惑的神色，好像在搜寻着什么记忆，目光是探询的、不确定的，但又是直视不躲藏的，好像希望从我这里得到确认的信息。
我不动声色。
他慢慢走向我，脸上慢慢现出恍悟的表情。他在我面前站定，朝我伸出手，欣喜地笑着：“我认得你，我们高中读的是同一所中学，还一起在学生会共事过呢。”
“是的，学长。好久不见！” 我伸手同他轻握。
“呵呵，有将近十年了吧？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还怕你认不出我来呢！” 他的笑容还是那么舒展，声音还是那么爽朗。
我报以微笑。
我怎么会认不出他！杨，我高中时代暗恋的学长，我这辈子的初恋。这张脸，就是化成灰我也认得。
 
To be continue.

海洋饼干 · 发表于 2005-9-7 12:12

Part 10
 
那几天的工作进行得很顺利，杨还是跟高中时一样，聪明干练才华横溢，天生具备一种令人信服的气质。和他一起工作是件让人开心的事情，短短几天时间他已经跟社里的同事们打成一片。
第一阶段的任务顺利完成后，杨请大家到酒吧喝酒庆功。
昏暗的灯光，慵懒的音乐，觥筹交错人影斑驳。在这样的气氛下我习惯性地保持低调，不大参与其他人兴致勃勃的高谈阔论，只把自己缩进柔软的沙发里，一瓶一瓶地喝嘉士伯。
“我在上海认识一个朋友，他也很喜欢喝这种啤酒。” 不知在什么时候，杨已坐到我的身旁。
“是吗？你的朋友是男的还是女的？”
“呵呵，男的，还是个俊男呢！他和一个伙伴合开了一家软件公司，和我们经常有业务往来。”
“软件公司？在上海？” 我心中微微一动，会不会是…………
敏锐的杨当然捕捉到了我的失常：“怎么，你好像很感兴趣的样子？”
“噢，没有啦！随便问问。” 我赶忙掩饰。
他知趣地不再追问，冲我宽容地笑笑，给自己也斟了一杯嘉士伯细细品尝。
“他们………… 软件公司…………，做得还好吗？” 停顿片刻，我还是忍不住又问起来。
“他们啊，挺好的，在上海已经算小有名气了。噢对了，前段时间他们回浙江老家了，他们老家有个好兄弟，刚生了对龙凤胎，他们俩乐呵呵当干爹去了！”
“这样啊………… 是挺好的…………” 
“你的反应真有点特别…………” 杨眯起他单眼皮的眼睛，饶有兴致地看着我，“让我感觉你好像跟他有什么关系。其实说起来，我倒真觉得你们有些相似呢。”
“我？不会吧…………，你别开玩笑了…………” 面对着这么一个聪明又敏锐的男人，我真有些难以招架！
“你看，你们都喜欢喝嘉士伯。而且…………，你们给我的感觉，都很像那种心里藏着一些秘密，然后带着秘密远走高飞的人。你看，他到了上海，而你到了这里，都不是你们原来的家乡。”
“呵呵，真是什么事情都能被你联想到一块儿去！人总是多多少少会有一些秘密的，难道你没有吗？而且，你不也是离开家乡独自在外谋生吗？我可不可以也把你当成带着秘密远走高飞的人？”
“呵呵，我发现跟你聊天蛮有趣的！这些天相处下来，我感觉你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你还会记得我以前是什么样子吗？”
“当然了，高中时我对你印象挺深的呢！”
“呵呵，真的吗？” 
真是让人欢欣鼓舞的消息啊！原来当年的我在他心中也是占有一席之地的，总算不枉我当初暗恋他一场。
我想我一定是把这种受宠若惊的心情都明明白白写在脸上了，因为他看着我的脸好一会儿，然后开心地笑了起来。
唉，怪不好意思的…………
“我想，这十年来你的身上一定发生了不少事情吧？” 他继续盯着我的脸：“我一眼看过去就觉得你是那种有故事的人。那天我们在办公室第一次见面，你明明认出我来了却不动声色，我想一定得是经历过一些风雨、心里装着一些事情的人才能有那样含而不露的习惯和能力。”
“呵呵，你又来了，我哪有那么神乎！” 他的直觉太敏锐了，好像没有什么事情能逃得过他的眼睛，我只能采取转移话题的策略了，“十年时间那么长，每个人身上都会有事情发生。你呢，应该也有不少故事吧？我记得最后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说在大学里交了个很棒的女朋友，现在还在一起吗？”
“没有，她毕业之后就出国去了。这些年我一直都是一个人。”
“噢，对不起…………”
“没什么，都是过去的事了。” 他总算把眼光从我脸上移开，转而盯向某个不可知的方向，“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很天真，以为爱情可以高于一切，后来才知道这个世界是很现实的，有些人的离开，有些情感的逝去，是任何东西都挽留不住的，包括爱情。”
一直以来他都是看过去很轻松从容的人，待人彬彬有礼，脸上始终挂着浅浅的笑意。刚才说这一段话的时候，表情和声音依旧是自然平和的，我却还是从那平静的外表下看到一丝淡淡的忧伤。他隐藏得很好，可总还会留下些许痕迹。说到底，他也是个感性的人，这一点我在高中时就知道。
“既然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就重新开始再找一个吧…………” 我不大会开导人，只能说说这种客套话。
“在上海那种地方太难找了。那里的女孩都太精明太现实，跟你在一起时不是想着你的人怎么样，而是想着你的薪水和积蓄可以买下多大一栋房子，你将来的发展机会如何，你会开什么样的车…………。她们每天衣着光鲜地在外面拼搏撕杀，恨不得把所有人比下去。然后回到家来依旧青面獠牙精于算计，柴米油盐一枪一弹都要斤斤计较，满身的浮躁喧嚣………… 这样的女孩子，不适合我。”
“也对啊，上海那样的地方…………，那里出来的女孩子一定都非比寻常。”
“其实我现在慢慢知道了，真正适合在一起呆一辈子的女人，不需要太聪明能干出色亮眼，而应该是那种沉静内敛，没有太重的心机和欲望，可以静下心来听你倾诉与你分享，有足够安宁的心，可以装得下一些东西的。比如说…………，像你这样的。”
他又重新盯住我，用他那单眼皮的盛满笑意的眼睛，然后举起手中的啤酒杯轻轻呡了一口。
“你知道吗，女人就像酒，需要一些内容一些沉淀，经过与时光的静静相守，散发它独特的幽香。像你这样经历过风雨和时光洗礼，却依然能面容光洁心平气和的女人，就是一杯醇厚的美酒，值得细细品位的…………”
我心底有些微触动，不由自主盯牢他。他从容地迎接我的目光。
是不是我今晚喝太多了？有那么一刻我竟感到他的眼里好像有东西在燃烧，烫得我的面颊阵阵发红。
一定是喝醉了，我觉得有阵阵晕眩向我袭来…………
 
那晚之后我们依旧像从前一样，和大家一起继续着未完成的工作。
每天在办公室里，和大伙就各种问题进行讨论协商。我们总是和大家呆在一起，极少有单独相处的时间，谈论的也总是和工作有关的话题。
表面上看，一切都和之前没什么两样。只是我们心里都知道，各自的心里都已经装下了些别的东西。那是一些细微的、奇妙的、说不清道不明的、若隐若现的小小颗粒，每天漂浮在我们的周围，我们走到哪它们跟到哪，像粽子一样将我们裹住，而且还要时不时搔搔我们身上的某些地方，让你麻痒难当。它们是那样的无处不在挥之不去，可当你伸手想抓住它们，它们又会立即四散逃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让你怀疑它们是否真的存在过。总之它们就是一群调皮的让人又爱又恨的精灵，让人既心烦它们的存在又害怕它们的消失。
不需要太多言语，有时候一个眼神的交投，彼此就立刻心领神会。我感觉我和杨就像在玩一个神秘的游戏，办公室的其他人都毫无察觉，只有我们两个偷偷的乐在其中…………
 
“你想来一趟旅行吗？” 在这次出版工作即将结束的时候，杨突然这样问我。
“旅行？去哪儿？”
“想不想跟我到上海去看看？”
“呵，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当然不是，我是认真的。晓筱，跟我去上海吧！” 这次他没有笑了，他，果然很认真。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唯有低下自己的头。
“唉…………” 他叹了口气，“你考虑一下，好吗？”
我点点头。
临走时，他又回过头来，刚修剪过的短发一根根直刷刷挺立着，整齐黑亮。
“晓筱，我需要你。我想，你也需要我…………”
 
那一天我没有坐公车。我慢慢地走着，花了近两个钟头，穿越大半个城市回到长江边的家中。
习惯性地打开冰箱找嘉士伯，却发现已经全喝光了。原来最近一直忘了要去买…………
不可否认的，杨扰乱了我的思绪和生活。他好像是一个能动悉一切的智者，知晓我内心的一切秘密，但又不去把事情点破，只是站在一旁友好地伸出援手，告诉我他愿意拉我上岸。换句话说，他具备足够的能力改变我现在的状态，让我不再这样无休止的自我放逐下去。以前我的生活漫无目的，而现在，他让我看到了一个方向。
不是不动心的，只是…………
 
“晓筱，你这是在逃避。你不敢跟我去上海，是因为你害怕遇到一些人，害怕面对一些事。可这样是不行的。你不去面对不去解决，就会一辈子困在里面走不出来，你这是作茧自缚。来，跟我走吧，我带你去开辟一个新的世界…………”
黑暗中，杨把他的手递给我。我伸出手想去接，却怎么也够不着。我急了，拼命地往前探身，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唉…………，原来是场梦！
开灯下床。放上一张Savage Garden的CD，静坐窗前聆听。
当熟悉的旋律响起时，我突然想到了什么，飞扑过去打开电脑。
邮箱里藏着一封5年前未发出的邮件。是那天看完东捷的mail后写的。我不知道当时为什么没有发出去，只记得一写完它我就急匆匆收拾东西来到南京。
这封邮件躺在那里5年，我既没有删掉也没有再看它。它就像藏在我心里的那些东西，是我不愿再去碰却也始终摆脱不了的。现在重新打开它，看着看着嘴角竟浮上一丝笑意。这就是我当时的心情吗？这就是那个发生在5年前的故事吗？经过了5年的沉淀，它现在演变成了什么样子？而以后呢？
以后…………，这个词好像是第一次出现在我脑海里。当时来到南京，只是想着要将这段故事慢慢地消解沉淀，却没有想过当它消解之后我又该做些什么。
渐渐地在那些固守秘密的日子中迷失了自己…………
如今，我终于又开始想到以后想到将来了。我之前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而这座城市，承载了我和我带来的秘密，而今这一切消融，我是否可以离开它了？
最后浏览了一遍我的邮件，然后按下Delete键。
顷刻间所有文字消失不见。
我拿起桌上的手机。
凌晨1点发出的短信，不知道会不会吵醒熟睡中的杨…………
 
 
 TO be continue.

边缘（重新整理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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