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衿杯”文章——雪中莲 C06中文1班 赵烨

孤岛旅人

雪中莲

文/C06中文1 赵烨

那一年，江南下了场很大的雪，茫茫地仿佛连清冷的月色也苍白了几分。
他一袭青衫，打马自栈外踏雪而过，茫然之际，依稀听得箫声如雪。

少年在白雪中翻落，嫣然侧目，宛如这雪夜里最轻柔的一片雪花。
“跟在后面的小子，你认不认得我呀？”
清明一笑，看他说话的口气亦不过是个小子模样。只是白衣少年的眉眼，温润清冽，远山含笑，一看便知是生长在山温水软的江南。
“我以为你没注意到我呢！”他再次抬眼的时候，一朵雪花兀自从眼前划落，那少年已骑驴走至一边。
“莫非，你也想找那雪中莲？”
清明拂了拂沾满青衫的雪片儿，一边冲他摇摇头，指了前方几点温暖的灯火。
“看，雪好像大了。”


大雪再一次冰封了澜沧江，冰封了雪谷里的断井颓桓，剑客打马匆匆自西北而来，厚重的白袍灌满了风雪。
也许过了多少关山，多少云水，你可见了那二月春回，三月风暖，四月花开如锦绵。
袖间的白雪融化了漫山的花香，还有他满脸的风霜。
直到剑客看到了那盈盈的春山，听到了潺潺的流水，还有那邻家树下悠悠响起的杨柳叶。眼前的少女白衣胜雪，风吹起双髻边轻束的银铃，清浅如笑。
仿佛多年以前，他的记忆里也一直徘徊着这样的曲子。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蓦然想到，其实自己已有多少年没回雪谷了，拥雪崖边的悬铃还依然在吹响么……
似乎意识到了陌生人的注视，白衣的女子腼腆地放下了嘴边的柳叶。
一时间她低下头的羞涩，触动了剑客心底那根柔软的弦。

“我可认得你！”少女抚摸着剑客的长剑浅浅微笑。
“哦。”他不由惊讶，放下了手中那杯雾气氤氲的青梅茶。
“匹马孤剑挑战八帮十六派，你雪咎的名字可不是一般的响呐。”她回头朝他嫣然一笑，纯真无邪，“它叫什么名字？”
“雪涯。”他接过剑，随手挽了朵剑花，一道雪光如银瓶乍破，霎时间，便似飘落了漫天飞雪。

“你可听说过那‘雪中莲’？”他不由道出了那句盘桓已久的话。
少女不答，一边浅笑一边牢记着剑客的眉眼。
“你可不正是为了它而来么，不过…”她抬眼，突然抽出了腰间明凉如水的青莲，“胜了我才告诉你。”
薄剑如灵蛇般缠上了剑客的雪涯。他不假思索，曝长的清辉如雪光般袭击着她的胸膛。少女没有躲开，他惊诧于这次任务的出奇顺利，也不由道出了她的身份。
“离人泪的领主…”
“怎么会…”他抽出剑，看清了她一瞬间迷醉的眼神。
女孩的唇角微微泛起笑意，蓦然看到了漫天飘扬的雪花，还有，那雪地上奔跑的两个小小的身影。
“澜沧江，雪谷，阿时……”
阿时……那么熟悉的叫唤，是自己么？

“阿雪，阿雪……”男孩攀上雪岭冲着眼前愈行愈远的女孩喊道。
“阿时，你回去吧。”
“那你去了江南还会回来吗？”
“恩，找到了雪中莲，再回来和你比剑……”女孩做了个起剑的手势，小嘴一翘，调皮地，“下次一定赢你！”
女孩的笑颜仿佛还留驻在男孩小小的心里。那一年，雪谷的雪还没有消，澜沧江上的河水还没解冻，朱雀护法韩素已带着女儿阿雪来到了江南，只为了那人人争夺的雪中莲。

一年后，雪谷影线传来了她们死于江南的消息。不久，雪中莲也从此在江湖上失去了踪迹。也许很多人都不知道，在那个江南的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以及韩素，和雪中莲的故事……
十年后，雪中莲在江湖上再现，但随之出现的还有如今成为江南第一杀手组织的“离人泪”。短短三年，其势力拓展之迅连远在澜沧江边的雪谷影杀也为之一变。

“你是阿雪…”刺杀离人泪领主，作为雪谷最出色的杀手，本是他主动请缨，一为雪中莲，二为阿雪。
“你才知道呀，”阿雪浅笑，每说完一句便吐出一口血，“可我一见你便知道是你了…”
“原来你没死，”他忍不住把她抱在怀里，心里冷得像雪，“我可是快杀光当年的那些人了。”
“所以我现在也要死了！”她调皮地接着他的话，第一次感到了命运的无奈。
“那你怎么不早说……”
“嘻嘻，我想知道你何时才好认出我呀，”她突然在他怀里咯咯地笑，一边不住的咳血，“而且，我想看你出剑。只是，你一出剑，我便知道，今生……今生是再也胜不了你了……”
“阿雪，对不起……”
他默然想到了多年前约定，女孩远远地冲他喊，眼里有抑制不住的光彩。
“下次一定赢你！”
“一定赢你……”
……
“你看，雪中莲，开了。”少女伸手从颈边扯下已被血染红的白绢，一朵素白的莲花晶莹绽放，纯粹得恍若离人的眼泪。
“原来这么纯洁的花朵却要在血中才能生长。”
“嗯，传说每当雪中莲开，许的愿望都会实现。可惜为了它，连娘竟也不惜背出雪谷。只可惜那个传说好像不是真的……再后来，娘觉得没脸回雪谷，于是便组建了离人泪，这是娘的心血，我却不喜欢……”
“可我希望阿雪永远不要死……”他看着雪中莲，声音蓦然有些哽咽。
“我的阿时还是和以前一样傻呢！真怀念当初在雪谷的日子,打鸟，堆雪人，还有，一起听拥雪崖边悬铃的清响……”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你听到了吗……”

后来，离人泪的总舵毁于一场大火，这让人不觉想起了那天的黄昏，如血般艳丽的火光，以及天边那浓得令人心悸的太阳。然不知怎的，剑客和少女的故事却并未随着那场大火而一同湮灭。
“哎，那个剑客找了一辈子，到头来还是错杀了他最钟爱的女子……”似乎有一个老人这样地说道……


一晃又是十多个年头，离人泪已无人知晓，而雪中莲却又在江湖上兴起波澜。
白衣少年坐在温暖的酒家，缓缓讲述着那个被人渐渐遗忘的故事，神色平淡。
“那阿雪还活着吗？”
“据说剑客带走阿雪的时候她还没死，”少年微微地呷了口江南的青梅茶，“谁知道呢，或者连阿雪的故事本身就是个传说。”
“我也是从雪谷来的，雪叔走的那年我便再也没见过他了。”清明微笑地说，“你的剑很像雪涯。”
“也许只是像罢了……”少年喃喃道，沉默了半晌才起了身，望着窗外初积的新雪，夜空里还飘着雪花，不过已不像之前那么地肆意。
他默默戴好斗笠，向外屋走去。
“其实江湖本是苍茫寂寥的雪原，无论是传说还是传奇，本该随着大雪一同埋入地下，然后等着下一个传说的出现。你找的人也许早就不在了，回去吧。”

就这样过了几年，江湖上又出现了一个传奇，据说传奇的主人常年穿着一袭青衫，年纪轻轻的便接连挫败了中原七大高手。这不由让人忆起了十几年前，似乎也有个和他经历相仿的白衣人……

只是江湖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十年。某一天，当清明忆起那个和白衣少年一道烹茶听故事的雪夜，不由微微泛起微笑。那是他一生中不可多得的温暖……可他并不知道，那个白衣少年其实是个少女，她的名字叫雪中莲。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