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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海阑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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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珠鬼话(第九话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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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30 19:21 | 只看该作者
那辆警车在我面前停住,车里下来一个警察,一手拿着对讲机,一边朝我走了过来:“有什么事吗,同志。”
  “那辆车!”我急忙朝身后指:“那辆车……”话还没说完看到那司机一把推开门从车里跑了出来,扭头看着我张了张嘴,然后一转身飞快地跑走了,那张扭曲在路灯下的表情活象见到了鬼。
  突然觉得头皮一阵麻。
  路灯下那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随着他动作迅速摆动,相当正常的一道影子。那么他不是鬼了……分明是活生生的人……可是之前在后视镜里为什么我看不到他的样子。疑惑着转回头,因为听见那警察朝我走过来的脚步声,正准备向他解释为什么我坐的车会突然停在这里,而我又像发疯一样朝他跑过来,突然瞥见他身后那辆车窗玻璃上的倒影,我一个激灵,在他离我一步之遥的刹那转身头也不回朝着那司机逃跑的方向奔去!
  那辆车光洁的车窗玻璃上晃荡着这个警察的身影,身影只有半个,自头部到胸口被拦腰截断了,这个正朝我走过来的警察只有半个还在滴着血的影子。
  刚才那个司机絮絮的话在我脑子里响了起来,一度我因为对他的恐惧都忘了他到底说了些啥,他说:知道吗,刚才那个路口经常出车祸,死了不少人。
  其实他后面还咕哝了句什么,被我忽视掉了,他还说:连警车也被撞翻过,可惨……懒腰削掉一半……
  回头偷偷扫了一眼,那警察还在后面跟着,身后的警车里又走出来一个人和他一起在后面跟着我。那人有着一头整齐的短发和一身整齐的西装,看上去就像刚从写字楼走出来的白领,之前他曾就在我坐的那辆车的后车座里坐着,那时候完全没有发现,这个白领是缺了条腿的。
  他用仅剩的一条腿在马路上跳着,不紧不慢跟在那个半只身体的警察背后,朝我的方向追随过来。
  
  而这种时候我却该死地发现我两条腿跑不快了。
  就像在泥塘里跋涉的那种感觉,随着他们距离的接近,我每跨出一步脚步都似乎变得越来越沉,急得我冷汗都出来了。低头去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看倒也罢,一看之下我再次惊出一身冷汗。
  那是一些小孩,很小的小孩子。最大不过葫芦大小,最小的像只老鼠,张着他们小小的手臂报着我的脚踝,每走一步,这样的小孩越来越多,有些甚至都已经爬到我膝盖上了,他们的手臂绵软软的,和风一样的温度,以至直到刚才为止我都没觉察出来走不动是因为他们在拉我,这会儿见我低头望向他们,他们一个个抬起了他们皱巴巴的小脸,咧嘴朝我笑着,唧唧喳喳说着些我完全听不清楚的话。
  我急得差点绊倒在地上,眼看着后面两个‘人’离我越来越近,我不禁放开了喉咙对着周围那些房子大声叫:“啊——!!!啊——!!!”喉咙里宣泄出来一些毫无意义的声音,我期望能有人听到声音探出头把我从这种状态里释放出来。可是半天没有一点动静,我这在夜色里突兀得像把刀子似的声音狠狠地划破了夜空,可是划不进这附近任何一家居民的耳膜里。而就在一条马路之隔的地方,我家客厅的光在夜色里静静吐着晕黄,一定是姥姥还没睡在等我回去。我想起她一直对我唠叨的那句话:再晚吧再晚吧,鬼门开被那些小鬼拖走了看你还开心。
  身下那些小孩子已经越聚越多,很多爬到了我的腰上,胸口上,我一边跑一边拼命把他们往下扯,扯到地上他们会愤怒地朝我尖叫:“死吧!去死吧!不得好死!!”
  我只当没听见,奋力地把他们继续往下甩,一边在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中朝家的方向使劲地奔,突然一脚踏空我砰地下跌倒在地上,还没来得及爬起来,手和脚随即被那些争先恐后从我脚上跳下来的小孩子压住了。他们在我身上吱吱地叫,不停地跳:“死!!死!!!去死!!!不听我的话就去死!!!!”
  慢慢我的呼吸困难起来,他们压得我喘不过气。只能张大嘴在他们越来越密集的身影间吸取一点氧气,头顶最后一丝灯光被那些小小身影掩盖住的时候,突然有什么东西将我用力拖了一把,我整个人一下子从那些蜂拥的小身体间脱离了出来,滚到马路边的台阶下。
  然后那东西一把将我从地上拉起,用一种快得像风似的速度拖着我朝那幢亮着客厅的灯静静等着我的方向奔,等我好不容易能追上这速度,我看到那个把我从重围里解救出来的身影,她一路像根木棒似的影子在我面前的马路上来回晃动。
  “是你……”居然是那个在车站碰到的小女孩子。
  她听见我的声音,但没有回头,只拖着我飞快朝前奔,直到我家门口她猛地停住,然后把我朝家门前那团黑漆漆的阴影里用力一推。
  
  随即一片光刺得我眼花缭乱,一时呆了呆,半晌感到脸上身上有什么细碎的东西针似的一把一把对着我砸我来,我收回神细看,只见姥姥绷着张脸站在门口,手里端着盆米,没头没脑抓着一把把朝我身上扔。
  我忙不迭地躲:“姥姥姥姥!你干吗呀!”
  “还敢问我!叫你几点回来的!看看现在几点!”
  “我加班……我……”
  还没解释完被她抓着转了个身,继续朝我身上撒:“你看看你把什么给带回来了!你真要命了啊你!!不听话!叫你再不听话!”
  一把把米砸在身上刺刺的疼,可我从刚才起就紧绷到现在的神经随之一把把地松开了,远远的我刚才一路逃过来的方向不见了那些小孩和那两个男人,松了口气,我想起刚才那个把我救出来的小女孩子。
  小女孩也不见了,我面前只有一条静静横着的空旷马路,路上斜躺着半截筷子,除此之外只有几片随着风轻轻飘动的碎纸。
  
  那天之后,每逢农历七月十五,我再也没有在太阳下山后出门过。
  也曾问过姥姥,关于那个小女孩的事,我跟她详细描述了小姑娘的样子。姥姥说那可能是符吧,一种可以幻化成人型的符。但是她说那种符现在已经没人做得出来了,她记得的最后一个可以做这符的人文革前已经去世了,以前他是三清观里的老掌门。
  我问姥姥,那是不是您做的。
  她笑:我,怎么可能,我能做,还不开店去赚大钱了,至于守着这家小点心店?
  我听她一说忽然明白自己的遗传基因大多数来自哪里了……
  
  
    而那些在路上差点吞掉我的小孩子,几年后碰上了狐狸,我才总算知道了他们的来历。拿狐狸的话来说,他们是一些‘闲碎’。
    很多人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心态,喜欢写一些诅咒别人的话,轻则咒人命运,重则殃及别人的家人。他们把那些话偷偷传给自己身边的人,然后迫使身边的人因为那些诅咒而做着他们所驱使的事情——将这恶意的诅咒再继续传播给他们身边所亲近的人,否则或倒霉,或亲人的生命受到威胁,这种恶形恶状的诅咒。
    却不知这是要遭到报应的。咒人命运,不义;咒人父母;不孝,诱害他人,无德。于是在不知不觉中,他们变成了一种‘鬼’。即不生,也不死,徘徊在黄泉道上无法超升的一种小小的鬼中的异类。
    也可说是二十世纪末开始出现的新鬼,因为网络和信息造就了它们迅速的成长和繁衍。而一旦变成这种鬼,它们的肉体是会非常痛苦的,一种痛苦叠加痛苦所累积复制而成的一直在膨胀着的痛苦。每一条他们恶意加诸在别人身上的诅咒,最后都会变异成一种肉体的折磨从他们每一个毛孔直达每一根神经地去折磨着他们,直到最后骨骼萎缩,肌肉消退,然后就变成了我所见到的那种软软的,小小的小人。
    这是它们所该有的命数。
    “那它们为什么要缠着我,既然它们无法得到超升。”听完后我问狐狸。
    “哦呀,因为你是宝珠。”狐狸抖了抖耳朵,说了句和不说没什么两样的‘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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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30 19:22 | 只看该作者
我倒退进了客厅,那个我认为应该还算是真实的地方,然后把门关上,数着头顶摆钟的滴答声六十下,我再次把门拉开。
  门外依旧是客厅,就好象我在对着面巨大的镜子,只是那面镜子照不出我自己。
  我退后,把门用力关上。手指微微有些抖,我无法控制住它们的行为,只好把它们插进口袋里,随后在这片几十坪大的空间里来回走着。听着地板上我咯嗒咯嗒的脚步声,这声音让周围的无声变得更加寂静。
  不远处那道门缝就对着我敞开着,巴掌大的缝隙,有好几次我几乎忍不住自己走过去把那扇门打开的冲动,可不知怎的走到门前人又走开了,说不清是为什么,可能是它这会儿看上去和我昨晚梦里那扇门真的很相似,相似到现在回想起来,我已经分不清楚那扇门到底是我家的,还是林默家的了。
  隐隐觉得门后有什么东西在盯着我看,每每当我经过门,又绕开的时候。
  可透过门缝我有什么都看不见,包括离门很近那张躺着方洁的大床。她还在里面吗?还是和林默一样都不见了。还有那只猫,曾有那么片刻我以为里面那盯着我看的东西就是它,因为我一直都觉得它在打量我,每次当我看到它的时候。它有着双近乎人般若有所思的眼神。我甚至可以听见门板上它爪子摩擦在上面细微的剥啄声,可后来被我否定了。猫再怎么能爬,它爬不到那么高,在不借助任何外界东西的情况下,它不可能腾空在我头那么高的地方磨爪。
  卡啦啦……卡啦啦……声音很细,那细细的声音听得我毛骨悚然。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
  就在几分钟前一切还很正常,我打翻了手里的咖啡,林默帮我去那抹布。之后,一切开始不对劲了,很不对劲。像是有什么在一瞬间把所有活生生的东西都从我身边带走了,在这房子里,我可以感觉到在它某个角落正隐藏着什么东西,那东西窥视着我的一举一动,也许从我进这房子时就开始了,更有可能从进入小区那一瞬。而我无从知晓自己现在面对着的到底是哪一种境地,我对眼前的境况一无所知。
  片刻我决定上楼去看看,我希望林默能在楼上某个房间里,如果他在的话。
  可是上楼之后所看到的东西并没有给我带来任何突破。
  二楼没有楼下那种潮湿的味道,它散发着地板和护墙板上淡淡的松木香,这让它显得很干净舒服。一条走廊上分别有着四个房间,两间卧室,一间书房,还有间储物室。每个房间都有窗,每扇窗被推开后都一如既往地出现了同样的房间,就好象被我推开的不是窗户,而是面镜子。
  而每一扇门里都没有林默的踪影,他真的不见了,而我很显然的被困在了一个奇怪的空间里,每一道通往外界的门、通向外界的窗,它们的背后不是外面广阔的天空和被修正得很漂亮的丛林小道,而是相对的、完全一样的另一个房间。我站在两个孪生的空间里,像挤压在一个古怪缝隙里的虫,往前走是错,往后走又是错,甚至转个身我就分不清楚到底哪一边才是我刚才进来时的真实。而造成这一切的原因到底是什么,我想不出来,它甚至不能被称作为‘鬼打墙’,几次遭遇‘鬼打墙’的经历可以让我这么肯定。
  
  下楼时的步子变得异常的沉重。
  如果说上楼之前我还存着点希望的话,楼上转过一圈后,我连一点希望都不存了,我真的被孤立在了这幢房子里,外面下着大雨,也可能已经停了,可是推开客厅的门,我只能看到一间同样安静整洁的卧室,就像我所待着的那块地方。
  然后坐在沙发上我发了很长一阵子的呆。
  花了很久去整理这一切的细枝末节,我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幻觉?可是幻觉可会这么真实?除了那扇通往外界的门,以及通往外界的窗外面所展现在我眼前的东西之外,我感觉不出有任何异样的地方,我能闻到厅里潮湿粘腻的味道,能听到钟滴答的声响,还有沙发上毛糙的柔软。
  最终目光再次落到对面那扇虚掩着的门上,我站起身朝它走了过去。
  可以感觉那双窥视着我的眼睛似乎闪烁着兴奋的东西,我又一次听到了门板上的剥啄声。可是门板纹丝不动,感觉不出任何附着在它上面的力度。
  抓住门把,我一把将它朝里推开。
  
  门里斜出来一片阳光让我吃了一惊。
  这么明亮的色彩,明亮得让我觉得不像是真的。以至呆站了半天,我才反应过来自己正站在一间阳光灿烂的房间里。房间收拾得很整齐,没有熏香那种浓郁诡异的味道,更没有从墙壁里渗出来的湿气,有的只是干净和温暖,还有淡淡阳光的香味。
  我的目光落到门前那张大床上。
  床铺得很整齐,被子摆在靠墙的一角,平滑的床褥上看不出曾经有人躺过的痕迹。
  方洁不在房间里,虽然除了我上楼那会儿这扇门就没出过我的视线范围,和林默一样,她不见了,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
  边上有什么东西轻轻哼了一声,在我对着这一切发呆的时候,我低头循声看过去,就看到方洁的那只花皮猫懒懒在墙跟边横着。似乎被我的脚步声吵醒,它仰头眯着眼看着我,半晌舔了舔嘴又躺下来,身上的毛在阳光里散发出柔和明亮的光泽,它有节奏地从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而这一切并没有让我兴奋起来,虽然这房间有着一扇唯一通往外界的窗,一阵阵风从外面吹进来带着泥土和阳光的味道,这味道不是幻觉。
  可是哪儿来的阳光呢,就在半个多小时前明明外面下着瓢泼的大雨,要停并且出太阳,也不是没有可能,但地上的水呢?半个小时前下过的暴雨,为什么没在窗台和外面的树枝泥土上留下一星半点的湿意??
  后退着出门我把那扇房门关上,重新回到沙发上坐了下去。墙上的钟指着四点。从来这里到现在我已经在这房子里待了一个小时了,而我现在应该怎么从这地方出去。
  忽然瞥见茶几上的电话,我赶紧把它抓了起来,正准备打回家看看狐狸在不在,还没拨号,里头一直线的滴声让我把它挂了回去。这是电话线没被接通的声音。
  我趴到地上循着那根电话线找着它的插头。片刻在台灯边的插座旁找到了,插头就歪在一边,一头已经烧焦了,根本没办法再接上。
  丢开线我站起来在客厅里转了一圈,没有任何目的的。然后突然冲到大门口再次用力把它拉开。门外那间客厅里滴答的钟声传了进来,像是不甘于整个空间过于寂静的沉默般,它在我耳边同我头顶那只钟的摇摆声一起,一前一后搭配响得欢快。
  我把门重重关上,贴着门坐到地上,扫着厅里的一切。
  不知道自己还能再做什么,除了对着这个像被赋予了某种奇特魔力的房子,像只被困在镜子做成的牢笼里的小耗子。呼吸变得急促了起来,我知道这是自己焦虑前的先兆,可是我不能焦虑,一焦虑头脑就要发昏了,那时候我会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我必须做些什么,我对自己说。在一切还没变得更糟糕之前。
  
  就在这时一阵模糊的轻响从那扇被我关紧了的房间门里传了出来,很细小的声音,在这当口对我来说无异于一声炸雷。那是人呼吸的声音。
  声音有点粗,而且混乱,但可以肯定是人发出来的。几乎是在意识到这点的同时我从地上直跳了起来,一个箭步跨到房门口把耳朵贴在了门背上。
  门里的呼吸声更清晰了点,一下下,像是奔跑后急促的喘息。然后有个女人的声音以一种更细小的音量响了起来:“轻点……林默……轻……”这个名字让我脑子里咯噔一下。再听,房间里的声音消失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的寂静,就在我以为里面不会再发出任何声音的时候,里头突然发出来的一声低哼把我惊得一跳。
  猫似的低哼,像是痛苦,又像是欢娱。我想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很多电视里总是无时无刻用这种声音暧昧地教育着电视机前的人,提醒他们这是怎么回事,虽然他们眼前隔着墙,隔着屏幕,隔着门。
  但这种声音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会是林默?那个女人又是谁?
  疑惑着,用一种不会引响到任何人的细微动作,我小心翼翼拧着把手将门推开,推出一道刚够我眼睛看清楚里面动静的缝。
  然后我的心一沉。
  
  我看到林默背对着我躺在房间那张大床上,光着身子,同一个同样赤身裸体的女人。他把那个女人抱得很紧,紧紧地纠缠,紧紧地吻着她的嘴唇,嗅着她那把光亮丰厚的长发和丰满得像棉花般柔软有弹性的身体。下身不断地抽送,一下一下,每一下让他身下的女人发出那种猫叫般消魂的呻吟。
  女人不是方洁,那个被他珍爱得揉在手心都怕会捏碎的病弱的妻子。
  她是谁?
  呆看着,忽然觉得自己左半边的脸有种冰冷的感觉。下意识回头,一望之下我的呼吸差点停窒。
  一旁站着个女人,脸色苍白,神情严肃。一双漆黑闪亮的眼睛深深险在发青的眼眶里,她和我以同样的姿势在目不转睛朝里看着,看着床上那两个人。而那两人赤裸纠缠着的身影在她黑玻璃一样的眼珠里反复扭转。
  女人是方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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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30 19:22 | 只看该作者
就是这么一转眼的工夫,再回头看向房间,房间里什么人都没了。
  斜搭着的窗帘让房间恢复了我第一次进去时那种昏暗,依稀可以透过窗帘看到外面淅沥沥下着的雨丝,我不知道把窗推开之后,那些雨和草地是不是还存在,但不敢轻举妄动。方洁就在我边上站着,脸离我不过就几公分的距离,带着种从没见到过的冰冷表情看着里面,似乎房间里还在上演着几秒种前那段香艳。
  那么静静看了片刻,她一转身朝客厅里走去,似乎完全没有把我的存在放在眼里。于是我得以推门走进房间。
  “喵……”
  进门听见一声猫叫,我抬头看到那只虎皮大花猫在橱顶上蹲着,头朝下垂得很低,两只琥珀色眼睛随着我的动作一路追随着我。
  我没理它。
  径自跑到窗前把那扇窗打开,但之后并没有得到任何惊喜。
  和这房子里所有的门窗一样,把它推开后,窗外还相对的另一间一模一样的房间,就像个镜像的世界。我沮丧地敲了下窗台,窗台上面对面摆着的两只木头小人随之一震,一边一个从窗台上摔下去滚进了对面的房间。
  
  关上窗走出房间,那只猫已经不在橱柜上了,我回到客厅的时候发现它正睡在方洁的怀里。
  方洁就坐在客厅那张格子布沙发上,低着头,抱着猫。边上坐着林默,他在看着报纸,完全没有感觉到一旁妻子望着他的视线。
  “今天……你睡我房里吗。”半晌方洁开口,声音细得像只蚊子。
  林默目光没有从报纸上移开:“不了。”
  “你不觉得我们已经很久没在一起……快半年了……”
  “我一直都太忙,很累。”总算收起报纸,林默朝她看了一眼,眼神是宠溺的。可是想起之前在房间里看到的那一幕,我觉得有点寒。
  不知道方洁会是什么样的感觉。我看着她,但从她眼里读不出任何情绪,她只是低头一下一下理着手里花猫的长毛。
  侧面看过去,这个女人极美,那种近乎透明般的雪白的肤色,还有精致得无可挑剔的五官。可是在松散得有点干枯的头发下褪了层光彩,她看上去倦倦的,就像她手里那只眯着眼打盹的猫。忽然松开手把猫放开,方洁身子一斜软软靠到了林默的怀里,这动作让林默吃了一惊:“你怎么了?”
  很冷静的问话,听在耳朵里不要说方洁,连我都觉得很难堪。而方洁一言不发在他身上靠着,片刻似乎做了什么决定,一边将自己的睡衣从领口处拉开,一边伸手去解林默的衬衣纽扣。
  呼吸里带着微微的喘。
  而这举动显然没有给男人带去任何的兴致,他眼睛里只有一点惊讶和不安。一边用手制止住方洁的动作,他一边看着她:“小洁,我真的很累。”
  方洁停下了动作。
  嘴里还带着微微的喘息,她脸涨得很红,红得我看着都觉得可怜:“半年了,林默,你不想要我吗?”
  林默笑,一只手轻轻揽着她的头:“你怎么了,我只是很累,你知道我每天工作有多累吗,不要孩子气了好吗小洁。”一边说一边抚摸着她的头发,方洁的头搁在他的肩膀上,那双眼正对着我的方向:“好的,你早点去休息吧。”她说。眼神很空,空得我都不忍心再看下去了,别过头想回到那个空掉了的房间里去坐上一会儿,刚转身,忽然听见头顶有什么东西卡啦啦一阵轻响。
  
  抬头就看到那只花猫蹲在楼梯上磨着爪子,意识到我在看它,它低头朝我咧了咧嘴。
  那一瞬我觉得它在笑。
  真诡异,这只猫居然在对我笑……
  愣神间厅里一点声音都没了,静得只有墙上的钟滴滴答答的声音。我回头重新望向厅中央那张沙发,上面坐着的两个人不见了,就像从来没在那里出现过,微皱的沙发上只有我之前坐出来的几道痕迹。
  可是那些景象和他们说的那些话,却并没有就此消失。
  我开始想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我会被困在这里,为什么会看到这些。我的被困和这些景象的出现有关联吗?林默和方洁真实的两个人这会儿又究竟在哪里。
  噔噔噔一阵轻响,那只猫转跑上了二楼。它居然还在,我本以为它和那两个人一样是我的幻觉,可它居然还存在。这么说我并不是唯一被困在这地方的人?那么刚才它一直都躲在哪里?我打开了这栋房子里的每一扇门,可就是没看到它的踪影,这会儿却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了,摇头摆尾地跳上台阶,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般的自在。
  忽然有种隐隐的感觉,我想可能这小东西知道些什么,关于我们目前的状况,关于这屋子里存在的魔力。甚至有可能它会知道突破这个围困的路,就像爱丽丝梦游仙境里那只兔子……想到这里赶紧追了上去,跑到二楼却再次没了那只猫的踪迹。
  淡淡松木香在昏暗的走廊里静静飘荡着,靠左一道门里隐约有阵脚步声,还有个男人的声音在说着话:“法国吧,法国不错,你喜欢么。”
  “喜欢就好。”
  “对,你先过去,我已经为你办好了签证。”
  “我?我过阵子就会来,你也知道,我现在根本走不开。”
  “别孩子气了,安,听话。”
  是林默。
  我不知道他在和谁说话。那个叫安的,我想是个女人,也许就是之前在方洁房间里和他睡在一起的女人。正在考虑要不要开门去看,一缕风从我边上滑过,随之一道白色身影紧贴着我走了过去,径自走到那扇门前停下,似乎犹豫了一阵,然后把耳朵贴了过去。
  当时有个冲动,我想把她拉回来,这个沉默而苍白的女人,方洁。她脸上的表情让我觉得害怕。可是伸出手却碰不到她。
  眼看着她像只蝙蝠般无声无息贴在门背上,而门里的话音还在温和地继续:
  “是的,我也想你。”
  “……很想。”
  “对,我很快就会来,我保证。”
  “是的,在处理完方洁的事情之后,我就会过来。”
  “在那里等着我。”
  “听话……”
  最后两个字,消失在方洁拍门的撞击声中。
  砰!砰砰!
  一下接着一下,我都无法想象出这个瘦弱文静的女人是怎样爆发出这样大的力气去敲打这扇门的,这扇厚实的松木门被她拍得微微颤抖。
  继而门开,露出林默一张微微有些慌乱的脸,而方洁最后一掌恰好打在了他的脸上。他被打得后退了两步,然后不动声色望着她:“怎么了,小洁,为什么这么激动。”
  “你在和谁说话。”这几个字说得很轻,我看到方洁的背影在微微发抖。
  “同事。”林默的回答轻描淡写。
  “她是谁。”
  “同事。”
  “她到底是谁?!”猛地吼出声,方洁冲进去对着他胸口用力推了一下,却被林默一闪身避开。过大的冲力让方洁一下子失去重心跌倒在地上,地板被撞出沉闷一声巨响。
  林默就站在她边上,看着她倒地,看着她下巴磕在地板上把自己撞出一声闷哼。我不知道他脸上是什么表情,他背对着我,我什么都看不见,我只看到方洁在哭。当林默蹲下身试图把她搀起来的时候她一把推开他哭了,哭得像个失去了心爱玩具的孩子。
  而林默一句话也没说,再伸手过去,再被她推开。反复数次,他放弃了,站起身点了支烟塞进嘴里,满是松木香的走道里于是多了阵细细淡淡的烟味:“不要逼我,小洁,不要逼我,我很累。”
  说完转身朝楼下走去。
  方洁没动,呆呆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我想她可能会在房间里继续待上一阵子,如果我是她,我会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不想再见到这个男人在我眼前出现。可是没想到不出片刻,她就跌跌撞撞从地上爬起来直追了出去:“林默!林默!不要走林默!”
  我在她身后跟着,看她跑下楼,看她追出门。直到我也来到那扇门前,有那么片刻我忘了门背后等着我的会是什么,只单纯想追出去看他们怎么样了。门一拉开,面对一模一样那间客厅,我的头脑才一醒。
  幻觉,又是这屋子给我看的幻觉。
  “喵……”身后低低一声叫,我回头看到那只花猫不知从哪里又跑出来,安静躺在沙发上歪头看着我,轻轻甩着它那条蓬松的尾巴。
  我转身朝它走过去,它纵身一跳几步就跑开了,远远站在角落里望着我,那双眼睛在角落里闪着荧荧的亮光。忽然听见胃里咕噜一声响,我感觉到自己有点饿了,抬头望向墙上的钟想看看到底几点了,一看之下不由得一呆。
  真奇怪,这只钟。之前我看它,它指着四点,在我看了那么多事情发生之后再次看向它,它还是指着四点。可是秒针还在滴滴答答地走着,没有停歇。
  
  胃又叫了一声,我跑进厨房去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吃的。
  转了一圈后结果却大失所望,我万没有想到,林默家这么大的一个厨房,里面竟然没有任何吃的东西。只有林默给我泡的咖啡在炉子上搁着,摸上去还有那么点余温,可是咖啡根本就解决不了饥饿的问题。而冰箱里也几乎是空的,除了几盒牛奶。
  我拿出一盒喝了几口,又放了回去。空肚子喝牛奶胃很难受,不过倒也因此不再感到饥饿,我抹了抹嘴回到客厅里,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沙发边放着电视的遥控器,我用它把壁橱里的电视打开,可是打开后每个频道全是满屏幕的雪花,连调几十个频道,最终只能失望地丢开遥控板。
  这鬼地方不但隔绝了空间,连卫星电波也隔绝了,我被关在了这么一个几百坪大,没有食物,更没有任何娱乐的地方。而这会儿狐狸在做什么呢,我到现在没有回去,不知道他会怎么想,也不知道他在发觉我是失踪而不是跟任何一个玩伴出去腐败之后,他会不会来找我,最重要的,他有没有办法来找到我。
  脑子里一闪而过这个念头,我想起那时候被困在靛的地下室时就是被狐狸找到的,而这次他还能再找到我吗,这次的遭遇和那一次完全两样。上次只是单纯的房子,而这次却是个能把空间都隔绝开来的着了魔的房子……想到这里,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我想如果狐狸一直都找不到我,或者过个十天半也才发现我的存在我可怎么办,这地方根本就没有能够让我支撑到那一天的食物。
  想到这点我坐不住了,站起身来来回回在整个房子里转,查看里面每一个结构,不放过它们每一处可疑的细节,那些隐在黑暗里的角落,那些隔层,那些通风板。
  可最后还是死心了,我甚至把二楼通向屋顶的隔断都找了出来,并且用储物室里的梯子爬了上去查看,那之前我从没敢怕过这样的梯子,这种走一步会觉得整个儿都在摇晃的梯子。不管怎样我爬上去了,踩在了那个手指粗的踏板的最高一层,然后顶开上面的盖子,然后我看到那上面有个汽窗,窗上爬满了灰尘和锈,我把它们剥开,一边忍受着那些该死的铁锈掉到我眼睛和鼻子里的辛辣。直到终于把那扇汽窗吱吱嘎嘎地推开,窗外扑鼻而来的灰尘和霉味,而不是应该有的外面新鲜空气的味道,让我失望得差一点从梯子上滑下来。
  
  回到楼下重新躺回到沙发上,我只觉得自己两条腿和手都酸得连拳头都握不拢了,身上全是汗,虽然这地方空调还维持着正常的运转。我身上散发着一股猪一样的味道。
  而墙上的钟仍然在一片滴答声里指着下午四点。
  我想哭,可是嘴却一直咧着,我想我的面部神经大概也和我的手脚一样都麻木了吧。远远正对着我方向的那道楼梯扶手上,不知什么时候那只花猫蜷缩在了那里,看上去就像是花面团,它舔着嘴在那里看着我,两只眼睛像是有人性似的,带着种似有若无的神情目不转睛朝我打量。
  我没去理会它,随它爱看多久看多久,我太累了,又饿又累。以至暂时的连目前的境况也在我脑子里淡化成了各种各样复杂念头里的一个概念,排开这些概念,我昏昏沉沉的,那只猫琥珀色的眼睛似乎也变得模糊起来,我觉得它又咧开嘴笑了,笑得像狐狸得意时的样子。
  然后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感觉不到了,我陷进了一片很深,却也很舒服的昏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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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30 19:22 | 只看该作者
耳朵边响起哗哗的水声,一度我以为是狐狸在掏米做饭,睁开眼看到头顶陌生的天花板才重新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可是水声并没有因此而消失,像我梦里那些怎么吃都吃不饱的蹄膀那样,它还在继续着,就在厨房里。
  我抹了抹口水站起来朝那里走了过去。可是进了厨房并没看到任何人,水龙头不知道被谁开得很大,哗哗的水几乎要从池子里漫出来了,我赶紧过去把龙头拧上,然后打开了排水阀。厨房一下子静了下来,我听见自己胃里轻轻一阵咕哝。似乎那几步路重新唤起了胃的本能反应,我打开冰箱拿出盒牛奶倒了一杯,一口气灌进了肚子了。
  冰冷的牛奶很快让胃再次处于一种麻痹而饱涨的状态,这催促我必须为自己找到一点真正意义上的食物,那种冰滑的液体快把我的胃冻穿了,可是挨个把那几个已经翻过一次的抽屉和橱柜再次找了个遍,我依旧什么都没找到,只能彻底死心。这地方显然只是个困着不想让我出去的牢笼,而不是为了让我安心被困在里面而设的宾馆。
  忽然脚底被什么东西轻轻绊了一下。
  低头到方洁的那只大花猫在我脚下徘徊着,甩着那条松鼠般粗的大尾巴,它头仰得高高的似乎是在看着我,事实上更多的是看我手里那只牛奶碗,我蹲下身刚把碗送到它的面前,它头一低就开始舔了,从喉咙里发出那种满足的呼噜声。
  我以为它或多或少对我有了点亲近,正想伸手想去顺顺它脖子上的毛,却被它很敏感地躲开了,但并没有停下舌头的动作,它一边舔牛奶一边瞥着我的举动,那样子活像在看一个十足的草包。
  这时一个人从厨房外走了进来。
  是方洁。
  她身上穿着那件我原先见过的白色睡衣,看上去像只行踪飘忽的鬼。一路进来,她有点心不在焉地从冰箱拿出盒牛奶,倒了点在手里往自己那双有点浮肿的眼睛上抹,抹着抹着,突然又用力擦掉了,她拿起盒子对着嘴大口喝了起来。
  一口一口用力地吞咽,好象饥渴了很多天。我被她这动作重新勾起了食欲。刚偷偷跟着咽了几口唾沫,却看到她突然头一低哇的声把嘴里的牛奶都喷了出来,随即急急奔到水池边一阵呕,那呕吐声和迅速充斥在空气里那种酸奶酪似的味道迅速把我的食欲又打压了回去。
  我不得不按住胃去压制它反潮的欲望,这时方洁的呕吐停止了,她拧开水龙头用力冲着自己的脸,还有嘴,然后再满脸严肃地看着那些倾斜而下的水冲开池子里呕吐物的残留。片刻离开水池走出了厨房,而龙头里的水还在继续朝下流着,我走过去把它重新拧上。回头再看,方洁已经从外面又走了进来,手里拿着张纸,她的脸色看上去比纸头还白。
  她走到厨房那张小小的餐桌边坐下,将纸摊开放了上去。似乎要写什么,
  
  几步走到她边上,虽然明知道她看不见我,我还是有意识放轻了步子。
  正想看看她在写些什么,眼角瞥见那只花猫又笑了,不是我的错觉。它肆无忌惮地窜到桌子上,跳在方洁的跟前,而方洁仿佛根本没有意识到它的存在。在那张桌子上蹦跳了好一会儿,直到我站在方洁身后伸手朝它挥了一把,它才跳开了,跑到厨房门口回头挑衅地看了看我。
  我没去理它,因为我刚好看到了那张纸上几个很显眼的黑体大字:离婚协议。
  方洁手里的笔压在那个签名栏已经很长时间了,从我走到她身边,到把那张协议上的字看完,协议上的签名档上依然什么字都没有填。她看着那个空格发着呆,嘴角边全是牛奶和水渍。
  “铃!”就在这时桌角那只手机突然欢快地响了起来,我和她都不约而同惊蛰似一个激灵。半天见她颤抖着手指接起了手机,可是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她只是安静地听着。
  手机里有个女人的声音在道:“喂?喂?林默?喂?”
  持续了一小会儿,声音停了,对方挂断了手机。而她把手机放到一边终于在那张纸上签了两个字:方洁。
  她的字真好看,和她人一样精致好看。小心把字吹干后叠了起来,她站起身走出厨房,步子轻得像只幽灵。我跟着她一路走进客厅,看她把那份协议压在了沙发的茶几上。片刻又抽出来展开,再把它压了回去。不到一会儿又抽出来叠好,然后再压回去……这么反复几次,最终她也倦了,把那份已经变得有些皱的协议揉成一团朝地上一丢,转身上了楼。
  我一直等她的脚步声消失在二楼某个房间,才走到她刚才待的地方坐了下来,她刚才坐的地方似乎还残留着她的体温。面前就摆着那份离婚协议,它没有消失,像真的般存在着,可是我不敢去碰它,生怕一碰它就会消失,或者把我卷到什么更加难以逃脱的空间。我只能靠在沙发上看着它,在墙上那只永远指着下午四点的钟轻快的滴答声里,用口水平复着胃里开始烧灼起来的混乱。
  
  
  听见雨声,一度我以为这房子恢复正常了,从沙发上惊跳起来才发现那不过是我的梦。
  我居然在饥饿和客厅死一般的沉寂里又一次睡着了,这次不知睡了有多久。
  抬头闻见空气里一股淡淡香烟的味道,我看到方洁在我边上坐着,怀里抱着她的猫。不远的地方站着林默,他看上去像刚从外面回来,笔挺妥帖的西装,打理得整齐干净的头发。他在一口口吸着烟,频率很快,一边低头看着他妻子在猫背上一下一下撸着。
  两人谁都没说话,空气安静得像座坟墓。
  我小心坐直了身体,一边打量着他们,不知道这座房子接着又想让我看到些什么。
  
  “你叫我回来就是为了这个。”片刻听见林默开口。吸完了最后一口烟,他低头把烟头掐灭。
  方洁没有回答。我发觉她的肩膀在微微颤抖,像是在哭,可是脸上一滴眼泪都没有。
  “你知道我有多忙吗,小洁。”林默又道,口气有点微微的不满。
  方洁的头垂得更低,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她把猫碰到自己胸口前。
  “杰杰死了……”半晌低声道,身子一摇一摇,好象在哄着孩子睡觉:“林默,杰杰死了……”
  林默脸色沉了沉,以他所认为的别人感觉不出的动作。
  很显然他妻子怀里抱的是只死猫这让他感到很惊讶。然后惊讶变成了一种微愠:“死了为什么不丢掉,多脏,你知道你身体很敏感吗,对那些脏东西。”
  说着话伸手过去拿那只猫,方洁触电般朝后一退:“这是杰杰!它是我的杰杰!”
  “好了,我知道,我们埋了它好吗,小洁。”林默的声音放软了,像在安慰一个受了惊的孩子。但安慰并不起作用,方洁很快逃开了他的手站起身走到一边:“我不要你动它。”
  “好的,我不动。”林默朝她摊了摊手,动作优雅而温柔。
  方洁突然哭了:“林默,我们离婚吧……”
  这话让我和林默都吃了一惊。
  林默的脸色立刻变得有点难看,几步走到她身边,他看着她:“你在说什么鬼话。”
  “我想离婚了……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方洁的声音细细的,可是很坚决。
  “你到底怎么了?在想什么?”脱口而出一声喝斥,我以为林默要发怒了,而尽管眼里一闪而过一种焦躁的愤怒,他还是迅速很好地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伸手抱住痛哭失声的方洁,他放低了话音亲了亲她的额头:“只不过一只猫死了,我再给你买一只,好么,别闹了,我真的很累,不要再说这种傻话了好么小洁。”
  方洁把他推开:“我知道你不想碰我,你嫌我脏。”
  “说什么傻话。”
  “何必再装下去,林默,你这样子让我觉得难受。你能不能对我坦白点?坦白点对我说,方洁,我不能再爱你了,我无法忍受自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做爱,就像你日记里写的那样。”
  “你看过我日记了?”
  “是。”
  “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林默,在你这么对我后整整半年,你为什么还要问我为什么?”
  这话一出口,换来林默一阵久久的沉默,他似乎无言以对,面对他妻子的责问。于是只是尝试着去稳定他妻子激动得抖个不停的身体,而方洁并不理会他的努力。似乎有一种无法控制的冲动让她继续着她的话,一直以来不多话的她,这会儿有种歇斯底里般的喋喋不休:“半年前,半年前那件事是你一辈子也忘记不掉的是吗林默。我曾试图让你忘记,我以为我能让你忘记,你当时也是这么说的。可是我做不到,半年了,你嫌弃我的身体就像嫌弃一堆躺在你身边的垃圾。既然这样我们不如干脆离婚吧,林默……我受不了天天和你睡在一起却只能看着你和别的女人做爱了!!”
  最后一句话,她几乎是尖叫着喊出来的,我从没见过方洁这种神情,她就像只被逼到走投无路却死不瞑目般挣扎着的野兽。
  而林默静静望着她的眼神却让我看不透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那眼神很复杂。他不停地抱住她,然后再被她一次又一次地挣扎开。最后一次努力终于将她成功控制在了他的怀里,他看着她身后的墙壁,轻声道:“你想太多了,小洁。和别的女人做爱,我不知道你哪来这样的想法。”
  “你以为我是瞎子吗林默??你以为我傻吗???”抬手一巴掌掴在了林默的脸上,手里那只猫因此从她怀里滚到了地上。原本柔软的身体笨拙地同地板猛一撞击,然后硬梆梆滚进了茶几下的角落里。
  停止滚动一瞬间它的头朝我方向摆了摆,我感觉它好象在朝我看,可是细看它的眼睛却是紧闭着的,嘴无力地微张,露出两颗尖尖的白牙。
  这样子的它让我没来由一阵战栗。
  “小洁,你冷静点,我不喜欢看你这么疯狂的样子。”耳边再次响起林默的话音,他嘴角带着丝血,这让他表情看上去有点严厉。
  “那就一辈子都不要再看吧!”
  “可是我爱你!”
  “爱我就用这种方式折磨我吗?林默?半年了,半年里你以为我一点都感觉不出来你那个与生俱来的洁癖心理和你的虚荣所带给你,带给我,带给我们的痛苦吗?你忘了我是学什么的了,林默,我是个心理医生!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你面对我身体时心里在想些什么!”
  “想些什么?你认为我心里在想些什么?!”第一次听见林默怒吼的声音,他的脸因着方洁的话而涨得通红:“你以为你知道些什么!!”
  “我当然知道!”方洁一把推开了他,甚至不顾自己的头在墙上撞出砰的声闷响:“是不是要我都说出来呢林默,说说你和那个女人一下午可以达到几次高潮?!”
  “你……”林默一下子失声了,脸色由刚才的赤红变得一片铁青。半晌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你在……”
  “是的我在,可我真的很后悔那天没出门继续当我半年里日复一日的傻子!”说完话掉头就冲上了楼,林默抬头看着她的身影,嘴唇抿得死紧。
  直到楼上房门乒的声重重关上,他几步追了上去:“这代表什么!你也曾经这样过不是吗!我们谁也不欠谁!”
  “方洁!开门!你给我把门打开!”
  “你给我听着我是绝对不会离婚的!我没有做错什么!我的心从来没背叛过你!”
  “我不会离婚的!!”
  “我绝对不会和你离婚!!”
  
  之后楼上再没有传出过任何声音,在林默最后那句话音消失之后。
  我站在楼梯口朝上张望,但什么也看不见。那段距离就像一道无法跨越的障碍,很短,可是我提不起勇气跑上去看。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看着我,就在我身后,我回头朝那方向看了一眼。
  发觉那扇原本被我关掉了的房间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了,开了巴掌大一道口,里面漆黑一团,可是隐隐觉得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对我盯着看。
  你到底是什么?我心里暗道。
  几步走过去一把推开房门,扑面而来一股冰冷的空气,带着很久没人睡过的淡淡的霉味。里面什么人也没有,包括那只总是神出鬼没的猫。想起它我迅速回头朝厅里看了一眼,那只硬梆梆躺在茶几下的死猫不见了,和我预想的一样。
  关上门回到客厅,时间仿佛又成了一团无法挪动的固体。我不知道从最初到现在,我在这地方到底待了有多久。从饥饿的程度来看不会超过两天,我知道超过两天意味着什么,那会让任何东西对我来说都失去了它们的吸引力,除了食物。
  于是再次走进厨房给自己倒了杯牛奶,用微波炉加热喝了下去。这次感觉好了点儿,热牛奶让胃暖和了起来,一种暖暖的微饱,而我不敢喝得更多,就是这么点液体的食物,它在冰箱里的数量不过只有三盒,我不知道自己需要靠它们在这里维持多久,没有任何逃出去的希望之前,我得尽可能的节约。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客厅里有人叫了一声:“林默,林默,在吗。”
  小猫一样细细的,是个女人的声音。
  我得说我几乎激动得差点晕过去,那个陌生的女人的声音……我以为通向外界的那扇门被这个无意闯入者给打破了,赶紧风似的一阵冲出厨房,迎面正碰上下楼的林默,那一瞬我以为自己差点要撞到他。
  而他只是紧贴着从我边上走了过去,径自走向客厅中间那个女人。
  这之后不到一秒我已经奔到了大门边,强压着激动得快跳出喉咙的心脏用力把门一开,随即那颗心脏跌进了谷底。因为眼前那间熟悉的客厅。我能清晰地闻到刚才热牛奶时那股喷香的牛奶味从对面这间客厅的厨房里飘了出来,沮丧地把门关上,我这才把注意力转向那个突兀出现在林默家客厅里的陌生女人。
  她也是这房子要给我看的东西里的一部分,这个年轻的女人。
  或者该称作女孩,因为她实在是年轻。年轻得在林默边上就像个不酝世事的小妹妹,以至那张原本普通的脸因着这份年轻而迷人起来。任何属于青春的总是美的,这是姥姥经常看着我说的一句话。
  女孩快乐地抱住了林默的脖子,用她小鹿般起伏跳跃的乳房顶着他的胸,那一瞬我想起了在那间房间里她和林默纠缠在一起时的样子。高高跳起她用力贴着他的身体,把两条腿盘到他身上:“林默,我好想你,想死你了……”
  林默抱着她,背对着我,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你来做什么,不是让你去法国了。”
  “我又回来了。”女孩像个在父亲面前撒娇的快乐小孩:“你知道的,我连英语都说不好,你叫我一个人在那里怎么过啊。”
  “不是还有刘秘书。”
  松开手。女孩跳到了地上,然后跳跳蹦蹦搭住他的肩:“我不要,我要你陪我。”
  “安,不要太任性。”
  原来这女孩就是电话里那个安。于是忍不住再打量了她几眼,她真的就是个大孩子,撒娇地揉着林默的头发,一边嘟着嘴:“安不任性,安不任性你怎么会跟安在一起。”一边说一边腰贴着他的身体扭了扭,随即嘻嘻一笑,俯在他耳边轻轻道:“别说你不想我,你看,它有反应了……”
  话音未落被林默一把推开。女孩子被他这突然而来的动作弄得一呆:“你干什么林默,干什么推我。”
  “这是我家,不要太随便。”
  “你家?”太过年轻的女孩所有的忍耐同她们的岁数成正比,于是之前还是甜甜乖乖的样子,一转眼两条被修得无比精致的眉毛迅速挑了起来:“林默,你求我跟你做的时候可没一口一个你家。”
  “轻一点。”压低了声音林默道。依旧背对着我,依旧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不过声音听上去一如既往的温柔,这个男人,除了刚才一瞬间在楼上的爆发,我从没见过他大过嗓门对别人说话。
  而显然,这温柔对年轻而急燥的小女孩没有太多的用处,反让她觉得之前的委屈更让人无法忍受,她朝林默腿上踢了一脚:“你推啊!你再推啊!”
  “好了,安,”又一脚踢过去,林默顺势抱住了她,这个在他怀里鸽子般娇小的女孩:“乖乖的先回去,回头我再找你。”
  “我不要。”扭头一挣扎,女孩从他怀里挣了出来:“我要你跟我去法国,现在就去。”
  “你开什么玩笑。”
  “我开玩笑?你答应我的,是你答应我的林默。”
  “对,我答应过你,但没说立刻就能去,你知道我手头有多少事要处理。”
  “多少?很多么?虽然我在法国,但我知道你最近都在处理些什么,丁君说你已经有两个星期没去公司了,你很忙?你要处理很多事?处理这么多事居然会两个星期不去公司?你都处理些什么事??”一口气唧唧喳喳把话说完,没见林默吭声,女孩子以为自己说中了他的弱点,当下气得拿包丢到他身上,却被他伸手轻轻抓住,一拉,那女孩子没有任何防备地扑倒在他怀里,于是什么都看不见了,只听见他依旧一如既往低沉温柔的话音:“我的事什么时候论到你来管了,安。”
  “放开手!林默!你弄疼我了!”
  “听我的话,回去。”
  “我不回!你说过要跟我一起去法国的,你说过你不想再继续看到那个女人的!可你为什么还待在这里!”
  “你得给我时间。”
  “多久?快半年了,半年前你对我这么说,难道下个半年,下下个半年还这么说??”
  “回去!”林默的声音终于大了一些,而这换来那女孩子几乎杀鸡般的一声尖叫:“林默!你说你爱我!这就是你爱我的方式吗……”
  话音未落,林默突然扬手一巴掌清脆甩在了那个女孩脸上。
  
  很重的一下,重得那女孩几乎是从他怀里直飞了出去,飞出刹那我看到她眼里不敢置信的眼神,还有微微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的嘴唇,那一切在她仰头倒地时消失了。她摔在了身后的茶几上。
  钢化玻璃做的茶几纹丝不动,她的颈椎部分却发出声脆弱得让人心惊的脆响:咯嚓!
  我不知道林默有没有听见那个声音,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静静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有肩膀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直到一些鲜红色的液体顺着玻璃边缘滴了下来,他才朝地上那具一动也不动的身影跑了过去。迅速把她扶起来在她脑后摸了一把,随即又将她推到了地上。
  他站起来后推了两步,手心里满是鲜红的血。
  
  那么呆站了很久,林默重新朝那女孩走了过去。
  蹲下身先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半晌脱掉衣服卷在手里,把茶几上的血一点点抹干净。然后用那件衬衣包住女孩的头,一边下意识抬头朝楼上看了一眼,确定方洁没有听到任何动静而出来,于是一把将这女孩从地上拉起,拖着她因失去生命而变得沉重的身体朝身后那间半敞着的房间里拖了进去。
  那间本被我再次关紧了的房间,它什么时候又被打开的?我不知道,只看着他拖着女孩的身体从我面前慢慢走过,我脑子里当时什么感觉都没有了。那女孩的眼睛睁得很大,保持着跌倒瞬间那种愤怒的惊讶,她在林默的拖动下歪头对着我的方向。
  几分钟前还因为青春而显得迷人的那种感觉全消失了,这张扭曲得近乎丑陋的脸,她在消失进房间一瞬间身子一震而突然转向我的那双眼让我激灵灵一个寒战。
  
   片刻林默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眼里的神情是安静的,就跟往常一样,好象刚刚被他拖进去的不是被他失手杀死的情人的尸体,而只是一只坏了的玩具。我看着他经过我身边走进了我身后的厨房。不一会儿拿着一把切骨刀走了出来,我不由自主朝后退了一步,虽然心知道他什么都看不见。
  他拿着那把刀重新走进了那个房间。
  就在门合上的同时,楼上轻轻一阵响动。我抬头往上看,看见一道白色身影斜靠在二楼楼梯口的墙边。
  我不知道她在那里站了有多久,无声无息贴着墙站着,如果不是后来发出的那一点声音,根本就无法意识到她的存在,她那么静静站着,两只眼睛一眨不眨对着林默进去的那扇门,脸色比边上的墙壁还要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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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30 19:22 | 只看该作者
那之后再次见到林默,我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记得自己在漫长的等待后坐在地板上又一次睡着了,醒来听见沉重的脚步声,我睁眼看到林默从那扇房门里走了出来。他全身都是发黑了的血迹,用手里的衣服擦着自己的脸和身体,一遍又一遍,直到感觉自己似乎是完全干净了,他跑上了二楼。
  就是这一次他要了方洁,在二楼的走廊里。我想那因为不是方洁所希望的那种要的方式。他强奸了她,像只野兽。
  坐在客厅的楼梯边我可以清晰听见楼上传下来的声音,一次又一次,两个人在地板上扭动在一起的声音像两只咆哮的野兽。渐渐方洁的声音变得微弱了,从最初的咒骂,到哭喊,到企求……然后只剩下林默的声音,他粗重的喘息,他一次又一次的撞击。我想我不认识这个男人了,客厅里弥漫着的淡淡的血腥味似乎让他变得亢奋,他的亢奋钻出他温和儒雅的表皮之后把他变成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一个冷淡的杀人者,一个疯狂的强奸犯。
  而那一切可怕的声音持续在我头顶回响的时候,我感到不远处那扇虚掩着的门里有只眼睛在看着我,而这一次不仅仅只是我的感觉,我甚至已经看到了,在门昏暗的缝隙后面,那儿贴着半张脸,脸在黑暗里闪烁着青白色的光,它在门背后慢慢游移着,似乎试图透过这小小的缝隙看清楚我脸上的一切。
  
  楼上在方洁一声尖叫后恢复了寂静。
  我不知道她怎么样了,也不想上去看,上面应该是一片空白,就像这客厅在经过那一切可怕的事情之后所留给我的一样。而胃里饥饿的感觉却是真实的,我已经无法用语言去形容这种感觉,它让我满脑子疯狂地想着食物,也让我充满焦躁却浑身使不出任何力气。
  门后那张脸消失了,重新恢复成一种空落落的黑,我爬起来走进厨房。
  从冰箱里拿出牛奶的时候我的手控制不住地发抖,急急拉开盖子就朝嘴里倒,可是马上又吐了出来。牛奶已经变质了,它在我淡得发苦的舌头上滚动着一丝豆腐渣般酸腐的怪味。可是饥饿发出的讯号很快盖过了这种味道对于我的困扰。在短暂的迟疑过后,我屏着气把它再次倒进了嘴里。
  那种豆腐渣般的感觉再次滑上我舌头,再流进喉咙,有一瞬喉咙想对它做出排斥,那仅仅只是一瞬。我毫不犹豫地把它吞了下去,一口接着一口。
  直到胃里的空荡被渐渐撑满,我才放下盒子。手上和嘴里全是牛奶变质后腐烂的味道,就像上了年纪的人坏死的牙龈,我走到水池边准备把这些味道冲干净,头刚一低,那些被我强迫压进胃里的液体柱子般从我喉咙里直喷了出来。
  这让我措手不及。试图阻止,这些仅剩下的不多的我的食物。可是根本不管用,或者饥饿的程度还不够达到让我的胃对这些变质的东西完全妥协的包容,它们在我胃里停留了不到几秒钟的时间,就被胃完全地排了出来,我伏在水池边吐得昏天黑地。
  
  抬起头时发觉身边多了个人,这让我吃了一惊。直到看清是方洁才定了定神,我被饥饿折磨得脆弱的心脏跳得像刚刚经过一场百米赛跑。
  她和我一样在水池边呕着,可是什么都没有吐出来,手里那只牛奶盒快被她捏碎了,白色的奶汁顺着她的手指一道道往她腿上淌,她身上一丝不挂。
  “你怎么了,”身后突然响起林默的话音。方洁一个惊跳,她紧张的情绪迅速感染到了我,我不由自主朝边上退开,退到一个感觉上比较安全的距离。
  然后看到林默从背后报住了她,她身体看上去很僵硬,他低头轻轻嗅着她的头发:“病了?”
  “没有。”方洁的话音和她身体一样僵硬。
  “我说过不要喝太多牛奶,最近除了牛奶你几乎没吃过其它任何东西。”
  “不想吃。”说着话试图挣开林默的手,这细微的动作被他觉察到了,他手用了点力:
  “你在干什么。”
  “放开我林默,你弄疼我了!”
  “为什么这个表情?方洁?为什么这个表情?”没有理会方洁的挣扎,他把她抓得更紧,一边在她耳边低低说着,说话声很低,可是看上去有点暴躁。似乎在那次放开了争执之后,这个男人就越来越不擅于控制自己的情绪,而他这种表情让方洁越发抗拒:“放手!放手啊林默!”
  他根本不理睬她的抗拒,甚至勃起了,就像在客厅血腥味给他身体带来的反应。他抓住方洁的两条胳膊把她朝面前的炊头上一推,像狮子玩弄着一只惊恐的兔子,扯着她的发丝,啃着她紧绷的手臂和背脊。然后解开裤子朝她身上压了过去,一把刀似的刺进了她的身体。
  那瞬间方洁嘴里的尖叫声快把我的耳膜刺破了。
  她拼命地挣扎,可是那点微不足道的力气在林默亢奋的情绪下根本像空气般无力。很快她只能在他身体下颤抖,痉挛,而林默对此仿佛浑然不知,只一味地占有,再占有,在她歇斯底里的叫声中。
  有那么瞬间我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朝他们冲过去了,可是到了他们跟前伸出手,手里抓住的却只是一把虚无的空气。然后我也开始尖叫起来,抱着自己耳朵闭着眼拼命地尖叫,那些疯狂的声音无法克制地从我喉咙里喷射出来,就像之前那些变质的呕吐物。
  直到嗓子喊哑了,干涩得有种撕裂般的疼痛了,我才停下自己的叫声。
  睁开眼,眼前什么都没有了,那个赤裸尖叫的女人,那个疯狂发泄着自己欲望的男人。地上全是呕吐出来的东西,我的脸被我不知不觉流出来的眼泪划得冰冷刺痒。
  这地方到底想对我做什么……
  它让我看到这些东西到底他妈的是为了什么?!
  我站起身想跑出去,可是脚踩在自己的呕吐物上一下就跌倒在了地上。然后再也爬不起来了,我的肩膀和膝盖被撞得很疼,我身上没有一点力气,我极端的焦躁,我很饿……
    
  那只后,方洁的呕吐开始越来越严重了,或者说是她的厌食症。林默把她搬到了楼下的房间,因为从那之后我就几乎再没看过他们两个出现在别的地方,尤其是厨房。
  那房间的门始终对外敞开着,这对我来说是种极大的诱惑。
  它里面充满了窗外明媚的阳光,或者阴雨天连绵的细雨,甚至还能看到一两个人路过,仿佛一叫喊他们就能注意到你并且解救你。但由最初的激动到后来的漠视,我知道那里再真实,不过是这房间为了排遣我的寂寞,或者说勾引出我一点小小生存意识而幻化出的海市蜃楼。真的跑过去推开窗,外面又什么都没了,只有一个和我身后同个模样的房间,里面的床上躺着方洁,边上坐着林默。
  然后换来更大的失落,我在这种没日没夜的诱惑和失落里饿得想吃自己身上的肉。冰箱里的牛奶已经全部喝完了,就在两次昏睡之前,那些发酵了的东西在我的嘴里逐渐变成了一种无上的美味,而我不得不以最大的克制去完成对它们的吞食。
  直到最后一滴被我舔干净,这房子里除了水,再没有一样可以吃的东西。我不得不靠整天躺在沙发上以维持自己仅有的体力。而这房子里曾经发生过的一切还如立体电影般真实地在我眼前一幕幕发生着。我冷眼旁观,因为再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分担我的情绪。
  
  林默请了很多医生来这房子给方洁治疗她每况愈下的胃口,可不管是心理还是物理,那些药方最终都没能有效地做达到治疗的目的。似乎除了牛奶任何一样食物对这女人来说都是种可怕的毒药,尽管它们无时无刻不像毒药般折磨着我可怜的求食的神经。她只喝牛奶,但一喝就吐,先吐出来是白的,然后是黄色的水,再然后什么都吐不出来了,只是干呕。
  林默在她身边时这状况会恶化得更厉害,我看到林默跪在她身边企求她的原谅,跪在那里自言自语着,说着他和那个叫做安的女人的事,说着自己脆弱的感情,说着自己的自私,说着自己可怕的无耻……而那一切不是为了得到她的一句话,事实上从厨房里那次施暴之后,我再也没有听见方洁对他说过半个词,他不在乎,因为他知道那是他咎由自取。而现在他只想以他的坦白来挽回自己妻子对他手里食物哪怕一口的品尝。这也会让他感觉到那是上天给他的恩赐。
  可是上天并没有眷顾他,就想上天同样眷顾不了饿得连站起来都成了种困难的我,以及被施暴时毫无反抗能力的方洁。她什么也不吃,只是坐在床上静静听着林默的忏悔,发着呆。也许还在想着别的什么东西,因为她的视线总是停留在房间靠门的一角,长久的停留,似乎那里存在着什么可以让她专注去看的东西,尽管那里什么都没有。
  于是她越来越瘦,以一种极快的速度。
  原本丰润的头发也变得像杂草般干枯起来,而林默,我再也没有从他眼里找到过曾有的那些暴躁,烦躁,即使是在一次又一次被方洁的呕吐弄得浑身污秽的时候。那男人眼里所仅有的只是害怕,他日复一日地害怕着,甚至不再敢去碰方洁的身体,在给她从食物的时候也是。他小心避开着同她身体的直接接触,生怕从她眼里看到一丁点的惶恐。而在我还有那么点力气,或者肚子还没饿到让我失去理智前,他小心谨慎的样子有一阵子让我觉得他可怜,可怜到了卑微。
  
  可是卑微和企求并没能带来什么转变。
  在又昏睡了五次之后,我看到方洁没有和往常一样看着房间的一角发呆。眼睛依旧睁着,她靠在那些柔软的枕头上,可是那双在她消瘦的脸庞上显得格外大的眼睛,里面一点神采都没有,就像只做工最精致的木偶。
  林默在门前站着,没有看她,只低头吸着烟,浓浓的烟快把整个客厅都占满了,他还在不停抽着,嘴唇因为过干而开裂了,地上一堆横躺着的烟头上全是他嘴唇上的血。
  那一瞬我明白方洁死了,在床上躺了不知道多少个日子之后,她在我的睡梦里走得无声无息。而我还在清醒地经历着她曾有过的感觉——饥饿,极度的虚弱,恐惧。只是她是因为不想吃,而我是吃不到任何东西。
  我希望有谁能给我一杯水,我连起来走到厨房那点距离的力气似乎也没有了,脑子里发疯地想着狐狸,那只总是在一些困境之后意外出现在我眼前的狐狸。
  他会发现我吗,他会来找我吗?
  在我彻底饿死之前……
  他会不会再一次给我一个突如其来的意外……
  
  再一次陷进昏睡,老天保佑我倍受煎熬的周期最近变得越来越短。之后不知道过了多久,昏昏沉沉睁开眼,我看到林默从门外带进两个人。
  两个男人。
  门外的阳光强得一度让我只看到三条影子在我眼前晃,我难受得缩起身体,门被关上了,一个人在我边上坐了下来,我看到了他眼睛上熟悉的暗色阴影,像古埃及人那种深深描绘的眼影线,还有他那头被挑染得颜色很夸张的短发。
  竟然是术士……
  心脏一阵急跳,仿佛一瞬间那些从我身体里被抽离了很久了力气暂时涌了回来,我支起身开口想叫他,可是干涸的喉咙里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想用脚去撞他,可是撞上去就直穿到了对面的扶手。最终重新倒回沙发上,那点返回的力气就像心脏所赋予我的一点点回光返照,过了这点时间,它们就消失了。
  但我明明可以感觉得到他坐在我身边时那种重量,还有他身上的温度,甚至我感觉到他朝我这里瞥了一眼,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可他确实没有察觉到我的存在,就象这房子里的主人。
  我失望透了,或者用失望也不足以形容我此时的心境,我觉得我几乎就离逃生只差一张纸的距离了,可这张纸却隔着一个世界的距离。
  也许这心情该被称作绝望。想着,我艰难地咽了下口水,摸索着试图从沙发上下来,因为再不去厨房,我恐怕我会在饿死之前就脱水而死。却在这时余光扫到了术士边上站着的那道身影。
  他们俩是一前一后进来的,一进来就被术士的身影挡住了我的目光,所以我并没有更多的留意。这会儿挪开了,那张脸清晰地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那个男人有着头冗长的白发,还有一双来自地狱般暗紫色的眼。
  长长的头发遮住了脖子上若隐若现的锁链,那双眼睛一如往常的平静无波,就像我在术士家遇到他时那样。而这会儿我疯狂地希望他能动一动他的眼睛朝我这里看上一眼,如果他能看到我的话,那该多好,他应该能看到的吧,为什么不能……他是上古麒麟啊……
  铘!我在心里尖叫:铘!快朝这里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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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
 楼主| 发表于 2008-1-30 19:23 | 只看该作者
可是铘终究没有听见我心里的声音,连看都没朝我的方向看过一眼。虽然他是只上古神兽,但这会儿我确信他只是道影子,一道由这间房子出于某种未知的目的而让我看到的影子,就像林默,就像方洁。这认知让我有种急火攻心的感觉。
  之后我似乎休克了,因为有那么片刻我什么感觉都没有,没有胃里蚂蚁般啃噬的烧灼,没有心里火烧火燎的焦急,也听不见感觉不到周围任何动静。直到重新听见耳朵边那些嗡嗡的说话声,我看到坐在我边上的人变成了林默。
  他在抽着烟,弄得我眼前烟雾缭绕。
  “你要知道,我们这行收费可不便宜,你确定要做这比交易?”耳朵里那种轰隆轰隆的嘈杂逐渐淡化后,我辨别出术士的声音。他和铘站在一起,看上去像在看着墙上的油画,有点漫不经心的样子。
  “我确定。”林默回答,“只要可以得到我想要的,多少钱都没问题。”
  这话让术士笑得眯起了眼:“我知道你很有钱,林先生,多少有钱人我都见过,不过不是多少有钱人都能出得起我想要的价钱。”
  “你先开个价吧。”林默的声音隐隐透出些不耐。
  “成,你先带我去看看她的状况。”
  “这边请。”
  说着话,林默起身带术士朝方洁的房间走去。铘待在原地没动。有那么片刻他目光似乎朝那个房间的方向闪了闪,可是那扇门从林默和蓝进去后就一直关着,我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也不想知道,我只想能有那么千分之一甚至万分之一的机会他会突然间朝我这里看上一眼,可是没有,无论我在沙发上怎么摆动我的手,用自己最大的声音叫着他的名字,他始终没有任何感觉。
  真绝望。
  如果我眼睛里还有多余的水分,我想我真的会哭出来,可我虚弱得连哭都成为一种不可能。他离我那么近,几步路就能走到他身边的距离,可是却和我根本不在同一个空间,还有什么能比这更让人绝望的么,我一遍一遍叫着他,一遍一遍做着手势,却不敢过去碰他一下。生怕碰到了,手却从他身体穿了过去,这样的话我可能会崩溃。
  直到术士跟在林默身后走出那个房间,我放弃了能吸引住麒麟注意力的所有努力。
  心脏因为我过于巨大的动作而有些不堪负荷了,我不得不重新躺回沙发上,以免长期处在饥渴状态的它因此而突然崩裂……我想我已经闻到了死亡的味道,它带着林默身上的烟草味,还有麒麟身上淡淡的檀香。它离我越来越近了,在这些活生生触手可及的男人的面前,而他们什么都看不见。这真是无法形容的一种痛苦,就好象一把刀在慢慢地支解着我,而我张着嘴却无法让别人知道我很疼。
  
  “怎么了,”许久,嗡嗡作响的耳膜里响起林默的话音,他在问一直没有吭声的术士:“有什么问题?”
  “问题很大,来之前你没告诉我她已经死了。”术士的回答一改之前的懒散,变得有点陌生的认真。说话间他的身影在我眼前晃过,我以为他会再次坐到我边上,而他只是为了拿茶几上那包烟。
  “他们说你有让死人复活的能力。”
  “你在开玩笑?”点燃烟叼进嘴里,术士笑:“林先生,谁能让死人复活?”
  “……你同行说的。”
  “我同行?那个卖给你尸膏的女人?”
  “是。”
  “那你为什么不找她去做。”
  “她说她做不了。”
  “我也一样,林先生。并且很抱歉我得告辞了。”话音落人已经走到了大门口,伸手把门推开,随之一泻而入的阳光再次让我心脏一阵剧烈地鼓动。
  但那扇门很快又林默重重合上,在术士跨出门之前:“不说个价钱么,蓝,我想什么事都是可以商量的。”
  术士回头看了看他:“这不是房产生意,林先生。那玩意可以随便侃侃价钱,我们这行有我们的规矩,做不来就是做不来,多说没有什么意思。”
  “半山那批房产,你可以提五分之一。”
  一口烟从嘴里喷到林默的脸上,术士笑:“这不是钱的问题。”
  “那是什么。”
  术士朝着铘的方向打了打响指,没有回答。
  “你同行告诉我,当你们的买卖在无法用金钱去衡量价值的时候,你们有个规则叫物物交换。说出你想要交换的东西,蓝。只要我出得起,我想没问题。”
  术士听完没有吭声,把麒麟召到身边后他看着林默,以一种陌生而奇特的表情。我想他脑子里一定在盘算着什么,虽然他什么表示都没有。半晌他道:“你那么爱你的太太,为什么不把她送去医院。”
  “我请了很多专家,他们都对她没有任何办法。”
  “是么,那就让她去吧。”
  “我不懂,既然你真的有可以让她复活的方法,为什么不肯用。我想这对你我来说都不会有任何损失的吧。告诉我,到底要什么……”话音未落,却被术士伸出的指头制止:
  “逆天而行么,你还不起那个代价的,林默。”
  淡淡丢下这句话,术士再次把门推开。这一次没有受到任何阻拦,他晃着他特有那种漫不经心的步子踢踢沓沓走了出去。铘就紧随其后,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融进了外面亮得刺眼的阳光里,那一刹那我快急疯了。
  这感觉就好象溺水的时候明明看到一根浮木从自己眼前漂过,却没能来得及抓住它,还只能眼睁睁就看着它就这样打着转轻巧从你面前离开。
  怎能不急。
  当下集中了所有的力气一下从沙发上爬起来,我朝着他们离开的方向直冲了过去,“铘!”我大叫:“铘!!”
  没跑出两步脚一软,我一头栽倒在地上,膝盖和地板撞出的声音很响,但没有任何疼痛的感觉。我全部的注意都在那两道渐渐远离的背影上,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我期盼那只麒麟能够因此回头看上我一眼,但是依旧没有如愿,门很快在他身后合上了,它隔断了我最近也是最后一个从这鬼地方脱逃出的希望。
  也许我真的要饿死在这里了……从地上爬起来时我想。这念头让我害怕,因为很绝望。
  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正看着我,就在林默的身边,我那方向看了一眼。
  然后看到了方洁那只死去已经很久的花皮猫。
  它在林默脚边蹲着,轻轻舔着自己的脚爪,一边时不时朝我瞄上几眼。眼神很怪,我说不清那叫警惕还是嘲笑,或者两者都有,然后喵的声轻叫纵身跳到了我的背上,沉甸甸的身体压在我身上就像一只小小的沙袋,它在我背上跳来跳去,又在我试图伸手抓住它的时候迅速跳开。
  落地后咧开嘴对我笑,这只幽灵般唯一在这样一种古怪世界里能看到我存在的小东西。从我的背到地板那短短的距离,它跑跳而过的轨迹在空气里散发出一种阴侧侧的味道,像雨后的湿泥。
  “你是个什么东西!”看着它的样子,我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潜意识觉得它可以听得懂,因为在我说出这几个字后这只猫又笑了,笑的样子有点洋洋得意。
  “你想把我怎么样。”我再道。
  它却不理睬我了,屁股一扭朝楼上跳了过去,几个纵身消失不见,留下我一个人躺在空了的客厅里。客厅里还留着刚才那几个人留下来的烟草味,似乎想诱使我相信之前他们的存在并不是幻觉,可它并没有办法真实挽留那些人的存在。
  
  
  走进厨房,大口的自来水暂时把我空得快要穿孔的胃撑了起来。最近一段时间我一直靠这个来维持身体仅有的需求,但不久它又完全被胃返了出来,呕吐出来的清水和我的胃液一个颜色,因为里面除了水以外已经没有任何东西。
  我坐到了地上,然后就起不来了,身体很难受,一种饥饿却又肿胀的感觉。这种感觉沉淀到手脚和两腿上就变成了一种铅似的东西,它压得我没办法动弹,甚至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有能力返回客厅。我抬头看着冰箱上那只钟,和客厅里的一样,它指着四点,虽然分钟和秒钟都没有任何异常地走动着。而我到底在这地方待了多久了……三天?四天?或者更久……而我还能继续这样支撑多久。我希望那个日子可以短一些,因为已经真的快要忍受不下去了,这种没办法得到解决的饥饿,它比死亡更让人觉得可怕。
  忽然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抬头看到林默从外面走了进来,怀里抱着个人。
  有那么一瞬我以为他抱着的是个假人,因为它看上去硬邦邦的。直到看清楚方洁的脸,我才意识到原来是她的尸体。可他为什么要把方洁的尸体带来厨房?我不明白,只是下意识朝角落里挪了挪。看着他把方洁放到了餐桌上,尸体很硬,以至费了他不少的力气才让它躺平,可是两只手还维持着一种朝上伸着的姿势,我听见林默嘴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叹息。
  然后转身打开冰箱,从速冻库里那出来一只小罐子。拧开盖子用手指从里面挖出块黄褐色的膏脂,他又迅速把它合上放了回去,惟恐慢了它就会融化似的。随即低头把那点膏脂在手掌里揉搓开了,解开方洁身上的睡衣,把它朝她身上一点一点抹上去。
  很小心的动作,比美容院里那些做护肤的工作人员还要小心,从额头到脚趾每一块有皮肤的地方都抹遍了,空气里因此而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油渣香,那味道让我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片刻方洁原本僵直着抬在半空的手臂垂了下来,带着种软软的弹性。这动作把我给吓了一跳,以为她突然活过来了,而随即意识到那不过只是一个小小意外的动作。她依旧静静躺在桌子上,只是不知怎的,整个身体看上去似乎变软了,如果说之前的她看上去就像只躺在桌子上的木偶,这会儿就像刚睡着一样,异常柔软。
  这真不可思议……
  在我呆看着的时候,林默已经把衣服给她重新穿上了,一边低低对她说着些什么,就像她活着,但对他不理不睬的那段时间一样。
  他说他会让他们重新开始,他说他会彻底忘记半年前那件事,他希望方洁同样可以忘记他的这个错误,因为每个人都会犯错,而他们最大的错误就是让彼此生活在对彼此错误的阴影里……这是很可笑的,他们那么相爱,却为了这么可笑的理由演变到了这个地步。于是上帝为了惩罚他,把一切他爱的他怕的都带走了,而现在他什么也不想要,只希望她能回来。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三番五次林默去术士的店里,术士却对他避而不见的原因了。
  他想让死去的妻子复活。
  这真是个任性的理由,虽然名义上是为了爱,却相当自私,这个温文和煦的男人很自私。
  为了自己所谓的爱,他让方洁生活在一个根本感觉不到他爱的爱巢里。也为了自己所谓的爱,既不能释怀方洁曾犯的错,却又不肯放她离开。更为了自己所谓的爱要把一个已经死去的人复活,他难道不考虑一下自己复活过来的会是什么样的方洁吗……
  我想起店里那个一喝牛奶就吐的方洁,那个吐到连血都呕出来的方洁。如果我现在看到的都是过去式,那么在店里所看到的,应该证明林默已经成功了,他成功复活了自己的妻子,不知道是因为术士后来的妥协,还是别的什么人。总之方洁真的活过来了,我亲眼看到,亲眼感觉到的,只是她到底对自己的复活有着什么样的感觉,我却不得而知。
  脑子里还在乱糟糟地想着,林默已经把方洁重新抱了起来,这会儿看上去像抱着个睡美人。如果这时方洁突然睁开眼,我想我可能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她在林默涂在她皮肤上那层膏脂的作用下,一张脸看上去根本就不像个死人。
  转身带着她朝厨房外走去,我看着林默的背影,心脏却突然一阵刺痛般的抽紧。
  我在他身后看到一个女人。
  女人有着很漂亮的身体,青春而活力的身体,但女人没有头。女人的头在林默的肩膀上,为了更好地看清楚林默怀里那具尸体似的,它歪在那儿静静朝下看。一直到走出厨房,突然感觉到了什么,它回转过来朝我脸上冷冷一瞥。
  那瞬间我一下认出了这张苍白的脸。
  虽然没了活着时那层红润的光泽,她至少不像刚死时那样扭曲得可怕,在她还活着的时候林默叫她安。安就像是道影子般静静追随在林默浑然不觉的身影背后。
  
  我又吐了,胃部一阵阵抽搐刺激得我无法抑制地对着地板干呕。我在这房子里看到了这种东西,这意味着什么……它的怨气很重,重到刚刚意识到它的存在,整个空间就冷得让我牙齿都抖颤了起来。
  安?是因为安吗?是因为她我才被陷进这鬼地方来的吗??
  如果真的是她,那我完了,自从姥姥给的链子在老家断掉之后,我就一直都没有找到能够替代它去抵挡住这种东西的物品。如果真的是她那我绝对死无葬身之地。想到这个我咬着牙从地上站了起来,跌跌撞撞一路跟出去,可是到了客厅却没看到林默的身影,也没看到安,只有不远处那扇房门虚掩着,开着一巴掌大小一道口子,里面漆黑一团什么都看不清楚,可是又似乎有着某种奇怪的吸引力在那团漆黑里诱惑着我走过去看。
  我扶着墙壁朝它一步步过去。
  耳朵边有什么东西在响,嗡嗡的和那些被饥饿折磨出来的轰鸣声混在一起,像是有人说话,又像是谁在咯咯地笑。我看到那只大花猫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出现了,琥珀色的眼珠瞪得滚圆,它蹲在那道门边默不作声看着我,直到我离门近了,嘴里突然‘呵’的声发出阵奇特的怪声。
  我被这声音惊了一下。
  一时不知道该继续朝前走,还是往后退,这只古里古怪的猫,没有同往常一样朝我露出那种讥讽般的笑,它眼里闪烁着的东西让我隐隐有点不安,似乎一下子又回到那天见到它尸体的情形,那种莫名而不安的恐惧,让我不由自主震慑于这只在我脚下不过一只绒线团般大小的东西。
  突然它一纵身朝我身上扑了过来!
  眼看就要扑到我脸上,下意识伸手去挡,它却凭空倏地消失了。只冷冷一阵带着泥土般味道的风从我脸上扑棱棱划过,我听见身后一阵金属撞击时发出的低低脆响,“锵琅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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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7#
 楼主| 发表于 2008-1-30 19:23 | 只看该作者
迅速回头,身后那道楼梯的扶手上斜躺着一道身影。
  不知在那里待了有多久,他一手支着头,一手拈着手指间那根银光闪闪的锁链。那双暗紫色的眸子头一次那么清晰而直接地望着我,像是我和他之间根本不存在那样一道无形却遥远的时空界线。
  再看,还是觉得他在看着我,那双眼睛里甚至可以辨认出我脱了形的身影。
  于是试探着,我朝他轻轻叫了一声:“铘……”
  他丢开锁链坐了起来,再次朝我看了看:“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那么简单而冰冷的一句话,却在瞬间让我的眼泪哗的下涌出来了,我无法克制这种从心脏里喷涌出来的酸。一时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我拼命压抑着嘴里的哽咽,好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清楚一点:“你……能看到我……”
  “为什么不能。”
  “可是刚才……”
  “什么刚才。”
  “没什么……”确实没什么,有什么能比他可以看到我更重要的,终于有人可以看到我了,在这个地方,而且他是铘。“可以把我带出去吗……”我问。
  “不能。”他回答得干脆直接。
  这让我愣了愣:“那么狐狸,你能帮我把狐狸带来吗。”
  “不能。”
  “为什么?”
  “我只做我的主人所吩咐的事情,你不是我的主人。”
  这回答让我额头的筋突突跳了起来,那种被饥饿扩张出来的烦躁感。我极力压制着这种情绪:“铘,没有商量余地么,我会饿死的,我坚持不了多久了铘……”
  “你不是我的主人。”他回答时那种公事公办的眼神让我心寒。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要来这里,铘。”
  “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这地方,不过恰好路过。”
  “你!”急匆匆尖叫了一声,因为他站起来转身的样子看上去像是要离开,下一瞬我跪倒在了地上,因为所剩的体力已经不足以支持我再继续站下去:“铘……求求你把狐狸找来,求求你……我不行了……”
  “你不是我的主人。”第三次得到这句淡淡的回答,我焦躁得想用刀一把捅了他。
  最绝望的东西是什么?莫过于希望就在你的眼前它却并不属于你。我无法形容这会儿我心脏里那种火烧火燎一样的感觉是什么,我想我没饿死,必然也快要被这冷漠的神兽给活活急死气死。他漠然理智得就像一台冰冷的机械。
  却又没有力气对他发火,也不敢,他不是狐狸。高贵的麒麟无所谓要任何人一条小命,除了他的主人。而我曾经有机会成为他的主人,可是我做不到,现在他的主人早有他人。
  没有人可以要求一只骄傲的麒麟为他做些什么,只有他的主人。
  想着,我躺到了地上,不去看他,也不去想他这会儿正在我眼前坐着,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目光看着我。
  客厅里有那么片刻一阵死寂。静得让我脑子里长长一段时间都恍恍惚惚的,我想着他的话,想着最近这一切的因果种种,甚至想下一秒再抬头,那只麒麟没准已经消失了。可我一直不敢抬头,怕的就是我的想法得到了明确的证实。
  
  直到一阵金属撞击的轻响再次响起,我听见有脚步声朝我这方向慢慢走了过来。
  “把狐狸找来,把狐狸带来。你总是想着那只狐狸会给你带来什么意想不到的奇迹,是么。过去也是,现在也是,死不悔改。可是现在他在哪里,宝珠,那只狐狸在哪里。”
  话音落,一双赤裸的脚出现在了我的眼前,那上面缠着长长的银链子,很细,可是牢牢锁着这只上古麒麟的爪子。我沿着那双脚抬眼朝上看了看,“不知道……”我回答。
  他蹲下身,低头看着我,长长的发丝扫着我的脸:“不知道?真是好回答。那就带着这三个字死掉好么。”
  我没有回答。虽然在他这样一种冰冷而傲慢的眼神里,我有种想说“好”的冲动。但没敢说出口。生怕一说,他就消失了,于是这片即将吞噬掉我的波浪上连片遥远但还真切的浮木也彻底不见。
  我真怕死……我唾弃自己。
  可是我真的不想死……
  “不想死,是么。”仿佛看穿我的所想,铘再次开口。他伸手把我挡在了眼帘上的发丝漫不经心地拂开。
  我点点头。
  “那就想办法。”
  “我想不出办法……我真的没有办法……”
  “那就等死。”
  “难道你就不能帮我带个口信给狐狸?!”
  “那又怎样,如果他能找到你,他早就来了。”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他救不了你。”
  “铘,你来就是为了对我说这些。”
  “我只是刚好路过,不是为了你。”
  “你走吧。”
  “那就告辞。”
  说完他站了起来,眼见就要转身离开,我用尽力气一把抓住他的脚踝:“我到底应该怎么办,铘!我不想死!我求求你帮帮我!帮帮我!”
  眼泪掉下来的时候,他的脚从我手里抽开,然后朝我俯下身:“我不会帮助任何一个人,除了我的主人。”
  “我就是你的主人!”我哭着喊。
  他的头朝我贴得更近了些:“你说什么,刚才。”
  “我就是你的主人!锁麒麟还在我这儿,我就是你的主人!”话音没落,我戴着锁麒麟的那只手腕突然间疼了起来,刺骨的疼,仿佛在惩罚我这一叠声疯狂的乱语。可我管不了那么多了,一边硬撑着从地上爬起来,我一边死死盯着他,生怕一眨眼这只麒麟就会在我眼前消失不见:“它才是你主人的证明不是么,铘,术士拿什么来证明他是你的主人。”
  “而你又拿什么来证明你是我的主人,除了这条链子。你甚至连这个地方都出不去。”
  “这不是我的错!我是人!我不是神!”尖叫,我软得发抖的腿却控制不住自己朝他方向倒了过去。眼看就要再次跌倒,被他肩膀挡了挡,我得以站稳。但并没有伸手扶我,甚至没有看我,我的尖叫声让他微微皱起了眉,他有点不耐烦。
  我住了嘴,然后离开他的身体。我不想要这个傲慢的男人一点点无谓的帮助。这对他对我来说都是种侮辱。
  或者死就死吧,狐狸教我做人要懂得见风驶舵,但他并没教过我忍辱偷生也是种美德。放弃算了,我已经丢够了脸。
  想着,我决定回到沙发上去躺一躺,可是手腕疼得厉害,我不得不用力把那截该死的链条朝外扯。忽然想起狐狸说过的话,他说这东西相当于连着我的命脉,断了,我的命恐怕不保。当时听狐狸这么说的时候,我觉得心里很冷,而这会儿,我却用更大的力气去将它朝外扯,恨不得马上能把它扯断,这样就可以一了百了了,总比慢慢被饥饿折磨死来得干脆痛快。
  而我这么做的时候,铘只是静静在一边看着,我没有留意他脸上的神情,或许应该是一种期待,他等这天等了很久了吧,几百年?几千年?链子断了就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束缚他了,我解脱,他也解脱,大家都解脱,岂非快哉。
  于是咬着牙再加大了手里的力道,可是没有用。手上的力气很快消失了,那一点点因为我心里的愤怒和小小的骄傲聚集起来的力量,转眼间就在拉扯中消失干净。脚开始站不稳了,我想找个地方靠靠,可是面前站着的是铘,他的身影在我混乱的视线里从一个变成了三四个,我分不清楚哪一个碰过去会是我想要的墙壁。
  而手腕更疼了,像是无数把刀子在往我骨头里刺,以至我忍不住大声叫了出来,我愤怒地叫着,愤怒地拉扯着,愤怒地用自己手腕和手腕上的链子砸向眼前那个一动不动冷眼看着我寻找自杀方法的男人。
  然后发觉自己的动作有点不受控制。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太过虚弱的关系,我发觉自己身体朝其中一道铘的身体上靠了上去,并且用我的手腕缠组了他的脖子。
  确切的说是手腕上那根链子。
  链子缠绕在他脖颈上,黑和白的对比,这让他皮肤看上去格外的苍白。
  他苍白的脸色对着我,一双眼睛由最初的暗沉变成了一种有点刺眼的亮。
  很亮的紫罗兰色的光,也很漂亮,那光似乎能直刺进人的眼睛里,于是一瞬间,我的脑子里什么都没有了,我看着自己靠近了这个高傲的男人,而他对我这突如其来的动作不退不避。目光依旧追随在我脸上,我避开他的眼睛,对他说:“带我出去,铘,这是我的命令。”
  
  双手间突然空了,麒麟腾身而起,蛇般窜向了房子高高的天花板。那瞬间我看到自己手腕上这根漆黑色链子在一刹那突然绽出道亮红色的光,光绕着跃身而起的麒麟手臂长长的一圈,又骤然间刺出,像把尖锐的利器般弹出他手掌。
  好象握着把猩红色的剑。
  剑尖指的方向是天花板正西那片隐在阴影里的角落,他用它朝那方向直刺了过去,长长一道猩红色的弧度。
  “不要——!”
  就在‘剑’尖离那地方不到几公分远的距离,角落里猛地一声惊叫。随即那个角落裂开了,就像有谁从那地方撕开一道口子,沿着口子长长的裂缝我看到那地方又出现了一个角落,同样的一片天花板,上面匐着团小小的影子。
  它有一双瞪得大大的琥珀色眼睛,还有一身很漂亮的虎皮长毛。
  “杰杰?!”
  “喵!不要杀我!!!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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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8#
 楼主| 发表于 2008-1-30 19:23 | 只看该作者
耳边响起了雨的声音,从这幢房子外面传进来,很大,就像把我困在这里的那场雨一样。甚至可以感觉到一些带着雨腥味的风从房子某个地方飘进来,冷飕飕的,把我乱成一团的脑子吹得一醒。
  突然而来的变化。
  是从铘把杰杰抓到手心后骤然间出现的,还有周围一片骤然压下来的暗。原本亮在客厅里的灯刹那间都熄灭了,仅有的光线来自窗外的路灯,湍急的雨把灯光打得模模糊糊的,带着我已经很久很久没听到过的,那种来自外界的声音。
  相当突兀的转变,突兀得让我一时很难适应,甚至没来得及对外面清晰的雨声生出那么点兴奋,只呆看着铘重新落回到我身边,落地的姿势很轻,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托着似的,无声无息在我面前站定。
  手里那只猫像只瑟瑟发抖的毛线团,它睁大了一双眼看看铘,又看了看我,嘴里发出‘咪’的声轻叫。转眼被铘丢到了地上,“不是它。”我听见他低低说了一句,并且抬头在整个大厅里慢慢扫视,目光刀似的冰冷。
  他这种样子让我紧张。原本在刚才那一刹那的转变之后我以为自己已经脱困了,可是铘眼里那种并不安定的神情让我对此产生怀疑。
  手腕没再感到刚才那种刺骨的痛,也不见了之前那片可怕的红光,整串锁麒麟这会儿和往常一样安静懒散地垂在我手腕上。我下意识摸了摸它,朝铘走近了点:“铘……”他抬手,示意我噤声,转身朝方洁房间的方向走了几步,突然身影倏地下不见了。
  我一惊。
  想出声叫他,可是他刚才的举动又让我不由自主地闭了口,再次朝周围扫了几眼,我确定铘真的不见了,原本他站的地方横着那只猫细长的影子,没了之前惊魂不定的狼狈,它慢吞吞伸长了脖子在地板上嗅了嗅,然后把目光转向我:“真是急性子,这只麒麟。”
  再次听见这只猫开口,我没有太多的惊讶,但它能认得出铘是只麒麟却叫我吃惊。
  “他把我们丢在这里,真是该死。”咧了咧嘴,杰杰朝我走了过来,目光里有种磷火似的东西在黑暗里微微地闪:“他难道不知道这对于我们来说有多危险。”
  “是么。”对于这只猫,我想问它的话其实很多——为什么我会被困在这里;我被困在这里是因为林默还是因为它,因为在铘出现前只有它能看见我在那个世界里的处境;它为什么会说话;它到底是种什么东西……
  但最后什么都没问,我只是胡乱应着它的话,一边朝大门口的方向挪。试图挪到一个比较安全的距离然后夺门而逃,可这小小的念头似乎被那只猫一眼看穿。它朝我咧了咧嘴,一纵身跳到了我的身后:“现在还不可以。”
  “为什么。你走开!”
  “我是为你好,那只麒麟不在,你走到哪里都不安全,不如跟我一起待在这儿,趁那个还没彻底消失。
  “你什么意思。”
  “意思,”走到我脚边,杰杰蹲了下来,两只眼却和铘一样朝周围不停扫视着,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你也看到了,这房间里发生过的那些事,不太干净的一些事。”舔了舔嘴角,它又朝我看了一眼,见我没吭声,它继续道:“人就是这么蠢,错过一次后往往会用更大的错误去弥补,就像林默,我一向觉得他很聪明,能赚钱,也能在自己老婆眼皮子底下和别人偷情,说真的,我觉得他还是个不错的主人,他总是给我最贵的那种猫粮,而且还没让方杰阉割了我,这点上至少比那个每天就知道把我抱在手里当玩具的女人强。不过没想到这么聪明的人蠢起来还不如地下室那只老鼠,”说到这里动了动耳朵,它警惕地竖起了脖子。
  这举动让我一阵紧张。
  片刻它的表情又缓和了下来,舔了下爪子,它再次开口:“如果你闻到有什么香的味道,你得记得提醒我,最近我的鼻子不太好使。”
  “香?什么香?”我问。因为它不说的时候倒也没注意,被它一说,我隐约觉得空气里似乎真的有什么不一样的味道存在,那种潮湿的、类似某种熏香似的味道。但味道很淡,似有若无的,我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一种香,你们人类常用来上供用的那种,不过不太一样,它叫还魂香。”
  “还魂香?”随口应了一句。鼻子里那种似有若无的香味不见了,刚才那一阵短短的感觉确实是我的错觉。
  无论什么样的人,在这种鬼地方跟这么一只鬼里鬼气的猫在一起谈论这样的话题,总不可避免感觉会受到一些精神上的影响,就像谈到蛋糕总不免让饥饿的人吞口水一样。而我更关心的是铘的去向,从刚才消失后他就没再出现过,把我一个人同这只猫一起丢在这房间里,他到底上哪里去了?想着不由自主又朝大门看了一眼,可是那只猫的眼神追着我的视线。真该死,它知道我在想什么,而我不知道我现在的力气是不是让我有那能力和它对着来。
  我饿得快要崩溃了……
  “对,它是用死人灰做的,术士说它可以用来招魂。”
  “术士?”这两个字让我一激灵:“你认识术士??”
  “不认识,我只是听说。要知道,猫的耳朵不比狗差,有些东西不需要特别留意,但总能让你听上那么一点。”
  “……你说那东西可以用来招魂?”
  “没错。”说着话斜了我一眼:“说真的你真叫我失望,大姐,你刚来时我以为多高的高人来了……真没想到,居然是连三脚猫都不如的一个蠢蛋。本来为了救你布下的场倒差点要了你的命,我说,就你这能耐为什么还会带着那种东西。你找死么?喵。不要以为瞪我我就会怕你,现在还想问什么,是不是想让我告诉你为什么这里有还魂香??”
  我确实很想知道,但没问。它这话听得真叫人想发火,可是我发不出来,我只能盯着它看:“叫你失望了,我很抱歉。”
  “算了,你已经吃够苦头了,而且我还不想得罪你。你是杰杰需要的。”
  “你需要我干什么。”我很佩服这只猫什么样的话都能堂而皇之地说出口。
  “需要你帮我对付那只被这种香引回来的东西。”
  “你是说方洁?”不知怎的脱口而出这个名字。下意识认为杰杰所说的东西就是指方洁,因为林默曾试图不惜一切去换来让她复活的机会,我没有理由不怀疑那个术士后来又答应了林默的条件,蓝本就是个眼里只有钱的男人,他自己都说过,几百万美金堆在眼前的话,他没理由去拒绝任何买卖。
  那么是不是方洁呢……我被困在这个地方差点饿死,又和她有没有关……
  “不是。”杰杰回答,回答得很干脆。
  “不是?”这倒让我困惑了,一时胃里那种可怕的啃嗜感变得淡了些,我看着这只猫,等它继续往下讲。可就在这时突然鼻子尖闻到一丝淡淡的香。
  很怪异的香味,这么淡,却有种浓烈的刺激感。像是一股潮湿的甜被一只冰冷的手轻轻朝你脸上涂,那味道很不舒服,甚至让人心脏突然间一阵不安的急跳。“杰杰,”我不由自主地道:“我好象闻到香的味道了。”
  话音落就看到那只猫忽的下从地板上直窜了起来,跳到沙发上一阵扫视,这时我才发觉,那张隐在黑暗里几乎同夜色混在了一起的沙发上,有个人坐在那里。
  
  仰头靠着沙发背,他像是睡得很死,可是一双眼睛睁得很大,对着我的方向。细看瞳孔里似乎有这层灰蒙蒙雾般的东西,这让他看上去像死了一样。这个靠在沙发上的男人是林默……
  意识到这点我吃了一惊。思忖着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弄成这种样子。正要跑过去看看他到底是怎么了,却被杰杰一口咬住了鞋子朝后扯。
  “杰杰??”
  “别出声!”松开口它冲我叫。然后一扭身朝厨房方向跑了,我看着它小小的身体一溜烟闪进了那扇门内的黑暗中,正惶惶然不知所措,它从里面探出了头:“过来!你过来啊!”眼神看上去很焦躁,我不知道它这是怎么了,回头看着林默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的身影,我一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正犹豫着,鼻子里那股香的味道忽然一荡,一拔啦开来浓浓一阵随着道冰冷的风突然从某个角落里直扑了出来。冲得我脑门心辣辣地一疼。转眼看到杰杰冲出厨房跑到我边上,似乎想朝我身上扑,爪子一扬,它突然像撞磕到了什么,嘴里尖尖一声怪叫凌空跃起急转身再次跑进厨房,仓皇得像只受惊了的兔子。
  我不知道它到底看到了什么让它这么害怕,只觉得一道麻冷的感觉随着那味道的再次浓烈从我后脑勺慢慢钻了出来,我感觉身后好象有什么东西。
  就在不太远的某个地方,那东西在看我,甚至脖子上丝丝不知道哪里吹来的凉风就是它的呼吸。
  可是我僵着脖子不敢回头去看上一眼。
  又一阵冰冷的风从我脖子后吹过,杰杰那双磷光闪烁的眼睛在厨房里闪了闪,我听见它在里面叫,叫得像只发情的老猫。
  “嗷……嗷……”
  
  突然有什么东西贴着我手臂从后面摸了过来,冰冷而有力。
  回头一瞥间只见一颗苍白的人头就俯在我的肩膀上,惊得我头皮猛乍了一下,当下不假思索朝大门口拔腿就跑,没跑出两步脚下一绊,我重重栽倒在了地上。
  绊住我的是刚才在我肩膀上盯着我看的那颗头。原本,我以为她是为了林默而回来的,那次我看到她像个影子似的跟着他。可是我错了,她咬着我的裤脚抬眼看着我,嘴里发出些模糊的,不知道是哭还是在尖叫的声音。
  这个叫安的女人。她为什么要缠我……我抬脚试图把她踢开,可是她嘴里的叫声更大了起来,在静得像座坟墓的房子里尖锐地回荡着,震得我心脏一阵整急跳。
  这时不远处响起一阵轻轻的脚步声。
  抬头看,发觉有个人正从我刚才站的地方走了过来。步子很慢,每一步都好象要考虑很久才迈出似的,而鼻子里那股熏香的味道更浓了,浓得让我喉咙里充满了苦涩油腻的感觉。
  那个朝我走过来的人影是方洁……
  她眼睛睁得很大,但没有看着我,我不知道她在看什么地方,她的瞳孔没有焦点。走路的样子很怪,一步身子会晃两晃,这让她不得不伸出手去控制身体的平衡,可是走路时不靠腰却靠着肩膀发力的动作让她即使这么做,仍旧很难让身体处在一个平衡的状态。
  她就以这样奇怪的姿势朝我走过来,“林默……我不想死……”她说:“林默……救救我……我不想死……”
  我意识到这个走路姿势异常的女人错把我当成了林默。
  快到我边上时她的步子突然加快了,踉踉跄跄朝我身上扑,急得我赶紧朝后挪,可是脚上的头颅缠得我很难动弹。忍不住对着那颗头尖叫:“走开!你给我走开!!”
  “咯咯咯咯……”头颅疯笑了起来,一边依旧死死咬住我:“咯咯咯咯咯咯……”
  突然方洁朝我身上直倒了下来,整个人完全压在了我没来得及逃开的身体上,她身体重得像块实心铅,并且散发着一股浓烈的混合着熏香的油腥味。这味道让我想吐,可是除了干呕我什么都吐不出来。大把冰冷浓密的长发岁着她头的靠近缠在了我的脸上,这感觉让我心脏紧绷得快要裂开。
  我被一个死人抱住了……不论她生前是多么美丽和优雅,她现在是具尸体……一具带着古怪味道并且活动着的尸体!
  “铘!”好容易挣开那些头发的纠缠,我对着周围死寂的空间大叫:“铘你在哪里?!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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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9#
 楼主| 发表于 2008-1-30 19:23 | 只看该作者
可是铘没出现,无论我怎么叫,他没再像之前濒临绝望时那样奇迹般地出现。客厅里除了回音什么也没有,甚至那只猫也没再从厨房里出来,那只口气比胆子硬的花毛猫。
  我只能硬拖着那具尸体和脚上的头朝大门口爬,那段不过几步远的距离,在我眼里像隔了道科罗拉多大峡谷。好容易爬到门口正伸出手去摸门把,手腕突然被抓住了,方洁的手抓着我的手,我一下子没了开门的力气。
  虽然她的手很软,软得不像个死人,可是那种柔软掩盖不掉她皮肤内部渗出来的尸癍。她那只满是尸癍的手从我手指上划下来一直抓到了锁麒麟上。
  “林默……”然后凑在我耳边轻轻地叫:“救救我啊林默……”她嘴里散发着和那只猫一样潮湿的泥土味,这味道并不臭,可是很恶心,恶心得让我心脏也开始发抖了。
  她突然抓着我的锁麒麟用力往下扯。
  只觉得一股尖锐的疼痛从我手腕上直刺了出来,明明方洁在扯我手上的链子,可却活生生像是在扯我的皮!“啊!”我忍不住尖叫,一边用力挣扎:“放开我!”
  头顶响起了一阵咯咯的嬉笑。抬眼望见那只头颅在门上俯瞰着我,它笑得很开心,那双一边笑一边朝下滴着血的眼睛不知道究竟是看我还是看着用力拉着我手上那根链子的方洁。
  方洁的手在发黑。并且冒出一股肉烧焦的味道,而她还在用力地拉,拉得我皮肤上渗出一个个鲜红色的小点。突然那颗头朝我俯冲了下来,我不知道它想做什么,只本能地伸手去挡,可是随即手腕上被刀割了一样,一道血从皮肤里猛地射了出来!
  我吓坏了,眼睁睁看着那片血迅速流满整条手臂,而锁麒麟一碰到我的血就开始抖了,疯狂地抖,疯狂地在方洁的手指间啪啪地跳动。片刻‘咔’的声响,方洁那只手断了,断了的手随着锁麒麟不停地上下摆动,发黑了的血从断裂处溅到我脸上,不腥,带着股熏香和泥土的 味道。就在这时那颗头突然停住,悬在我头顶对我猛一张嘴,我只觉得自己身体里有什么东西一泻而出似的从鼻子里冲出,朝它嘴的方向源源不断流了过去。
  我甚至无法控制自己不去呼吸,因为那瞬间我已经窒息了,可是窒息的胸腔里不挺地有东西朝那颗头大张着的嘴里流进去。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脑子里一片空白,我觉得自己快被抽干了,那种大片大片的力气和神智从我身体里疯狂涌出的感觉。
  它不过就是一颗头颅,而且离我仅仅几一抬手就能够到的距离,可我根本避不开它,甚至连伸手把它推开的力气都没有。都说人在走投无路的时候会爆发出一些反常的力量,我想那些人一定没经历过什么叫走投无路的真正感觉,那是彻底的丧失反抗能力的绝望。甚至连动一动手指的可能性都没有,更不要奢望自己会突然变身成为一个伟大的黄金斗士。
  那是空想,除非我是神。
  所以我所能做的只有僵硬在那里看着那颗头颅不停地从我身上吸走那些看不见的东西,它一边吸一边咯咯地笑,这个曾经小鸟般单纯而依赖人的女孩,她变成鬼以后居然会戾气这么重,重到无法想象,好象一只沉睡了百年的冤魂。
  而又是什么东西将她变成这样的……最后一点意识在被吸走的时候,我看着她那双鲜红模糊的眼睛,问着自己。我想不通,我死得冤,而我死了以后会不会变得和她一样厉害……
  这不可能……
  没可能的事……
  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突然身体里东西迅速流出的感觉停止了,仿佛那只不受控制的水管子终于被压住了闸。我看到那颗头依旧张着嘴对着我的方向,嘴唇微微蠕动,散发着一股腥臭的味道,可是再无法从我身体上吸走些什么。
  身后那道门发出了点细微的声音,在这一片突然而来的寂静之中。我忍不住抬头朝上看了一眼。然后发觉有些细细的光从门的缝隙里渗出来,很少,点在头颅上闪烁出一点微微的红。
  片刻咯的声响,那道门突然消失了,就像沙漠里的风突然卷起一块干涸了几万年的白垩土,再把它轻易碾得粉碎。我看到门外站着道身影。长长的红光弯月似的从他手掌间刺出,一把剑似的。‘剑’尖正对着我面前的这只头颅。
  然后手一抽,头颅落地,而我身上那具尸体也在瞬间变得更沉了,沉沉压在我的身上一动不动,几乎重到要把我脆弱的几根肋骨给压碎。
  他走进来伸手把尸体扯开,手腕上那根银色锁链垂到我面前,我抓住它让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还没站稳,随即被他一把拎起来摔包似的摔到了自己的肩膀上,这我吃了一惊:“铘??”
  铘没有理我,低头用手里那把腥红色的“剑”将头颅从地上挑了起来,张嘴,而那颗原本没了任何生机的头颅突然一阵尖叫,在“剑”尖上发出震阵剧烈可怕颤动。
  一度我以为它就要从那上面震下来了,可是没有。
  很快它就没了任何动静,只是嘴依旧张着,一些乳白色的半透明东西从它这张嘴里慢慢涌了出来,流进铘的嘴里,直到变成彻底透明,头颅焦掉了,滴着油发出吱吱的声响,然后变成一团碎末从上面落下。
  整个过程我在铘的肩膀上看得清清楚楚,因为他的手抓着我的脖子不给我移开视线的机会,甚至连闭上眼都来不及,那一切就进入我眼底了,我想吐,可是铘突然回过头。他眼里那种锐利的光让我全身一凌。
  以至吐的感觉一下子就全消失了,我呆呆看着他,像个傻子一样。
  他的脸自眼睛以下青面獠牙。
  我第一次看到铘这种样子,像只半人半兽的怪物,他用那只满是獠牙的嘴压在了我张开着的嘴巴上。有什么东西随之进了我的嘴,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也没办法去知道,因为我很快昏了过去。
    
  回到家,客厅里的灯亮着,狐狸原来在家里,没有出来找我。
  意识到这一点我在门口坐了会儿,看着早起的人一个个出门上街买菜,看着路灯一在盏盏随着天光大亮而熄灭。有走过的匆匆朝我这边看了几眼,眼神很怪,就像之前送我到家门口的那个司机。而这目光真实得让我很惬意。
  忽然一丝微微的甜香从门里飘了出来,是狐狸经常烧的糖粥的味道,我忍不住吞了吞口水。站起身把客厅门一把推开,意外的,客厅里并没有狐狸悠闲坐在那儿的身影,只有桌子上一碗粥在冒着烟,雪白雪白的米粒散发着股软糖似的甜。
  再次确定狐狸没再屋子里,我走过去拿起碗就朝嘴里倒。倒得脸上身上全是粥,也没去管,只管着一口一口朝嘴里吞,我饿得发慌了,慌得那张嘴一碰到食物就变成了一只饕餮般的疯子。
  三口两口就把那碗洲给喝了个精光。身子因此恢复了点力气,我四下寻着有没有别的可以吃的东西,头一转,却意外地撞上一双眼睛。
  那双暗绿色的眼睛在厨房门前看着我,若有所思的样子:“回来了?”
  “回来了。”我点头,心脏突地乱跳。
  “跑哪儿去了。”
  “林默家……”
  “你很会跑。”
  “还差点死掉。”
  “看出来了。感觉怎么样。”
  “很糟。”
  “是么。”他又看了看我,没有任何波澜的那种。这无谓的目光不知为什么让我心里酸得发慌。“厨房里还有粥,要吃自己去盛。”他又道。转身上了楼。
  我应了一声。低头瞬间眼泪扑哧哧就掉下来了,止也止不住,不过反正他也看不到。尽管这样,粥还是要盛的,于是一边掉着眼泪一边朝厨房里走,想着狐狸的表情和他的话,嘴就痉挛了,我听见一些低低的抽泣声从我不整齐的鼻子里响了出来。
  赶紧朝厨房里跑,经过楼梯口却蓦地被一只手拉住。
  不知为什么,原本已经上楼的人又跑了下来,他抓着我的手,我闻到了他身上只属于狐狸的味道。淡淡的香,却带着雨水的潮湿和土腥。于是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这才注意到他头发是湿的,一团团粘在脑后,有点狼狈的乱。
  “你刚回来?”我问。
  他没回答,只是松开了手在台阶上坐了下来。
  眼里依旧什么表情都没有,可是狐狸在没有任何猥琐表情的时候那样子会让我发慌。
  “我……在林墨家撞到那东西了。”越是不问,越是想说,我不相信失踪了那么久他真的没有担心过:“很厉害。”
  “哦。”狐狸轻轻应了一声,眼睛微微弯起,朝我笑了笑:“有长进,活着回来了。”
  “你……”我想问,你为什么不来找我。可是话到嘴边又被我吞了下去:“是铘,他帮我从那里逃出来的。”
  “是么,”再笑:“看样子术士的锁链不像他吹嘘得那么牢么。”
  “我以为自己这次不会再活着回来了……”眼里有什么东西再滚来滚去,我努力克制着不让它在这只没心没肺的狐狸面前掉:“好几天,我都不知道到底多少天,什么吃的也没有,我也走不出去,我在里面靠喝一点变质的牛奶过活……”
  “看样子是次悲惨的经历。”狐狸点点头,我突然很想把他的头揉碎了再从窗口丢出去。于是深吸了口气,我把眼睛里那团摇摇欲坠的东西憋了回去,拿筷子敲了敲手里的空碗:“死狐狸,有个好消息,这个月不发工资了。”
  “啊?!”听我这么一说那只死狐狸的脸上终于有了点特别的表情,他从地上跳了起来,连脑袋都打回了原形:“WHY??为什么没工资?!”
  “为了纪念我灾难性的一次经历。”
  “没理由让雇员陪着一起纪念吧老板??”
  “因为雇员没什么良心。”
  话还没说完我被狐狸抱住了,他把我抱得很紧,紧得有那么一瞬我以为是出自他的关心:“哦呀,老板,狐狸很有良心,非常非常有良心。”这句话彻底颠覆了我最后那么点小小的期望,于是把他朝外一推,我用力踩了下他的脚爪:
  “闪一边去,死狐狸,去,快去准备,老娘今天要吃十八只蹄膀。”
  “十八只啊……老板有喜了?”
  “有,喜在下个月工资也不用发了。”
  “没天理啊!!”
  “天理?狐狸,在我店里哪有什么天理。”
  
  这时门铃响了,似乎有客人从店外走了进来,狐狸甩着尾巴蹬蹬蹬迎了出去,我趁机抹了抹眼角的泪水,走进厨房。
  厨房的灶头上咕嘟嘟热着锅白粥,狐狸煮的粥比姥姥煮的还要好吃,因为里面有牛奶和蜜糖,所以闻起来那味就跟奶糖似的,我用力舀了几勺倒进碗了,端起来闻着那喷香的味道正要往嘴里倒,冷不防突然两只手从身后伸出来把我抱住,促不及防间那碗粥被我撒了满地。
  回头望见一双紫色的眼睛,微微闪着光,像两朵盛开的紫罗兰。我吃惊不小:“铘??”
  铘没有开口,头靠在我的脸上,他紧紧抱着我的肩膀。身上有什么东西断落了下来,掉在地上锵啷啷一阵脆响,是术士那根用来栓住他的链子。
  “啧,”一股淡淡的烟味从身后飘了过来,我听见有人自言自语:“毕竟是上古神兽,不好控制呢,倒白白浪费了我一根难得的冰铁,罢了罢了,还了还了。”
  回头看到术士站在门口,一手插着裤兜,一手拈着烟。身后狐狸在我望向他的时候转身离开,转身那一瞬间,眼里似乎有什么光针般一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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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
 楼主| 发表于 2008-1-30 19:23 | 只看该作者
雨季终于过去了,更多的日子变得酷热难当,每天阳光暴晒着这座城市,让人不禁怀念起前阵子那段虽然阴湿,但好歹还不会让人热得难以忍受的日子。
  麒麟又回来了,说不清是什么原因,他脱离了术士的控制回到了我的店。于是每天又可以听见他在阁楼上走来走去的声音,还有狐狸抱怨的嘀咕。
  而林默家的事在那天之后没再被我们中的任何人提起过,它是我记忆里一段真实而可怕的东西。至今我不知道林默到底怎么样了,最后一次看到他,他坐在自己客厅的沙发上,看上去像个死人。我不知道在我被座房子困住的时候他遭遇到了些什么,也许比我更糟,但我什么都打听不到。我不想再去他家里了,也再没见他到我店里来过。
  术士说,动用还魂香的人不论给予还是接受,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所以他一直不肯做这笔生意,只是给了林默一些让他可以好好保存尸体的方法,没想到他最后还是找到了那种被禁的东西。而他到底是问谁要呢,这恐怕将成为一个永远的不解之谜。
  术士还跟我打听了那只猫的下落,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对它那么感兴趣,也许因为它把我困在那房子里的能力?那么一只会说话的古怪花猫。我到现在还不太清楚它到底是妖是鬼。
  之后打过几次电话去林默家,但一直都是无人接听状态,直到某一天终于有人回应,却原来房子换了主人。问起林默,新主人说不知道,他们只是通过第三方的方式签了合同交了押金就住了进来,其他一无所知。
  也好,就这样吧,让一切变成过去,不需要再借助其它方式把他们唤醒。爱情,婚外情,报复,执念……他们都累了,三个人都是。
  
  我身体在一周后恢复了原来的体形,甚至还有发胖的趋势,谁让我这段时间一直拿蹄膀和蛋糕当点心。这叫林绢感到失望,她本以为我减肥成功了,没想到一礼拜不到我又被打回原形,简直比弹簧的节奏还快。
  因此来店里帮忙几天后她再也不肯来了,她说我和狐狸都在压榨她,一个压榨她的体力,一个压榨她的脑力。只有银发帅哥铘是好人,可是好人不爱说话,这让她无法发挥她擅长的唧唧喳喳。于是我不得不在过了一星期的舒坦日子后重新披挂上阵,去站我的收银台以减掉我臀部睡了七天多出来的赘肉。
  有点不太习惯,特别是阳光灿烂的午后,这鬼天气让我一个劲的犯困。
  
  于是忍不住趁店里没什么客人的时候在柜台上趴了下来,正睡的迷迷糊糊,突然门铃一响,我听见有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店里有人吗?”一个少年阳光灿烂的声音,并且听上去有点隐约的耳熟。
  我抬起头:“欢迎光临……”
  随即看到一个穿着时髦而夸张的大花纹T恤的少年站在店门口看着我,眼睛亮闪闪的,在阳光下折着琥珀色的光:“老板娘?”他问,那上上下下打量着我的眼神就像只挑剔而骄傲的猫。连头发也是,那么一层丰厚美丽的头发和他眼睛一样有着透明的琥珀色的光泽,甚至带着点挑染出来的斑纹,真的像只虎皮花猫。
  我也很不客气地打量着他,然后点点头。
  他把手里的包一丢几步朝我跳了过来:“老板娘!还认得我吗??”
  我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一呆。慌忙朝后闪,却见他半空中身影一缩,转眼间真的变成了一只猫。
  一只大大的虎皮大花猫。
  直扑到了我的脸上用那双肥肥的爪子抱住我的头,它快乐地尖叫:“问一下啊!在这里租个房间多少钱一个月!有没有打折,术士说你总是给帅哥很大的优惠,所以他推荐我上你这里来试试,我都快流浪一星期啦大姐!给个地方住吧!一个窝就行!”一边说一边歪头朝我竖起一根爪子,而我在这突然的变故里还没来得及缓过神。
  随即见它衔着地上的包就窜进里屋去了,一路走一路发出通通的撞击声,转眼到了我的头顶,那位置好象是连着小阁楼一个空置的壁橱。然后我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嗡嗡的叫声:“好地方啊老板娘,杰杰就住在这里啦,就借助一阵子啊老板娘!一阵子!”
  
  于是从那天起,我的家里除了一只狐狸和一只麒麟,又莫名其妙多了一只名叫杰杰的猫,它说它没办法和新主人住在一个屋,所以不得不离家出周。
  为了它的入住,我不得不每天晚上烧一条鱼,因为狐狸不喜欢烧这种腥味重的东西。杰杰一天没鱼吃就会很郁闷地跑到邻居家嚎叫。
  杰杰很能吃。
  那个该死的术士……
  
  
  
  宝珠鬼话之还魂香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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