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征文〗水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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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痴
一
  夕阳的光辉。
  湿润的青石板路。
  偏僻的小小胡同。
  张小邪终于不耐烦了，转身对后面的女子吼道：“你到底要跟到我什么时候？”
  女子那双仿佛随时会流出泪的眼睛定定地望着他，冰蓝色的衣衫随着微风轻轻拂动。她白得几近透明的手捧着一只青花瓷碗，里面是满满的晶莹。
  那，是一碗水。
  “你端着那碗水已经跟了我五天了！你究竟想干吗？”张小邪靠在石墙上斜着眼睛不客气地问道。女子的确跟着他五天了。起先他很得意，以为女子看上了自己。可跟她说话，她几乎什么也不答，只是将捧着的碗递过去，轻轻说一句：“给你喝。”张小邪不爱喝水，他爱喝的是酒。几次下来，女子都只说这一句。于是他明白了，她是个痴子。
  西溪街上的人原本也以为女子是看上了张小邪，还有不少人羡慕他，说他这样的小无赖也有美人钟情。过了两天，西溪街上的人也都看出女子是个痴子。张小邪去酒铺讨酒喝，女子在他身后捧着碗要他喝水；张小邪喝完酒没钱付账，跟老板打哈哈耍无赖，女子在他身后捧着碗要他喝水；张小邪和老板叫来的人打架，女子在他身后捧着碗要他喝水；张小邪抹掉嘴角的血，转身一瘸一拐地要走，女子还是在他身后捧着碗要他喝水。
  西溪街的人终于一齐笑起来了。酒铺老板笑得尤其响亮：“张小邪啊张小邪！我当是哪家的小姐看上你了，原来是个痴子！她叫你喝水，你就喝呀！喝了改个名叫张小痴！”大家一起哈哈大笑，喊着：“张小痴！张小痴！喝呀！”张小邪顿感颜面尽失，朝那女子吼道：“别再跟着我了！你当我不敢打女人么！”女子清丽的脸庞还是没有任何表情，双手捧起碗，轻轻说：“给你喝。”众人笑得快在地上打滚了。张小邪感到自己快哭出来了。
  他不止一次将她手中的碗打碎，可是她没过多久又捧着一只一模一样的碗站在他身后。张小邪一度以为她是山精妖怪，端着毒水来害他。可她长得那么楚楚动人，那也的确只是一碗水，怎么看都不是要害人的妖怪。
  那她究竟是谁？
  她想做什么？
  她为什么偏偏跟上自己？
  很久没有动过脑子的张小邪这几天想得头痛欲裂，在这样下去估计会疯的。那倒正好和她配一对了。
  
     二
  月光如水。
  张小邪坐在家门口。
  那也算是家吗？一间摇摇欲坠破烂不堪的小草房，除了一张木桌、一条破席，别无他物。以前的家，可不是这样的。
  张小邪原本不叫张小邪，叫张忏邪。他的父亲是朝中重臣，一年才能回家看几回。母亲带着他在豪华的府中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那时的他多么幸福，在雪梨木的书桌上由温柔的母亲陪着读书，在馨香的小厅中品尝温软的各色点心，在葱茏的庭院中看日升日落。他原以为，这样的生活会一直继续下去。没想到，父亲在朝中遭到陷害，入狱身亡。母亲得知噩耗后，默默地换上素白的衣裙，步入河中随父亲而去。原本祥和宁静的家，转眼间人去楼空。
   那年张忏邪十岁。
   十岁的张忏邪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醒后他就身在这破烂的小草房中。他唤母亲，没有人应。他将认识的人一个个唤过去，同样得不到回应。最后他喊自己，四周还是静得可怕。他哭了一夜后告诉自己，所有的人都死了，张忏邪也死了。从今往后，只有张小邪。
  张小邪打架、抢东西、骗酒喝，西溪街的人都说贵公子一夜之间变成了小无赖。
  每到夜晚，他拖着伤痕累累的身子回到小草房，总会坐在外面看会儿月亮再睡觉。没有人陪他说话，他习惯了独自一个。
  不过现在，他身边多了一个女子。此刻她还是穿着那身冰蓝色的衣衫，捧着那只盛满水的青花瓷碗站在不远处。
  张小邪瞥了她一眼，看到她弱不禁风的样子，不由得后悔白天对她那么凶。他的声音缓和下来：“走了一天累不累？过来坐呀。”女子永远含泪的眼睛微微张了张，身子却不动。“叫你过来就过来，我又不会吃了你！”张小邪声音又大起来，同时伸手指指自己身边。女子犹豫了一下，慢慢地坐过来，坐下。紧接着她捧起碗：“给你喝。”
  张小邪哭笑不得，将她的碗夺下放在地上，说：“我这个人很怪，别人越是要我做的事情就越不肯做。你把碗放在这儿，说不定我等下渴了就喝了。”他夺碗时触到了女子的手指，那时是一种彻心的冰凉。张小邪摇摇头，进屋拿了一件破衣服，披在女子肩上，说：“可怜的痴子，冷暖都不知道。”女子怔怔地望着他，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哭什么？你这小痴呆，怎么就偏偏缠上了我，像条小狗儿似的！”说着他自己笑了起来。女子见他笑，似乎也想笑了。“你也没家是吧？奇怪了，以前在西溪街怎么没见过你？”张小邪自顾自说起话来，“老方、小桔子他们都说你是空长了一张好脸，又痴又没眼，居然跟着我跑。我说你打算这样到几时？”女子低下头，望着地上那碗在月光下泛出银色的水。“我知道了，等我喝了这碗水是吧？好了好了，这碗放我这儿，明天喝了就是。你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吧！”张小邪端起碗走进屋子里，把它放在木桌上就躺在破席上睡去了。
   

    三
   张小邪一觉醒来，女子已不在屋外。水还在桌上。
   终于摆脱她了。
   张小邪开心地笑，转瞬又有些小小的失落。
   他这天依旧打架抢东西骗酒喝，做所有小无赖都会做的事情。西溪街的人问前几天跟在你后面那挺美的小痴子呢，张小邪就笑着被我吓跑了。
   走了。
   真的走了吗？
   张小邪拖着满是伤痕的身子回到草房时，看到那女子坐在昨天坐的地方，含泪的眼睛望着他。因为他没喝那碗水，她就没有走么？
   他也坐下，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开始说话。他见到她其实是有一丝欣喜的，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说自己的童年，说自己去过的地方，说自己的母亲，然后问她的童年，她去过的地方，她的母亲。女子摇头。于是张小邪继续说。
   很久没有说过这么多话了。
   很久没有人这样听他说话了。
   现在终于有一个了，哪怕是个痴子。
   是不是不喝那碗水，女子就永远不离开，永远陪着他？
   于是张小邪对自己说，不要喝它。  
   日复一日。
   张小邪忽然不打架了。他居然在西溪街摆了个水摊，卖水给过路人喝。他身边就是那个美丽的穿冰蓝色衣衫的痴女。起先西溪街的人都笑张小邪终于也痴了。后来他们发现他还是好好的，他卖的水甘甜，女子捧着碗给过路人，那水竟像冰镇过的一样凉爽。从来没有喝过这样好喝的水，这是酒铺老板说的话。
   张小邪慢慢地有了名气，也积下了些钱。可他还是住在小草房里，每晚还是和女子坐在月光下，他说话，她听着。
   张小邪变得开心起来了，话也多起来了。女子永远是静静得听着。那碗水放在木桌上，依旧是满满的。
   这一夜月光极美，比任何一夜都美。
   “我八岁的时候，父亲千辛万苦寻来了一块千年玄冰，要去进献给皇帝。那冰你知道吗，比铁还硬，摸一下非把人手冻掉不可！那时正是盛夏，我晚上热得受不了，就偷偷拿小刀劈那块冰。劈断了两把刀，才弄下小小的一块。我当时高兴坏了，用厚布把它包住，晚上就抱着它睡觉，又凉爽又舒服！后来，”张小邪完全沉浸在回忆中了，“我把它藏在衣服里，渐渐地倒不觉得那么凉了。等到夏天过去，你猜怎么着？它化了！我居然把千年玄冰化了！我望着地上一滩水哭了很久。你相信吗？火都烤不化的冰，在我手里居然化了！”女子点点头。张小邪笑起来：“你信？连我自己都不信你居然信？哈哈！”
   张小邪笑着笑着，觉得渴了。女子站起身，双手捧出那只青花瓷碗。他摇摇头：“我不喝它，喝了你就走了。”女子的脸上绽开一抹笑容，一瞬间她比以前美了许多。她柔声说：“给你喝。”张小邪愣愣地接过来，将一碗水全喝了下去。他没有看到，碗中水每少一分，女子的眼神就黯淡一分。但她看起来很高兴，脸红扑扑的。水很冰，也很甜。他喝完了。他终于还是喝完了。
  女子长舒了一口气。她缓缓地说：“这是我惟一能报答你的。现在我没有遗憾了。是你，融化了我冻结千年的心。谢谢你！”这是她除了那句“给你喝”之外，第一次说别的话。说完，她那双含泪的眼睛，终于流下了眼泪。
  张小邪呆住了。
  女子朝他温柔地笑。月光下，她叹了一口气，忽然化为万千晶珠，落在地上形成一片冰蓝色的水，中央是一块小小的冰。张小邪伸手去触，那冰一下就化了。
  他扑上去想把水抓起来，但这不可能。就像那个夏天，那块融化的玄冰。
  他像十年前失去所有的那一夜一样，痛哭起来。
  

    四
  西溪街的人发现张小邪又变了，变得沉默寡言。那痴女也不见了，像她出现时一样神秘而迅速。
  张小邪依旧卖水。他的水依旧甘甜冰爽。
  十年。
  二十年。
  ……
  张小邪不知卖了多少年的水，他的样貌永远不变。西溪街的人一代代接替，他却一直年轻着。在他端给路人一碗碗水时，恍惚间有个穿冰蓝色衣衫的女子站在他身边，双手捧着一只青花瓷碗，柔声说：“给你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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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以为你在说偶师傅呢！！！

鱼sue

我其实，没有抓到重点。。。。
  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