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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当初,也是文艺少女.呵呵.
一 1917
夜。华灯初上。无人眠。
我走进“1917”。偌大的餐厅,我的眼中只有一个人,一个男人。
他叫霍岩,二十七岁,温文淡泊的男人。
此刻他正坐在餐厅一侧,与朋友清谈浅笑。
我不知道,这个男人,注定是我生命中最浓烈也是最凄艳的一笔。
我经过他时,他没有注意到我,直到我走过去了,我身上午夜兰花的香水才渐散出淡淡魔力,可惜,他只看到一个背影,清浅但优雅。
这是我跟他第一次打照面,在“1917”。
好像很多错过的故事,我们一开始,就是错过。
二 小剧场
第二天,我出现在霍岩的小剧场。
我在观众席坐了许久,他忙完,才看到我,眼中有一闪即逝的迷惑,仿佛有印象,但是太模糊。
我盯着他,单刀直入,我想要那个角色。
哪一个?
我指着舞台上红衣烈焰的女子。
他不由莞尔:卡门!
我点点头。
但我们已经定下演员,而且开始排演了。
那又有什么关系?只有我,才是卡门!
我对着他笑,波光流转,却也同样不容置疑,他居然动心了,给了我一个上台的机会。
这一夜,我一头狂野的乱发,黑衣黑裙,黑色岂不比红色更艳更冷更绝?音乐渐起,我跳了西班牙斗牛舞,全场安静下来,默默围拢到舞台下,我可以看到他的眼睛,满满是惊讶和欣赏。
我知道,跳卡门永远没人跳得过我,如果那个人跳了整整十年。
结束后,我很容易就得到了这个角色,我本就知道,他不能拒绝我,像其他的任何一个男人。
眼神微侧三分,恰好可以看到红衣女郎眼中嫉妒到发狂的恨。我不动声色地笑,全不在意,如果你不够格,请安分地做好配角。
临走时,在门口碰到他。他眼中有温暖的笑意,问我,可以送我吗?
我微笑,点头。我们走回去,一路上,树影花香,夜风拂面。
我姓苏,苏焦。
我站定在一棵玉兰树下,轻吐芬芳,月色一如破碎的清梦,迷惑人心。
他的眼睛,似被吹皱的一池春水,醉了,陷下去,许多年后,我知道霍岩,仍无法忘记这个名字,那是我的罪过,也是他的宿命。
三 渐入佳境
一个礼拜后,剧场所有的人都喜欢上了我,他们与我排演、说话、开玩笑,除了当日的红衣女郎,我没记错的话,她叫许吟,一直追随着霍岩,好不容易熬成了女主角,却又生生被我抢了风头。
或许,霍岩也太夸张了,搞艺术总有点天真的疯狂劲,他重新赶工做戏服,只求淋漓尽致。
或许,我在他心目中是最完美的卡门,在他渐渐为我疯狂的同时,他也忘了卡门其实是任何男人都控制不了的女人。
但该来的还是要来。这一日,为了排演的效果需要,舞台上搭了个简易的木屋,我走进去,照常跳舞,出来时没注意到,被绳子一绊,一根顶梁凌空打下来,我摔倒在地,肩头疼裂如火。
苏焦……苏焦……
霍岩疾步飞来,从地上抱起了我,朝大门口狂奔而去;血,渐染我的黑衣,灼烧般疼……
因为这件事,停演三日。霍岩居然认真了,发狠非要调查此事,许吟本是学土木建筑出身,当日的小屋,由她负责搭建的。
霍岩把她抓到医院,逼她向我道歉。
这个倔强女子,双目赤红,冷笑连连:你以为我会向你道歉,你错了。本就是你抢走了我的东西,所以,你该下地狱。
我闭上眼,油然而生内疚,这或许是个陷入真爱的女子,只可惜她碰到了我,苏焦。
对不起,霍岩拉住我的手,轻声道歉。
又不是你的错。我笑了,偎进他的怀抱,享受些许的只属于此刻的平静和温暖;恍惚之间,似乎有些角色的错置,但是,谁还记得,谁要记得?
四 苏焦的故事
我姓苏,苏焦。十一月生女子,摩羯座。据说,这个星座的女子具有神秘的魅力,冥冥中有着独特的存在感。
我是不该出生的人。我的出生源于八十年代一个女大学生和一个花花公子的错误,她先是不知道他是有家室的人,等她知道后,我已经在她的肚子里蛰伏了七个多月,她悲愤交加,原本想毁了我,却不小心招致早产,私生女、早产儿,据说,天生又都是非凡的红颜,红颜祸水。
她一辈子没有正眼看过我,我七岁时,她染病而死,我,则继续颠沛流离的生活。更为离奇的是,后来,我被外祖父领回家,有一座城堡般的花园房子,锦衣玉食、仆人如云。
只是这些并不能满足我空虚的心,仅仅三年,我散尽家财,从新做回天涯飘零的孤女。
这就是苏焦的故事,有点可笑,甚至很戏剧化。
和苏焦不同,霍岩是另外一种人,他热情、善良、天真,还有足够的天分,如果一开始,他吸引我的仅仅是他的身份,那么现在,他吸引我的还有他的生活和他自己。
这些,对于我,本是致命的诱惑。
五 庐山真面目
我病愈,霍岩额外赏我一天假,问我想去哪玩。
我说,我想见你的父亲。
他有点意外,沉默了一下,但还是点头,并解释,他身体不好,三年前的一场中风,就瘫痪了,现在起居生活都由陪护全职照料。
我去之前,特意买了束红蔷薇。这是我和我母亲最喜欢的花,也是我们两个唯一的相通之处。
我终于在霍家偌大的花园里看到了这个老人,他安详地躺在树阴下的软榻上,陪护一口口喂他药汁,那些药还是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来,流在雪白的围兜上。
我把蔷薇轻轻放在桌上,他似有所感应,浑浊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那艳艳的花枝。
霍岩说,爸爸,这是我的女朋友,苏焦!
他的眼睛迟疑地落到我的脸上,我笑如春风,伯父,您好!
他听见了,努力地点点头。
我对霍岩说,我渴了,想喝水。
霍岩进去帮我拿水。
我从花束中摘下一枝蔷薇,俯下身,放在他的怀中,并轻轻地在他的耳边说下:我姓苏,苏焦,我是苏容生的女儿,我来看看你。
他听明白了,激动起来,全身颤抖,想说什么,但嘶哑的喉咙里挤不出任何声音;他的眼睛,晃得厉害,仿佛想要分辩什么,又仿佛斥责。
你在紧张什么?我,不过是路过而已。
我叹息一声,摘掉他的围兜,这实在不是我想要看到的霍易勋,当年风度翩翩将才女苏容生骗得团团转的高干子弟;但若非如此,我又怎么能当面畅所欲言?
他的眼睛灰暗如一潭死水,苦苦哀求什么。
怎么了?爸爸。霍岩跑过来,他看出他情绪反常。
也许是伯父想对我说什么呢!我云淡风轻地解释。
霍岩揽住我的肩头,说,爸爸,等你病好了,我把苏焦娶进门,好吗?
我不禁暗地冷笑,为霍岩诗人般的天真和妄想,他的病会好吗?不会;我会和霍岩结婚吗?更不会。
六 蔷薇走失月光下
一个月后,《月光下的卡门》正式上映了,我穿着霍岩设计的一如繁华旧梦的服装粉墨登场,效果好得出奇,剧场的上座率被刷新了一个记录。
那夜的口哨和掌声,淹没了整个剧场。
散场后,霍岩振臂一呼,去“1917”狂欢,大家都很HIGH,我尤其是,我扬言要跳拉丁,音乐师马上去搞音乐,霍岩做我的舞伴,热辣似火,百无禁忌,我笑到眼泪狂飙。
我望着霍岩,我在想,一切是不是该结束了?就像这场话剧。
霍岩动情地望着我,猛地拉着我奔出“1917”,不知不觉就到了西湖边,漫漫湖水,月圆如梦,我的眼泪无法遏制。
他抱紧我,缠绵的热吻,仿佛要拼尽一生一世。
我没有拒绝,就当这是最后一个错误,属于我和他的。
他气息不稳地问我,你会永远跟我在一起吗?
我笑笑,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卖花女子,想知道答案,去那边买枝蔷薇给我。
他傻傻地奔向月夜深处……
我望着他的背影,深刻地,仿佛要记得一辈子那么久,然后我挥挥手,一辆出租车停在我身旁。
没有答案,或者,这就是答案。
就像当初我突然出现在霍岩面前,我同样选择突然离去,他永远也不知道,这个摩羯女子,到底做了什么。
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霍岩。
听说,他解散了剧场,去了大洋彼岸,去寻找一个叫苏焦的女子。
我想,他一定能找到另外一个女子,但那个女子一定不叫苏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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