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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杀前14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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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2-9 07:28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引子


午夜两点。
万籁俱寂。沿江市师范学院的校园笼罩在一片黝黑黝黑的夜色里。没有风吹,没有月光。一切都是那么安静。只是偶尔有一只野猫在黑夜里敏捷地四处乱窜,一双散发着清幽光泽的眼睛如鬼火一样明灭在无边无岸的夜空下。
住在女生宿舍九号楼的吴媚却丝毫没有睡意,她僵直地躺在床上,睁着双眼,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宿舍里其他舍友都睡着了,四周弥漫着轻微起伏的鼾声,还有女孩子熟睡时身上散发的特有的味道。
突然,吴媚听到了一阵令人浑身发冷的笑,“咯咯咯,咯咯咯”。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和诡异。那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她起身四处看,宿舍里的其他人都酣睡着,刘珍正翻身,嘴里面嘟囔了一句梦话。这样的夜晚真是平静啊,看到四周都是自己熟悉的同学,吴媚心里踏实了,又躺倒在床上。
这样过了十几分钟,一阵倦意袭来,吴媚的两眼轻轻合上了。突然,吴媚好像又听到了一个声音在她耳边回旋:“今天晚上,我会找你。”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给我打那些电话?我什么时候得罪过你?”吴媚的声音里有一丝颤抖。
那个有些沙哑,有些阴冷的声音又传来:“我是谁并不重要。关键是你的名字叫吴媚,你的祖父叫吴作栋。这一点就够了。我是他的老朋友。请你今天晚上两点半,到女生宿舍九号楼的天台上去,就是你们用来晾衣服的天台,我会在那里等你。”
让人感到奇怪的是,尽管吴媚听到这个声音就觉得害怕,可她还是喜欢听,仿佛那个人的声音里被注入了能让人着迷的魔法。可是,那个人曾经对吴媚说,他不是人,至少不是我们所能理解的那种意义上的人。
“那你是什么?”吴媚曾经这样问过他。
他说:“我是一个已经死了七十多年的人。”
一个死人?鬼?
想到这个字,吴媚的心里猛一哆嗦。尽管吴媚自称“胆破天”,意思就是胆子大的能把天撑破,可当她想到自己被一个自称是鬼的东西缠上了的时候,心里还是感到一阵一阵恐惧。管他呢,反正书上说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鬼的。我们都是唯物主义的忠实信徒,怎能被一句鬼话给吓破了胆?
想到这儿,吴媚稍稍有些心安理得。她想虽然这个人老是说一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鬼话,可和他聊天还是挺有意思的,而且好像这个人有一些特异功能,能一眼看穿别人的心事似的,每当吴媚和他在电话里聊天,他都能在不经意间把吴媚心里想的东西用一句话点破。他还说,他就是活在吴媚心里的鬼。
想到这儿,吴媚的思维已经滞顿了,脑子里昏昏沉沉的。正在这时,她突然听到吱呀一声开门的声音,一阵穿堂风掠起,宿舍里的空气一下子变的冷了起来,冷的让人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接着她又听到走廊里传来一阵细细簌簌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整理什么东西。
她想起身看看究竟谁打开了门,可她那会儿就是不能动。又是该死的鬼压身。自从吴媚第一次接到那个“人”打来的电话,几乎每天晚上她都要承受鬼压身的痛苦。明明自己意识十分清醒,能够听到或者看到身边发生的事,可身体就像是被别人控制了似的,怎么都动不了。自己不断提醒自己已经醒来了,要去开灯,可还是不能动,好像还没有醒来似的。那种大脑和身体分离的感觉让人很不舒服。更让吴媚恐怖的是,每当她被鬼压身的时候,都能看到一些奇怪的平常见不到的事情。
上个月,有一天晚上吴媚鬼压身了,她竟然看到了自己已经死去多年的祖父,那个名叫吴作栋的老人。她祖父在她身边走来走去,目光呆滞,脸色苍白,像是在承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吴媚心里很害怕,想要喊出来,可嘴怎么也张不开,只能被那种恐怖感觉一点一滴地淹没。
还有一次她被鬼压身,结果听到几个男人正在自己的宿舍里打麻将,并且那些人还喳喳呼呼地说一种吴媚听不懂的方言,好像吵架一样。那一切就像电影情节一样离自己很遥远,可明明这些事情就发生在自己身边。等吴媚醒过来时,那些打麻将的人就不见了,仿佛从来就没有出现过。
这一次,吴媚又被鬼压身了。她躺在床上,能够听,能够看。可她的身体就是不能动一下。她听到有人走进她的宿舍。明明宿舍门从里面反锁了,怎么就突然打开了?吴媚已经感觉到了自己心里的颤抖。
那个人正在向她的床位走过来,脚步轻缓。后来就停住了,他站在吴媚床头,低头看着她。吴媚挣扎着想要叫出声来,可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费。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人俯下身来,那张脸靠的更近,更近。当那个人的脸已经伏到吴媚的眼前时,吴媚感到了无比的恐惧和绝望。
那张脸上,除了一双黑洞洞的眼睛,竟然什么也没有!
鬼呀!吴媚被吓得猛一哆嗦,接着就醒了过来。那个人突然就消失了。宿舍里依然很寂静,没有人醒来。窗外夜色正浓,远处的楼群在夜色里显露出一片黑漆漆的轮廓,像是一个个巨大的坟墓,沉寂在那个神秘莫测的夜晚。
吴媚伸手擦了擦鼻尖上的汗珠,使劲地喘着气。她又无力地摇了摇头,心乱如麻。她开始怀疑自己从一开始就对别人隐瞒那个神秘电话是不是有些不对。如果她能把这件事告诉自己的男朋友,可能现在的情况会好一些。她转念又想,即使是把这件事告诉他了,他一个文弱书生又能怎么办?即使纠缠她的那个人不是鬼,也不会是一个好人。
这样想着,她呆呆地坐在床上,不知不觉已经落下泪来。
午夜两点半。外面的夜色更浓,像是漫天泼下来的一层墨,笼罩着整个世界。在这样的夜晚里,一切的发生都是那么虚幻,那么不真实。吴媚似是预感到了什么,很留恋地环视了一下那个有些温馨的宿舍,看了看那些与她朝夕相处的姐妹。
窗外传来一阵渺远凄迷的歌声,在歌声中,吴媚缓缓地起身,梳妆,整理好床铺,有些机械僵硬地走出宿舍,再也没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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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2-9 07:28 | 只看该作者
第一章
  
2005年7月某一天的深夜某个时刻。微风轻拂,带一片夜的清凉淌过寂静的病房。在风的鼓动下,窗帘轻轻摇曳。树叶摆动,远处黑黢黢的杨树林里传来沙沙的呜咽声。午夜的病房静的很吓人,尽管那里有几百个正睡觉的患者,间或有几声婴儿梦惊的啼声,还有走廊里由远而近的孤单的脚步。可那里真的很吓人。
302病房里躺着苏格,沿江市师范学院中文系的副院长,那个大学教授。此时他身上捆满了纱布,象一个瘪手的女人包装的次品的大粽子。他还在昏睡中,从车祸发生到现在已经五天了,每天靠点滴营养维持生命,如果那还叫生命的话。反正他生死未卜,或者说他正在死亡的边缘。
苏格的妻子伊呀还有他们的孩子乐乐满脸倦容,满脸悲伤地坐在他的病床前,伊呀紧紧握着苏格的手,苍白的脸上弥漫着一种叫做柔情的东西。而乐乐双手抱着一个雪白的大桃子,像是怕那桃子跑掉,紧紧抱着,一个孩子在意一件东西的时候,比方说一个自己喜欢了很久的玩具,那件东西就会满满地占据他的心房,脸上会洋溢着让人心疼的害怕失去的不安。
医生说苏格的脉搏和心跳已经比较稳定和强健,他有可能会在今夜苏醒。其实他已经醒过来了一点,能够在昏迷中找东西吃了,可他的眼睛仍然没有睁开。
过了凌晨一点,苏格的手指动了一下,伊呀忙欠身,轻轻呼唤:“苏格,苏格……”
苏格感觉自己正在一个无边的黑夜里走路,夜很黑,什么人也没有,但他能听到歌声,那声音像是在天上飘来的,像是在极遥远的地方传来的,歌声里是一个女人在缥缈地唱:“苏格,苏格,回来吧……”苏格又累又冷,还有绝望和孤独时刻笼罩着他。他想停下,想要休息。可前面突然出现一片模糊的光明,引导着他。他想,我要走到白天了。
终于,苏格在一阵疼痛和疲累中挣扎着醒来,紧接着一阵强烈的光线就刺痛了他在黑暗中摸索了许久的眼睛。到处是一片白,白色天花板,白色墙壁,白色的迷幻的灯影。他木着,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地方。这里不是学院路吗?他的脑海里只记得学院路,还有刹那间血红的太阳……
“苏格,你终于醒了,太好了。”伊呀握紧了他的手,像是乐乐正抱紧了手里的桃子。伊呀想笑,可那个笑容只绽放了一半,泪水就从她苍白的脸上滑落。乐乐有些惊恐地看着苏格,仿佛还没有适应这个睡了好久的爸爸突然间能够说话,能够伸手抚摸他的脸颊。过了一会儿,他默默地举起手里的桃子,仍然是面无表情地说:“爸爸,你最喜欢的桃子。”他的声音很阴冷,每一个字都说的很慢,此时的他已经不再像是一个孩子。
苏格笑了笑,温柔地抚摸自己儿子的脸,这时的他像是天底下所有的父亲,脸上所有的温暖都在绽放,只是因为他醒来时能够第一眼看到自己的最爱,那骨肉相连的儿子。他还很累,不想说话,只是不停地用眼光来回在伊呀和乐乐身上扫着。而乐乐,却在冷冷地看着他,眼睛里透着寒气,像是一个在审问罪犯的警察。三个月前的某一天,乐乐无意中在苏格的卧室看到苏格正和他的助理米雪在一起偷欢,从那时起,他的眼光就越来越冷。
苏格有些累,他歉意地对伊呀和乐乐笑了笑,闭上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正在睡眠中的苏格梦到了五天前的学院路,梦到了那辆白色的捷达车。那辆车?他猛地睁开眼,感觉身上浮起了一层冷汗。他突然意识到,有人想要杀死他,那起不明不白的车祸就是一场赤裸裸的谋杀。他依稀记得那辆车的模样,恍然间那辆车正加足了马力向他冲来,冲来……
“啊。”他大叫了一声,瞪着惊恐的眼睛转身看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老婆和孩子已经不在身边了。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人。风阴阴地从窗口吹进来,窗帘不停地摇曳。“咔,咔,咔……”楼道里突然想起了一串奇怪的声音,像是一个人在缓缓地走路,在这凌晨三点的死寂的医院走廊,向着苏格的病房走近,走近。苏格觉得心里有些紧张,毕竟自己刚刚死里逃生,对外界的危险有着本能的反应。他紧张地看着病房门口,那咔咔的脚步声响了好久,苏格的心快提到了嗓子眼。声音在苏格的病房前停下了,然后又一切归于死寂。空气中突然就弥漫起恐惧,苏格想要大喊,他肩膀上的肌肉因为紧张用力,已经隐隐地疼了起来。
门吱呀一声开了,又咣铛一声撞到了后面的墙上。可外面什么也没有,只有一条回旋着冷风的空荡荡黑黝黝的走廊,连灯光也没有。
苏格心里一下子打了个冷战。
过了一会儿,门口倏忽出现了一张阴森森的脸。苏格不禁长长嘘了口气,放松了下来。毕竟他看到了一个熟人。那是米雪的老公,中文系资料室的管理员王晓义。今天他穿着一身很奇怪的白色衣服,雪白的衬衫,雪白的裤子。这和他以前的风格完全不一样,苏格从来没见他穿过这种衣服。他属于那种比较守旧的固执的人,喜欢穿那种藏青的衣服,这是他的风格。
“老王,是你呀?”苏格对他笑了笑,
王晓义依旧没有笑,一张脸冷的吓人。他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正一脸虚汗尴尬地笑着的苏格,缓步走来,他的脚步很轻,很飘,像是在空中漂浮着一般,只有那咔咔的皮鞋摩擦地板的声音像是濒死病人痛苦的呻吟,还在提醒着苏格,他的这个“情敌”是在向他走来。
不知道为什么,苏格的心里突然很不安,他的不安来源于王晓义那张阴黑的没有表情的脸,还有他泛着寒光的飘忽的眼神。
要杀我的凶手会不会就是王晓义?苏格心里念头一闪,突然把自己吓了一大跳。这半夜三更的,王晓义来看我干什么?有了前面的那个念头做铺垫,这个念头更是让他胆战心惊。如果现在王晓义杀他,他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他就是一只等待被屠宰的羔羊。
“啊……”苏格突然尖叫起来,但他的声音只能在喉结那里发出一串奇怪的咕咕的声音。他的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看着苏格惊恐的脸,王晓义依旧面无表情,他向苏格走来,眼睛却盯着窗户外面。苏格顺着他的眼光望去,窗帘正被风鼓起,窗外一片黑。随着王晓义停在苏格面前,苏格突然看见窗户外浮起一个黑影,一个长发黑衣的身影在窗帘飘摆的空隙里若隐若现。这是三楼的病房,怎么会有人能在窗外悬空出现?
“鬼?”苏格大惊,忙转脸去看王晓义。王晓义的脸上有表情了,他正对苏格阴森森地笑。笑着笑着,他抬起手。苏格本能地向下缩了缩身子,想要躲避他的攻击。
王晓义的手没有落下来,落下来的是一只翠绿色的钥匙状的玉坠。苏格知道,这是他两个月前送给米雪的礼物。那玉坠像小蛇一样凉凉地滑滑地从苏格的脖颈上滑下。
“罪。”王晓义冷冷地说了这个诡异无比的字,然后转身离去。正在这时,苏格抬脸正看见王晓义的后背,上面竟是一片红,像是一枝光彩夺目的盛开的梅花。在那耀眼的轻飘的白衣后面,竟有一片血渍!
寒气从苏格的后背弥漫上来,他忙把毛毯盖在脸上,任无边无际的恐惧淹没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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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2-9 07:29 | 只看该作者
第二章

半月后。苏格的身体已经恢复,能够下地走路了。那该死的车祸仅仅是撞断了苏格的两根肋骨还有左臂。据苏格的主治医生沈绍波说,他胸腔内的淤血已经化去,幸好肋骨撞断的时候没有刺伤胸膜,要不然他这次真是要得道成仙了。并且沈绍波还嘱咐苏格,说他有轻微脑震荡,可能会出现头晕目眩甚至幻听等神志不正常的状况,所以要经常休息。
“哦。谢谢老同学。”苏格谦和地对沈绍波笑了笑,眼睛里流露出对这位高中同学感激甚至是依赖的眼神。任何大病初愈的患者对医生都是由衷尊敬的,因为自己的生命就寄托在医生身上。
“呵呵,你小子,客气什么?改天你有空了,到我家来,让你嫂子给你弄点好吃的补一补。”沈绍波手脚利落地收拾着面前的血压计和听筒等器械,“对了,老苏,待会儿林烁可能要来找你了解情况。林烁你还记得吗?就是我们的高中同学,曾经和你同桌,并且上学时还和你打过架。他现在是咱们沿江市刑警队的副队长了。”
“想起来了,那小子。我还记得他外号叫什么大壮,是不是他?”想起往事,苏格脸上浮起一层笑意。
暴雨将至,天空一片灰蒙蒙的,低矮的天空中漂浮着一群一群的蜻蜓,四处游动。远处墨色的杨树林披蒙着一层水雾,像是在高温的浴室里窒息的少女,一动不动。苏格烦闷地在屋内来回走,空调已经开到最大了,可他还是觉得热。身体内隐隐的伤痛更是让他难以忍耐了。
那白色的捷达车,穿血衣的王晓义,还有窗外的黑影,这一切的发生都是那么虚幻,那么不正常。难道世界上真有鬼?难道我真的得罪了什么人?苏格自忖,不会啊,我一直都小心翼翼地做人,最近这段时间,我除了与米雪在几个月前发生的婚外情,没有做什么对不起良心的事。
自我安慰了一番,苏格心情渐息。可能那真的就是一场意外吧。想不到受了点伤,内心竟变得那么脆弱。想到这,苏格自嘲般地笑了笑。
正这样想着,昏暗的窗外又有一个黑影一闪而过。苏格眼光掠处,心里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又是那个黑影?苏格走到窗外,黑影不见了,可远处传来一阵渺远的歌声,声音虽远,可像是从苏格的心中发出来的,那么清晰,那么摄人心魄。苏格听的很清楚,黄梅戏,是的,是黄梅戏的声调。那凄楚无比的声音像是在呼唤什么。苏格不由自主地把头伸向了窗外,伸向了灰蒙蒙的空中。
正在这时,苏格突然觉得一双手从他后背慢慢滑了上来,凉凉的,滑向他的脖颈,从他脖颈那里套成了一个圈。“鬼啊。”苏格大叫一声,猛转身过去。
“哪有什么鬼呀?真是年龄越大,胆子越小了。”是林烁。他脸上涨满了笑,还是上学时那种调皮的笑,“怎么?嫂子不在?”
“哎呀,吓死我了。”苏格使劲揉着胸口,不知为什么,黄梅戏的声音消失了,“我还以为见鬼了呢?这病房不干净,这两天净出一些离奇古怪的事情。别跟我开这种玩笑了,我受不了。心脏不好。你嫂子……不在,出去买饭了。”
“哦。”林烁自己坐到了病床边的沙发上,随手打开了电视机,“大教授待遇就是好,住院都要高级病房。哎,对了,你说这病房里有鬼?”
“是啊。你听,你听窗外,那歌声多奇怪。”歌声又响起来了,断断续续,仔细听,更像是一个女子哀怨的哭泣。说是黄梅戏,又与之不同,更像是二三十年代的上海滩那些风尘歌女唱的歌,穿越空气缥缈地传到苏格的耳朵里,甚至那声音盖过了电视机的嘈杂。他闻到了一股陈腐的气息,不由得身上阵阵发冷。
“哪有什么歌声啊,那是电视机的声音。”林烁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老同学,其实呢这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鬼,而是心怀鬼胎的人。行了,不会有事的,咱们聊聊你那车祸的事情吧。有个叫米雪的女人来公安局报案说你那车祸不是自然车祸,是有人想杀你。不过到现在为止我们还没有找到撞你的那辆白色捷达车。”
“是啊。”苏格从那清晰又模糊的歌声中回过神来,“那辆车的车牌用丧花盖住了,一前一后两个黑绸子扎成的花。所以我没能看到车牌号。”
“车祸发生在哪一天?”林烁正襟危坐,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7月23号。那天下午我在学院路的西餐厅出来……”
“不是你一个人吧。”林烁狡猾地笑。
“不是,我和米雪,就是我那女同事在西餐厅吃饭呢。出来后,一辆白色捷达车冲着我开过来。我躲开了。”苏格沉思着,声调很慢,“我们继续往前走,那辆车从前面远处的转弯处转弯了,结果过了五分钟,那辆车又从我后面冲过来,这一次把我撞倒了。”
“怪不得米雪一口咬定那是谋杀呢?”看来林烁也感觉这起车祸有些蹊跷了。
“是啊。这基本上可以排除意外的可能,那辆车摆明了要撞死我,第一次失手了,第二次继续来。对了,那米雪没有被撞到吧?”
“没有。她只是右胳膊被倒后镜擦伤了。看来这真是有预谋的车祸啊。不过怎么定性,我还不敢说,得找到真凭实据。对了,如果有人想杀你。咱们是假设,那会是谁?你平常有没有得罪过人?”
“这个……”苏格沉吟,“没有吧,我平常没有得罪什么人。要说得罪人也就是米雪的老公,我们系一个叫王晓义的图书管理员。因为……因为……还有一个就是古代文学教研室的主任,他叫程海,我们叫他程胖子。我们俩曾经竞争副院长的位子,他没有争过我。”
说到这儿,苏格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大惊失色:“我想到了,那辆车上有歌声,和我刚才听到的那种歌声一样,也是一个女人唱的,那声音太特别了,很空灵,很哀伤恐怖。像是为一个人送葬时才唱的哀乐。”讲到这儿,苏格的眼睛一下子变大了,好像遇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看到苏格这个模样,林烁也觉得身上有些发冷,他警觉地四下张望了一下,什么也没有。电视机上正播放一个很无聊的肥皂剧,一群人在电视上嘻嘻哈哈笑得欢腾。突然电视画面一转。林烁和苏格都瞪大了眼睛看。电视上一辆公交车在吴江中心,缓缓向下沉去,依稀能模糊地看到车里面的人正乱作一团,有试图爬出车外的,有抱在一起绝望地哭嚎的,有目瞪口呆被吓傻了的。虽然看不到里面人们的面目,光汽车往下沉的情景就能激发人们许多的遐想。然后镜头又一转,江面上平静了。开始有尸体从江底浮上来,或者又沉下去。有打捞船过去打捞,可江水很急,大规模的打捞队伍还没有来到,那艘小船往往不能首尾兼顾,有的尸体就跑掉了,或者被卷入了湍急的漩涡中。
正在这时,苏格看到了一具尸体,伏在水面上向下漂流,那个尸体穿一袭白衣,后背上依稀有一片鲜红的血渍。王晓义?苏格突然想到那天王晓义晚上来看他的时候,就是穿这身衣服,连背后血渍的图案都一摸一样。
电视上响起了解说声:“这是我市于7月28日发生的一起特大交通事故。刚刚大家看到的情景是我市一名DV爱好者在沿江大桥采景时偶然拍到的。那次事故中,从东城区开往西城区的一辆18路公交车在沿江大桥上不知什么原因撞开了桥边护栏,跌入江中。由于警方和消防队接到报警时间比较晚,错过了救援时机。所以,不幸的是,车上所有乘客包括司机至今无一人生还,其中死亡11人,失踪人数不祥。现在希望广大市民家中有人员失踪的请到市公安局报案。感谢沿江师范大学的罗晓伟同学为电视台提供这次事件的珍贵镜头。”
看到这儿,苏格感觉自己的心向一个黑暗的深渊坠去。7月28日,不正是我苏醒的那天吗?明明那天王晓义穿着那身血衣来看我了,难道他是死后又来看的我?难道这世界上真有鬼魂?还有那个罗晓伟为什么不早一点向电视台提供车祸录影带,偏偏今天才提供?苏格认识罗晓伟,那是他的一个学生。苏格又想到了王晓义7月28号那天深夜来看他的时候那奇怪的表情和动作,心里不安起来。他伸手摸了摸裤子口袋,那只玉坠还在里面。一阵凉凉的感觉直从他的指尖传到心脏。苏格突然感觉那个玉坠正是象征了死亡和恐惧,他猛地从口袋里摸出玉坠,扔出窗外。仿佛是要把王晓义那阴森森的笑脸扔出去。
窗外突然传来一阵笑声,那是一个女人恐怖的笑,里面有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阴冷,就在他的窗边上响起:“咯咯咯……咯咯咯……”。
这一次好像林烁也听到了,他从沙发上弹起,到了窗边,向外面四下张望了一下。摇了摇头又兀自喃喃地说:“不对呀,我明明听到窗口有人笑的,怎么什么也没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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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2-9 07:29 | 只看该作者
第三章

四面的天空一片黑,黑得像一片化不开的墨。苏格艰难地走,可前面什么也没有,没有灯光,没有人,甚至连树木也没有。走着走着,一阵断断续续的歌声凭空传来。
夜玫瑰夜玫瑰,
你夜半盛开为了谁,
可知真情如流水,
你枉为卿独憔悴。
夜玫瑰夜玫瑰,
可有蝴蝶绕你飞,
离人能有几时回,
何不强欢买一醉。
又是这首歌,苏格这次听得真切,那歌声似是从二十年代的上海滩穿越斑驳陆离腐烂的时空而来。带着一种陈腐气息,如同死亡时的哀乐,从遥远的天际飘扬。
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跟着我?我什么时候得罪过你?
苏格绝望地对着天空喊。
“咯咯咯……咯咯咯……”如泣如诉的歌声变成了一个女人的笑。笑声在苏格头顶久久回荡。阴风阵阵。苏格感觉头疼起来,四周像是布满了魑魅魍魉,正在张牙舞爪地向他扑来。渐渐地一个白色的身影从苏格头顶悄悄地向他压下,伸出了一双鲜血淋漓的手,伸过来,伸过来……
“啊……”苏格大叫一声,接着他就看到了伊呀那布满泪痕的脸。
“你又做噩梦了?”伊呀的眼神中充满了柔情和忧伤。她正坐在床沿上看着苏格。迷幻的灯影照在她一袭瀑布一样的披肩长发上,使得她看起来无比地圣洁和迷人。乐乐已经蜷在沙发上睡着了。
苏格轻轻握住了伊呀的小手,那双手上已经过早地有了岁月留下的痕迹,有了裂痕和皱纹。
伊呀是个好女人。苏格心里想。十年前,苏格和伊呀同在沿江师范大学读书,伊呀就经常这样坐在苏格旁边看着他,直到后来伊呀成了他的妻子。伊呀从没有对苏格说起过太明显的情话,毕竟他们都经历了十年文革,小心谨慎惯了,甚至连“我爱你”这样的话都不会轻易去说了。
但苏格心里明白,伊呀爱他很深很深的。不管什么时候,伊呀看苏格的时候都是用那种充满柔情充满信赖的眼神。就因为苏格刚和伊呀谈恋爱时,说过他喜欢伊呀那一头靓丽的披肩发,伊呀就把那发型保持了十年。这期间不管什么样的发型潮流都没有使伊呀动心。
在苏格的记忆里,伊呀只动手打过他一下。那是他们刚结婚时,苏格有一次犯了严重的哮喘病,可他烟瘾很大。边没命地咳嗽还边偷偷地吸烟。结果被伊呀发现了,伊呀哭着上去捶了苏格一拳,她紧紧抱着苏格说了一句让他感动了许久的话:“苏格,我的命就在你的身上,你再不要命地抽烟,就等于在杀我呀。没有了你,我活不了。”
我对不起伊呀。苏格经常这样想。因为他有了另一个女人,就是他的助理米雪。米雪长得实在太诱人了,那涨鼓鼓的胸脯,浑圆精致的屁股,修长的身段,看人时似笑非笑迷离的眼神,再加上一头波浪般的卷发。浑身上下散发着性感女人的诱惑。那种诱惑是致命的,只有经历过这种诱惑的男人才能明白自己那所谓的强大的自制力是多么的不堪一击。
于是,在初春一个万物复苏的夜晚,在苏格的办公室里,他们干柴烈火般缠绕到一起。从那时起,苏格像是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他没有想到一个男人还能享受到这般欲罢不能的欢乐。从米雪身上,他体验到了伊呀不能带给他的快感。苏格对这个女人的身体有了类似于毒瘾的依赖性。
但他多享受一丝这样的快乐,心里就要增加一份负罪的歉疚。他明白自己的妻子和孩子都已经知道了自己对家庭的不忠。但他们三个人谁都没有说,像是在共同保守一个秘密。
一个女人对自己丈夫最大的宽容就是能原谅他的出轨。可这种宽容就真的没有任何代价吗?
欲罢不能。苏格深刻地体验到了这句成语的恶毒。
事情总是两面的,不是吗?你得到一些东西就注定要以失去另一些东西做补偿。命运正是以这种方式维持着这个世界的平衡。等你死去的那一刹那就会明白,原来一个人来到这个世界游荡了一次,不过是不断得到又不断失去,直到最终回到原点,只剩下一具赤条条的尸体。
苏格想了很多,想到最后突然觉得人生真是没有什么意义,心里就有了醍醐灌顶般的大彻大悟。他歉疚地对妻子笑,笑过以后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伊呀已经很少和他说话了,并且自从苏格出车祸住院,伊呀显得更是心神不宁,总是无缘无故对着远方发呆。要么就是注视着苏格,眼神中流露着让人心疼的依赖感,和那种害怕失去的恐惧。
苏格能感受到自己在妻子眼里是多么重要。即使自己背叛了她,她还是对自己一如既往。
想到这儿,苏格从床上坐起来,扭开了床头柜上的台灯。突然,他像是被晴天霹雳震了一下,呆坐在床上,恍惚间似要昏厥。那只被他扔下楼的玉坠正躺在床头柜上,在台灯的照耀下散发着冷冰冰的寒光,再加上上面有一块血迹,更使得它看起来灿烂光华而又诡异无比。
苏格两眼直直地盯着伊呀:“是你把它捡回来的?”
伊呀不说话,只是不停地摇头。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深深的恐惧攫取了苏格的心,他发疯般地摇着伊呀的胳膊。
“不是,苏格。你冷静一点,这只玉坠一直都在柜子上放着,谁也没有动它。”伊呀好像要哭了,“苏格,咱们明天出院吧,可能回到家,你的精神状况会好一点。”
难道这玉坠是自己走回来的?那血迹是从哪儿来的?苏格感到头里面要被撕裂般疼痛,他紧紧地把脑袋抵在墙上。
“伊呀,你相不相信这世界上有鬼?”苏格嘶哑着声音,两只眼睛阴森恐怖,里面布满血丝。
伊呀紧紧地抓住苏格的手:“苏格,你现在身体太虚弱了,所以会有一些奇怪的想法。咱们都是受过教育的人,怎能相信世界上有鬼呢?就算有鬼,也是人心里的鬼。苏格,你躺下好好休息吧。我求你了。”


“苏格,我想好好跟你谈一谈。”林烁又到病房里来看他了,“怎么?今天准备出院?”
“是啊。”苏格不再收拾东西,坐在林烁对面的床沿上,神情疲惫。他转头对正忙碌着的伊呀说,“先别忙了,我想和林警官说说话。”伊呀没有说话,点了点头,扯过乐乐的手走出了病房。林烁看着正转身离去的伊呀,表情很不自然,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
林烁从皮包里拿出一份文件,神情严肃地说:“苏格,根据对车祸现场的调查结果论证,我们刑警队也有了统一的认识。这次事件基本上可以定性为谋杀。你看,这儿,这是那辆捷达车猛打把时车轮在柏油路上挤压留下的痕迹。根据米雪的反映,你们当时正从路的左面,边走边准备过马路,到右面去。那辆车本来从右面和你们同一方向行驶的,但快接近你们的时候,车突然打把到了左面,向你冲过来。第一次没有撞到你,他又开到右面,在不远处转弯了。”
“对。当时应该是这样,根据正常的行驶规则,车子应该是靠右面行驶的。”苏格看着林烁手里的照片,若有所思。
林烁接着说:“问题就在这里。结果到了前面,你们还没有转到路的右面去。那辆车子又以同样的方式,绕了一圈绕到你背后,猛打把向你撞来。根据照片显示,那应该是同一辆车。所以,我们刑警队认定这是谋杀。只是我们还没法找到那辆车。虽然由于天气热,车轮在柏油路上能留下痕迹。但路上车多,现场很快就能遭到破坏,这个猛打把的车轮印非常靠近人行道那边,所以就保存了下来。”
“这一点我明白,咱们沿江市白色捷达车就不下几百辆,并且撞我的还有可能是外地车,光凭这一点,你们是没法找到那辆车的。”
林烁很赞同地点了点头:“所以,我们只能从你身边的人入手,特别是你跟我提到的王晓义和程海。在调查过程中,程海跟我们提供了他不在案发现场的证据。所以他基本上能被排除在外。而我们调查王晓义的时候,据米雪反映,从沿江大桥坠车事件后,他就失踪了。所以我们怀疑他现在已经死亡,当然我们也不能排除他匿罪潜逃,或者其他什么情况的发生。这是另外一个案件。”
苏格感觉事件有些扑朔迷离了:“那除了他们我就没有得罪过什么人了?会是谁想要杀我呢?”这真是一个荒诞离奇的事情,又是谋杀又是见鬼的。苏格感觉有些累,就懒得去思考了。
“还有一个人。”林烁好像是犹豫了好久似的,两眼紧紧盯着苏格:“从一个老同学的立场考虑,我不该这样想。但从一个警察的立场考虑,有些话我想问你,你是不是和米雪有关系?我是说两性关系?”
“嗯?”苏格打了一个激灵,“嗯……是。我们本来没有什么的,可都在一个办公室工作,时间长了,再说我是她顶头上司……还有……这些你应该明白。米雪不会杀我的,那天车祸的时候,她就跟我在一起。”
“这个我知道。我怀疑的不是米雪,而是……”林烁顿了顿:“你和米雪有两性关系,最直接伤害的人除了王晓义,还有一个。”
“难道,你怀疑伊呀?”苏格像是要跳起来,嗓音一下子变得尖锐无比,“不会的,伊呀绝对不会的。我发誓她不会伤害我。”
“你冷静一点苏格。你想想,你出车祸前,和车祸后伊呀对你有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我是说她有没有什么异常表现?”林烁好像很动情,“因为你是我的老同学,所以对你发生的不幸,我非常难受。但我们办案子就是这样,不能露掉任何蛛丝马迹。”
“知不知道你这样说就是在诱导我,诱导我怀疑伊呀?”苏格好像很愤怒,脸都涨红了,“我求你林烁,你不要怀疑伊呀,不要调查她,我宁愿这个案子就到此为止,如果查不到你就不要查了。你知不知道对伊呀的任何怀疑,都是对她莫大的伤害。这种伤害比让她亲眼看到我和米雪偷情还要大。你懂不懂?”
“好。出于对当事人情绪的考虑,我暂时不会调查伊呀。不过现在这个案件已经在公安局刑事立案了,我还是要查下去。你好好休息,一旦有什么异常情况,你就打我的手机。”林烁低头写了一张纸条,把公文包携在腋下,把纸条递给苏格。
纸条上写着林烁的手机号码。还有一段小字。
苏格,不要说话,外面有人拿DV拍摄你。我已经见到这个情景两次了。那人好像是程海。我怀疑他从你这里装了窃听设备。你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看看他下面会有什么举动。尽快出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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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2-9 07:29 | 只看该作者
第四章

“到家了。”苏格手臂上打着绷带,在伊呀的搀扶下下了车。多日的紧张劳顿和令人身心疲惫的恐惧使得苏格对自己的家有了从未有过的亲近感。他努力地深吸一口气,又徐徐呼出,似是要把这些天的晦气都从身体里吐出来。
苏格的家是一座西式小洋楼,掩映在城郊别墅区一片郁郁葱葱的小树林中,这是他祖上给他留下来的唯一遗产,据说这是他的祖父当年置办下的房产,那位风流的颇具争议的上海滩富商还曾在此养过一个小老婆。文革期间,这座洋楼曾被征用,改建成一座小疗养院,供市里的一位领导居住。等苏格的爸爸被平反后,这房子也物归原主。但那可怜的老人,仅仅享受了一个月的新政策,就撒手归西了。现在房子里只有苏格一家三口居住。空荡荡的。有时候苏格坐在宽大的阴湿的大客厅里,有一种置身于英格兰雨季草原的感觉,莫名地感到孤独和忧伤。
最近有消息传出,说市政府规划,要在这个地方建立开发区。估计这座很有英格兰建筑风格的小楼也难逃厄运了。沿江市的市政规划就是那样,不断地建设,不断地拆迁,有时候刚建的工程就被生生地拆掉了,没有章法可循。
苏格怅惘地摇了摇头,准备掏钥匙去开那两扇被岁月冲刷的斑驳陆离的大铁门。他的能活动的右手刚掏进西裤口袋,就一下子停住了。脸上突然浮起一层不可思议的表情,像是他的手在口袋里被潜伏的毒蛇咬了一下似的。
一阵让他熟悉的凉凉的润润的感觉从他手指上传来。
他发疯般地把口袋里的玉坠掏出,上面的血迹依然鲜艳无比,仿佛是刚刚被人涂抹上的。那血迹像是当地毒蛇竹叶青“咝咝”吐出的信子,红艳艳的,摄人心魄。
苏格转过头来,定定地看着伊呀:“这是不是你放到我口袋里的,我明明把它丢到医院垃圾筒了。它怎么还在我口袋里?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苏格兀自喃喃地说,他的目光又开始涣散起来,神情灰暗无比。乐乐只是紧紧地扯着伊呀的手,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
伊呀心疼地看着苏格:“苏格,何必追究这些事情呢?你好好休息,不要想了,好吗?其实很多事情,并不是你扔掉了其中一个细节,你就能把它全部忘掉。逃不掉的东西,与其隐藏,还不如坦然面对。”
不知为什么,此刻的苏格突然想到了伊呀曾在博客里写的一句话。其实,我的绝望和你的忧伤一样漫长。
房子里一切没有变,古旧而笨重的家具,阳光中飞舞的细尘,有些斑驳的墙壁。一切的一切都在印证这座房子的古老。苏格曾经想过要重新装修房屋,可被伊呀阻止了。她说,一切的东西都有它本来的价值,如果盲目地追求虚荣,就会使所有的价值迷失。最好的东西,总是最真实最本质的东西。
伊呀总是有一些和别人不同的想法。这些想法看起来有些神经质,但听起来好像很正确。这正说明了伊呀内心超过平常女人的敏感。可能苏格喜欢伊呀,就是因为她的这种神经质吧。
苏格想,女人分为两种,一种是精神的,比如伊呀,那种女人要和她相爱。一种是肉体的,比如米雪,那种女人要和她做爱。在中文系能混到教授这个职称上,基本上苏格也具备了精神病患者那超人的敏感。所以苏格想问题也是神经质的。在我看来,能找一个或多个既能在精神上相爱,又能在肉体上做爱的女人不是更好,何必分得那么清楚呢?看来我还是不够神经。
苏格感觉有些累了,他让伊呀用温水给他擦了擦身子,就倒在二楼卧室里那宽大的床上睡着了。伊呀和乐乐静静地坐在床边,看着苏格进入梦乡,那张33岁的酣睡的脸如同安静的婴儿一样。有人说,看一个人快不快乐就看他睡觉时的表情。
苏格是快乐的。看他舒展的眉头和甜笑的脸就知道了。但偷来的快乐能够维持多久?
入夜,苏格在一阵头疼中醒来了,他起身四处看。黑暗中的古宅里散发着一种阴森森的潮气和木质发霉的味道。苏格感觉这个地方有些陌生。猛然间,苏格的心里泛起了一个很奇怪的想法。我这是不是正睡在一座在地下沉寂了千年的古墓里?
他忙摸索着找到开关。昏黄的灯光亮起,苏格长长地嘘了口气。巨大的窗户外摇摆着一片片的野兽般树的暗影,不断有风鼓进来,发出嘶哑的呜咽声。哗啦啦树叶抖动的声音像是有人正在树林中穿行。这样的夜晚总能给人一种萧瑟透骨的感觉。
苏格习惯性地把手往左面伊呀的被窝里摸,可他只摸到一片凉,伊呀的被窝里空空的。看起来她已经走了好久。
伊呀能到哪里去呢?苏格在心里嘀咕着,缓步起身,走出卧室。卧室外是一条东西长廊,乐乐的房间在苏格卧室的隔壁。走廊北面是一间书房和两间空屋子,而走廊东面的尽头是下楼的楼梯,西面尽头是洗手间,洗手间上面有架木质的吊钟。苏格不知道这架吊钟有多大年龄了,反正从他搬进小楼,这架古朴的跟行将就木的老人一样的吊钟就示威似的挂在那里,任沧桑岁月无情地从它的指针中间匆匆流逝。
打开廊灯一看。现在正是午夜十二点。万籁俱寂,吊钟“哒哒哒”走动的声音显得是那样的清晰。
突然,乐乐的房间里有声音传出。
苏格走过去,透过毛玻璃只看到乐乐的房间里是漆黑一团。这时候了,孩子应该睡着了。苏格刚这样想,房间里就传出几声木料“咔咔咔”破碎的声音。那声音是如此奇怪,像是谁不小心弄断了木板,又像是垒积的好高的积木轰然倒塌。紧接着,屋里面传出乐乐轻声的抽泣。在这寂静无比的夜里显得是如此阴森恐怖。
“乐乐,乐乐你怎么了?”苏格轻轻地敲门,压低声音问。没有人回答,哭泣声似是停止了。苏格刚要转身走,就听到乐乐的房间里有走动的声音,那声音很有节奏,随着脚步声走廊里的灯光变得一明一暗,在这空旷寂静的夜晚,显得异常诡异。
“乐乐,乐乐。你开开门。”苏格使劲砸乐乐的房门,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要见到一个人,不管是什么样的人。他好确定自己仍然活在人间,好缓解自己心里的恐惧。脚步声停了,一切又归于可怕的寂静。
苏格刚想回房拿钥匙去开乐乐的门,书房里突然传出一阵笑声,是一个女人阴森恐怖的笑,“咯咯咯……咯咯咯……”
“谁?”苏格头上的汗珠都已经下来了,他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紧紧揪着,脑子里闪现的都是曾经看过的恐怖电影或听到的鬼故事里那血淋淋的场面。就像他看过的电影《自杀前14天》那样的情景。支离破碎的情节,一个女人正在奔跑,奔跑在空荡荡阴森森的大厦里,她想找到一个可以帮助她的人。没有。什么人都没有。有的只是化成人形的鬼魂。直到所有的希望消耗殆尽,绝望紧紧笼罩她的心。她绝望而无助地走到最高一层的天台上,抬眼看着漫天的繁星,等待那个飘飞的时刻来临。
此刻,苏格正体验着这种恐惧和孤独。
他一点一点地向着书房走去。书房里的灯突然亮了,里面女人的笑声更是阴沉。苏格紧紧地握着拳头,手心已经湿腻腻的了。
他猛地打开房门。
突然,灯灭了。笑声也停止了。苏格一时不能适应从光明到突然的黑暗这个过程,眼睛里一片黑,黑暗里有沙沙沙的声音,像是有人正在纸上写字。
“谁?”苏格的声音变了,变得异常尖利。
没有人回答,沙沙的声音依然没有停止。苏格颤抖着手用力地揉了揉眼睛,这次他看到了一个模糊的黑影,长发披肩,正端坐在黑暗的书桌前写字。窗外的月光柔和地笼罩在那人的身上,使得那人脸上泛起白惨惨的寒光。
“伊呀?这么晚了你在这儿写什么?”苏格的声音里透着愠怒,不过他很快长长松懈了一下神经。毕竟这是他的妻子,一个活生生的人。苏格刚才还以为自己见鬼了呢。
不过今晚的伊呀为什么那么奇怪?她一个人在黑暗里写什么?想到这儿,苏格摸到门后打开了灯。灯光亮处,苏格被吓了一跳,猛地打了一个哆嗦,浑身的寒毛都直直地竖了起来。他看到伊呀正对他阴阴地笑,眼光直直地看着他,在她惨白的脸上有无数条血丝流下,那原本飘逸的披肩发也变得凌乱无比。虽然她的眼睛没有看书桌上的纸,可她手里的笔仍然没有停下,还在不停地机械地写啊写。
“伊呀,你怎么了?”苏格感觉自己喉咙里被什么东西塞住了,吐出来的声音像是蚊子一样细弱。他忙走到书桌前,猛地从伊呀笔下抽出了那张纸。
纸上满满的写着红色的血样的字“夜玫瑰”。
苏格看到满纸满纸的“夜玫瑰”,险些昏厥过去。他抬脸看伊呀,伊呀的脸已经变了,变成了一张血污的男人的脸。那个男人穿着一身雪白的飘摆的衣服。
“王晓义!”苏格尖叫一声,疯狂地夺门而逃。他呼呼地喘着粗气,跑到楼梯上,他向下跑,不停地跑,可那楼梯似是有无限长,他怎么也跑不到底。楼梯上更黑,一点月光也没有。苏格快要绝望了,他想,我会不会正跑向地下,我会不会正在跑向死亡?刹那间,他闻到一阵一阵刺鼻的腐臭味道正从他身体里向外散发。
终于,苏格看到了黑黝黝的树林,看到了他门前的柏油路。柏油路上有迷幻的车灯闪耀。一辆白色的捷达车停在他的面前,车门开了,好像在等着他上去。这时候王晓义的白色身影已经从他身后追上来了。苏格没有犹豫,赶紧上了车。
车子开动了,王晓义张牙舞爪地在车外狞笑。苏格紧紧地把身子缩在后座上,浑身颤抖不已。他刚想抬头感谢司机师傅,却被眼前的景象惊的目瞪口呆。
那辆车上没有司机,除了苏格,一个人也没有。但那辆车在飞速地奔跑,向着无边无际的茫茫夜色。
“啊……”苏格尖叫起来。恍惚中,他眼睛里有了一片柔和宁静的灯光。苏格脸色苍白浑身是汗气喘吁吁地躺在卧室的床上。伊呀正坐在旁边紧紧地握住他的手。乐乐伏在他的肚皮上。看到苏格醒来,乐乐轻轻地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爸爸。”叫完后,他笨拙地爬下床,从桌子上端了一杯水:“爸爸,喝口水吧。”
此时的乐乐懂事得让人心酸。可能是因为看到了苏格在梦中那恐惧而绝望的表情,知道爸爸也是一个会害怕会难过的人,乐乐不再像以前那样对苏格冷眼相对了。他知道心疼爸爸。
苏格努力压抑着想要哭泣的念头,接过乐乐递来的水。他心里想,好孩子,都是爸爸对不住你们娘俩。
“老苏,你又做梦了?”伊呀体贴地拿一块纸巾擦苏格脸上纵横的汗水。
苏格无力地点了点头,刚才的梦境还像是一段真实停留在苏格的脑海里。伊呀用纸巾擦到他的眼睛那儿的时候,他还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
渐渐地,苏格从刚才的慌乱中回过神来。他抬眼四处打量着,想从现实的生活气息中寻找更多能让他安心的东西。外面的夜色正浓,没有风,空气很干净,苏格放眼望,能透过窗户看到遥远处山顶的灯光,星星点点,色彩斑斓,与满天星光相辉映。
对于内心平静的人来说,这真是一个美妙的夜晚啊。
可苏格不这样想,他害怕夜晚。他害怕那无休无止地纠缠着他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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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2-9 07:30 | 只看该作者
第五章

中文系的大会议室,一间能容纳几百人的礼堂。里面座无虚席,苏格正对学生们作思想品德教育。当今大学生的思想品德问题一直都是苏格关心的问题。自从国家提出教育产业化的理念,把教育当成刺激经济增长和缓解就业危机的工具以后,大学生的思想品德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冲击。作为主管学生工作的中文系副院长,苏格对现在的教育状况是忧心忡忡的。他认为,教育是一个民族得以生存和进步的基础。国家完全放弃对教育的监督管理,放任经济浪潮冲击教育,是一件非常不明智的举动,无异于饮鸩止渴。
正因为如此,苏格出院参加工作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召开全体学生会议,一方面进行思想品德教育,另一方面也是告诉那些老师和学生,他苏格已经出院了,有能力继续自己的工作了。看着主席台下那一张张朝气蓬勃的脸,苏格也觉得心旷神怡,感觉自己已经走出了前些天经历的那些不愉快。
苏格喝了一口水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很威严很低沉的声音缓缓说:“现在,咱们的社会道德沦丧,廉耻尽失。用一个人的话说,咱们只知道这个世界变得很黑暗,但不知道究竟黑暗到了什么地步。很让人痛心啊。并且现在咱们在校学生也受到了一些不良社会风气的影响。比方说请客送礼,比方说一些女生为了得到一些金钱或者仅仅是为了考试能及格就出卖自己的肉体。把自己的青春出卖给那些大老板甚至是自己的老师。”
苏格的这一席话可以说是他的肺腑之言,同时也引起了学生的热烈响应。很多正昏昏欲睡的学生、还有那些正坐在一起搂搂抱抱的学生情侣都打起精神来看着主席台,好像在盼望着苏格往下说下去。
这是苏格长期从事学生工作得出来的经验。对于这些年轻学生,想要引起他们的兴趣,就要了解他们最感兴趣的问题。现在男女大学生同居和女大学生卖淫等问题成了社会上的热门话题,成了一些心理阴暗者猎奇的对象。所以大学生们也对这些问题比较敏感。果然开会的时候一提这个问题,立马引起了学生们的好奇心。
苏格又得意地往下说:“比如说前段时间,咱们学校联合派出所对东门出租房进行了一些调查,仅仅在一条巷子里,我们就查到了五十多对正同居的学生情侣。对于那些人,我只想说,你们花了父母的血汗钱来这里鬼混,是对你自己的不负责,是对你父母的赤裸裸的谋杀。你们要知道,现在咱们同学家境富裕的并不多,很多父母为了供子女上大学,拼命赚钱,都得少活二十年,你们就用自己父母拿生命换来的血汗钱在那里纸醉金迷,在那里男欢女爱,在那里请客送礼。你们想想,这样做对得起谁?”
“刮刮刮”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还有很多学生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好像在交流自己的观点,当然也有一些学生情侣脸上露出了不满的表情。只有坐在第一排的一个男生,他冷冷地看着主席台上的苏格,脸色阴暗,目光呆滞,对苏格这番极有煽动性的演讲没做任何反应。苏格心里很不舒服。又觉得那个男生很面熟,他坐在主席台中间想了想。终于想了起来。
那个男生就是向电视台提供坠桥事件录影带的罗晓伟。
苏格正想找罗晓伟了解一下录影带的事情呢,只是还没有来得及。想到这些,苏格微微冲罗晓伟点了点头,算是表示一下对他的注意。
接下来的时间属于互动交流时间,就是学生们提一些自己感兴趣的问题,由苏格进行回答。当然,在苏格看来,会后交流就像是上完课后的课间休息。或者说是饱吃一顿大餐后用于帮助消化的清淡拼盘。
那些学生问的问题也是五花八门。有些学生说的话都让苏格忍俊不禁。一时间,苏格感觉这群学生不是思想品德有问题,而是智商有问题。比如说,有个男生竟然问他:“苏院长,你觉得咱们学校和派出所清查东门的学生同居问题,是不是有反人性,是不是侵犯了别人的隐私?”
苏格回答他:“根据我们国家现行的法律,非法同居,就是说没有结婚就同居的行为,还是不正当的行为。所以我们和派出所去清查,只是为了履行我们的一些责任。”
另一个学生说:“我个人认为,这个世界上就是强者制定和超越规则,弱者在规则的范围内循规蹈矩。我并不认为非法同居是不正当行为,而是别人强行用规则的形式来确定了它是不正当的。”
“那你现在有没有同居行为?”苏格有些愠怒地看着那个提问的学生。
那个学生羞红了脸,没有说话就坐下了。
苏格接着说:“你不回答我的问题,我就可以理解为你是有了同居行为。你刚才所说的那个观点是在为自己的行为做辩护。但是,我想请你相信,很多事情并不是你自己认为正确就是正确的。”
正在这时,罗晓伟站了起来。他两眼直勾勾地盯着苏格压低声音说:“你有没有听过‘夜玫瑰’那首歌?”
苏格猛地一愣,一下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的脸色立刻就变得很难看。
罗晓伟像是在自言自语般地继续往下说:“谁听到了‘夜玫瑰’就会死。一定会死!”他的声音和表情有些吓人,坐在他周围的学生还有苏格都用恐惧或者迷惑的眼神看着他。
转而他又说:“你知不知道吴媚为什么会死?就是因为她听了‘夜玫瑰’。哈哈哈,夜玫瑰啊夜玫瑰,你夜半盛开为了谁……呜呜呜……”
罗晓伟时哭时笑,苏格的心里一阵一阵地向外冒寒气,他想到了吴媚,那个几个月前惨遭不幸的女学生。罗晓伟像是一个女巫一样边唱边手舞足蹈地跳了起来。几个看出事情不对劲的男生想要上去抱住他,都被他给甩开了。接着他就两眼翻白,口吐白沫地倒在地上。礼堂里响起了一阵嘈杂的胆小女生尖利的叫声。
这是羊癫风的明显症状。苏格指示办公室的小刘给医院打电话,自己则急匆匆地逃离了礼堂。回到办公室,苏格还感觉惊魂未定。罗晓伟的话一直回荡在他的耳边。“夜玫瑰”究竟是一首什么样的歌曲?
想到这儿,苏格打开电脑,在搜索一栏里键入“夜玫瑰”三个字。很快一个搜索页面弹了出来。苏格倒吸一口凉气,关于“夜玫瑰”有几千条信息。苏格匆匆地一页一页浏览而过。这时,一个恐怖网站进入他的视线。里面明确显示出了“夜玫瑰杀人事件”几个字样。
苏格心里一惊,不由自主地耸了耸肩膀。
打开网页,一篇小短文引起了苏格的兴趣。
苏牧雨,二十年代上海滩名噪一时的富商,也是声名显赫的青帮头子杜月笙的好友。家有一妻,名黄梅儿,此女惊艳,却心肠狠毒,与杜月笙有染,苏牧雨在她面前状如奴狗,摇尾乞怜。1926年,因对黄梅儿的独断专行行为不满,苏牧雨常出没于风月场所,认识了刚刚走红的歌女“夜玫瑰”。
夜玫瑰本名楚灵,有过一段悲惨婚史,十六岁嫁给上海滩一小布商,为其生下一子。后来,小布商去福建进货,途中遇匪,被杀。后楚灵为生计,沦落风尘,以其曼妙而略带忧郁的声音成为上海滩突然走红的歌女,其中,尤以“夜玫瑰”一歌最为出名,故大家也以“夜玫瑰”为名称呼楚灵。
苏牧雨每次到楚灵那里,都点“夜玫瑰”一歌,他说从这首歌里能听出漫天梅雨般的哀伤,加之苏牧雨出手阔绰,很快被楚灵引为知己。后苏牧雨瞒着黄梅儿在其老家沿江建造了一幢别墅,并以外出经商为名与楚灵在此偷偷结婚。
婚后,两人感情甚密,终日厮缅,苏牧雨还为其置办了一笔不菲的资产,后引起黄梅儿的怀疑。黄梅儿召苏牧雨的四个贴身随从,严辞逼问,终于知道了其中隐情。
黄梅儿大怒,带这四个贴身随从,到沿江问罪,正捉到在床上缠绵的苏牧雨和楚灵。虽两人苦苦哀求,黄梅儿却不为所动,命那四个随从杀死楚灵。并且让他们把楚灵的身体用剪刀一点一点剪碎,楚灵血流满地,哀叫连连,疼痛中把自己的舌头嚼碎,方死去。其状惨不忍睹。
楚灵死后,其子幸逃,流落至苏北老家,隐姓埋名,不知所归。
此后,沿江就时常发生怪异之事,晚上有人听到“夜玫瑰”这首歌曲,好奇心起,便外出查寻,此时就会看到墙角屋檐下伫立一披头散发浑身尽碎之血污女子,见到之人或惊吓致死,或回来郁郁而死,无善终。
沿江百姓无不人人自危,一游方道人听说此事,断定此女乃楚灵鬼魂,因含冤而死,故魂魄残留人间,出来害人。此道人做一法场,超度楚灵魂魄,后“夜玫瑰”在沿江再未响起。
看完这篇文章,苏格脸上出现了疑惑的神情。苏格心想,苏牧雨是我的祖父,黄梅儿是我的祖母,我只知道祖父在沿江讨了一个小老婆,从没有听说过“夜玫瑰”的这些事,难道是我的家人一直对我隐瞒?也难怪,这种事毕竟是老一辈作出来的丑事,肯定就被祖母隐瞒了。那为什么现在又出现“夜玫瑰”这首歌曲了呢?
想到这儿,苏格有些头疼,就顺势躺在椅背上,用手指揉着太阳穴。突然,一个念头在脑海里闪现了出来:那个罗晓伟怎么知道“夜玫瑰”?
苏格猛地从椅子上跳起来,脸色变得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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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2-9 07:30 | 只看该作者
第六章

夏末秋初的沿江市人民医院里郁郁葱葱,一片一片的绿化带像是一汪汪深绿色的水潭,上面点缀着浮萍般的五颜六色的花朵。间或有残喘的知了在嘶哑的鸣声中从罗晓伟头顶飞越。罗晓伟情绪终于稳定了下来,他正穿一身白蓝相间的患者服坐在花坛边,凝神望着远处一株浓绿浓绿遮天蔽日的榕树,他的眼神虽不如以前灵活,但毕竟里面有了一丝活力。
空气有些窒闷。
苏格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在沈绍波的带领下,找到了他。远远地看着自己的学生身体好转,苏格的眼神中透出一股慈祥。做学生工作时间长了,苏格总有一种一不小心成了个大保姆的感觉。毕竟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都有。而现在最让苏格感到头疼的就是学生的心理状况。很多学生的心理都脆弱到了极点,心理疾病的发病率极高,但这种病又很有隐藏性和欺骗性。直到一些学生作出了出格行为,大家才会知道,原来他的心理早就有问题了呀。
为了了解一下罗晓伟的病情,苏格专门查了一下他的档案,发现他的父母本没有癫痫病史。家族遗传的可能性不是很大。结果,这次来得时候,沈绍波对苏格说,罗晓伟的病未必就是癫痫,医院了解到罗晓伟以前没有发生过这种病。而一些人在精神压力过大的情况下,也会出现类似癫痫病的症状。比如说抽搐、口吐白沫、脸色发青等。
“老同学,看来你不光是个出色的外科专家,对精神疾病的问题也有一些研究啊,干脆你抽时间到我们系给学生们作一下心理辅导吧?”苏格随口说。
沈绍波一愣,腼腆地笑了:“我以前在国外读书的时候师从一位著名的心理学专家研究过两年心理学。如果我学的这些东西能对那些学生有些帮助的话,我会义不容辞。再说,咱们俩谁跟谁呀。对了,林烁查你那个案子查的怎么样了?”
苏格沉默着摇了摇头。他出院已经三天了,至今还没有听到林烁那边有什么动静。而沈绍波一提到案子的问题,苏格心里又沉了一下。
为了不影响苏格和罗晓伟的交流,沈绍波从花坛边和苏格分手了,并提醒他罗晓伟的情绪有时候还不正常,不要刺激他。苏格装作漫不经心从花坛边经过的样子,坐到罗晓伟身边。
罗晓伟仍然一动不动,眼光专注地盯着远方,表情很平静,看不出高兴,也看不出痛苦。
“罗晓伟,咱们谈谈好吗?”苏格的声音很平淡温和。
罗晓伟没有任何表示,仿佛身边就没有苏格这个人,他依然两眼直勾勾地盯着远方。这样就让苏格感到有些无所适从了。他又试着问了一句:“罗晓伟,咱们谈谈录影带的问题吧,据我所知,你是碰巧在沿江大桥拍到了公交车坠桥事件吧?那时间应该是在9月28号吧,可为什么你要等到半个月后才把录影带提供给电视台呢?”
罗晓伟沉默着,过了许久,他的嘴里嘣出两个字:“丧车。”
“什么丧车?”苏格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白色的丧车……上面有黑色的花……看不到里面的司机……车里有歌声……女人在唱歌……夜玫瑰……丧车差一点撞到公交上……躲那辆车……公交冲到桥下……死人……好多死人。”罗晓伟的声音有些颤抖,说话的时候也是断断续续的。
不过苏格越听越感觉到身上阵阵发冷。那辆车不就是撞他的那辆白色捷达吗?
“吴媚……我女朋友……她听到了夜玫瑰……看到了那个人……她就死了……”罗晓伟依然呆呆地坐在那里,毫无表情,仿佛在说一件很遥远很遥远的事情,“那个人说的对……有罪的人迟早会赎他的罪……用自己的命赎……夜玫瑰……赎罪……”
“你有没有听过夜玫瑰?”罗晓伟突然猛地把脸转向苏格,恶狠狠冷冰冰地问。他的眉头紧紧地扭在一起,显得表情有些狰狞。
苏格差一点倒在地上。他定了定神,心里还是有些慌乱:“晓伟,你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夜玫瑰的?你和夜玫瑰有什么关系?”
罗晓伟没有说话,只是很认真地看着苏格,过了好一会儿,他一字一顿地说:“我看到了!”
“看到什么了?”苏格已经被罗晓伟预言般的话吓着了,他不知道听过“夜玫瑰”的人是不是一定会死,但罗晓伟那坚定的语言已经让他感到恐惧了,“看到什么了?你说呀。”
罗晓伟笑了,露出了两排洁白的牙齿,他笑的很好看,不过那个笑容开在一张苍白的没有血色的脸上,就显得阴惨惨的了,像是开在地狱里的花。他说:“你的眼睛。”
“我的眼睛怎么了?”苏格已经快要被罗晓伟的不紧不慢逼疯了。
“你的眼睛里有一个人,一个女人,满身是血。你快要死了。”说完,罗晓伟放声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眼睛里就有了泪滴。
医院精神科的医生领着两个护士过来了,那个医生表情很严肃地对苏格说:“对不起,我的病人该休息了。他的精神受到过严重伤害,所以需要好好休养。还有……”
“哦,我是晓伟的老师,我叫苏格。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苏格努力压抑着内心的疑虑和恐惧,矜持地对医生笑了笑。
“没什么。不过,现在我们对罗晓伟的病情还处于观察阶段,希望你们不要经常打扰他。还有,如果罗晓伟的病情出现反复的话,我希望你们能尽快把他转到代庄精神病院去。”医生的表情变得更加冰冷,仿佛苏格不是一个老师,而是他的一个病人。
“好的。”苏格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匆匆地跟罗晓伟道了别,转身离去。
看着苏格离去的身影,罗晓伟的脸上浮现出一层神秘莫测的表情,里面有恶毒,还有一丝怜悯。那个医生过来柔和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罗晓伟,咱们该吃药了。回去吧。”罗晓伟仍然不为所动,固执地坐在那里,眼神木讷地看着苏格消失在他的视线。

沿江市刑警队。
林烁正站在窗边,对着窗外发呆。刑警队的院墙外就是一条繁华的马路。马路上车来车往,热闹非凡,在夏末的午后卷起一层层热浪和喧嚣。好久没有下雨了,路两旁的绿化带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颜色,树叶也打起了卷,看起来无精打采的,像是得了哮喘呼吸不畅的老人。
已经快一个月过去了,苏格的案子还是没有任何眉目。林烁为此到交警队和交通局去咨询过,了解到沿江市的白色捷达车就有三百七十多辆,如果想通过这个线索去查找的话,无异于大海捞针。而王晓义已经成了失踪人员,在沿江市公安局备了案。至于那个程海,林烁除了发现他偷拍苏格,行为有些怪异以外,也没有露出什么马脚。
到底谁是凶手呢?林烁在脑海里把那点可怜的几乎不能称为线索的线索滤了一遍又一遍。其实,林烁担心的还不是这些,而是那个凶手会不会继续对苏格下毒手。根据林烁的理解,一旦一个人有了杀另一个人的动机和行为,那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林烁为苏格的安全暗暗焦急。
如果从作案动机上说,最有可能对苏格下手的,恐怕就是王晓义和伊呀了。并且他们沿江市刑警队也侦破过这样的案子。有一次林烁接到一个女人的报警,说是她老公失踪了,并且家里客厅留下了一滩血。经过长时间的侦查,真相大白的时候,所有人都大跌眼镜。原来那个女人的老公被杀了,而凶手就是那个女人。他们大跌眼镜不是因为这个结局,而是因为那个女人根本就不知道如何掩盖作案线索,在家里留下了许多蛛丝马迹。但线索越多越明显,林烁他们越不往这个女人身上怀疑,他们根本不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那么弱智的杀人凶手。
人是很容易被自己的习惯性思维给蒙蔽的。
林烁记得很清楚,那个女人杀自己老公的动机,就是自己老公有了外遇。
林烁正苦苦思索苏格的案件呢,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把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抓起话筒,里面响起一个男人焦急的声音:“是刑警队吗?”
“是。我是刑警队的林烁。你有什么事?”林烁有些累,声音沙哑。
“噢,那你们快来吧。我们这里死人了。”那个人说话声音结结巴巴,看来十分焦虑。
林烁大声问:“在什么地方?你叫什么名字?”
“我们是人民医院,沿江市人民医院……”说到这儿,话筒里传来吱吱拉拉的声音,那个人说的话就听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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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2-9 07:30 | 只看该作者
第七章

当林烁开了十五分钟的车赶到人民医院时,天色已经不早了。一轮血红的太阳正往西天边重重暮霭中坠去。整个城市笼罩在夕阳血色的光辉里。
在医院门卫的引导下,林烁进了案发现场。那是精神科的专用病房,一进来,林烁就感觉到里面的气氛不对劲。除医院特有的各种药剂混杂的气味之外,还有一种浓重的腥气扑鼻而来。
到了201病房,林烁发现已经有几个人围在门口了。里面有苏格,有医院的院长和几个医生,还有几个看上去是大学生,在那里哭。苏格的脸色很难看,眼圈红红的,似是要哭出来。
“怎么了,老苏?”林烁微微冲其他人点了点头,就直接奔到苏格身边。
苏格没有说话,往病房里指了指。
林烁走过去,一下子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正躺在病床上,他的左手臂上已经被划的血肉模糊,右手握着一块三角形的玻璃。血流了一地,表面的血已经发黑,阵阵浓重的腥气传来,让人想要反胃呕吐。不过他的表情看不出任何痛苦,反而有一丝微微的诡异的笑。
看样子这个人是自杀身亡的。
林烁转身问苏格:“老苏,你认识这个人吗?”
“他是我的学生。”苏格眉头紧紧皱着,表情很痛苦,“今天下午我还找他谈心了。”
“那他叫什么名字?”
苏格有些机械地,一字一顿地说:“他叫罗晓伟。”
罗晓伟?林烁感觉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说过,可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来。他转头问那个院长模样的人:“谁是他的医生?”
院长好像有些紧张,有些讨好地对他说:“林警官,这个罗晓伟是作为一个疑似精神病患者住进我们医院进行观察治疗的。对于这次事件,我们医院有责任。他的病主要是由戴辉医生治疗的。不过戴辉医生是一个好医生,医德很好……”
林烁没功夫听他罗嗦下去,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你告诉我他在哪儿,我找他了解情况,又不是去抓他。”
“哦,他在值班室里。”院长那张油乎乎的胖脸上堆满了笑。
林烁能理解院长的那种小心谨慎,毕竟医院里出了这种事,也是要承担责任的。他就不止一次见过因为一些人死在医院里,他们的家人就跑到医院哭天嚎地的闹腾场面。

一楼值班室里只有一个人,他把头埋在怀里,两手紧紧抓着自己的头发。听到有人进来,他抬起脸,林烁就看到了一副灰暗无比的神情。
“这里可以抽烟吗?”林烁淡淡地说。
那人点了点头,并示意林烁坐在他对面:“你是林警官?”
“你认识我?”林烁点上一只烟,有些疑惑地问他。
“是啊。”那人苦笑了一下,“你以前来这里查过几次案。听说你很神的,多难的案子你都能查出来。”
林烁吐出一口烟圈,笑了:“都是传言,别信。你是戴辉吧?你为什么脸色那么难看?是怕为罗晓伟自杀的事情承担责任吗?”
戴辉的脸抽搐了一下,摇了摇头,很坚定地说:“不是。我是为罗晓伟的死难过。他不该死,或者说该死的不是他。”
“那谁该死?”
戴辉不说话了,一脸严肃,似乎在考虑什么事情。
林烁目光如炬,似是要看到戴辉心里去。沉默了许久,林烁问他:“今天下午三点钟左右,你看到或听到什么特殊的事情了吗?”
“没有什么特殊的,要说特殊,就是两点多的时候,有个名叫苏格的老师来看望罗晓伟了。然后我就带他回病房休息。”戴辉又低下头去,似乎在思考什么东西,过了一会,他突然抬起头来,用很低沉的声音说,“那段时间我好像听到什么地方有人唱歌,是个女人。那歌声很奇怪,很忧伤很空灵。唱的好像是夜玫瑰什么的。”
唱歌?夜玫瑰?林烁觉得很好笑,有人唱歌和罗晓伟的死有什么关系?
不过当林烁回到病房,看到了罗晓伟留在布袋里的遗书,他突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打开遗书,林烁仿佛看到了一个正在苦苦挣扎的灵魂在一首名叫《夜玫瑰》的歌曲里不断堕落不断沉沦的过程。那刻,他看到了罗晓伟死时的微笑。
或者,有的时候,死亡真的就是一种解脱。

看这封信的人:
你好!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肯定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我离开,只是因为这个世界里没有我留恋的东西了。生无所恋,将是一种怎样的悲哀?
自从五个月前,我的女朋友在九号楼的天台跳楼自杀,我就已经不想留在人间了。我很爱我的女朋友,在那场轰轰烈烈的误会之后,在我知道我们是多么的无法把握自己的命运之后,我就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了。但我一直苟且地活着,因为我怕死。
是《夜玫瑰》那首歌给了我死的勇气,自从一个月前我从电话里听到《夜玫瑰》那首歌曲,听到那个人给我说的话,我就明白了,死,没有什么可怕的。从生到死,从死到生只是一个过程。我们在这个过程里跌跌撞撞地走,痛苦多于欢乐,无奈多于洒脱,但一个能掌握自己命运的人,是能够掌握自己生死的人。所以我选择杀死自己,只是为了能用自己最后的一点勇气去尝试掌握自己的命运。
我很傻,是吗?
但我不如此,又能怎样呢?我原本认为吴媚是一个不值得我爱的人,是一个荡妇。我一次又一次地伤害她。可当她跳楼自杀的那一刻,我才明白,原来我一直是多么的愚蠢和自私。她一直默默地承受着这个世界强加给她的压迫,直到最终在《夜玫瑰》的指引下选择自我解脱。而我呢,直到她死了,才明白,我是多么的爱她。而从她的日记里,我终于明白她所承受的痛苦和无奈。她死,是在对这个世界的不公平进行抗议,是在对自己所犯下的罪孽进行忏悔。
我也有罪孽。像那个人所说,我最大的罪孽就是没有好好珍惜自己的爱。为此,我要付出我的生命。
我就这样离开,无怨无悔。只是我希望我的奶奶能够看到这封信。希望你们能告诉我的奶奶,我走了,在这个世界上,我唯一舍不得的就是她了。
以后,我不能为她养老送终了,希望她能原谅我。我最后希望,奶奶能去找我爸爸。虽然他不是个好爸爸,但他应该尽到赡养老人的责任。
最后仰天大笑,笑这个肮脏的世界和世界上蝼蚁一样苟且的人们。
罗晓伟绝笔

林烁看完信,又把信转交给了苏格。苏格看信的时候就没有林烁那么平静了,他几乎是摒着呼吸看完那封信的。
林烁注意到他的脸上已经有了细密的汗珠,而他拿信的手也微微颤抖,觉得有些奇怪,就关切地问:“怎么了,老苏?”
苏格合上信,身子晃了一下,他的脸色已经变得蜡黄蜡黄的了。他冲林烁摆了摆手说:“没事,就是身体有些不舒服。”说完,他又展开信,字斟句酌地看着有关《夜玫瑰》的那一段,仿佛自己耳边正想起歌声:“夜玫瑰夜玫瑰,你夜半盛开为了谁……”
难道吴媚和罗晓伟真的是被《夜玫瑰》这首歌杀死的?那《夜玫瑰》下一个要杀的人是谁?会不会是我?想到这儿,苏格又觉得头疼了起来,好像是有一只手正伸进他的脑壳里,揪住他的脑子向外拉扯一样的疼。
他们处理完现场,刚要往医院大门走的时候。黑影里突然冲出一个人,像鬼魅一样,一下子拉住了林烁。
“谁?”林烁喊了一声。苏格则吓得往后跳了一下。
“是我,戴辉。”戴辉看了看林烁身边的苏格,又悄悄地拉了拉林烁的手说:“咱们单独谈一谈吧,我有点事情想要告诉你。”
苏格很知趣地独自走去。等苏格走远了,戴辉很神秘地压低声音说:“我知道罗晓伟的一些秘密。他有一个日记本,那是吴媚留给他的,里面记录了吴媚自杀的一些原因。还有关于夜玫瑰的一些事。我希望你能找来那本日记看一看。事情绝对不会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说的时候,他还四处张望,脸上弥漫着恐惧的表情。仿佛是怕被藏在黑夜里的鬼魂听去了他的这些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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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2-9 07:30 | 只看该作者
第八章

天色完全黑了下来,街边的路灯陆续亮起,整个城市被五彩斑斓的霓虹包围着。苏格站在医院门外有些空旷有些阴暗的停车场,心里感到一阵一阵的不安。他不停地向自己来时的路上张望,盼望林烁快点回来。
医院大楼里的灯影投射在黑漆寂静的广场,灯影里有几个迷幻的身影来回走,或者正琐碎地做着自己的事。在这样一个夜晚,所有的发生都是那么不真实。那一刻,苏格感觉自己正游离在这个真实的世界之外,进入了一个被黑暗和虚无包围的空间,在那个空间里,没有空气,没有光,只有一阵一阵寒冷的风夹杂着一个女人空灵缥缈的声音传来:“夜玫瑰夜玫瑰,你夜半盛开为了谁……”苏格紧紧握着拳头,一阵一阵麻木的感觉从他手上传来。他感觉自己要窒息。
直到林烁走过来,苏格才从那种可怕的幻境中挣扎着走出来。
“老苏,你久等了。”林烁看起来有些心事重重,说话的声调也不像以前那样轻松了,“他找我有点事,是和案子有关的。”
说着,他打开车门:“老苏,我送你回家吧,你现在脸色不太好。”
苏格点了点头,就上了林烁的车。他一言不发地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林烁发动车子,一阵粗重的发动机的轰鸣声响起,林烁无奈地摇了摇头,对苏格笑了笑:“没办法,国产车就这个德行,发动起来跟放炮似的。对了老苏,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你们学校有个自杀的女学生?就是罗晓伟的那个女朋友……她叫什么来着,吴媚是吗?”
“嗯。”苏格艰难地点了点头,好像在压抑着什么似的,“林烁,我们学校的事情你也明白。很多对学校不利的消息刚一出现就被学校高层给封锁了。如果这次罗晓伟不是死在医院里,我们学校也肯定不会打电话报案。”
林烁听到这里,握方向盘的手猛地一颤,车身就晃了一下:“这种事他们说封锁就封锁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们懂不懂?”
“是啊。”苏格有些无力,顺势把头靠在椅背上,“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人活着就要接受那么多的不合理。瞎折腾吧,看他们能折腾到什么时候。做亏心事的人早晚会把自己折腾死。”
林烁很狐疑地转脸看苏格:“老苏,你不会有事吧。怎么……”
苏格没有回答林烁的问题,两眼有些发直。他知道林烁想要问他什么。他自己也觉得自己有些不正常了。过了好一会儿,苏格突然直起身来,看着车窗外模糊的灯影,像是在自言自语般地压低声音问:“你相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
林烁猛地打了一个寒噤,拿眼瞟了一下苏格,发现苏格并没有看他。就没有回答,而是专心致志地开车。可苏格好像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仍然在自说自话:“刚才我在停车场的时候,又看到王晓义了。他还是穿着那件带血的衣服。”
苏格那阴沉的声音在狭小而黑暗的车厢里弥漫,林烁都觉得自己身上凉飕飕的了。
“老苏,别说了。可能你现在累了。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看到苏格那么颓废,林烁心里一阵一阵难过。
“林烁,你不懂。你没有看到王晓义的笑,他就那样对我笑,嘴角向外流着血。我等你来,那会儿我都快要疯了。”苏格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带着哭腔大声咆哮着说,“他还向我走过来,我那会紧张的血管都快要爆裂了你知不知道?王晓义已经死了你知不知道?死了,都死了……”
苏格终于哭了起来,他使劲地捂住脸,肩膀一抽一抽的。
林烁看着一个大男人在自己面前哭,一时间有些惊惶失措。这时一辆装满了货物的大卡呼啸而来,擦着林烁的车身而过,把林烁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忙把车停到路边。然后撕下一点纸巾递给苏格。等苏格哭完了,心情渐息。他又点着一只烟,递给苏格。
“老苏,你一定要相信这世界上是没有鬼的。”林烁也点上了一只烟,“所有的鬼都是你意志薄弱时产生的幻觉。我做刑警那么多年,见过死人无数,就没有听说过鬼能杀人的。所以,我相信,人比鬼更可怕。”
“那你见过吗?”苏格猛吸一口烟,问他。
“什么?见过什么?”
“鬼!”苏格冷冰冰地说。
“没有。”林烁觉得有些好笑,在这样一个让人烦躁不安的夜晚,和一个有些神志不清的人讨论着鬼的问题,真是荒诞。
苏格定定地看着林烁,吐出一口烟圈,他嘴唇苍白,面色沉沉,缓缓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你没有见过,怎么能知道这个世界上就不存在?”

终于到了苏格家门口,这一路上林烁的心情被苏格那些不着边际的话弄得乱糟糟的。不过林烁心里也明白,这段时间苏格的确经历了一些受刺激的事,谁无缘无故的被人谋杀,肯定都开心不起来。
可是,这世界上真的就有无缘无故的谋杀吗?万事皆是有因才有果的。
苏格看着自己卧室的灯光散发着一层鹅黄色的温暖的色泽,脸上有了些许活力。他赶紧下车,仿佛车上有鬼魂在盯着他似的。
“对了老苏,明天你们整理罗晓伟遗物的时候,记得把他那本日记本留给我,里面有线索。”林烁把头伸出车窗外,努力地呼吸了一口车外的新鲜空气,“还有老苏,明天你有没有时间?有时间的话,咱们到罗晓伟的家里去吧,那封遗书……还有,我想对这个案子做一些深入了解。我觉得这些天发生的事有些超出常规了。”
“嗯。”苏格点了点头。就转身消失在茫茫夜色里。一阵风吹,周围的树林里响起细细簌簌纷乱的声音,林烁下意识地紧了紧自己的上衣,觉得心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冷。
夜色正浓。
伊呀和乐乐已经睡着了。床头柜上是一杯冲好的咖啡,杯子下面压着一张小纸条:老苏,厨房里有饭菜,你放在微波炉里热一下自己吃吧。我先睡了。还有,晚上别喝太多咖啡。
苏格心里涌上一阵莫名的感动。以前伊呀也是这样对他,他从没有觉出有什么特别,可现在,任何一点小小的温情都能让他感动不已。
可能我这段时间太脆弱了。苏格心里想。
吃过饭。洗过澡。苏格觉得浑身酸痛,像是散了架一样,就赶紧爬到床上,熄灯前,他还轻轻地吻了吻伊呀的额头。
夜晚很静,静得有些离奇。苏格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伊呀却睡得很沉,沉的似乎听不到她一点点的呼吸。
走廊里的吊钟正敲响午夜的钟声,现在已经十二点了。苏格长长地叹了口气,心里因为失眠而莫名地烦躁起来。
正在这时,突然一阵开门的声音从一楼客厅传来。那声音很清晰,在这寂静的夜晚,哪怕一点小小的声音,都清晰无比。然后苏格就听到楼下有走动的声音,那声音很轻,就那样“哒哒哒”时断时续地响起。
我明明把客厅的门锁上了,谁会来呢?再说,就算有人来,他也不会有钥匙啊,除非那是米雪。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到米雪了,不知她现在过得好不好?苏格心里乱纷纷地想。
想着想着,他就觉得心里异常恐惧,那个人走路的节奏怎么那么熟悉?想到这儿,苏格猛地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王晓义?!
这个名字从他脑海里一出现,心里就一下子打了个冷战。苏格转脸看了看正熟睡的伊呀,轻手轻脚地起床,在模糊的黑夜中,苏格克制着想要大喊的欲望还有止不住的颤抖,悄悄地走出卧室。
打开廊灯,那奇怪的脚步声突然停了。苏格又摸索着下楼,打开客厅里的吊灯。灯光亮起,客厅里一切如旧,没有什么人,门也紧紧地锁着。
可能又是幻听。苏格长长地嘘了口气,浑身的神经一下子松懈了下来。苏格刚关掉灯,想要转身回房间,又是一阵奇怪的声音响起。
那是在地下室。
“谁?”苏格颤抖着声音低低地问了一句,又打开灯,走到一楼卫生间后面的地下室入口,一阵潮霉气味从地下室里涌上来,这间地下室已经荒弃不用了,里面就是堆积着一些平常不用的杂物。苏格小心翼翼地走了下去。
突然,他看到一个身影呆呆地站在地下室中间,背对着他。在一团浓重的黑暗里,那个身影身上的白色衣服隐约可见。
“你是谁?”苏格的声音已经走形了。
那个白影没有回答,只是轻飘飘地转过脸来,等苏格的眼睛适应了地下室里的黑暗。他终于看清了。
他竟然是王晓义!
“啊!”苏格低声叫了一声,转身连滚带爬地逃出了地下室。跑回卧室,苏格看到伊呀还没有醒来,就把自己蒙在床单里,浑身瑟瑟发抖,静静地听着王晓义从地下室里走出来,又渐渐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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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2-9 07:31 | 只看该作者
第九章

凌晨时下过一场小雨,空气一下子变得清凉湿润了起来,恍然间让人有了一种秋天的感觉。林烁和苏格驱车到了沿江市郊的大黄村。大黄村很小,傍在郁郁葱葱的龟背山下,村前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潺潺流过,田野里莺飞草密,不时有鸟雀啾鸣声传来,让雨后的村庄显露出一派迷人的诗情画意。
林烁打开车窗,探出头去贪婪地吮吸着外面清凉的空气。苏格则眉头紧皱,恹恹地坐在副驾驶的座位上打盹。看来这位老同学昨天晚上又没有休息好。林烁无奈地摇了摇头,顺便关掉了空调,打开了所有的车窗,任田野里凉凉的秋风从窒闷干燥的车厢流淌而过。
苏格被冷风一吹,突然间打了一个寒噤,他肩膀猛一收缩,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不是我,不是我害死了你。求求你不要找我。”
他的声音一开始很小,有些嘶哑,到了后来就大喊大叫起来,同时他还手舞足蹈,表情甚是恐怖骇人。
“老苏,老苏你醒醒。”林烁焦急地摇醒苏格,看来苏格的精神状况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苏格醒来,茫然地看着前方,又转过脸来看了看林烁。许久,他缓缓地说:“我们这是要到什么地方去?我怎么在你的车里?”
林烁一怔,突然间被苏格这个傻的不能再傻的问题给问住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过神来,自己强压住笑容:“老苏,你睡迷糊了吧,我们这不是正往大黄村去找罗晓伟的家人了解情况吗?唉。你现在的精神状况不好,晚上就要多休息。还有,你刚才怎么了?怎么说了那些梦话?”
苏格猛一哆嗦,默默地点上一根烟:“我做了一个噩梦。”
“梦到什么了,让你那么害怕?”林烁有些好奇。
苏格大口地喘着气,压低声调说:“我梦到了死人。好多死人。”
说完,苏格转过脸来,用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林烁,仿佛林烁就是那个在梦里找他索命的死人。林烁心里一寒,似是被苏格那阴骘的表情给吓着了。苏格低下头去,嘴唇哆嗦了好长时间,一字一顿地说:“林烁,救救我。”
“救救我。”这句话像是一个垂死的人发出的绝望的哀求。林烁的心里不禁一酸:“老苏,你不要多想,可能你这段时间太累了,所以神志有些不清。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把想要谋杀你的人捉拿归案。”
说完,林烁又觉得心里有些发虚,这句话怎么听都像是在刑警队会议上说的那些冠冕堂皇的官话,虚头八脑的。
“可是,林烁……”苏格说到这儿一下子停住了。好像在顾忌什么。
“怎么了,老苏?”
苏格兀自摇了摇头,像是在嘲笑什么:“你不会相信的。”
“相信什么?”林烁的表情看起来明显的有些焦急。他心想,今天苏格怎么了,怎么大白天的说话那么让人摸不着头脑?
苏格却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抬起脸来看着林烁:“林烁,你听我说。你想要查谋杀我的凶手是查不到的。因为想要杀死我的不是人。真的不是人。”
“不是人?”林烁自言自语地体味着这句话,“难道……”
苏格接过他的话:“要杀我的……是鬼!”
一头牛正从林烁车前横越马路,林烁猛地一刹车,胸口被安全带猛勒了一下,有些胸闷。他知道,在现在的这种状态下,他再怎么给苏格解释世界上是没有鬼的,都是枉然了。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再和他探讨这个话题。想不到受过高等教育的苏格看待问题的方法是那么偏激。还好,见林烁不配合他,苏格也就没有继续往下说。

村子里很是冷清,少见人影。偶尔有人走过,也是一些上了年纪肩膀上扛着农具的老人。也难怪,这年头,那些年轻人都禁不住外面世界的诱惑,纷纷跑到一些大城市里求学或者打工。谁还愿意呆在这个自闭的小村庄里务农啊。
林烁把车停到一个老农身边,探出头去:“老伯,请问这里是不是大黄村?”
“是啊。”老人裂开嘴唇,露出两排被香烟熏黄的漏风的牙齿,一脸知足模样。
“那,请问罗大春家怎么走?”罗大春是罗晓伟的爸爸,这是早晨苏格在罗晓伟的档案里查到的。
“罗大春?”老人脸上有些惊疑,他左右看了看,又摇摇头说,“罗大春不在了呀。”
“不在了?”林烁显然没有想到会是这种答案。
“是啊,不在了。他前些年到上海做生意去了,就没有再回来。说是去做生意……”老农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林烁心想,这个老伯怎么说话也是这个德行啊。说半句藏半句的。他又问:“那罗大春还有什么家人在这里?”
老农脸上突然露出惊恐表情,连连冲林烁摇头:“我不知道,不知道。”说完他就转身到了一个小胡同里,消失不见了。
接连问了好几个老人,林烁都是一无所获。他们好像都对罗大春的家人很忌讳,三缄其口。好不容易他们碰到了一个年方十六七岁的绿衣少女。林烁停下车,少女停下,歪过头,用一副迷惘的眼神看他。
“请问,你知道罗大春家往哪儿走吗?”林烁被少女热辣辣的眼光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脸微微红。
“嗯。知道。”少女看来性格挺直爽,“他家里只有一个老婆子了,名叫罗秦氏。整天疯疯癫癫,神魔鬼怪的。你们找他干什么?”
林烁被少女的直率给逗乐了:“小妹妹,我是沿江市……师范大学的老师,想来找她了解一下罗晓伟的情况的。你能给我带路吗?”林烁本来想说他是沿江市刑警队的刑警的,可这个身份有些敏感,他就信口说自己是个老师,免得让那些村民起疑心。毕竟,在一个小村庄里,被刑警找上家门不是一件很体面的事
“哦,原来是老师啊。”少女嫣然一笑,“那我领你们去吧。”
说完,少女自顾自往村头走去。林烁则驱车跟随。他们已经出了村,林烁遥看着前方有一顶巨盖般的大树,大树下孤零零一个院落,显得是那么孤单,仿佛是被尘世遗落的陈年古址,幽幽地诉说着无尽的凄凉和沧桑。
少女伸手一指:“那就是罗大春的家了。”
正说着呢,一个中年妇女从后面慌慌张张地赶了上来,一把拉住了少女的手,气喘吁吁地说:“小芸,你这是干嘛去?快跟我回家。”
“妈?你怎么来了?”那个叫小芸的姑娘说,“这两个老师想到罗大春家,我领他们去。”
“你想找死啊你,我要不是听村里人说……”那妇女像是看鬼魅般拿眼惊恐地瞟了瞟林烁和苏格,没有再说下去,而是扯起小芸的手默不作声地回头向来时的路上走。
林烁紧皱眉头凝神看着那母女俩走远,心里一阵疑惑油然而生。为什么村里人对罗大春家那么忌讳,甚至有一种莫名的敬畏?

他们到了罗秦氏家门前下车,苏格的脚步明显的有些绵软。他深吸一口气,凝了凝神。罗秦氏家古旧的木门紧闭,上面一左一右贴着两个门神,左面秦琼,右面关公。这是农村人贴在大门上用来抵挡邪气入侵的。
林烁敲了敲门。过了好久,才有一个颤巍巍的老太婆过来开门。那老太婆一脸苦相,脸上密布皱纹和一块块黑褐色斑点,佝偻着腰,看起来瘦小无比。这就是一个平凡的农村老大娘的模样。
“哦,大娘,请问您是罗秦氏吗?”林烁开口问。
“是啊。你有什么事吗?”看来老大娘耳朵还没有背,不过从她说话的声调来看,她明显的反应有些迟钝了。
“哦,我们是……来找您了解一下罗晓伟的事情的。”
“晓伟?”罗秦氏脸上一下子露出了惊恐的表情,“晓伟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是不是……”说到这儿,罗秦氏的脸上竟然有了一滴混浊的泪。不过,她还是往后撤了撤身子,把他们让进了家门。
林烁和苏格进得堂屋,一件摆设吸引了他们的目光。那是堂屋正中间挂着的一件陈旧的女人衣裳,血红色的,绿色镶边。衣裳的下面是个香案,上面有些供品,还有一个肮脏的香炉,香案两边一边一个一米多高的脸色苍白的纸人。那种摆设给人的感觉要多诡异就多诡异。
“大娘,您这是?”林烁好奇,就随口问。
罗秦氏惊慌地看了看那件女人衣裳,嘴里面嘟囔了一句什么,林烁他们没有听清。刚想继续问她呢,罗秦氏突然开口问:“晓伟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们能给我说实话吗?”
林烁和苏格的表情有些尴尬,林烁讪讪地笑了笑:“没有什么事,大娘。您多虑了。”
“那到底有什么事?”罗秦氏看起来有些愤怒。
“嗯……”林烁转头看苏格,可苏格恹恹地低着头,根本就没有要给他圆场的意思。
罗秦氏左右看了看林烁和苏格的脸,好像明白了什么事情,突然放声大哭,混浊的泪水从她密布的皱纹中蜿蜒着:“晓伟啊……你终于还是没有避开啊……那可怜的孩子……”
“大娘,您先别哭。您……”林烁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不过他心里疑惑万分。为什么好像罗秦氏早就料到罗晓伟会死?
罗秦氏一把抓住林烁的手,紧张而惊恐地问他:“是不是,是不是夜玫瑰?”
夜玫瑰?苏格猛地抬起苍白的脸,他眉头紧皱,面孔显得有些狰狞:“大娘。您知道夜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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