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FONT face="Times New Roman"></FONT><FONT size=3>鞋</FO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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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FONT face=仿宋_GB2312>我眼前碾过一双双颜色各异、款式不同的鞋,它们无一例外的美丽而舒适,它们又无一例外的让我想到自己赤裸的脚和曾经拥有过的两双鞋。</FO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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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在远方大城市做工的爹已经三个月没往家里寄钱了。娘每天做饭时总是长吁短叹,刮米缸的声音随风传出老远,弟妹也比往常哭得更凶,因为他们——饿!山里人靠山吃山,再没别的活路,爹是地道的山里人,靠山活了半辈子。可乡干部说要封山育林,于是爹和村里其他男人沿着进山的铁路去远方的城市做工,每月寄三百块钱回来。勤俭能干的娘靠这些钱糊四口人的嘴,还供我上学。可现在……整整两个月了!再精干的娘也无法让我们吃饱,刚学会走路的妹妹整天抱着娘的腿大哭,可娘要拿什么填这个无底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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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老大,”娘终于忍不住对我说,“家里实在没法过了。你,去找你爹吧!”我望着娘愁苦的面容,知道她的难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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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于是,我带着娘的希冀和十四块钱,穿着新鞋上路了。山里的孩子最能走路,沿着穿过大山,伸向天边的铁里路基一直走,我并不感到吃力。我只是舍不得这双鞋,它是娘一宿未睡,熬红了眼赶出来的,走到娘看再看不见我的地方,我把它脱下来抱在怀里。它的布料是那么厚实,针脚是那么细密,只有穿着它的人才知道它的舒适轻巧,还有那份生存的沉重。我要穿着它和爹一起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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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我抱着鞋走进这个城市。城里山一样高大连绵的楼房让我头晕目眩,四通八达的公路让我东西莫辨——我彻底迷失在了这个几百万人口的城市,我该到哪里去找我的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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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娘给我的钱我在路上一直没花,可到了城里我才知道它们的真正价值,它们还不够我吃一顿饱饭!我边流浪边打听爹的消息,每天像狗一样找些残羹剩饭充饥。想到狗,我不禁恨得牙痒痒。那是一个多么漂亮的女人,搽了胭脂,涂了口红,白白嫩嫩的;那是一条多么漂亮的狗,一身白色长卷毛,穿着红色镶金边的小袄(那狗的白毛让我想起我已经至少半个月没洗澡了)。就是这么漂亮的女人和狗,害我丢了一只鞋。那女人对狗吆喝道:“去,咬他!”狗便飞也似的向我跑来,露出一口森然的白牙。它追着我跑过了几条小巷,才得胜似的叼着我的一只鞋回去向它的女主人邀功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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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我穿着一只鞋,一脚高一脚低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因为它被一群疯小孩抢去,传来传去当球踢,最后他们玩厌了,就把它一脚踢进了护城河。它只能永远与烂泥为伴。我眼睁睁地看着它沉下去,心和希望如冒上来的气泡一样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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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后来我又在一个小区的垃圾堆里偶遇了我的第二双鞋。它看起来并不坏,至少让我在萧瑟的冷风里感到温暖。它在我脚上并没待多久,又为一个脚上长满冻疮的小女孩服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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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现在我依然赤着脚穿行在大街小巷,虽然没了娘给我纳的鞋,可我还要继续找爹,因为脑海里有那个脚上长满冻疮笑容甜美的小女孩。她展开笑颜对我说:“哥哥,你会找到你爹的,到时我也找到了我爹娘,我们一起回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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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是的,到时我们一起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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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5-7-4 15:01:06编辑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