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二十五)
三人行,必有电灯泡。
谢奇奇看着仙静手上的指环,听叶幽说了订婚的事情,心里一阵难言的酸楚,只是看着夜色中的人来人往。
原来这一切竟然是真的。
“欢迎你以后到家里玩。”仙静淡淡的说。
谢奇奇临走的时候带些怨气看了看叶幽,“我有事先走了,你们慢慢吃。”
仙静等她走远,对叶幽道,“她很喜欢你对吗?”
“以前是。”叶幽想起了过去,“我还是觉得你比较适合我。”
仙静笑了,不露声色的在心里笑。男人炫耀他的进攻,女人得意自己的退让。
回家,叶幽开车进车库,仙静先进屋,门口台阶上坐着一个老太婆,黑色夹袄,白色布鞋上蒙着灰尘,很是眼熟。仙静一惊,“你在这里干什么?”
“把那块肉还给我。”舞春桃缓缓的转过脸来,一只手在衣服里胡乱抓着,另外一只袖管里空荡荡的,看着仙静,眼睛里没有眼球,只有眼白。
仙静大声道,“你给我滚。”
舞春桃的脸缓缓转过去,后脑勺对着仙静,不再回答。下雨了,风把舞春桃的白头发吹得凌乱。
叶幽走过来,搂着仙静的腰,“不进去在门口干什么呢,自言自语。叫谁滚呢。”
舞春桃在台阶上哼着歌,却不知在唱什么。
“你看见什么了没有?”仙静紧紧靠着叶幽的身体,这一刹那,觉得安全。
“我看见你了呀,傻瓜,快进去,下雨了。”叶幽打开门。
仙静冲进房间,却找不到唐舟送的桃木坠子项链。
叶幽从后面拥抱着仙静,“早点睡觉,明天我们不是要去你父母那吗,别到了飞机上又打瞌睡。”然后嗅嗅仙静的头,象一只小狗一样咻咻的嗅,“老婆,头发要洗了哦。”
仙静不好意思的推开他。打开水龙头,温和的水浸泡着仙静的头发,柔软的泡沫散发出怡人的芬芳。
心想舞春桃的事情还是要打电话给安苎商量,毕竟是她最先答应舞碧莲的承诺。
叶幽在客厅看电视,新闻里说本市部分地区普降硫酸雨,那个长相老气的女播音员的衣服上还别了一朵茶花,喋喋不休的说:“硫酸雨,人称“空中死神”,吞噬着树木、庄稼、鲜花……”
叶幽朝洗手间里道,“明天出去要撑伞,下硫酸雨呢,打在身上一下一个洞……”
仙静听着,心里一寒,“快换台,换台。”说话间,从水龙头流出的水突然变得滚烫,头皮瞬间通红,来不及闪躲,一阵撕裂般的剧痛迅速蔓延全身。
“快来啊,叶幽。”仙静忍痛关了水龙头。
闻声赶来的叶幽冲进洗手间,仙静的头冒着滚滚热气,脖子后面的一大块也被烫伤,嫩嫩的皮轻微往上卷起,露出粉红的肉。
“快打120。然后去冰箱里把冰块拿出来。”仙静咬着牙拿了一管牙膏往脖子上涂抹着。
叶幽吓了一跳,打着电话疯狂重复地址。一边手忙脚乱的到打开冰箱。
救护车来的时候仙静被烫伤的地方已经冒出黄色半透明的黏液,躺在担架上,抓着叶幽的手,“我没事,别告诉我爸妈。你帮我到家里找一下我前天戴的项链,不知道放哪了。”
叶幽点头,脑子一片空白,心被撕碎一般,宁愿被烫伤的是自己。
透过救护车的车窗,远远的,舞春桃在仍然在台阶上坐着,手掌张开,对着救护车慢慢挥动。
医生上完药对仙静道,“怎么这么不小心,如果烫到脸上是要毁容的。又不是小孩子了。好好休息,后天出院吧。”
仙静躺在病床上,叶幽在对面的床上坐着,医生上药的时候他在旁边绕来绕去,被 训 斥 了一通,只能远远的看着。
仙静笑了笑,张开自己的双手,“让你担心了。”
不说还好,一说叶幽赶快走过来,把头埋在仙静的胸口嚎啕大哭,“你不知道我多心疼,我不准你受伤,以后也不准…….”
仙静的胸口一热,因为叶幽的气息。
叶幽抬头看着仙静包裹的头和脖子,“以后再也不准你洗头发了。”
“傻孩子,那我的头上不就长虱子了呀?”
“长虱子也比现在头上缠满纱布象个印度人好看。”叶幽认真的说。
仙静哈哈笑了,照照镜子,还真有点象个印度阿三,怪怪的。
晚上,叶幽睡在旁边,仙静一点也不怕,对于舞家,仙静自认问心无愧,她要来,就让她来吧,逃也没有用,先睡他一觉再说。
(二十六)
老罗接叶幽电话,终于在厨房的地上找到了项链,送到医院去。走到门口,觉得少了什么,返回,花园的铃兰盛开,顺手摘了一把。
这个女人不坏。老罗边走边想,那天见仙静在沙发上缝补,不经意看了,她手中的是一双男人的白棉袜。老罗喜欢节约的女人,节约是乐趣,前妻也是这样,缝缝补补,并不缺买新衣服的钱,却还是舍不得扔掉旧的。
门虚掩着,叶幽正和仙静嚼耳朵,等了半天,两人还在磨蹭没完,说说笑笑。
咳――咳,老罗在门口示意。
叶幽看见他,问道,“东西找到没有?”
“给你。”老罗从口袋拿出项链,“可能是洗碗的时候掉了,我在厨房找到的。”
“谢谢你。”仙静让叶幽帮忙戴上,叶幽看着那块烫伤的皮肤,温柔的吹气,“还疼吗?”
“不疼了,但是很痒,有点想抓它。”仙静用的烫伤药是全医院最好的,病房也是。中午的饭医院特别做的营养餐,叶幽吃的时候还说多住几天,这里饭菜好吃,被仙静说成乌鸦嘴。
仙静招呼着老罗坐下,“谢谢你的花,很漂亮。”
玻璃花瓶容着新鲜的花,而痛苦,似乎慢慢减退。
韩美打电话过来催问什么时候回去,叶幽说家里阁楼正在装修,大约迟两天。仙静疑惑的看着他,这小子,撒谎不但连草稿都不打,而且面不改色心不跳。
叶幽说,撒谎嘛,当然是越细致越让人相信。不能说有事要迟两天,那会让人怀疑的。有事,什么事,是不是生病了,麻烦就来了。
仙静作佩服状,医生查房,询问病情后问仙静,“下午做个全身检查吧,不贵,VIP病房的病人打九折,两千七。”
在医院,谁敢不听医生的话。叶幽点头,“那麻烦您下午帮我安排一下,三个人。”
老罗诧异,“我不用,我身体好着呢。”
叶幽道,“我请客,你着什么急。”
CT房的护士一见又有病人来了,而且是三个,马上兴高采烈,这个月奖金总算到手了。
“喝水,喝水,喝完三瓶水,有憋尿感才能照CT。”并不是每个护士都很漂亮,都很和蔼。
仙静喝得想吐,却还不合格。对二人道,“你们不用等我了,在病房等我,完了我就下来。”
半个小时过后,总算有了所谓的“憋尿感”,进了那间神秘的屋子。
脱下衣服,冰凉的器械在胸口背后游走,混身凉嗖嗖的。医生是个年轻男子,戴着眼镜,反复检查,一边说,翻过来,趴下之类。
仙静很后悔答应那个医生全身体检,一个下午把人折腾晕了。
腹部检查了很久。
年轻医生的脸突然变得严肃,继而变得铁青。
“我怎么了?”仙静问道,“我怀孕了吗?”
“没事,一切正常。”那医生在填写体检表格时握着笔的手不停的抖动着,一使劲,纸划破了。
晚上,安苎来探望仙静,叶幽和老罗不方便听女人之间的秘密,两个男人在阳台上喷云吐雾。
“我真的见到她就坐在台阶上,很是可怕。”仙静小声的环顾四周,对安苎说着,“当初是她要我吃的,现在又问我要,你说怎么办?”
安苎有些愤怒,“当初我们把她女儿的骨给送回去,想不到她竟然这样无良报复。真不是个人。”
仙静提醒安苎,舞春桃本来就不是人。
“怎么办?我看给唐舟打电话,事情好像比较严重。”安苎一边拨号码.
仙静无言,看着阳台上的叶幽,无忧无虑的他正朝自己做鬼脸。
“喂,唐舟吗?”安苎接通了电话就开始噼里啪啦说了一通事情的经过,容不得唐舟插嘴,最后说了句,“你说怎么办?”
唐舟沉思片刻,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我只是略知皮毛,你等我电话,我去问问师父。”
“好好,要快点,我们等的急,仙静的脑袋都快被那不知好歹的东西用开水烫熟了。”安苎心疼的看着仙静的头皮,庆幸的想,还好只伤了一小块,否则剃个光头怎么出去见人。
挂了电话,安苎握着仙静的手,“对不起,其实当时应该是我去的。也许我不会去吃那块肉,你太容易相信别人了。”
电话响起,来电显示是唐舟。
“师父怎么说?”安苎接通电话就问。
唐舟道,“舞春桃自杀的时候穿的是红衣,怨气重。如果当时不吃下那块肉当时就被它害死了。”
“那它到底想干什么?”安苎急忙追问。
“可能是她想让仙静怀鬼胎。”唐舟说的时候,四岁的小儿子正站在凳子上拿桌上瓶子里的东西吃,回头冲唐舟笑着。
“还有呢?”
“师父说一切皆有天意。本来他吩咐不让我和你说这些的,但我想还是告诉你们比较好,对了,你们记得戴起那串项链,别弄丢了。咱们有空再联系。”
“哦,谢谢你。”安苎挂了电话。
“怀鬼胎?”仙静有些不可思议,歇斯底里的大叫“开玩笑吧,搞什么。为什么是我,我快结婚了,为什么选我?!”
“咱们不能着急,要想应付的办法。我认识个法师,我带他来你家你看怎么样。我就不相信邪能胜正。”安苎的心一阵慌乱。
叶幽进来,对安苎道,“还没聊完?那你今晚就在这里陪仙静,我和老罗要出去办事情,明天上午来接你出院。”
吻了吻仙静,但没有看到仙静眼神中的不安。
晚上,病房开着灯,仿佛又重新回到出租屋的时光,仙静和安苎互相陪伴,两颗怕鬼的心,加在一起熬夜到天明。
凌晨,唐舟被枕边的小儿子吵醒,“爸爸,我要上厕所。”
唐舟说,“小声点,妈妈睡着了。你自己去啊。”
“爸爸,我的眼睛睁不开。”唐林秀的小手揉着眼睛。
“你今天吃了什么了?”唐舟迅速开灯摇醒老婆,“瓜妹子,快起来,林秀病了。”
唐林秀瘫在床上,“我吃了桌上的糖了,我只吃了十粒。”
袁艺头脑哄的一声,打急救电话。
唐林秀看着爸爸和妈妈忙碌,想说点什么,视线却越来越模糊,张开嘴,吐了几口白沫,停止了呼吸。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唐林秀,四岁,长相憨厚可爱,来不及叫最后一声妈妈。
医生说那是国外的减肥药,成年人服用四粒以上就紊乱神经,小孩吃了十粒,必死。
袁艺和唐舟一下子苍老,不忍心互相埋怨是谁忘记盖减肥药的瓶盖,五岁的大儿子看着弟弟在病床上的尸体,喃喃自语,“弟弟睡着了。”
每个晚上,这样那样,有人甜蜜梦乡,有人缠绵痴缠,有人战栗,有人思念,有人失眠,有人却生死离别。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