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寻找草子
六岁时的我是个名副其实的野孩子。上山爬树,下河摸鱼,趴在地上看蚂蚁搬家,跟比自己大的男孩子打架……经常有领着鼻青脸肿哭鼻子的孩子的家长来向我父母告状。他们叉着腰,唾沫四溅地大骂一通,而我的父母总是点头哈腰,陪着笑脸。外人走后,爸爸马上虎下脸(表情转换之快可与昆剧中的变脸媲美),然后拎起门后的藤鞭满世界找我。其实我从来不跑——那时我觉得我的父母是天底下最没骨气的人,我怎能向他们屈服——我只是在池塘边第八棵柳树下,边用池水洗被打出血的鼻子边等着他们找到我。当我洗干净鼻子拍拍衣服上的泥巴站起来的时候,爸爸就会气急败坏地找到我,像拎小鸡一样把我拎回家,然后狠狠地用藤鞭抽我屁股,边打边恶声恶气地骂。可我从不像一般小孩挨了打后哭鼻子讨饶,我就算被打得皮开肉绽也不吭一声。因此妈妈在我挨打时总是嘟囔:“作孽啊!真是作孽啊!”
那天,我正在池塘边一棵草根下斗志满满地挖蚯蚓,被爸爸一把扭了胳膊连推带拉地绑回了家。
又是开打。
从骂声中我听出,好像是有大人告状说我又打了他家小孩,可我都想不起来我今天有否见过那个孩子。无所谓,反正平白无故挨打也不是第一次了,只是那蚯蚓还在我眼前蠕动。我看见它露了个头,就在我快要抓住它的时候,我被我爸带走了,然后蚯蚓钻进了土里,我再也找不到了。
再也找不到了,找不到了,找不到了……
我火大地斜瞪了爸爸一眼,一把抓住向我抽来的鞭子,掷在地上。我看到爸爸像遭了雷击一样猛地震动了一下,接着就成了木头人。妈妈也破天荒地停止了她的嘟囔。可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我要去找我的蚯蚓。
当我回到原地蹶着屁股用树枝划拉着草根,蚯蚓还是跑了。我有点失望地在泛黄的草地上躺下来。我想直视天上那个发白的光球,却发现全部努力都是徒然,索性闭上眼。
仲秋的午后,和暖的阳光在池塘的水面上懒懒地铺开来,金色的微风捎来些许凉意,吹散了阳光的躁热。我躺在草地上昏昏欲睡却始终无法进入梦乡,便烦躁地坐起身来。
第八棵柳树下一双贼亮贼亮的眼睛盯着我瞧。
从来都是个有头无尾的人,这次也是一样,草子如能见到此帖,还望见谅!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