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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轼,宋代第一文人。
前人有评“韩潮苏海”,我觉得,苏轼确是一片汪洋。然而,他也是溪流、江河、湖泊。他是国士,博通经史;他是才子,日撰千言;他是谏臣,力排众议。官场沉浮数次,他不似贾谊,贬离皇城到卑湿之地便郁郁而终。他像陆贽,达到了“才本王佐,学为帝师”的境界。虽然从未任相,也未曾做过皇帝的老师,但仁宗、神宗无不称其为天下奇才,恨不能师承于他。二君皆有以知苏轼,而轼卒不得大用,此为命,抑或为幸耶?
苏轼的一生,应该算是完满的了。“十全老人”的乾隆爷都有早年丧母(其生母不详)、中年丧妻(孝贤皇后富察氏)、晚年丧子的经历。而苏轼,自小有母亲程氏的谆谆教诲,又受父亲苏洵的耳濡目染,同时有弟弟苏辙的一路相伴,科举考场上又得欧阳修和梅尧臣的垂青盛誉,虽中年丧妻,却有爱妾朝云始终不离不弃。膝下三子苏迈、苏迨、苏过都学有所成,特别是三子过,人称“小坡”,得其父真传。苏轼留下的诗词、文章、书画都被后人称颂,甚至膜拜。这样的经历,可谓幸运至极了!林语堂先生就曾为他撰写了《苏东坡传》(英文版),书中处处流露出对这位先哲的欣赏和崇拜。
可是,若细细探寻苏轼几近颠沛流离的经历,我们会发现他是一位仙人,任何时候,哪怕是处于人生低谷时,他都可以生活得自然潇洒:
他爱喝茶,会像个孩童一样跑到茶园里摘取最鲜嫩的茶叶;
他练瑜珈,把这种从印度传来的高难度健身运动简单化,并使之被国人接受、喜爱;
他嗜烹饪,“东坡肉”、“玉惨羹”、“山芋羹”这等美食都是他亲手烹制出的;
他好调酒,“罗浮春”、“万家春”让他的日子过得赛过神仙;
他重养身,入睡前会梳头过百次来提高睡眠质量;
他会制药,在儋耳置病坊来治病人,还和儿子苏过著书以为药。
……
我们可以想象,一千年前的苏轼,在大宋的各地,手舞足蹈地快乐生活。从汴京城到杭州,再到密州、徐州、湖州、黄州、常州、登州,回到京城不久又贬到杭州、颍州、扬州、定州、英州、惠州、琼州,最后移廉州,徙永州,卒于常州。起起伏伏,在贬谪之地,他始终保持豁达之心,笑看人生:
“醉归扶路人应笑,十里珠帘半上钩”
“造物亦知人易老,故教江水向西流”
“莫嫌荦确坡头路,自爱铿然曳杖声”
“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
“莫作天涯万里意,溪边自有舞雩风”
“九死南荒吾不恨,兹游奇绝冠平生”
“归去,归去,江上一犁春雨”
“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苏轼不仅有文人的才气、才情,更有文人的淡然和情趣,他胸怀经天纬地之才,却总不和时宜。他不是改革派,也不是保守派,他觉得这两方都太极端。他有着文人的中庸,也因此被两派所打击。这是他的信念,他宁可漂泊在外,也不愿违背自己的意愿为官。他浚河通漕,他捕抓盗贼,他整顿军政,他修缮病坊,他开仓济民。无论是对王安石还是司马光,他上议驳斥二人仅仅因为他爱民。他是个菩萨,贬到哪,哪的人民爱戴他。
“天下之至公也,相不相有命焉,呜呼!”
或许,这样的生活是最适合苏轼的。他不是范滂,不是贾谊,不是陆贽,他是独一无二的苏轼,是千古文人的典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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