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背后有只猫(2

海阑天空

4、伤痕累累的落落
晚上的时候，我又变成了一只猫，油光黑亮的毛皮，玲珑优美的身子轻巧地跳过一个个的屋顶，来到落落家的窗前。落落家真的好安静，她爸爸去外地做生意了，屋里有一条大狗，乖乖地趴在落落的身边，像一幅安详幸福的画。
我跳上屋顶从烟囱里爬进去。汗，每次去富人的别墅，门规规矩矩的，连门把手都那么别致漂亮，一点漏风的地方都没有，只好钻烟囱。我站在落落的身后，她在专心地写作业，根本就没有注意我。我的爪子下意识地抬起来，才发现自己犯了个严重的错误。民间有个传说，黑猫站在人背后抬爪子，肯定会死人，看来我真的是杀人变成一种习惯了。这时候，落落身边的大狗醒了，它忽然扑过来，我躲闪不及给它咬住了后腿。血流了出来，开放在地上，像鲜红鲜红的石榴花。哎，都是走神惹的祸。
落落终于发现了我，她的骨节分明的手愣了一下，才伸过来，将我抱起来，放到桌子上。落落很熟练地从抽屉里拿出药棉，药水和药粉。洗伤口，消毒，包扎，一气呵成。她的手臂上有一条一条的淡淡的粉红色伤疤，看来，她平时都是这么自己照顾自己的。落落的碎花小手帕在我的腿上打了一个漂亮的结，然后她按着我的头看她的眼睛：“你是猫对吧？今天我就看出来你是只猫了，而且还是只很危险的黑猫。你为什么会来我们班呢？你有什么目的呢？会不会与我有关？”落落像自言自语一样，我吓了一跳，她竟然能看出我的原身。我挣扎着站起来，她身边的大狗看见动静又开始龇牙咧嘴。落落连头也没回地说：珠帝，别吵。那狗便乖乖地蹲下像只柔顺的兔子。
我忍着痛推开了窗户，趁着夜色正浓，跳过一个又一个的屋顶。

5、什么才是公平的
第二天，我将手帕递到落落手里，上面的血迹没有完全洗掉，有一圈淡淡的红，梅花的形状。我的腿已经完全好了，笑着跟她说谢谢。落落耸耸肩膀：“你还没回答我，你是谁？来这里有什么目的？是冲着我吗？”我点头：“是的，应该这么说吧，我是来完成我的工作的。我相信最后无论什么结果，我都是问心无愧。”落落也不再问，低头收拾桌子，书摆得整整齐齐，她的手臂上的粉红在阳光下深深浅浅，脸色苍白，想起昨天她熟练的包扎动作，我的心竟然不受控制地疼。
我坐回座位，小墨噘着红嘟嘟的小嘴巴凑过来：“喂，你干吗对那个富家小姐那么好啊？”我说：“哦，没有，我只是还给她手帕。”“我比她漂亮你干吗不借我的手帕？”小墨的样子简直就是个要不到糖吃的被娇纵坏了的小孩子。可不是，落落虽然生活条件比小墨好，但是日子可是水深火热。“小墨，你想起来在哪见过我了吗？”小墨歪着头很认真地想了一番，然后又摇摇头：“没有，你的眼神好熟悉，像是在梦里见过。”我撇撇嘴，梦中情人？小墨根本就是那种不懂事，见了帅哥就犯花痴的娇娇女。
我开始可怜起落落来，是的，既然命运对她如此的不公平，我怎么狠心再对她不公平一次？小墨天真的笑脸就在眼前，我想，今晚就让她和奶奶度过最后一晚快乐的日子吧。我再没有能力抗拒水晶抽屉的命令了，况且她的一命换奶奶的一命，很公平。
晚上，我跳到小墨家的屋顶上，月亮残缺了多半边，挂在烟囱上，像勾住了一段快乐的心事。小墨家的玻璃少了一大块，我可以大摇大摆地扭着猫屁股进进出出。小墨在给奶奶洗脚，水花啪啦啪啦，她的笑声咯咯咯咯，多完美的交响乐。她说：“奶奶，我长大了要嫁个又帅又有钱的男孩子。帅呢，要像我们班刚来的猫那样帅，有钱呢，要像我们班富家小姐的爸爸那么有钱。那样，我们都可以住漂亮的别墅，吃好吃的鸡腿和草莓蛋糕……”她低着头自顾自地讲，全然不见奶奶昏花的老眼滴出那么多那么多晶莹的水来。
小墨和落落需要的快乐其实是一样的。小墨有了亲情想要钱，落落有了钱想要亲情。我愤愤地骂了自己一句混蛋，如果可以，我愿意代她们死，有了七情六欲的猫妖已经不适合做这么冷酷的职业了。

6、我忽然就有了流泪的欲望
我知道刚进学校两天就逃课是不对的。可是，那样纯属浪费时间，死神的主意，根本不是什么好主意。即使不是同学，邂逅，也可以成为朋友嘛。
我去了落落继母的墓地，墓碑前的白菊花已经枯萎了，那女人已经事过境迁的脸在墓碑上笑得那么甜蜜。她本来可以不必死的，可是坏人应该有现世报的。我蹲下身子，帮她把墓碑前的残花拿开，刚抬手，一把零星碎紫的小野花已经放在墓碑前面，落落的长发垂下来，遮住了脸，我看不清了她的表情。“你怎么会在这里？”几乎是同时的，我们开口问对方。我低下头浅浅地笑，落落也低头，不过是红了眼。我做了那么多年的猫，猫女都是张牙舞爪的样子，没有一个肯低了头垂泪，需要猫安慰的。我一下子乱了手脚。落落的肩膀一抽一抽的，像只无家可归的小鸟：“继母虽然待我不好，但是，她毕竟跟我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
落落，落落，善良的落落。我转身就走，感觉心开始一点一点地结冰。
小墨见到我的时候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她说：“我就知道，你不上课肯定是在我家门口，想给我一个惊喜。”真是个傻姑娘。我说：“小墨，我们一起去河边看夕阳吧。”小墨高兴得像只小猴子一般上窜下跳：“好呀，好呀，那一定很浪漫。”我绅士一样地将手臂弯成弓形伸到她面前，小墨掂着裙角公主似的回了一个宫廷的礼，然后挽住我的胳膊，像是要去赴一场盛大的舞会。可惜，她是要和猫赴一场死亡的舞会。
河边，天渐渐暗下去，我和小墨并排坐着。天边是深深浅浅的红色，最近的是深紫，远一点是绯红，再远一点是桃粉，更远一点是浅粉，越来越浅，浅得一转眼就不见。而后，星星一颗一颗地钻出来，圆圆的月蒙上的是水色的红。我从侧面看小墨的脸，她安安静静的样子，眼神里梦幻的色彩被一点一点地点亮。
“你知道吗？从小，我就知道我是没有爸爸妈妈的孩子，只能穿最普通的衣服，吃最粗糙的饭菜。奶奶一直靠糊火柴盒养活我，所以，我发誓，我一定要赚很多的钱，让奶奶不必每天都糊火柴盒而错过这么美丽的黄昏。”
“如果有下辈子，你想做什么？”我心里默默加一句：是公主还是富家小姐？
小墨咧嘴巴笑了，然后伸出小手捂住，那么可爱的表情：“我想做一只漂亮的猫。我经常会梦见一只黑色的猫，那么英俊。我要和他跳过全世界的屋顶，一起去流浪。”
我扭过头，忽然有了流泪的欲望。

7、寻找我最最漂亮的猫
小墨是不小心掉进河里死掉的。我发誓我不是故意将收回符号贴到小墨身上的。她不小心滑到河里的时候，我伸出爪子本想拉住她，可是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已经变成猫的样子。黑猫在别人背后抬爪子的时候，就是杀人的时候。
她没入水里的那一刻眼睛张得大大的，头发在水中像水草一样飘散开来，洁白的裙角如开放的栀子花。真的，她美丽极了。在她的瞳孔里，我看见的只有惊喜的颜色：有一只黑色的猫，蹲在岸上，眼睛里都是泪水。她很快乐。
水晶抽屉，我终于明白了。没有谁可以做错事的。做错事的人不仅累及无辜，自己还会收到惩罚。
小墨在水中，月亮那么大，那么圆，照在她的身上，纯洁美好。死神来了，用拐杖勾住她的手臂。她大大的眼睛依然像清澈的泉水般透亮，可是，她再也看不见什么了。我忽然发现自己再没有办法跟死神回去了，我变成了一只普通的猫，有七情六欲的普通的猫。
从此，我每天都跳过一个一个的屋顶。我在找一只漂亮的小女猫，她会偶尔犯犯花痴，耍点小脾气，许点小愿望。但是，无论她怎么样，我都愿意带着她跳过全世界的屋顶，一起去流浪。

小五

好了  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