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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在一家普通的古玩店裏看到一塊古玉,嚴格的說是半塊古玉。 
面目慈祥的老闆告訴我說這是明朝時的東西了,三百多年了。 
 
只有一半,如果能找到另一半的話就值錢了。 
 
玉無暇,鏤空的花紋雕的是一個翩翩公子,另一半一定是個待字閨中的小姐,她在作什麼呢? 
 
顯然,這是古時男女的定情之物,海枯石爛你仍是我的唯一。 
 
秋風清,秋月明,落葉聚還散,寒鴨息複驚,相思相見知何日,此時此夜難為情! 
 
不知經過了多少次的世事輪回再不見當初的紅顏。 
 
失落了你愛著我的見證,說過的話還算不算? 
 
流落在風塵! 
 
我把這塊古玉掛在脖子上,招搖過市。 
 
然後我看見了無雙,她著裙裾有淡綠色荷葉邊的古裝,頭上有桂花油的清香。 
 
一塵不染。 
 
她站在落雨的青石板道上飄飄欲仙。 
 
我看到路人輕易穿過她的身體而渾然不覺,我想我是碰見鬼了。 
 
青天白日的。 
 
她跟我回到我的出租房內,我並不覺恐懼,想來是被她的美貌迷惑。 
 
只有我能看到她。 
 
隨時,她可以消散如雲煙。 
 
在她咯咯笑聲中明瞭了她的身世:大戶人家的女兒,許配了茶商林和之,他只是在父親的書房隔著重重的紗偷看的一個模糊的身影,下了聘擇日成婚,不想平地起風雷遭了戰亂,彼此失散,她死於亂軍之中。 
 
"靈魂被禁錮于這塊古玉當中輾轉流離,"她指著我脖子上的古玉"這是我們的定情信物,他一定在另一半裏面等我"。  
 
太老套的故事了,我打個哈欠,餓了。 
 
"你吃什麼呀,我請客。"我問。 
 
"不吃,我什麼都不吃"噢,不食人間煙火。 
 
懶得出去,我沖了一包速食麵。 
 
她背著手仔細在我狹小的房間裏轉了一圈,對牆上貼著的俗豔的明星照比較感興趣,問這問那。 
 
我也偷偷?著她的裙底。 
 
她發現了,"你看什麼呢?"  
 
"我看你是不是三寸金蓮,你們那時候不是都裹腳嗎?"  
 
"下流!無恥!"她面飛紅霞,杏眼圓瞪,勃然大怒。 
 
失言了。 
 
我無意中調戲她了。 
 
無奈我軟語溫存輕言相求。 
 
求她風過雨收,我見不得女人流淚。 
 
該如何向她解釋,現代女人都穿比基尼了,再保守的人的腳也不是隱私。 
 
睡覺成問題了,我小心翼翼地問她可以在哪里睡。 
 
"玉裏"。  
 
第二天醒來,她已把早餐作好。 
 
看著桌上冒著熱氣的食物我倍感溫馨,太多年的孑然一身已讓我對塵世凡俗的關愛感到陌生而不屑。 
 
真正降臨到自己身上卻瞬間潰敗,她的溫情如脈脈暖風,我感到心裏面有層厚重冰冷的殼消融,有涓涓春水流淌。 
 
她不可以離開這塊玉,不得已只有我帶著她去尋找另一半玉石。 
 
失散了三百年的一個約定。 
 
如大海撈針。 
 
世事往往如此,錯過了,再回過頭去,遍尋不見。 
 
坐在麥當勞小小的座椅上,我累了。 
 
她伏在小桌上看起來失意而落魄。 
 
我們都有點心灰意冷。 
 
想勸她算了,本來沒什麼感情的嘛。 
 
那怎麼可以,她反對,下了聘的,不可以反悔的。 
 
好吧,我隱隱覺得自己背上一個包袱。 
 
我算什麼?關雲長千里送京娘。 
 
跑遍了這個城市所有的古玩市場,一無所獲。 
 
回到家我立刻爬到床上沈沈睡去,夢裏總見一片閃亮的東西漸近漸遠,是一塊玉吧,我伸出手抓住它,看到躺在手心裏的是一滴水,冰涼晶瑩。 
 
然後我被她壓抑的哭聲驚醒。 
 
窗外月光如練。 
 
無雙坐在床角嚶嚶哭泣,梨花帶雨,我見猶憐。 
 
別著急,會找到的,我的安慰蒼白無力。 
 
她哭聲更大了。 
 
她說人鬼殊途,不可以和我長時間待在一起的,她會不自覺吸我的陽氣,我會死的。 
 
怪不得她今天面色微微紅潤,我抓起胸前的玉也發現隱隱一絲血紅。 
 
怎麼辦? 
 
還是想幫她,別問為什麼。 
 
她有些許感動,伏在我肩上久久無言。 
 
我這個曾被她罵作下流無恥的人。 
 
將她額前的亂髮拂去,她訕訕的起身,腮邊兩朵紅雲,一時心潮澎湃讓她情不自禁。 
 
盡顯小女人嬌羞。 
 
"林和之是哪里的茶商?"  
 
"杭州"。  
 
西子湖畔,暖風熏得遊人醉。 
 
吳山路的夜晚是一個繁華陳舊的夢。 
 
各個真假古玩攤位在昏黃的燈下心事重重。 
 
這是個注定要發生悲歡離合的場景。 
 
找到了。 
 
它在那些奇形怪狀的青銅器下顯得樸實而卑微。 
 
摸上去一片冰涼。 
 
成交。 
 
我把兩片玉合到一起,完美而華麗,有暗香飄過。 
 
那一刻我希望世上所有的破鏡都能重圓,在恰當的時候。 
 
無雙顯現,神情木然。 
 
"他不在",她說"他不在裏邊,他根本就是一個無心的人。"  
 
怎麼會? 
 
張開雙臂擁她入懷,我想溫暖她冰冷的身體。 
 
回程車上她一言不發。 
 
她說要走了。 
 
何處是家園? 
 
我想留住她,想對她說,我可以愛你嗎? 
 
"不可以,和我在一起你會死。"  
 
"我不在乎。"  
 
"可是我在乎"  
 
"你在乎我,是不是,你愛我的是不是"?我使勁扳著她的雙肩。 
 
"不,不!"她奔潰,淚流滿面。 
 
我昏倒了。 
 
醫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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