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原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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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不要拒绝我，土地
请不要拒绝我，这马匹稀缺的平原。
不要拒绝我，麦魂，如果非要腐朽死亡。

不要在平原上推你的割草机
不要在平原上升起篝火
不要从亿万年前地壳运动的山脉上采石头
不要建造通天的塔楼，兄弟；不要抛儿弃女
不要让老虎站在高处

好吧，让老驴一生拉着一口大磨
让你手中的麦子多留一把
让我在这平原上度过最后的半年
这半年，我抽时间去荒废的跑马场
用草木灰把自己的脸涂成黑炭

这半年，去见见炎黄两个老家伙
去见见黄河，见见水面的漂木
那里的水雾和沙洲

如果我做这些，我要去汨罗湖中请来屈子
一只行吟披发的鬼，发出鸟一样的叫声
如果我做这些，我一定叫上这个老哥哥
（凌晨六点了
他在湖水中安静地歇息
湖水叮当，震出水纹向湖岸蔓延）

请不要拒绝我，村庄（我来自那里）
不要拒绝我，这国家光滑的小腹
不要拒绝抚摩
不要惩罚凛冽的道德之手
不要惩罚骗子和贫困的亲人

半年过后当我离开
让一匹老驴跟我走吧。跟我走向高原
饿死途中，用麦子堵住你们失声的喉咙
不让它抽动，兄弟！
把草木灰都拉到田野中去，把我的脸
一块揭下来埋进这平原的土地中

我无法拒绝和你们一起去墓园里走走
去果园和菜园里走走，
去广阔的田野中走走，看看冬麦
看看曾经使我们忧伤的谷物。
你们，不要拒绝跟它们交谈

不要拒绝向你们讨水喝的
远方路人。渐入隆冬，切记熬粥暖胃。
哎，这冬夜，掺水的墨也是如此地黑
掺墨的血也是如此地红
也好，我们说说去年的麦芒
说说去年被划破的手指
和献给土地的东西，与我们索取之物

我们抓紧修理后山的草坡
在夜空之下，可以围火观看星相
那些多情的山被搬空一角
年入古稀的老人开始拉他的清音
从一月拉到十二月。不是说好了吗？
去看看炎黄两个老家伙，去看看祭祖大典
看看乱舞的子孙
看看大鼓，看看鲜红的幡旗

如果改日闲适，我们伸伸手
顺便从南边的楚地
取来一卷歌。我们来唱唱，我们来唱唱水和植物
唱唱平原上的鹿，唱唱坚果和草
唱唱那些古老的歌谣。
我们练练奔跑吧，没命似的跑
在这空阔的平原上

一个村庄跑到另一个村庄
一个田埂接着下一个田埂，绕过城市
去看看母亲，看看她发黄的身体
数数老母亲的斑纹。好吧，当我离开这个平原
我留下一个水器，一把斧头或者凿子
留下一个再也没有人会用的东西

但请不要拒绝，土地！
请不要拒绝，这马匹稀缺的平原！
不要拒绝我的离开，金黄的麦粒，如果
非要我与这苍茫的土地诀别，兄弟，我们铸完
这最后一鼎铜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