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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毕业的记忆
我在毕业很久之后才捡起那些关于学校、关于毕业的记忆。其实我是在回避,因为不愿意去想自己的大学生活究竟是如何结束。刚刚进入大学的时候以为这样的日子会很漫长,然而在毕业后的某一天突然发现,四年的日子已经很快就过去了,而我竟然没有关于这段日子的深刻的记忆,留在脑海里的,全是那些琐碎。
答辩就像是一场很多人一起参与的游戏。站在台上,看到下面一张张熟悉的脸,就突然有了很多勇气。结束之后发现,这十分钟,竟然能够代表一个人四年的成绩,或肯定,或否定,竟是那样的不容情。虽然结果都是圆满的,但是这样的过程让我们难以接受,却又不得不接受。那天下午,所有人的答辩都已结束,每个人都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四年的学业,就在这时完全结束。
毕业酒会的那一夜,被酒精麻痹了之后,我们变得很有勇气。不敢说的话,平时不愿说的话,全都说了出来,没有谁会嘲笑谁,剩下的只有坦诚。老师们也和我们一起疯,带着被酒烧得红红的脸,挤在我们学生当中,在闪光灯的闪动中,与我们留下最后的合影。人人都有些醉意,脑子里却清醒得很,四年里许许多多的小矛盾,全都在酒精中烟清云散。“以后多联系”竟然成了那天说得最多的话。然而彼此清楚,几年、十几年、几十年后,谁还能记得谁?所以在拿到毕业照时,欣慰地发现,照片背后都印上了名字,或许我们都在害怕,害怕这些一起走过四年的人会被时间抹去。
不记得毕业照里的表情,应该是欢喜中带着落寞的。那是我们四年来唯一一张全班到齐的合影。那天早上谁也没有马虎,早早地起来,穿上最洁净的衣服,洗了头,清爽地站到镜头前面,肩并肩,齐齐地站着,不知是谁叫了声“笑一笑”,响起几声轻轻的笑声,又落于沉静。快门响过,一切定格。
毕业前的日子里我们常常去唱歌,选择某一天的下午,去市中心那家最大的KTV,吹着冷气,唱着歌。有人唱《十年》:“十年之后,我们是朋友……”我想,十年之后,这些人当中,我还能记得多少?小贱和我还专门学了信乐团的《天高地厚》,我们在屋子里大声地唱,唱到喉咙有些沙哑,然后唱《离歌》,直到嗓子有些发疼。我们都曾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在离开的日子里高歌,以为歌声可以留住过去,最后却发现一切都是无助。直到最后我们一起轻轻地唱:“你是我最想要的朋友……”我们知道,这句歌唱给所有一起走过四年的人。
最后在一起的那段时间我们选择一起去乌镇玩,于是温柔的水乡又揭起我们不愿触及的离愁。我们把关于朋友、关于大学的记忆埋藏在江南的最深处。在宾馆里我们用纸牌算命,算工作,算人生,算未来的另一半,算彼此的前途。这个年纪的我们大多是不相信命中注定的,也不会把希望寄托于小小的纸牌,但无论结果如何,我们总是在笑,笑声能够掩盖很多伤感。
回来之后,我们全班带着乌镇买回的“三白酒”来到学校的后山。不论男女,一律倒上这五十二度的烈酒,在那个微凉的夜里,坐在后山顶上的小广场上,畅饮不止。酒精让我们感到温暖。点上蜡烛,我们围坐在一起。女生们伸出舌头轻尝少许烈酒,眉头便起皱不止,最后却一饮而尽。都想用酒精把自己燃烧,以免离愁在这样的夜里流露。我们都是把离愁深深埋葬的人。我们唱《离歌》,那段时间,它是我们最爱唱的歌。深夜的后山响起青春消逝的声音,我们撕扯着喉咙唱歌,把离别的情绪借着歌声释放。
那一夜很多人醉倒,回到寝室,我晕晕地躺在床上。小树发来短信,说,头晕晕的,但酒醉的感觉很好,很开心。我看完短信,躺在床上傻傻地笑,给她回复,晚安。也倒头睡去。就在我睡下的那一刻,小贱和海斌还在不分深浅地继续喝着四特酒。小贱四年里酒量确实长了不少。然而那一瞬间我只是想说,四特酒真难喝,真的。
之后的日子过得无聊又无奈。夏天的清晨难以久睡,早早地起床,坐在电脑前无所事事地看着网页。寝室管理员阿姨也对女生们优待,让她们到我们寝室来玩。于是麻将扑克都动用起来。女生们爱玩扑克,赌注常常是打手心。海斌属于不知深浅的人,每每赢到牌便使足了劲去打,于是输了牌便被数人打得惨叫连连。当我们摊开被打得红红的手掌时,大家都在笑,笑曾经互相给予的痛和快乐,现在都已经烟消云散了,我想我们都会把这一切当作快乐的。
毕业典礼的那天下午,拿到那两个小小的本子时,我竟然没有任何感觉,仿佛只是结束了一场简单的游戏。四年的努力和付出,结出的果实就是这两个本子——毕业证书和学位证书。我想起穿起学士服照相的那天早晨,阳光明媚,我们站在校门口那块刻着校训“海纳百川,自强不息”的石头前,轮着穿那宽大的学士服。左兄没有去,他对这一切已经看得很开。套上学士袍,穿上领子,戴好学士帽,摆好流苏,快门响过,毕业的意义变成了永久的影像。
离校的过程很突然,父亲说他开车到学校接我,然后在后来的一天我整理完东西,第二天便离开了住了四年的寝室。小贱和阿涛帮我搬了东西,然后站在楼下送我离开。我说,以后到衢州找我玩。他们只是在笑。小玲子前一夜赖死赖活要来送我,结果在那天早晨这家伙睡过了时间,直到我乘上渡轮,才接到她的电话,她说,以后我回衢州了再见吧。我说,好的。有点淡淡的遗憾,我以为她能够送我离开大学的。
回来的路上,小菊打来电话,我说,我回家了。她说,不回来了吗?我说,不了。她说,走了都不说一声,没来送你。我说,会有机会再见面的。离开大学,我与很多人都没有告别,似乎告别已经失去了本来的意义。总是有机会再见的,不是吗?
回到家里,上学校的论坛,里面说中文班的毕业生们在校园里点起了蜡烛,互相拥抱,大声地说“我爱你”,这一幕感动了许多在校的学生。或许那是一种博爱,但终究是带着形式的。有许多爱,已经没有机会说出;有许多关于大学的记忆,已经深深埋葬;有许多话,已经被我们带走。
朋友说,大学里许多事情在很多年之后还会记得。我说,我会选择遗忘。因为记忆再深刻,也代替不了现实,屡屡的回忆,只是让自己多一些伤感罢了。
安妮宝贝说,遗忘就和记得一样,是送给彼此最好纪念。
我相信是这样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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