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海潮声大学生网

标题: 602噬人公寓 [打印本页]

作者: 魁魅魍魉    时间: 2007-12-29 12:09
标题: 602噬人公寓


   “好的,一个半小时后,我们见面。”

   苏阳打出了最后一行字,然后关掉QQ,惬意地舒展了一下身体,嘴角浮出一丝微笑——看来今天晚上又有艳遇可以收获了。网络世界里,玩的就是这样的心跳与刺激。至于心动与浪漫邂逅,那应该是小说或是少男少女的幻想,而不再适宜都市成人的游戏。

   苏阳稍稍地收拾了一下,换了件衣服,对着镜子梳理了一下头发。镜中呈现的是一张还算英俊的脸,干净而又不失硬朗,只是少了些年轻的朝气,多了点灯红酒绿生活的颓靡。

   苏阳出门坐上公车。网友朱素留给他的地址离他家有相当的一段路程,中间转一趟车,估计最少得一个多小时。他看了一下手表,6点55分,也就是说,差不多8点30可以与她见面,然后彼此用身体在都市水泥的森林中取暖,相拥着度过一个激情之夜……

   想到这里,苏阳不觉愉快地吹了下口哨。网络情缘,或说网络一夜情,他经历的并不算少,不过从来没有像此次这般顺利。在网上相识仅仅半个小时,朱素不但给他留了手机号、住址,甚至还发了照片。照片中的女子清新可人又韵味十足,对于苏阳这样的猎艳者,她的确是很吸引人的猎物。苏阳甚至在考虑是否有机会将彼此的关系延长些,比如可以做一对周末情人。苏阳想她应该会乐于接受他的提议,因为从她的言语中,他分明可以触摸到她的孤寂,就如同她说的,“一个人住在小阁楼里,很狭窄,很阴冷,想要一个温暖的怀抱”。当时,苏阳不失时机地回应说:“两个人的寒冷*在一起变成温暖。两个人的温暖*在一起不怕寒冷。”或许是这句话打动了朱素,促成了这场艳遇。当然苏阳很清楚,艳遇就是艳遇,分开是迟早的事,就像两只刺猬,偎依得太近,注定是相互伤害。所以倒无须过多的伤感与畏惧。

   晚上的车程很顺,难得周六晚上穿越广州市中心竟然没有什么塞车。原本预计一个多小时的路程,五十多分钟就到了。朱素住的步云花园算是广州比较偏僻的地方了,中间甚至还有一段路都没有路灯,黑咕隆咚的,这是苏阳来广州三年中第一次碰到的。

   下车后,苏阳按约定给朱素发了个短信,告诉她说自己已经在车站附近的农行边上等她了。不多时,她回过来短信:“你可以自己上来吗?我就在步云花园6栋602。”苏阳愉快地答应了。对于猎艳者来说,还有什么比直接进到猎物的家门更让人荷尔蒙澎湃的呢?

   苏阳很快就找到了步云花园。这里看起来很大,楼房有点陈旧,都是很普通的公寓楼,至少有十几栋。只是其中并没有那种顶层带有阁楼的。这让苏阳有点纳闷,为什么朱素会在网上将自己的家形容为狭小的阁楼呢?

   不过苏阳并没有心思去细想这个问题,因为此时此刻,充溢在他心中的,全部是与她见面的绮想,他在花园前的水果店里买了两斤红提,算是给朱素的见面礼。虽然苏阳追求的是简单的关系,短暂的契合,彼此用身体相互承欢,天亮后即分手,他朝两忘烟水里,但是他也希望在“欲”里能够掺入一点“情”。他始终认为,“欲”就像是水,即便烧开了后也依然是水,平淡无味,而“情”就像是一撮茶叶,与水一起泡开了,就有了回甘。单纯欲望的宣泄,遗下的往往是更深的空虚,而情欲的交融,则因为多了一份灵魂的战栗,心中会多留下一点缱绻。另外苏阳也认为,寻求一夜情的女子,多半是寂寞得厉害或是有过深深伤害的,她们寻找陌生的男人,多半并不是出于情欲的支使,而是害怕一个人的孤寂,于是渴望寻求一个身体,一个怀抱来短暂地给予自己温暖,忘却眼前的冰冷。若是对方能够感应到她们心底的渴望,给予她们温情的慰藉,就会让她们心生出无限感激之情,这样的感激甚至会超越于男朋友献殷勤的效果。就好像你去市场买粉丝,结果发现人家给的竟然是鱼翅,于是难免会有感动,对他生出种种好感,以至于想要去对他好一点,以补偿人家的心意。
作者: 魁魅魍魉    时间: 2007-12-29 12:09
苏阳拎着红提,按照朱素给的地址,很快找到6栋602。朱素的家门与其他人家几乎是别无两样,一样的木门前面再加装了扇防盗门,显示出都市里人与人之间的疏离感。唯一不同的是,朱素的家门比别人家多了些岁月的斑驳痕迹:“大吉大利”的春联似乎经年未换,暗淡得看不出原来喜庆的红色,铁门也有些年头,漆都已剥落,上面还积了厚厚的一层尘土,这更显出一番荒凉。一时间,涌上苏阳心头的,竟然就是朱素在网上所说的那一个词:“阴冷”。

   苏阳稳了下心神,暗笑起自己的神经。他是来温香怀玉,共度良宵的,而不是来参观大门,发思古之幽叹。一想到照片中朱素那清丽的面孔、曼妙的身材,苏阳只觉得热浪在身体里翻滚。

   苏阳没有找到门铃。他想了想,止住了敲门的欲望,而给朱素发了条短信:我到了,就在你家门外。苏阳担心,一旦敲门,朱素邻居难免会出来探看,到时看见她在晚上时分接待一个陌生男人,总会给她招引来一些闲言碎语。

   苏阳为自己的细心与体贴自鸣得意,但这样的好心情却很快在等待之中耗尽。在等了两三分钟却不见朱素出来开门后,苏阳陡然生起几分焦躁。他不耐烦地打她的手机,却无人接听。“该不会是耍我的吧?”想到此,苏阳心头的焦躁更增了几分,就好像“性”致十足时,却发现对方不方便。他忍不住地再给她发了条短信,“你该不会不想见我吧?”

   过了不到一分钟,手机响起短信提示音。苏阳打开一看,是朱素的回信:再等我会儿,我有点事处理一下。他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于是踱到她前面的楼道上,远观小区的夜景。由于是旧式结构,楼房并没有像现在的花园小区那样全封闭起来,而是在过道前面砌了一道半人高的水泥护栏,所以对面楼的景象可以一览无余。苏阳也就毫不客气地“明窥无罪”起来。

   但等了大概有十来分钟,还是不见朱素的动静,对面楼里穿着睡衣走来走去的女人已经提不起苏阳的兴趣。压抑住难耐的烦躁,他再给她发了条短信:“好了没?”但这次是如石沉大海,再不见她的回信。“该不会真的就是放我鸽子?”苏阳再也按捺不住,直接拨打她的手机。依然是无人接听。

   正在苏阳抓狂之际,楼道上来一老头儿。“你找谁呢?”他一脸警惕地打量着苏阳。

   “我等人呢,602的。她有点儿事,一下子开不了门。”为澄清自己的来意,苏阳还举了举手中拎的红提给他看。

   “602?”老头儿一脸狐疑地盯着苏阳看,“你没搞错吧,这里好久没人住了。”

   “不可能吧?”苏阳有点疑惑,“朱素不是住这里吗?”

   “朱素是住这儿,但她好几个月都没有回来过了。”

   “几个月没有回来?怎么可能呢?那她家里就没有其他人吗?”

   “没有了。她爸妈两三年前移民去了澳洲,就再没有回来过。她之前倒是有一个男朋友,不过自从她离开后,也没再见过那男的上门。兴许两个人一起搬到别处去了吧。”

   “哦,这么说,那真的可能是有人跟我开玩笑。谢谢你。”苏阳朝老头儿尴尬笑了笑,算是表示谢意,也掩饰自己的窘态。

   老头儿微微地点了一下头,算是回应,就转身上楼去了。

   苏阳怔怔地望着602的铁门。他总觉得这不像是一场骗局,因为网上的朱素实在是言之凿凿,不像是存心要玩弄他,但楼上的住户更没有必要存心欺骗他。难道是一场误会?苏阳忍不住再给朱素拨了一个电话,将耳朵*近铁门聆听,屋里悄无声息,并没有任何手机铃声响起。他看了看铁门,这才发现锁口和门把手处都笼着一层灰,看来应该真的是有些时候没有人开启过了。

   苏阳叹了口气,顺手把拎着的红提放在602的门口——不管约他来的人是存心骗他,他觉得自己还是应表示一下他的守约。而且,他隐隐约约地感到,这一个戏弄他的人,应该是住在这栋楼里或是跟朱素关系亲密的人,否则怎么会知晓朱素的详细地址,并且有她照片。
作者: 魁魅魍魉    时间: 2007-12-29 12:10
回到家,已经是将近夜里十点。苏阳洗了个澡,上网查看了QQ记录,越看越觉得有点憋屈。原本以为是走了桃花运,谁知竟然是撞上了一堵墙,栽了个跟头。

   “妈的。”苏阳愤愤骂了一句,决定不这么轻易放过那一个耍弄他的幕后人。他再给那一个自称是朱素的手机号码发了条短信:“小子,没事干吗耍我?”

   不多时,短信响起:“我没有耍你,我只是没有勇气见你。”

   苏阳一头雾水:“那你到底是不是朱素?不是的话又是谁?”

   “我可以发誓,我就是朱素。”

   “那为什么你邻居说602已经几个月没人住,只是一座空房?”

   “我一直都住在那里面,只是他们没有看见我而已。”

   苏阳陷入了沉思,他觉得这件事有一点诡异。他想了想,决定检验一下“朱素”的真实身份:“那你见到我放在你门口的水果了吗?你说它是什么?”

   隔了大概有三分钟,短信才再次响起,“我见到你的红提了。你真好,我骗了你,你都还送我水果。”

   苏阳舒了一口气,莫非她真的是朱素,而且果然是住在602?想到她没有欺骗他,苏阳的心情一下子舒展了许多,于是,他半是引诱半是挑逗道:“那你说该如何补偿我?”

   “你想要我怎么补偿你呢?”

   “我要你现在过来找我。”

   “你真的还想见我吗?那我怎么找你?”

   苏阳笑了,看来柔情攻势果然有效。

   “你坐545路到体育中心站下,再随便坐一路车到上社站,下车后打个摩托车到上领公寓。到时我在楼下接你。”

   那边短信却沉默了下来。苏阳刚刚燃起的火焰又被一盆冷水兜头淋下:“还是在耍我呀。”所有的好心情又被恼羞所打压下,只得恨恨地玩起游戏。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短信再次响起:“我出门过去你那里了。”

   苏阳一看,差点跳了起来,真的是好事多磨,一波三折。看来朱素是在劫难逃了。他笑容满面地回了一句:“好啊,大概多久到?”

   “12点30左右。”

   “怎么那么晚?不是一个小时就可以到了吗?”

   “晚上不好等车。不说了,到时我给你短信。”

   苏阳悻悻地放下了手机,看了看电脑上的时间,才11点刚过,那岂不是还要等一个半小时?于是关了电脑,躺在床上:“嘿嘿,管他呢,还是先养精蓄锐好了。”

   迷迷糊糊之中,短信声响起,苏阳一跃而起,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出来接我,我在你楼下。”

   苏阳飞快地洗了把脸,飞奔到公寓楼下,但四周静悄悄的,除了一家小餐馆有两桌人在露天地下喝酒外,再见不到一个人影。他狐疑地拨通朱素的电话,但还来不及苏阳“喂”一声,电话那头却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惊得苏阳差点将手机扔掉。他忙不迭地将通话掐掉。

   想了几秒钟,苏阳战战兢兢地再次拨通朱素的手机,心里怦怦直跳:她该不会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吧。手机响了许久,没人接听。苏阳更加紧张了起来,他颤抖着手给她发了条短信:“你怎么了呢,没发生什么事吧?”

   两分钟后,手机短信响起:“没事,跟你开个玩笑而已。”

   苏阳舒了一口气:“你吓死我了,还是少玩这种游戏。快告诉我你在哪儿?”

   “我在你公寓楼前的拐角处。”

   苏阳摇了摇头,尽管他实在不喜欢这种捉迷藏的游戏,但也没有办法,只得无奈地快步走向公寓拐角。

   可是,公寓拐角除了一片黑暗和旁边矗立的一座民房外,连个鬼影也见不着。苏阳只觉得火气直往上蹿:“你不要再玩了,快点出来,要不我就回去了。”

   “我就在拐角处啊,你没看到我吗?”

   苏阳大怒,“这里连个鬼影都没有。不要告诉我说你就在民房里吧。”

   “你说对了,我就在民房二楼的第一个房间,你上来吧。”

   “你就是存心耍我,对吗?”苏阳气得肺差点都要炸了,他基本上已确信这就是一出骗局,所谓的朱素,所谓的602,所谓的约会见面,统统都是骗人的。他不禁暗自后悔自己色迷心窍,半夜三更地跑出来见什么网友。
作者: 魁魅魍魉    时间: 2007-12-29 12:10
一阵阴风吹过,苏阳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十月的秋意已经有点凉了。但随风传来的声音却让他打了一个更深的寒战:他听到从民房二楼传来经典的诺基亚手机短信铃声!一股寒意穿透了苏阳的骨头:她该不会真的就在民房二楼?

   苏阳退后了几步,让自己站在路灯下,路灯的光明让他稍稍安心些。他强摄住不安的心神,再给朱素发了条短信:“你真的在民房中?”

   按下发送键后,苏阳屏住了呼吸,仔细辨声,果然再度有诺基亚手机的短信铃声自民房二楼清晰地传出来,震荡着他的耳鼓。

   苏阳愣住了,这一切太诡异了吧,她怎么会跑到民房二楼去?

   苏阳想起晚上的种种经历,越想越觉得有一种不对劲。他强捺住心头的恐慌,站在路灯中等了三分钟,不见朱素回短信,于是匆匆发了一条短信:“既然你没有诚意出来,那么我们还是不见面好了。”然后也不管民房二楼是否继续有短信声响起,扭头就往公寓回走。但他始终觉得背部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仿佛民房二楼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看似的。他再也忍受不了,拔腿奔跑了起来。

   在公寓保安诧异的目光注视之下,苏阳狂奔回家,灌了一大杯凉水,“扑通扑通”的心才安定了下来。

   看着房间里熟悉的摆设,听着门外“轰隆轰隆”火车驶过的声音,苏阳不禁暗笑起自己的胆小来:一个无聊的人故弄玄虚,就把自己吓成这样,看来自己天生就是有贼心没贼胆。

   这时,短信铃声突然又响了起来。苏阳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他拿起手机一看,竟然还是朱素的:“你怎么还不来接我呀?”

   苏阳不由得一阵火起,大小姐,你搞鬼总有一个限度吧,别放了人家鸽子还怪罪起别人来了。他刚想将这些话发出去,又沉吟了下来,也许她真的过来啦……他想了想,把之前的话删掉,重新输入:“我已经出去了,但没看到你。如果你真的过来,那就自己上来找我吧,我住A栋604房。”

   短信发送出去后,苏阳躺在床上,死死地盯着手机,等待着她的回音。许久,许久,手机始终没有动静,苏阳在绝望的等待中,也就不觉间含恨坠入了梦乡。

   睡得正酣时,突然一阵短信声响,苏阳一激灵,抓过手机一看:“我就在你门外。”

   苏阳一骨碌地爬了起来,打开床头的壁灯,穿着短裤趿着拖鞋前去开门。但门外空荡荡的,哪有什么佳人的影子,只有过道里的穿堂风,凉飕飕地穿透他光裸的上身,惊起一层鸡皮疙瘩。正在苏阳失望得想骂娘时,他听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自电梯口传来,不由得心头一喜,探头望去,却见一个穿着黑色长袖衬衫黑裤黑皮鞋手里拎着一个黑色旅行包的黑瘦男子正向他房间的方向走来。两人视线相对,都不觉一怔。苏阳只觉得男子身上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压抑感,也许是在黑夜他打扮的怪异形象,也许是他阴郁的眼神,总之让人感觉很不自在。苏阳甚至可以感觉到对方打量自己的冷酷目光,仿佛剃刀般的锋利划过自己光着的上身。苏阳只觉得心又是一紧。

   “你找谁呢?”苏阳艰难地问道。

   “这里不是A栋704吗?我刚搬来的。”男子面无表情。

   “哦,那你走错了,这里是604,704还要再上一层,不过你可以从旁边的步梯上去。”苏阳礼貌地指了指楼道另外一端的楼梯口。

   男子冲他点了点头,算是谢过,然后拎着他的黑色旅行包自苏阳身边走过。苏阳忍不住皱了皱眉头——男子身上,或说旅行包里有着一股说不出的腐臭味道。

   苏阳关上门,越想越觉得晚上的事有点离奇。他看了看最后那条短信收到的时间,12:50,也就是自己刚发完最后一条短信不久时,但为何现在才收到呢?他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是凌晨近三点了,迟了差不多两个小时,而且偏偏收到时就遇上那么一个神秘男子。想到他身上的味道,苏阳忍不住又皱起了眉,他总觉得那一股腐臭味以前在哪里闻过,但又想不起来。“凌晨三点搬家,未免太奇怪了吧。”苏阳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就当做是一场梦吧,什么都别再多想了,还是继续睡觉吧。
作者: 魁魅魍魉    时间: 2007-12-29 12:10


   早上七点,苏阳睡得正香时,手机铃响将他从梦乡中生生拉扯起来。他恼怒地抓过手机,重重地“喂”了一声。对方是一个声音浑厚、吐字清楚有力的男子:请问你是手机13580369***的机主吗?

   苏阳勃然大怒,“废话,我不是机主,难道手机还是偷的不成?”

   “对不起,我们是广州市公安局。我们怀疑你与一桩凶杀案有关,希望你可以协助我们调查一下。”

   “你说什么?”苏阳所有的怒火全都化为冰水,他一下子坐了起来,“凶杀案?与我有关?你们没有搞错吧?”

   “因为我们在死者的手机上找到一条发给你的信息,所以我们想了解一下你和死者的关系。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希望你可以告诉一下你的地址,我们随后会上门访问你。当然了,如果你愿意的话,也可以直接来我们公安局,我们的地址是……”

   “等等,你们能说一下死者是谁吗,还有住哪里?”

   “陈丽娟,女,二十一岁,住在天河区上社的一个民房里。”

   “我并不认识她啊。”

   “对不起,不管你认不认识,我们都必须与你见面谈一谈,这是我们的工作职责,希望你可以配合。”

   “哦……”苏阳犹豫了一下,“那你们过来吧,我就住在上社上领公寓A栋604。”

   “好的,我们一会儿就到。谢谢你对我们工作的支持。”

   苏阳放下手机,只觉得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郁闷,怎么一连串的倒霉事都让自己赶上了,先是被人连放了两次鸽子,现在竟然又无端被卷入一宗凶杀案中。天哪,我究竟触犯了何方的神圣,怎么如此衰运呢?

   苏阳来不及多想,门外已响起敲门的声音。苏阳愣了一下:怎么来得这么快?心中的阴影一下子浓重了起来。他打开门,门外站着一老一少两个警察,一脸严肃地等待着他来开门,直到看到苏阳只穿着短裤背心,趿拉着拖鞋,神情才放松了下来。

   两个警察进门,打量了一下苏阳的屋子:一个单间,厨房与卧室连在一起,然后在屋角辟出四五平方米作为卫生间,屋里的布置很简单,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套圆桌和两把沙发椅,另外一张电视桌上摆了套音响,旁边摞着两大叠CD,床头边放着一台电脑——典型的都市小白领的居家生活。

   苏阳招呼警察坐下,给他们倒了两杯水,神情紧张地坐在电脑前,准备接受他们的询问。

   “叫什么名字?”

   “苏阳。”

   “年龄?”

   “二十六岁。”

   “做什么的?”

   那老警察看出苏阳的紧张之意,笑了笑,“我们这只是例行公事,你不要太紧张。”

   苏阳勉强笑了笑,“没什么,只是不太习惯跟穿制服的人打交道。我在一家外企做文案。”

   “那你跟陈丽娟什么关系呢?”

   苏阳摇了摇头,“我没有认识叫这名字的人。”两个警察对视了一眼,年轻的警察说,“她就死在你们公寓拐角处的民房二楼里。”

   “啊?”苏阳脸色“刷”地一下变得煞白。

   这一切的变化,没逃过老警察敏锐的眼睛,“你去过那里?”

   “没,没。”苏阳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没去过。”擦了下额头渗出的汗水,“我可以喝点水吗?”

   老警察点了下头。苏阳起身给自己倒了杯凉水,“咕噜咕噜”地喝光,然后重新坐下。

   “我们想知道对于陈丽娟的凶杀案,你究竟了解多少?”老警察沉声问。

   苏阳沉吟了下,“我想先知道你们说的那短信是怎么回事。”

   “我们在死者的手机里找到一条她昨天晚上,确切地说是今天凌晨发给你的短信,说她在你的门外,这也是她发出的最后一条短信。所以我们想知道你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苏阳只觉得一股冷气将他紧紧包围,几乎呼吸不了。他颤抖着问:“你们怎么确定那就是她发出的最后一条短信呢?”

   “因为手机握在死者的手中,我们在现场并没有找到任何有人动过的痕迹。你还没回答我们的疑问。”
作者: 魁魅魍魉    时间: 2007-12-29 12:10
苏阳的脸色如死灰,他动了动嘴唇,却说不出话来。刚好老警察的手机铃声响起,他对苏阳点了下头表示歉意,起身走到阳台,接听电话。苏阳也趁机起身再给自己倒了一大杯水,一口气喝完,感觉心情稍微平静了点。

   老警察接完电话,一脸凝重地走了回来,对年轻警察说:“法医检验结果出来了,死者是死于昨天晚上11点半到12点这段时间。”

   “这怎么可能?”年轻警察“刷”地站了起来,“那条短信是在12点50分才发出的,难不成是死者发的?还是凶手发完后又塞回死者手里?”

   老警察神情凝重,苏阳心里更有一种堵得慌的郁结,他想问点什么,却又害怕听到自己更为恐惧的消息。

   良久,老警察转向苏阳,“你昨天的短信没有删除吧。”

   “没有,没有。”苏阳慌乱地找到手机,“我想你们说的陈丽娟应该是叫朱素吧,我也是昨天晚上在网上才跟她认识的。她说要跟我见面,把我骗到白云区的步云花园,但没有露面,最后又说在我公寓楼下见面。你们可以看我的短信,这些都是她发给我的,我发给她的也都有。喏,你们看,这是我在她家门口,哦,就是在步云花园门口时她发给我的,这条是她约我在公寓楼下见面。这最后的一条就是你们说的那一条吧。不过也奇怪着了,我看时间是12点50分发送出来的,但我却凌晨3点才收到。”

   老警察与年轻警察两人面面相觑,似乎在犹豫着有些话要不要告诉苏阳。苏阳望着他们,两股颤颤,几欲站不稳。老警察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坐下来。

   “我们有两个坏消息要告诉你,希望你有心理准备。”

   苏阳用力地点了点头,几乎要哭出来。

   “第一个是,你手机上的所有这些信息,除了最后一条外,我们在死者的手机里都没有找到。”

   苏阳“啊”地大叫了一声,但立刻用手捂住了嘴。

   “当然了,也不排除死者生前将它们一一删除的可能性,我刚才已经让同事去移动公司那里调查一下死者近期的所有电话清单,包括短信记录。另外一个坏消息是,”老警察深吸了一口气,“死者的尸体是今天凌晨5点多与她同租的女孩下晚班回来时发现的,不过那女孩现在由于惊吓过度,还在医院中。因为,死者的头颅被人残忍地割掉了。”

   “扑通”一声,苏阳跌落在地,脸色惨白。

   面对警察质疑的眼神,苏阳挣扎着起来,结结巴巴地将昨天晚上所有的经过讲述了一遍,临了,补充一句,“我后来发完最后一条短信走回公寓的时候,总觉得民房二楼里有人在盯着我,阴森阴森的,让人寒气从脚底直冒到头顶。”

   老警察缓缓道:“但那个时间死者已经被人杀死了。”

   “会不会是凶手躲在窗户后面看着?”年轻警察问道。

   “我觉得不太可能。除非凶手是一个变态杀人狂,否则那么血腥的现场,没有几个人会愿意多逗留的。”

   “那本来就是一个变态杀人狂,要不谁有那么凶残的手段,会将人头生生地割下来?”年轻警察恨恨地说,“我怀疑那是一个职业杀手,否则整个现场不会那么干净利索,没有留下任何一点线索。”

   老警察陷入了沉思,许久他叹了口气,“我总感觉这个案件有点蹊跷。按照常理,不论是怎样的职业,那样凶残杀人的话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不一定是指纹或证物,但至少会有一些其他的痕迹,还有弄出声响。晚上11点半,并不是一个很晚的时间,凶杀案又是发生在民房里,里面的居民杂多不说,隔音效果也都很差,但竟然没有一个人听到死者的任何挣扎或呼救的声音。这么悄无声息地将一个人夺命了去,估计连职业杀手都难于做到,除非她是事先被人迷倒,或是晕倒。可这里的问题是,死者只是一个普通的打工者,来广州不到半年,连结识的人都没有几个,会哪里来怨气这么深的仇家?”

   “那你的意思是……”年轻警察试探地问。

   老警察点起了一支烟,转过头对苏阳说,“我想了解更多有关于你所说的‘朱素’的信息。我觉得那是一个破案的线索。”
作者: 魁魅魍魉    时间: 2007-12-29 12:10
苏阳无奈地伸了伸手,“但我和她接触的就那么点,全都告诉你们了呀。”他突然记起昨天里的QQ聊天记录,“哦,对了,我可以给你们看看我和她的聊天记录。”

   苏阳飞快地打开电脑,进入QQ,但找来找去,却始终找不到朱素的QQ头像,“真是奇怪,怎么不见了呢?我不可能删掉的啊。”

   老警察深吸了口烟,“不用找了,我想你是找不到了。”

   年轻警察和苏阳都奇怪地看着老警察。老警察脸上掠过一丝阴影,他淡淡地说:“我当了这么多年的警察,那些重大的凶杀案发生,经常会伴随着某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你说是鬼吗?”苏阳打了一个寒噤。

   “这个世界上是没有鬼的。但也就是因为没有鬼,所以发生那些事情才更让人揪心,更匪夷所思。”

   苏阳着急了起来,“那你说我有没有生命危险?”

   “这个都不好说,只能说,有些事情只能听天由命。不过奉劝你一句,世上更多的鬼是存在人的心中,你不要自己吓着自己就行。只要你能够坚持下去,那么就一定能够等到水落石出的一天。”

   苏阳默然。

   “好了,别再多想。命运就是这样,不论好运还是歹运,它真的要到来的话,你挡也挡不住。我要你现在带我们去你那网友朱素,去她家看一看。”

   苏阳望了望老警察,想要张口说点什么,却又咽了回去。他默默地去卫生间里换了衣服,穿好鞋子。

   两个警察站在门口低低地交谈着什么,看见他出来,都止住了声。苏阳也无心多问,跟随在他们身后,上了警车。

   警车自公寓缓缓驶出,经过拐角。苏阳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下民房二楼,似乎有一双眼睛悬在二楼的窗户上盯着他,目光冷峻得就像是一支冰箭,穿透他的心,寒意弥散开来。警车自拐角的斜坡上去,苏阳慌乱地转头,却一眼望见704房的神秘男子正站在阳台上,眼神冷漠地看着警车。之前相遇时的那种不舒适感重新爬上苏阳的心头,他觉得几乎要呕吐出来。

   “怎么了呢?”老警察察觉到苏阳的异样,问道。

   “我……好像看到那民房的窗户里有人在看着我。”苏阳犹豫着说。

   “哦?什么人?”老警察警惕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人,也许只是我的幻觉,我感觉有双眼睛在盯着我看。”苏阳捂着怦怦直跳的心,不断地告诫自己说:世上没有鬼,一切只是幻觉,不要怕,我要赶走它。这是苏阳以前从心理学书上学到的一点自我暗示法,虽然知道其作用微小但对于现在深陷入恐惧泥沼中的他来说,这无疑成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哦。”老警察重新放松了下来,将头*在座枕上,“这也是人的正常心理,对恐惧的正常反应。当人认定某个地方有鬼,或是有恐怖的东西存在的话,就容易产生幻觉,惊吓到自己。所以你要记住,鬼并不可怕,因为它本来就不存在,只有心魔才是最可怕的,不要让自己心中因为这起凶杀案而植入恐怖的意念,更不要被它所左右。”

   苏阳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他只觉得生活从未像现在这么糟糕,更要命的,他隐约地觉得,这才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会有更加恐怖的事情在等待着自己。“就当做是一次练胆的机会吧。”

   三

   车子很快就抵达步云花园。花园看起来比晚上时更为破败。苏阳指引着警察上了6栋602。邻居们都惊诧地看着他们,窃窃地议论着,眼神中流露出好奇与不安。

   老警察很仔细地观察了一下朱素的门户,铁门上的锈迹和尘灰都逃不出他敏锐的眼睛。年轻警察则在一旁不停地拍照。老警察直起身来,问旁边的邻居:“这是朱素的家吗?”

   邻居点了点头,反问道:“她是不是出事了?难怪好几个月没有回来。”

   “几个月没回来?具体有几个月?”

   邻居扳着指头算了算说:“有四个月多一点了。”

   老警察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对年轻警察说,“打开门吧。”

   苏阳急急道:“为什么不敲门呢?她昨天晚上还给我发短信说她有回来的,只是邻居没有看到而已。”但随即想到昨晚到今天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便又闭上了嘴,暗骂自己的贱,都被人卖了,竟然现在还傻傻地相信着别人的话。
作者: 魁魅魍魉    时间: 2007-12-29 12:11
老警察注视着年轻警察戴上手套,从背包中拿出一堆工具着手进行开锁,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着苏阳:“你没有看到铁门上的灰吗?这门至少有半年没有人出入了。”

   年轻警察很快就将铁门和房门都打开。老警察戴上手套,轻轻推开门。苏阳手心中满是冷汗,却还是咬牙跟着进去了。房间里很黑,所有的窗帘都被拉上,只有微弱的光从厨房里透了进来。年轻警察摸索着开灯,却早已被供电局停掉了。

   苏阳很快就适应了屋里的昏暗,但屋里弥漫着的一股腐臭味却让他胸口发闷,大脑发涨,肠胃翻腾。他深皱起眉头,嘟囔了一句:“这什么味道啊,这么臭?”

   黑暗中传来老警察低沉的声音:“如果让你当几年警察,也许你就会习惯这味道。”

   苏阳还想多追问究竟什么味道,眼前突然一亮,他下意识地伸手挡了下光线,原来是年轻警察把窗帘拉开了。屋里的轮廓顿时清楚了起来:这是两室一厅的布局,他们现在所站的客厅中摆放着一套家庭影院,一张沙发,还有一张茶几,茶几上零散地堆放了遥控器、CD等杂物,令人意外的是,茶几上竟然放着一只花瓶,花瓶上插着两枝百合,不过早已枯败得只剩下两根残梗。看来朱素应是一个懂得生活情趣的人。

   突然,苏阳惊叫了起来。两个警察猛地转身,门外看热闹的邻居也齐齐心跳了下,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苏阳的身上,却见他直直地指着门后的一个角落里,面无人色。老警察警惕地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红提……红提……”一时间,苏阳心如乱麻。两个警察也是脸色一变,年轻警察快步走上前,将一袋红提从角落里提了出来。红提犹然显得新鲜,与屋子里的陈腐气息显得格格不入,显然绝对不可能是四个月前的遗物,那只有一个解释:昨天晚上有人在苏阳走后,将他遗留下来的红提带进了屋!

   老警察脸色一沉,示意年轻警察和苏阳退出了门。

   门口,众邻居一个个脸上呈现狐疑与不安的神色。老警察也不作解释,掏出手机,走出人群,打起电话:“刑警大队吗,我是老陈。我和小张现在在白云区步云花园6栋602。我们怀疑这里面曾经发生过凶杀,而且与昨夜的那起割头案有关。请紧急派遣人手过来增援搜查。”

   邻居们躁动了起来。老陈走进人群,目光扫视过众人,沉声问道:“你们当中有谁和朱素比较熟,知道朱素的联络方式和其他情况?”

   一个中年男子犹豫了一下,说:“我有她的手机号码,等等,让我查查,嗯,是138623536**。不过我和她也并不太熟,她虽然在这里住有几年,但基本上都不跟其他人串门,我也是一年前她要我帮她修热水器时才留下的电话。”

   老陈的目光停留在苏阳身上,苏阳正翻看着自己的手机,对照朱素的电话号码,脸上明显的有一种见鬼了的恐怖表情,“怎么可能呢?难道网上真的是朱素?那她人呢?究竟是人还是鬼?”

   老陈将手搭在苏阳的肩头,示意他冷静下来。他转身再问周围的邻居:“在朱素失踪前,你们有没有察觉到她的什么异常之处?还有啊,她失踪后的这段时间里,有没有什么人来找过她?”

   邻居们七舌八嘴地说了起来,总结来说有几点:一、朱素是差不多三年前跟她的父母一起搬到步云花园6栋602,买的是二手房,搬过来不久后,她父母就移民去了澳洲,没再回来过,只有她单身一个人住在这里;二、朱素虽然年龄不小(谁也不知道具体多大,从相貌上猜,不超过二十八九岁),长相不错,但却极少有见她带朋友回家,也几乎不跟邻居串门,只有在她失踪前的两三个月时间里,偶尔会有一个男的过来找她,但自从朱素消失后,他也就再没来过。男的多数是在晚上十来点以后过来,个子不高,身高大概一米六五左右,皮肤挺黑的;三、朱素失踪后,除了查水表收电费的来敲过门外,大概平均每个月都有不同的年轻男子来602敲门找她,直到邻居告诉他们说朱素不在这,602是一间空屋后,他们才将信将疑地离去。
作者: 魁魅魍魉    时间: 2007-12-29 12:11
老陈在心里细细地将这些线索梳理一遍,看来那个皮肤很黑的男子存在着很大的嫌疑,不过为什么每个月都有男的来找朱素,这就有点奇怪。莫非那些年轻人的身份都跟苏阳一样,是在网上被“骗”过来的,那幕后主使者的意图又是什么?

   老陈还来不及在心里找出个答案,刑警队已增派了五名警察过来做援手。老陈简略地向他们介绍了一下案情,再彼此碰头嘀咕了一小会儿,老陈转身对苏阳说:“要不你先回去吧,这边暂时已经没有你的事了。如果有其他的什么问题,我们会届时再找你协助调查。”

   苏阳摇了摇头,“不,我想跟着你们查清一下究竟是怎么回事,早一刻知道答案我也可以早一刻安心。”

   老陈想了想,说:“那好吧。不过你进屋后不要乱动,以免破坏现场。”

   老陈示意小张警察再把门打开。门刚一打开,苏阳只觉得腐臭的气味比之前更为浓烈,几乎要侵入人的每一个毛孔中。几个警察交换了下眼神,神色都凝重了起来:看来果然是有情况。

   门被缓缓地全部推开,几乎所有的人都“啊”地惊叫了起来:屋里竟然盘旋着一大片的绿头苍蝇,就像一片绿色的、诡异的云,门被打开所卷起的风吹得四散到屋里的每一个角落里。小张惊异地张大嘴,喃喃道:“都秋天了,怎么这么多苍蝇?”他捂住鼻子,强忍着屋里的难闻味道和心头的恶心,快步去开了窗户。

   苏阳跟着警察进了屋。大家都厌恶地用手挥散扑到身上脸上的苍蝇,怀着敬业的精神忙碌了起来。

   苏阳呆立在屋子中央,看着众警察仔细地检查着屋里的每一个角落,从厨房到卫生间,从卧室到客厅,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

   那些苍蝇也不闲着,它们似乎有着某种默契似的,或者是因为苏阳身上的某种气味吸引了它们,它们纷纷地往他身上落去,任他左挥右赶,也无济于事。不一会儿仿佛屋里的所有苍蝇都聚集在了苏阳身上,密密麻麻,像一张绿色的、黏稠的毯子,将他从头到脚都裹了起来。苏阳顿时觉得整个呼吸都困难了起来,他惊恐地张口叫道:“老陈,快来救我……”只这么张嘴的一瞬间,苍蝇已步步为营,将他的口腔占领满。想到含着满腔的苍蝇,世上最肮脏的生物之一,苏阳只觉得整个喉咙、整个胃部都翻山倒海了起来,他跌跌撞撞摸索着往卫生间的方向跑去。

   老陈听到苏阳的叫声,转头望去,却见到骇人的一幕:数以万计的苍蝇黏附在苏阳的身上,随着苏阳身体的晃动幽幽地发着绿莹莹的光,诡异而又可怖。老陈抓起沙发上的一个抱枕,冲苏阳跑了过去,用力地扑打那些苍蝇。

   但那些苍蝇仿佛带着神秘的使命,任老陈左扑右打也岿然不动。老陈惊骇地止住了手,目瞪口呆地看着苏阳跌跌撞撞地扑进卫生间,抱住马桶,撕心裂肺地吐了起来。那些苍蝇也如同解冻了的冰屑,自他的身上渐次剥落,掉在地上,厚厚地铺了一层。

   所有的警察目睹着这一幕,眼神中都掠过惊诧与恐惧。

   也不知道吐了多久,苏阳只觉得自己几乎把五脏六腑都吐了出来,整个人虚脱了一般,但那一阵阵的恶心感,还是让他无法抑制地继续干呕着。终于,他再也禁受不住胃的无力收缩,一屁股坐在苍蝇铺就的地毯上,只听得“噼噼啪啪”一阵苍蝇尸体迸裂的声音。

   老陈等人站在卫生间门外,望着苏阳的举动,一个个胃里也跟着翻腾,迟疑着是否应该上前帮忙。

   许久,苏阳抓着马桶沿儿,挣扎着想坐起来。他极力地不去看马桶里的秽物,但却又忍不住地扫了一眼,但只这一眼,几乎令他魂飞魄散,真灵出窍:他看到马桶里的呕吐物凝成一个人头的形状,而苍蝇的尸体漂浮在上面,恰似女人披散的头发,然后似乎底下有一股力量在拉扯着女人的人头,又似是女人张大嘴,将所有的秽物吞入进去,只见得那些黑白相间的秽物打着旋儿,飞速地自马桶里坠下,进入底下的水管中。

   苏阳惨叫一声。老陈心里一惊,忙冲进卫生间,一把扳过苏阳,“你怎么了呢?”
作者: 魁魅魍魉    时间: 2007-12-29 12:11
苏阳两眼外凸,手指僵硬地指向马桶,“人头……在吃……”

   一句话,令所有的警察都打了一个寒战。小张小心翼翼地探头看了看马桶,里面干干净净,真像是有一张大嘴将所有的秽物舔舐干净了似的。小张将头扭向另外一个警察,不安地问道:“你刚才检查厕所,有没有什么异常之处?”

   那警察摇了摇头,“没有啊,什么都没有。”

   老陈扶着瘫软如泥的苏阳往外走。门外的邻居纷纷捂着鼻子闪避。也难怪,现在的苏阳,浑身都沾满了苍蝇的黏液,衣服上还挂着刚才吐出的秽物残余,最主要的是,他脸色没有一丝血色,两眼目光涣散,头发凌乱地披散在额头,简直形如恶鬼。

   老陈招呼小张过来,“你送他回去吧,不要再让他受什么惊吓了。”

   不料苏阳却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忽地一下直起身来,“不,我要留在现场,等结果出来后再走。”

   老陈愣了一下,“你这是何苦呢?”

   “我不能白受了这么多苦。不管是有人捉弄我,还是真的有鬼上身,我都要弄一个水落石出,否则我会真的永远不得安宁。”

   老陈看着苏阳的坚决的表情,沉吟了会儿,说:“那好吧,你就继续留下来。小张,你陪着他,注意不要再让他出任何的意外。”

   苏阳步履蹒跚地跟着老陈、小张等再度进入了602。尽管仍然是面色惨白,但他眼神中已经褪去之前的恐惧,而代之以一种愤怒,甚至是渴望。想来也是,苏阳二十多年中,何曾遇上过如此离奇的事,更重要的是,他一直都对控制自我情绪颇有几分自信,但今天却连对方半个鬼影都没摸着,就平白地让人家接连吓了个半死,搞得在老陈等人面前狼狈不堪,于是这反倒激发起苏阳的斗志来,誓要将真相追查个一清二楚。

   几个警察几乎将整个屋子都翻了个底朝天,却什么都没有找到,不论尸体还是凶具,甚至连血渍等蛛丝马迹也没有。小张疑惑地看着老陈,“难道是我们判断错了?”

   老陈摇了摇头,“不可能,这么重的尸臭味,还有这么多逐臭的绿头苍蝇,怎么可能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呢?只能说我们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找到而已。”

   “但能找的我们都找了啊,连个耗子的尸体都没有发现。”

   老陈望着满屋的狼藉,确实所有可能藏有尸体的地方都找遍了,包括大小柜子,床底屋角。马桶、浴缸,甚至连墙板也都仔细检查过了,没有任何近期动过的痕迹。“那究竟能藏在什么地方呢?”调查陷入了困境。大伙都一筹莫展地望着老陈。

   “再检查一遍吧,仔细些。”老陈也有一点无奈。

   几个警察都默默无语,分散开更仔细地搜查起来,将每一个抽屉都打开,每一件衣服口袋都掏出来,所有可能藏有物件的地方都掀起来查看,甚至连墙角的老鼠洞都用铁丝钩伸进去探测,但还是什么都没找到。

   “看来凶手真是个老手。”小张恨恨地说,“又是一个无头案。”

   老陈叹了一口气,挥了挥手,“算了,大家把东西复原一下,撤吧。”然后转过头对苏阳说,“什么都没发现,也许我们就是多疑了。”

   苏阳却侧耳倾听着什么,继而脸上呈现出一种很奇怪的表情,他指向客厅正中央那台29英寸的电视机说,“那里面有人,在杀人……”

   老陈看了他一眼,心头一动,回头对队员说:“把那电视拆了。”

   几个人很快就将电视的外壳拆了,但里面除了正常的电视零件外,什么都没有。老陈扳过苏阳,直视着他的眼睛,“告诉我,你究竟看到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有看到。”苏阳眼神中一片迷离恍惚,“我只听到有人在哭泣,说别割她的头,好痛。就是从那电视里传出来的。”

   “但你也看到了呀,里面什么都没有。一定又是你的幻觉。”小张耸了耸肩,“今天发生的怪事太多了,不过我觉得最怪的还是你。”

   “这不是幻觉!”苏阳激动地抓住小张的肩膀,“我真的听到了,很细的哭声,你们仔细听听,真的有的。”
作者: 魁魅魍魉    时间: 2007-12-29 12:11
老陈掰开苏阳的手,“你今天受到的刺激太多了,还是先回去吃点东西,然后好好睡一觉吧,什么都别再多想,案件我们会破的,到时候结果出来再通知你。”

   苏阳颓然地收回了手,“为什么你们都不肯相信我呢?”他挥舞着双手,悲愤地对着空中大叫了起来:“但你为什么又偏偏找上我呢?”

   老陈朝小张使了个眼色。小张会意,上前抱住苏阳往外拖,“走吧,我们出去吧。”

   “放开我,她在向我呼救呢,你听,她叫得多凄厉:‘别割我的头,我好痛哪!’”苏阳张牙舞爪地挣扎着,终于被小张硬拖出了602。

   老陈待所有警员都退出了房门,最后扫视了一下屋里,当目光掠过电视时,他突然感到心头一凛,仿佛电视里真的有一双冷酷的眼睛在死死地盯着他,这种感觉是他从警二十多年来从未曾有过的。他定了定神,再次看去电视屏幕上只有幽微的反光闪烁,两边立着的两个一米多高的音响也没有任何的异样,一切都与普通的家庭影院并没有什么差别。

   老陈缓缓地退出了门,心里叹息道:“看来这里真的要变成一座凶宅了。”

   老陈和小张刚回到局里,同事就递给他一份材料,“老陈,你早上要我查的手机138623536**的记录已经出来了,这个号在四个月前已经欠费被停机了,然后一个月前重新被人开通,就是死者陈丽娟,这是她最近的通话记录,她昨天晚上的短信记录显示,她只发出了12点50的那一条短信。至于前一个机主的通信记录,移动公司说他们暂时只能查到最近三个月的记录,超过三个月的,需要多一点时间来搜寻,但最多也只有最近半年的记录。”

   “那最后一条短信是谁发的呢?”小张失声道,“那个时间陈丽娟已经被杀死了,难道是朱素的鬼魂不成?她和陈丽娟又是什么关系呢?”

   “也许就是为了引我们去侦破她的冤情吧。”老陈若有所思。

   “你是说,朱素就是确定已经死了?”

   “应该差不多吧。也许602里的浓重尸味就是她发出的。”

   “真惨。”小张摇摇头道,“也不知是谁和她有那么大的深仇大怨。如果真的可以确定那又是一个凶杀案的话,那么我们该从哪里入手?是先找到她的尸体呢,还是先找到相关的可疑者,比如她的男朋友?”

   老陈点了根烟,吐了口烟雾,再挥了挥手,驱散了烟雾,“不,我觉得我们可以监视苏阳,他会是一个很好的线索,甚至可能会带领我们找到朱素的尸体和凶手,当然了,前提是他禁受得起恐惧的考验。”

   “那如果禁受不起考验的话呢?”

   “那他就有可能会成为另外一个无辜的死者。”

   小张嘟囔着,“那这不成了一个鬼案?我们如果要阻止它发生,岂不是就成了法师?”

   “你当是香港电视里的鬼片啊?真的有一个鬼魂等你拿符来罩它?我们现在对付的,是心魔,而不是真的鬼。每个人心中,都会有一些被压抑的阴暗面,而这些阴暗的部分一旦被外界的环境所影响,就会产生一些幻觉幻听,或是做出一些不可思议的行为,如同精神病人。他们的生活世界,就是远离了我们真实的客观世界,而沉浸在自我想象的一个奇特世界中。但人其实很难分清到底是精神病人还是我们正常人眼中的世界会更接近这个世界的客观面目,因为你的眼睛、耳朵会欺骗你,就如同佛教中说的迷障,而这迷障有时候的力量是很大的,大得甚至足以超越我们的人性以及控制力。”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小张一脸的迷茫。

   “我想你最好先去睡一觉,养蓄一下精力,我们晚上去监视苏阳。”

   “你是担心他有危险,还是真觉得可以从中找到线索?”

   “两个都有。不过说句实话,我很害怕他真的成为那一个引路人,那样虽然有助于揭开朱素的谜底,但却可能让陈丽娟的案子变得更加扑朔迷离,而且说不定他又会成为另一个命案的受害人。唉,只可惜有些事情并不是我们的力量所能阻止得了的。”
作者: 魁魅魍魉    时间: 2007-12-29 12:12
老陈将燃了一半的烟头扔进烟灰缸,心情如同那烟头,明灭不已,最终化为一缕青烟,飘散而绝。

   四

   上领公寓里,苏阳洗了个澡,坐在屋里,心绪始终无法平静下来。他细细地回想昨天晚上与朱素认识的经过,还有凌晨先后收发的那几条短信,以及今天在602里接连发生的怪事,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不寒而栗。冰冷的阁楼……在民房二楼……我在你门口……苍蝇……马桶里的人头……电视里的杀人声音……一连串的事件联系下来,他直觉得浑身的毛孔都覆盖满了寒意。他慌忙地把门一摔,直奔电梯而去。在他进入电梯的刹那,他隐约地听到有人在吃吃窃笑。顿时,苏阳全身的血液一下子凝固了,他慌乱地死死按住闭合键,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电梯跳动的楼层数字,害怕会出现电影电视中常见的恐怖镜头,一个满脸鲜血的人头突然自电梯顶部坠落下来,或是电梯里突然出现一只手,轻拍着他的肩膀,等他一扭头,看见一只白骨森森的手和一张白惨惨的脸。想着想着他几乎要为自己想象中的恐怖场景吓得尖叫起来。他紧紧地贴在电梯的角落,浑身冒汗,紧张地期盼着电梯早点到一楼。但电梯偏偏却在三楼停住,打开门,门前空无一人!

   苏阳几乎要晕过去,他冲上前拼命地按着关闭键。电梯门缓缓地合上了,但就在快要合拢时,又自动地打开,随即电梯门外飘过一个黑影。苏阳再也忍不住,“啊”的一声惊叫,瘫倒在地。

   “你发神经啊,叫什么叫?差点吓死我了!”耳边传来一个中年妇女怒气冲冲的声音。

   苏阳抬头一看,却见一个中年富态的妇女正一边揉着胸口,一边怒视着他。

   苏阳真想大骂一句:“你他妈的才吓死我了。”但想想却是自己的理亏,只得狼狈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假装镇定地朝中年妇女“嘿嘿”一笑,“我以为是三楼的一个朋友,想吓一吓他,不好意思了……”

   “真是有毛病。”中年妇女余怒未消。

   苏阳强忍着心头的窝囊气,转念一想,决定报复一下该中年妇女,在电梯停到一楼时,他凌空做出拍肩膀的姿势,“老鬼头,一楼到了。”

   “你在跟谁说话?”中年妇女转过头来,脸色发青。

   苏阳冲她龇牙一笑,“我朋友啊,你没看见他吗?他一直就站在你身后呀。”

   中年妇女“妈啊”一声惨叫,从刚刚开启的电梯门中挤出,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拖着一身的肥肉飞奔了出去。

   苏阳晃晃悠悠地出了电梯,望着头顶上的蓝天白云,心情一下子开朗了许多。世上的鬼都是人自己臆造出来,吓唬自己的。“那我还有什么好怕的?说不定鬼还怕我呢?”想到此,他对自己如此的恐惧感到好笑。

   “还是先去填饱一下肚子吧。”他轻松地吹起了口哨。但在经过公寓拐角的民房时,这样舒畅的心情一下子就被打散了。虽然为了壮胆,苏阳提前告诉自己心中无鬼,自然无鬼,然后有意地抬头多看了民房二楼几眼。午后的阳光在命案房间的玻璃窗上折射出一丝的迷离,幽幽地似乎在叙述着昨日里的血腥故事。阳光下是没有鬼的。他告诉自己说,但心情却仍然难以阻挡地低落了下去。不管怎样,想到昨天晚上一个女子惨死在里面,而事发后不久他就站在那楼下,听着死者手机传来的短信铃声,甚至收到一条从死者紧握的手机中发出来的短信,他就觉得心里一阵阵的发虚,汗水不觉又冒了出来。

   在一片压抑而又空虚的情绪中,苏阳将自己的身体带到一家小吃店,强迫着自己吃完了一份炒饭,再将自己带到上社公园里。他从不曾像现在这般渴望拥抱,这般害怕一个人独处。人总是在脆弱的时候,才想有个伴。“也许该给自己找个女朋友了。”他默默地对自己说。

   夜色渐渐地倾泻了下来,最终覆盖住整个的天空。整个公园黑魆魆的一片,仿佛一张巨大的网,随时可能落下来,将人裹住,让人无路可逃。苏阳恹恹地出了公园,在公寓外的小餐馆对付了口饭,磨蹭着挑了两张DVD,两本旧书,看指针指向11点,无奈地拖着沉重的脚步往回走。他从未像现在这样地渴望着有一个家,却又从未像现在这样抗拒着回到一个人的家里。也许对于苏阳来说,公寓以前尚可称做是一个栖身之所,而如今只是一个最后的收容所,收容这一身臭皮囊而已。
作者: 魁魅魍魉    时间: 2007-12-29 12:12
苏阳正一个人站在电梯口等电梯,背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和呼吸声。他回过头望去,原来是中午被他惊吓了的那中年妇女。她一脸怒容地瞪着他,“小伙子,以后少装神弄鬼来吓唬人!”

   苏阳淡淡一笑,胸中陡然再生邪念。电梯停到一楼,门打开,里面空无一人。中年妇女举步进去,苏阳却站立着不动,脸带微笑地说:“怎么这么晚还有这么多人挤电梯啊,那算了,我还是等下一部好了。”

   电梯里传来中年妇女一声凄厉的呼叫,然后缓缓上升。苏阳强忍着笑,所有的紧张一下子释放掉了。另一部电梯下来了,他进去,按下了七楼。望着电梯那闪烁的楼层显示,他心头的愉快渐渐地冰冻。他甚至有点后悔刚才没有和那中年妇女一起坐电梯,至少有个伴。一个人站在空旷的电梯中,回想着刚才的玩笑,一阵的鸡皮疙瘩爬上了后背,他仿佛觉得自己旁边真的站满了人,透明的人,一个个冲着他的脸,他的脖子呼吸,白骨苍苍的十指缠绕在他的眼珠子上、喉结上,狞笑着,磨牙霍霍。苏阳用十指捂住脸,全身抑制不住地颤抖着,心中的恐惧压抑得他几乎难以呼吸。他知道自己已经脆弱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只能在心里对自己一遍又一遍地强调着老陈说过的话:“这个世上没有鬼,别自己吓自己。”

   电梯终于平稳地在七楼停住,苏阳飞也似的奔了出来,开门,开灯,再把通往阳台的门打开。站在屋子中央,看着满室的光明和对面楼的灯火,他觉得心情稍稍放松了一些,有了回到家的安全感。

   只是这种安全感随着时间的流逝而一点一滴地流失掉,直到稀薄得撑不起心脏平稳的跳动。熄了灯,苏阳让自己躺在床上,却怎么都无法入睡。他总觉得自己一闭上眼,便看见一具血淋淋的无头尸体在对着他笑,脖颈处的血窟窿便是她巨大的笑容,然后耳边响起那凄厉的叫声:“不要割我的头,好痛哪……”一声一声,就像是锯子一样地切割着他的神经,让他觉得神经都快断裂崩溃了,他只敢睁着眼望着天花板,一刻不敢合上眼。四周悄然无声,连平常嫌吵的火车经过的声音今夜都不再响起了。他觉得自己仿佛就是躺在一口棺材里,时刻等待着棺材板盖落下来,将自己的眼皮合拢。到最后,他都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害怕眼皮合拢呢,还是害怕那棺材盖合拢。黑暗中,他只听到自己沉重的呼吸,感觉到眼皮死死撑着的酸涩感。汗水自肌肤涔涔地渗出,将床单浸濡得如生了青苔般潮湿冰冷。

   终于,有一列火车轰隆轰隆地开了过来,苏阳也从梦魇般的恐惧情绪中挣脱了出来,他伸手打开床头的壁灯,晕黄的灯光将屋里的黑暗逼退到三尺之外,让他略微拾回了一点安全感。他起身喝了一杯凉开水,想了想,把音响打开,塞入一张班得瑞的CD,再把阳台的门打开,灯也不熄,重新躺回床上,睁着眼望着灯光中朦胧的天花板,听着潺潺流水般的音乐,等着疲倦一点一点地围拢过来,终于将自己送入了梦乡。

   公寓监控室里,小张盯着闭路电视里空荡荡的七楼楼道,打着哈欠问老张:“你说我们这样监控真的有用吗?你能确定他就是会出门吗?如果不出门的话,那我们待在这里,他屋里发生翻天覆地的事也不知道啊。”

   老陈沉吟着,“你说得也对。那你留守在这里,我上去看一下有没有什么异常。”

   “等等。”小张兴奋地说,“你看你看,他出来了。”

   老陈定睛一看,果然,摄像头里的苏阳西装革履地正开门出来。

   “好奇怪啊,他走路的样子怎么那么不自然呢,白天都没有见他这姿势啊。”小张凑近了屏幕看。

   “把图像放大来看。”

   摄像头下的苏阳,眼神空洞,身体僵直,走路的姿势感觉上不像是在走,而是被人提着往前迈步,或是有人推着一般。老张皱起了眉头:“他在梦游!”

   “梦游?”旁边的保安一副吃惊的样子,“以前可从没有监控到他梦游的情形。”

   “小张,快点出来,跟上他。”老陈对着对讲机低声呼唤小张。
作者: 魁魅魍魉    时间: 2007-12-29 12:12
“收到。”小张回复道,不多时,他就出现在老陈的身边。两人悄悄地顺着墙脚接近着苏阳。

   苏阳在公寓门口的马路上拦下一辆出租车。

   “小张,快点去取车。”老陈有点焦躁。小张飞快地跑开,不多时,那一辆已经摘去警灯的桑塔纳悄无声息地停*在老陈身边。老陈打开车门,出租车已经过了公寓前的拐角,看不到踪影。“快跟上。”老陈催促着小张。

   “怎么这路这么熟呢?”小张专心着开车,却按捺不住心头疑问唠叨了一句。

   老陈睁开了眼,看了一下窗外的景象,一块巨大的招牌自眼前掠过,轻轻“哼”了一声,“这是我们今天早上走过的路。”

   “你是说,我们是在去步云花园的路上?”小张的手抖了一下。

   “除了它,还能去哪里呢?看来602室的谜团晚上应该可以解开了。”老陈看出小张的紧张,故作轻描淡写地说。

   小张紧闭着嘴唇,不再说话,只是专注开车。

   前面的出租车缓缓地在步云花园门口停住,小张和老陈在相隔大约十米的地方停住了车,看着苏阳下了车,依旧保持着那奇怪的姿势走到6栋的楼下铁门边,按了下门铃。

   “这么晚了,他找谁呢?”小张奇怪道。

   “是602。”老陈放下手中的高倍望远镜,平静地说道。

   “602?那谁给他开门?”小张惊叫了起来。

   “你看看就知道了。”

   小张看着老陈那严肃而镇定的面孔,狂跳的心稍微平息了下来,心里暗自惭愧着,“不愧是老警察,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什么事都不会惊着他。”

   铁门“咔嚓”一声开了,敲碎夜的沉寂。小张用手捂住嘴巴,好不容易才把那一声惊叫咽进肚里。

   老陈看着苏阳的身影没入了楼道之中,拉了拉小张,“快点,我们快跟上。”

   到了铁门处,小张掏出工具,很快就将铁门打开。老陈想了想,对小张说:“你还是留在车里,记得时刻观察楼上的动静,一旦我叫你,你就马上上来。”

   小张点了点头,“那你小心。”

   老陈掏出枪,上膛,冲进楼道。楼道里黑咕隆咚的,所有的声控灯都熄灭着,几乎伸手不见五指。老陈沿着墙根,摸索着上到五楼,然后躲在楼梯口窥视着。隐约地看见苏阳的身影站在602门前,举着手指敲了一下门。只是轻轻的一敲,门“吱呀”的一声,自动地开了,苏阳踅进了屋。铁门敞开着,犹如一张巨大的嘴,时刻准备吞噬着一切冒昧的进入者。

   老陈只觉得手心里全都是汗水,潮湿得几乎握不紧枪。他干咽了下口水,悄悄地*近602房,*在墙上侧耳倾听。屋里先是“轰隆”一声,似乎是什么大东西倒地,随即传来噔噔的敲打声。隔了一会儿,老陈听到“呜呜”的压抑啜泣声,顿时一阵的毛骨悚然。他刚想冲进屋,铁门却“砰”的一声关上了。

   “小张,有情况,快点上来。”老陈急急呼叫小张。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张攥紧他的心,他持枪的手几乎都握得要僵硬了。一分钟……两分钟……他从未觉得时间有如此漫长。他将耳朵贴在铁门上,呜咽声犹然在耳,撞在黑夜的空间里,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声效,仿佛似底下冒出来,又似是自人心底里钻出来,撕扯着人心,让人难于呼吸。老陈看了看手表,咬了咬牙:再等一分钟,如果小张再不上来,那就只能一个人撞门进去了。

   就在老陈快要绝望之时,楼道里传来沉重的奔跑脚步声,只见小张踉跄着跑了上来,身上衣裳凌乱。

   “怎么了呢?”老陈看到小张,虽然他的样子仓皇而可笑,但心里一下子安定了许多。

   “三楼楼道里有个什么东西绊了我一脚,好像有人在抓着我不让我跑。我摔了一跤,然后踹了那东西一脚才挣脱开。”小张一脸的惊魂未定。

   老陈脸上阴晴不定,“先别管那些,快点把门开了。”

   小张一看老陈的脸色,心里一沉,把枪往腰里一插,掏出工具,开起锁来。老陈则双手握枪,枪口对着屋内,随时准备开枪,同时耳听四方。黑暗中,只有小张开锁的细碎声,还有那呜咽声不绝于耳,令人揪心。
作者: 魁魅魍魉    时间: 2007-12-29 12:12
锁开后,老陈一脚踹开门,抢先进去。小张扔下手中的工具,一手拔枪,一手自腰上掏出手电筒,往里一照。这一照,吓得他几乎魂不附体:只见苏阳坐在电视机前的地上,正在搂着一堆干枯的人的肢体低低啜泣,一些自肢体里掉出来的蛆虫在他身上爬啊爬的,旁边则是一对被放倒拆开了的音箱,其底部的面板被苏阳撬了出来,那些肢体正是从音箱里倒出来的!

   面对小张和老陈的出现,以及手电筒的光芒照射,苏阳没有丝毫的反应。他呆滞着眼,搂着那堆肢体,面部不停地在抽动着,眼泪一滴一滴地坠下来,就像是死了至亲的人一般,而全然不顾周遭的恐怖,甚至连一只蛆虫爬上他的脸,进入他的嘴中他也浑然不觉。

   小张的胃里一阵翻腾,几乎要呕吐出来。

   “快撤!”黑暗中,老陈几乎是扯着小张出了门,然后掏出手机,急促呼叫:“刑警队吗?我是老陈,步云花园602室有新情况,我们找到了那尸体,你们马上过来。”映着手机的荧光,小张发现老陈额上满是密密的汗珠。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在这里等刑警队上来吗?”小张颤声问。

   老陈擦去了额头上的汗水,“不,我们要把苏阳拉出来,他在里面多待一分钟,就多一分钟的危险。”

   “我们?拉他出来?”小张惊恐地往黑魆魆的602室里看了一眼,心里哆嗦了一下。

   老陈没有再多言语,把枪往腰里一插,“把手电筒给我。”

   小张犹豫了一下,却被老陈劈手抢夺了过去,然后老陈一个闪身,再进了602。“大不了就是一死。”小张咬了咬牙,硬着头皮也闯了进去。屋里,老陈口咬着手电筒,一手扑打掉苏阳身上的蛆虫和人肢,一手将其从地上拖起来。小张连忙上去,将苏阳连拖带扛地弄了出来,再把门带上。就在门关上的那一刹那,老陈再度听到一声低沉的叹息,幽幽地在屋里回响,将人汗毛惊得根根竖起。

   门外,小张喘着粗气,苏阳已停止了哭泣,保持着一种僵硬的姿势呆坐在地上,眼神空洞,仿若整个世界都不存在似的。

   小张喘息未定地问老陈:“他究竟怎么了呢?中邪了?”

   老陈点了一根烟,吐了口烟圈,心情随之放松了点。他望着602紧闭的门,弹了弹烟灰,答非所问,“不管怎样,我们总算达到了今天晚上的目的,不是吗?”

   小张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再问。

   刑警队的支援人员很快就到了,依然是昨天早上的那五名警察。人多了,胆气也壮了,小张将门打开,大家齐齐进入,一个个都被眼前狰狞可怖的一幕惊呆。

   “真没想到,尸体竟然会藏在音箱里。”一个警察喃喃道。

   老陈蹲下来,捡起一块残肢看了看,一股抑制不住的怒气直冲脑门儿:“这个凶手,竟然如此残忍!将人杀死、肢解了还不够,竟然还拿在火上烤过!”不过有些肢体似乎烤得不够干,所以经过几个月的腐化,长出了蛆虫,也将那一股尸臭散布满房间。

   老陈一句话,将屋内所有人的心都震得颤了一下。老陈举着手电筒进了厨房,仔细检查了一下煤气灶,在灶底上发现几滴已经干涸了的油脂。

   “对了,她的头呢?没见人头在啊。”客厅里传来小张的惊叫声。老陈的心一沉,他一下子想到陈丽娟失踪的人头。“看来两者果然就是有关系。”

   老陈走出厨房,来到门外,苏阳依然保持着僵硬的姿势呆坐着。

   “他怎么了呢?”一个队员问道。

   “梦魇,也就是我们所说的梦游。”老陈低声答道。

   “那要不要叫醒他?”

   “千万别,知道事实真相只会让他崩溃,什么都记不得对他最好。”老陈转过头来对小张说,“你送他回家吧,记住,不要弄醒他。如果他醒来,也绝对不要告诉他今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即便他有疑问,就只说他梦游走在街上,你看到了就顺便把他送回来。”

   小张“哦”地应了一声,他拉起苏阳。苏阳依然是两眼发直,手脚僵硬。如果不是之前看到他的行走和哭泣,小张真觉得自己拖着的是一具僵尸。

   小张忍不住转过头去问老陈:“你觉得晚上这一切的事,是否真的就是朱素的鬼魂在招引着我们过来?”

   “我还是不相信鬼魂之说。”老陈正色道,“如果真要一个合理的解释,那么我更宁愿相信,是苏阳的潜意识将他召唤回来602的。”
作者: 魁魅魍魉    时间: 2007-12-29 12:13


   苏阳早上一觉醒来,只觉得整个脑袋晕晕沉沉的,似乎一宿没睡好,抓过闹钟一看,竟然已经8点20分,顿时所有的困意化为乌有。他一骨碌地爬起来。脚才一落地,发现全身上下有点不对劲。“我什么时候穿上了衣服睡觉,而且还是西装?晕,怎么还有一股臭味?”苏阳怔怔地伸着胳膊,望着袖口发愣。他小心翼翼地将袖子*近鼻底,顿时一股熟悉的腐臭味扑鼻而来,如果不是因为胃里空空,差点就吐了出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苏阳觉得整个大脑都快要爆炸了。这两天真的就是鬼上身了呀,怎么接连发生这么一连串说不清道不明的离奇事件呢?但时间容许不得他再多细想,他匆匆把身上的衣服全都一脱,往洗衣机里一扔,草草地用冷水冲了一下身体,换了套干净的衣服,然后刷牙、洗脸,抓起公文包就往外跑。

   广州早上的公交车永远是人满为患,简直到了见缝插腿的地步。但今天苏阳往车里一站,却发现两边的乘客都自动地往旁边挪开,有的还捂着鼻子,脸上露出厌恶之情。苏阳不禁大为尴尬,后悔自己刚才没有洗得更彻底些。这样的尴尬一直延续到办公室里。苏阳刚从同事身边走过,同事就大叫了起来:“苏阳!你该不会是从马桶里捞出来的吧,怎么这么一股怪味?”

   苏阳只得打了一个“哈哈”,“谁知道呢,也许是昨天晚上家里的猫爬到我身上撒尿闹的吧。”

   同事嘟囔了一句:“你什么时候养的猫啊,而且猫尿也不是这个味儿。”不过大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皱着眉头各自忙碌开了。

   一整天里,所有的人一碰到苏阳都要皱起眉头,弄得苏阳只好坐在座位上,不敢随意走动半步,而且如坐针毡,恨不得可以把身上的一整张皮都给揭下来。好不容易熬到6点下班,苏阳逃也似的离开办公室,打了一个的士,直奔家里。一进门,苏阳三下两下将身上所有的衣服脱掉,打开热水器,将身上从头到脚每一寸肌肤都细细洗了一遍,几乎将身上揉搓掉一层皮,直到自觉将那一股臭味彻底去除掉,才满意地停了下来。

   但接连几天,不论前天晚上苏阳洗得多干净,第二天早上起来总会闻到那一股臭味。苏阳感觉自己几乎要抓狂了,他实在受不了每个人一看见他都躲得远远地走,仿佛他染上了瘟疫似的。连总监都在部门会议上旁敲侧击地说:“部门的同事要多注意自己的个人形象,免得影响其他同事的工作。”

   究竟这臭味是哪里来的呢?苏阳几乎将整个屋子都翻了个底朝天,但并没有找到什么死老鼠、死蟑螂的尸体。至于猫尿狗屎更是不可能,他的屋里只有他这么一个活物,别说猫狗,连根其他生物的毛发都找不到。

   苏阳懊丧地将自己放倒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看,心情沮丧到了极点。他开始后悔不该一时色迷心窍,随便与网友见面,偷腥不着反惹一身臊,弄得生活一片混乱。苏阳有点怀念以前那一种宁静的生活,虽然简单孤独了一点,但至少不会轻易被外界干扰到自己的心境。而如今,生活真的是全都乱了套,而自己就是套中人,无论怎样都解不开绳索。

   正在苏阳胡思乱想着,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自天花板上滴落下来,渗入头发中。他伸手一摸,顿时一股恶臭扑鼻而来,令人闻之作呕。但苏阳不仅没有厌恶,反而狂喜。他一跃而起,站在床上细细地观察着天花板。只见有一片暗黄色的液体将天花板侵蚀成了一只眼睛般的形状,而液体就是从“瞳孔”的部位渗下来。

   苏阳下了床,洗了个手,望着天花板上的水渍苦想,“这究竟是什么东西来着呢,怎么这么臭?”突然灵光一开,苏阳拍着脑袋笑了:肯定是楼上的马桶坏了,厕所里的水渗漏下来形成的。
作者: 魁魅魍魉    时间: 2007-12-29 12:13


   苏阳早上一觉醒来,只觉得整个脑袋晕晕沉沉的,似乎一宿没睡好,抓过闹钟一看,竟然已经8点20分,顿时所有的困意化为乌有。他一骨碌地爬起来。脚才一落地,发现全身上下有点不对劲。“我什么时候穿上了衣服睡觉,而且还是西装?晕,怎么还有一股臭味?”苏阳怔怔地伸着胳膊,望着袖口发愣。他小心翼翼地将袖子*近鼻底,顿时一股熟悉的腐臭味扑鼻而来,如果不是因为胃里空空,差点就吐了出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苏阳觉得整个大脑都快要爆炸了。这两天真的就是鬼上身了呀,怎么接连发生这么一连串说不清道不明的离奇事件呢?但时间容许不得他再多细想,他匆匆把身上的衣服全都一脱,往洗衣机里一扔,草草地用冷水冲了一下身体,换了套干净的衣服,然后刷牙、洗脸,抓起公文包就往外跑。

   广州早上的公交车永远是人满为患,简直到了见缝插腿的地步。但今天苏阳往车里一站,却发现两边的乘客都自动地往旁边挪开,有的还捂着鼻子,脸上露出厌恶之情。苏阳不禁大为尴尬,后悔自己刚才没有洗得更彻底些。这样的尴尬一直延续到办公室里。苏阳刚从同事身边走过,同事就大叫了起来:“苏阳!你该不会是从马桶里捞出来的吧,怎么这么一股怪味?”

   苏阳只得打了一个“哈哈”,“谁知道呢,也许是昨天晚上家里的猫爬到我身上撒尿闹的吧。”

   同事嘟囔了一句:“你什么时候养的猫啊,而且猫尿也不是这个味儿。”不过大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皱着眉头各自忙碌开了。

   一整天里,所有的人一碰到苏阳都要皱起眉头,弄得苏阳只好坐在座位上,不敢随意走动半步,而且如坐针毡,恨不得可以把身上的一整张皮都给揭下来。好不容易熬到6点下班,苏阳逃也似的离开办公室,打了一个的士,直奔家里。一进门,苏阳三下两下将身上所有的衣服脱掉,打开热水器,将身上从头到脚每一寸肌肤都细细洗了一遍,几乎将身上揉搓掉一层皮,直到自觉将那一股臭味彻底去除掉,才满意地停了下来。

   但接连几天,不论前天晚上苏阳洗得多干净,第二天早上起来总会闻到那一股臭味。苏阳感觉自己几乎要抓狂了,他实在受不了每个人一看见他都躲得远远地走,仿佛他染上了瘟疫似的。连总监都在部门会议上旁敲侧击地说:“部门的同事要多注意自己的个人形象,免得影响其他同事的工作。”

   究竟这臭味是哪里来的呢?苏阳几乎将整个屋子都翻了个底朝天,但并没有找到什么死老鼠、死蟑螂的尸体。至于猫尿狗屎更是不可能,他的屋里只有他这么一个活物,别说猫狗,连根其他生物的毛发都找不到。

   苏阳懊丧地将自己放倒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看,心情沮丧到了极点。他开始后悔不该一时色迷心窍,随便与网友见面,偷腥不着反惹一身臊,弄得生活一片混乱。苏阳有点怀念以前那一种宁静的生活,虽然简单孤独了一点,但至少不会轻易被外界干扰到自己的心境。而如今,生活真的是全都乱了套,而自己就是套中人,无论怎样都解不开绳索。

   正在苏阳胡思乱想着,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自天花板上滴落下来,渗入头发中。他伸手一摸,顿时一股恶臭扑鼻而来,令人闻之作呕。但苏阳不仅没有厌恶,反而狂喜。他一跃而起,站在床上细细地观察着天花板。只见有一片暗黄色的液体将天花板侵蚀成了一只眼睛般的形状,而液体就是从“瞳孔”的部位渗下来。

   苏阳下了床,洗了个手,望着天花板上的水渍苦想,“这究竟是什么东西来着呢,怎么这么臭?”突然灵光一开,苏阳拍着脑袋笑了:肯定是楼上的马桶坏了,厕所里的水渗漏下来形成的。
作者: 魁魅魍魉    时间: 2007-12-29 12:13
想到此,苏阳卸下了心头的千斤重担。虽然马桶漏水让他稍稍恶心了一下,但想到困扰自己数日的问题总算有了结果,他有一种重获新生般的轻松。“那就跟楼上的打声招呼,让他修一下马桶。”苏阳想。不过一想到与704的那家伙第一次见面的情形,苏阳就觉得有几分烦心,那不会是一个好对付的家伙。

   站在704门口,苏阳举手敲了敲门。大约隔了两分钟,一颗脑袋自门缝中伸了出来,头发杂乱,眼窝深陷,黑少白多的瞳仁冷冰冰地盯着苏阳看。苏阳被吓了一大跳,退后了两步。

   “你找谁?”男子面无表情。

   苏阳勉强挤出了个笑容,“我是楼下604的,你前几天晚上搬进来的时候我们还见过面。是这样子的,我的天花板上有一片水渍,很臭的味道,我怀疑是你的马桶坏了渗漏下去的,能不能让我进去检查下?”苏阳边说边推开门往里走。

   “你干什么?”男子猛地一把扯住苏阳,将苏阳拉了个踉跄,“谁让你进来了?出去,你给我滚出去!”男子推搡着苏阳。

   “你这是什么意思?”苏阳急红了脸,“我只是看一下你的卫生间,又不偷不抢,你推我做什么?”苏阳嗅了一下,“你自己闻闻,你屋里也有这么一股臭味,你难道就不想解决一下问题吗?”

   “滚你妈的!”男子勃然大怒,他狠狠地一推,苏阳一下子跌出门外,“你家才他妈的发臭!再说了,就算我家臭关你屁事?你他妈的不长眼要是再乱闯进来的话,小心我废了你。”

   苏阳气得全身发抖,却又有一种“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的无可奈何,只得恨恨地骂了句:“神经病!”含恨下楼去。走了两步,他突然警觉不对,仔细回想了一下刚才男子屋中的气味,与他第一次见面时身上所散发的气味很是相似。难道不是马桶的问题?苏阳惊疑了起来。他折身返回,再次敲了敲门。还容不得他将心头的疑问说出来,那男子一见是他,二话不说,就“砰”的一声,将门狠狠地摔上。伴随着那一股经久不息的腐臭味,站在门外的苏阳,似乎还听到一声幽幽的低沉叹息。苏阳心头一凛,又是一个莫名的熟悉!他依稀记得类似的叹息声在哪里听过,却一时又想不起。

   苏阳返身往回走,刚要拐过楼梯,突然觉得背后一阵凉意,似乎有双眼睛在直勾勾地盯着自己,那感觉,和之前两次在发生凶案的民房下的经历一模一样!

   有鬼。这一个念头在他脑海中翻滚着,一时间,他感觉四周鬼影幢幢,一股寒意透彻心骨,就像是整个房间中,有无数的鬼魂存在。刷牙的时候,楼上突然传来一阵挪动家具的声响,接着像是有球在不停地弹跳着,一下,两下,跳得苏阳的心脏跟着起伏不止。“那怪人三更半夜地在捣鼓什么呢?”苏阳暗暗地咒骂了一声,但随即就意识到不对:从楼上发出的声音听来,绝对不止一个人!可之前看到,整个704房里除了那一个黑瘦男子外,并没有其他的人,而且半夜三更的,谁还会在楼上玩球呢?苏阳竭力强迫着自己不去给这些的疑问下一个“有鬼”的答案,但却根本无力控制恐惧的侵入。

   球再度地落下,弹跳起来。苏阳再也按捺不住,一把掀开被子,把屋里所有的灯都打开,死死地盯着天花板看。楼上依然是“扑扑”的声音,还有人走来走去的脚步声,以及球弹落的声音。究竟在搞什么鬼呢?苏阳被激怒了,他从阳台上拿了扫把,往天花板上一阵乱捅,嘴里不停地咒骂着:“让你瞎闹腾让你瞎闹腾……”突然,他所有的动作都僵住了,冰冷的感觉从手指头一直传到脚后跟,全身血液都一下子凝固了——那一张硬纸板被他捅落下来,扫把现在刚好捅在水渍所形成的“眼睛”中,一滴如鲜血般红色液体从当中滴落下来,令那“眼睛”看上去有一种愤怒的狰狞。苏阳“啊”的一声,扔掉扫把,把床上的铺盖一卷,奔到阳台,再把门反锁住。

   “是幻觉,一定是幻觉!”苏阳低声嘶哑地对自己说,但他根本制止不了身体的颤抖。“一定是幻觉的,不要怕!”苏阳用手紧紧地握着阳台的边角,锋锐的瓷砖棱角在他的掌心中割开了一个小口,鲜血浸染了掌纹。“不要怕,什么都没有的,不要怕……”苏阳给自己打着气,闭着眼睛,屏住呼吸,缓缓地转过身来,面对着阳台门和窗户,睁开眼睛。但只一眼,就彻底地摧毁了他残余的勇气——他分明看到一个皮肉都已腐烂绽开的人头,挂在窗台上,双眼空洞,对着他冷笑,而蛆虫则自它的嘴中、鼻子中、耳朵中爬出……苏阳一声“啊”的凄厉惨叫,撕开了夜的宁静,惊醒无数人的梦境。那是心底深处发出的绝望哀号,是放弃了挣扎的哽咽,如同一个人四肢被绑定,眼睁睁地看着利刃向着自己的喉咙插过来的死前绝望叫喊。“逃跑,快点逃跑!”苏阳整个大脑中,塞满的就是这一个念头。他扒住阳台,想往上爬跳下去。在他的眼中,高空中的距离,已经不再是死亡的陷阱,只有身后的空屋,才是死亡的围城。只要能够逃离它,哪怕真正的死亡,都是一种解脱。但手掌心的血加剧了瓷砖的光滑,他一下子没抓稳,跌落在地。他慌乱地从地上挣扎着起来,再度攀上阳台。
作者: 魁魅魍魉    时间: 2007-12-29 12:13
就在苏阳刚要往下跳时,隔壁605的窗户里探出一颗脑袋,高声喝令道:“不要跳!”苏阳一惊,脚底一滑,跌落回阳台。605的男子手持一支手电筒,光打在苏阳脸上,身后。“不论你看到了什么,你就都当做是幻觉,幻觉,明白吗?”男子大喊着。

   苏阳用手挡住手电筒的强光,透过指缝他瞥见冲他喊话的正是老陈。顿时,苏阳仿佛像看见了救世主般,激动地扑到阳台边,将身体尽力往老陈方向倾斜,手在空中茫然地抓着,“老陈,快救救我……”

   苏阳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紧紧地抓住老陈的手臂,几乎要把头埋进老陈的怀里。老陈顾不上安慰苏阳,他快速地打开苏阳刚才拴住的门,推开。苏阳紧贴在老陈身后,闭着眼睛,身体仍紧张地不停颤抖。老陈的手电筒照向床头,上面却只有一个闹钟静静地躺在床上,上面蒙着一张硬纸板。

   老陈松了一口气,“只是闹钟掉了下来而已。”

   苏阳紧闭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他畏缩地朝床头望了一眼,眼前的景象让他有点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哆嗦着手将那硬纸板拿开,闹钟的指针居然停止在夜间0点50分上!他顿时像被火烫着般地收回了手。

   老陈微微笑了笑,“陈丽娟的案件还是没有任何进展,不过朱素的尸体我们已经找到了,就在她家的音箱里,至于凶手,我们还在找寻中。”老陈没有打算告诉苏阳朱素的尸体是他在梦游的状态下引导他们找到的,以及她的人头仍然失踪的事,因为担心这会让他的精神更多一层的压力,至于他住在605的原因,一方面是要监视苏阳,因为他怀疑苏阳有着一种特别敏感的精神力量,能够给他们的破案带来更多的线索;另外一方面他也是担心这种过分敏感的精神力量,会给苏阳带来致命的打击,所以也算是一种暗中保护。只是原因过于复杂,他也懒得向苏阳解释。

   不过苏阳也没有多问。也许是老陈坐在他身边,给了他莫大的精神安全感,加上老陈所分析的无鬼结论,也让他安心了许多,所以他的紧张已基本缓解了下来。心情一放松,倦意就侵袭了上来。他觉得眼皮有着万斤般的沉重。“我在你这里睡一觉,可以吗?”他问老陈。

   老陈很是满意自己可以成功地把苏阳从紧张的情绪中解脱出来。他从衣柜里拉出一个枕头,一床被子,扔给苏阳,“好好睡一觉吧,什么都不要再多想。”

   六

   苏阳脑袋一沾枕头,不多会就响起了鼾声。他真的是太累了,接连几天的恐怖景象,已让他身心俱疲。

   老陈坐在黑暗中吸了根烟,将发生在苏阳身上的事梳理了一遍,但却理不出个头绪。虽然他对苏阳一再强调说发生的一切恐怖现象都是因由苏阳的心境而生,但他心里深知,这一切未必这么简单的,不排除有一种外在的力量暗中在操控着,比如那一个闹钟神秘地停在0点50分,也就是当日陈丽娟或说是“朱素”向苏阳发出最后一条短信的时间。那它昭示着什么呢,与苏阳又有什么关系?老陈心头一片茫然。困意渐渐侵扰上来,老陈也就干脆放弃推想,和衣躺在苏阳的身边,很快坠入梦乡。

   不知道睡了多久,老陈隐约地感觉苏阳手机铃响了下,苏阳就起身下了床。老陈以为他是上厕所去,也就没有多想。但隔了好大一会儿,老陈听得屋里一片沉寂,卫生间里并没有传来任何的声音,不禁奇怪地张开眼。殊不知这一睁开眼,却救了他自己一命。他看到苏阳面露诡异的微笑,手里握着一把明晃晃的菜刀,恶狠狠地往他的脖颈处砍来!老陈慌忙地往旁边一滚,刀子落空了。

   “你做什么呢?”老陈厉声喝问。苏阳却不回话,只是一刀一刀地劈了过来,瞄准的都是老陈的脖颈。

   老陈心里发憷,但多年公安工作经历所练就的胆气和身手,还是让他在一分钟内就制伏了苏阳。他将苏阳双手反拧在背后,摁倒在床上。苏阳拼命地挣扎,口里“呜呜”地发出怪叫,仿佛喉咙被什么卡住似的。
作者: 魁魅魍魉    时间: 2007-12-29 12:13
苏阳停止了挣扎,老陈趁机夺过他手里的菜刀,将他压在身下。苏阳迷茫地张开眼睛,看着老陈,“发生了什么事呢?”及至看到老陈手里的菜刀,倒吸了一口冷气,“你拿着菜刀做什么?”

   “这菜刀是刚从你手中夺下来的。”老陈淡淡地说。

   “我手中?我拿菜刀做什么呢?”苏阳满脸惊讶。

   “杀我啊。”老陈凝视着苏阳的眼睛,但看到里面只有惊骇与不解,心里暗叹了口气:又是一场梦魇。

   “我为什么要杀你呢?刀又是哪里来的呢?”苏阳感觉喉咙被什么塞住了一般。

   老陈没有回答,只是反问道:“你刚才在梦游的时候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或是见到什么吗?”

   苏阳努力地回想着,大脑像被清洗过的磁带,一片空白,他沮丧地摇了摇头,“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你再好好回忆一下。”老陈有点后悔刚才没有在苏阳刚醒来的时候就追问这个问题,因为那时是人对残存梦境记忆得最清晰的时候,再之后就逐渐暗淡乃至消失。

   苏阳闭上了眼睛,陷入了一种冥思苦想的状态中。大约持续了有一分钟,他嘘出了一口气,“我想起来了,我记得当时耳边有一个声音在对我说:‘割了他的头,你会好痛快。’”

   老陈神色一变。监控室里保安也面面相觑。苏阳愧疚地看着老陈,“对不起,我想我是无法反抗梦中的那一种力量。”

   “你还记得你当时在步云花园602听到的声音吗:‘别割我的头,我好痛。’再对照你今天所听到的,你感觉两者有什么关联?”老陈追问道。

   “应该是同一个人发出的。”苏阳犹豫着说,“但我不明白她为何要换了语气,从受害者的身份变成了施害者。”

   “每个人本来就都是天使与魔鬼的结合体。”

   “那你的意思是……”苏阳试探着说:“想杀死你,是我的个人想法?”

   “这倒未必,也许是因为你现在处于精神脆弱的时期,所以容易为外界邪恶的力量所左右与支配。”

   “那这外界邪恶的力量又是什么呢?”苏阳紧追不舍。

   “按照传统的说法,就是怨气。”老陈叹了一口气,“我过去里一直不肯承认这种怨气可以保存下来,具备力量。但发生在你身上太多匪夷所思的事情,让我不得不重新考虑一下。”

   “那就是你承认有鬼魂一类的物体存在?”

   “不是物体,只能说是一种精神能量的场。”老陈说,“可以这样说吧,我们的身体就是一个磁场,我们的大脑运转的时候,会有脑电波频率的变化存在,释放生物电。而如果外界有存在相同频率的电波,就会干扰人的意识,甚至有可能操纵我们的行为。”

   苏阳张大着嘴巴,“那我们岂不是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有可能。所以我说你之前的状态,就是你的脑电波被人干扰了,才制造出种种幻觉。”

   “那谁有这么大的能力呢?就是你说的怨气?”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因为在今天之前,我一直是否认其存在的,我更愿意从科学的角度去解释发生在我们周围的一切。”老陈脸上露出疲惫之色,“但我现在却不得不承认,科学也有许多无能为力的地方,尤其是触及人深层次的灵魂方面。我想这也是科学无法取代宗教的缘故。”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是不是应该去求个神像或十字架回来镇一镇它?”苏阳发现自己都已经快要神经兮兮了。

   “没用的。神像或十字架能够发挥力量,也只是源于人心深处的信仰,或者说,它的存在意义,就在于你的心诚,当做是灵魂的皈依之所,从而让你的心安宁下来,不必受外界的幻象所控制。而你现在抱着功利的目的,根本不会灵验的。”老陈点了根烟。苏阳默默地望着烟雾的萦绕,感觉自己的命运就像那烟雾一般,飘拂在空中,随时都可能被风吹散,没有一丝自己主宰的能力。

   “好了,已经快8点了,你收拾一下,该去上班了。其他的事情,等晚上回来再说。”老陈对苏阳说。
作者: 魁魅魍魉    时间: 2007-12-29 12:14
苏阳默然着。他走回604,洗漱了一番,然后心事重重地前去上班。但一天里,神思恍惚,根本无法安心工作。

   下班回到公寓,苏阳待在屋里先是看了会儿电视,再洗了个澡,然后坐在床头看弗洛伊德的著作《少女杜拉》。弗洛伊德在书中对“思春”少女杜拉种种心理背后所潜藏的意识进行深入分析,从梦的联想剥离出潜意识中的真实想法,看得苏阳极有触动。他合上书,突然想到:那我是否也可以了解一下我的潜意识里究竟想的是什么呢?是否种种的幻象真的就是自己制造出来的?

   苏阳想起以前看过心理学家戴兰妮的《你是解梦大师》一书,在书中作者极力劝导人们应去解析梦中的真义,因为“梦是一个哲人、大师,他可以比你看得更多,看得更远,当人有什么对于生活无法理解或是困惑的事,可以及时向梦求助,其途径就是孵梦”。所谓的孵梦,其实也很简单,并不需要太多的技巧,只需要人在睡觉前放松情绪,反复追问自己一个主题,比如“我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如果经受过一定训练的话,那么成功率可以达到50%以上,即围绕这一主题,梦会给予适当的解答。当然了,这样的解答是晦涩的,充满了混乱性与跳跃性,需要人们通过解梦的技巧进行解读。

   苏阳以前曾经试过几次孵梦,但都无果而终,所以也就泄气不再坚持。不过面对近来接连发生的一连串诡异事件,“也许与潜意识沟通一下,或许真的可以帮助改善一些处境。”苏阳暗想。

   于是他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念头,将自己放松躺在床上,在心中默念着:告诉我最近发生的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告诉我最近发生的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管这样的念念有词是否灵验,但精神集中于此一点上,也就暂时抛弃了其他胡思乱想的干扰,不多时,苏阳觉得神思开始溃散,人渐渐进入意识模糊的状态,直至跌入睡梦中。

   梦中,苏阳蓦地发现自己立于步云花园602室中,屋内的布置与之前见过的几乎一模一样,不同的是,多了一男一女,女的就是网上照片中朱素的模样,而男的只是一个背影,苏阳看着有几分熟悉,却想不起来现实中几时见过。画面中,朱素像一个疯子一般地扑在男子的身上,对他又抓又咬。男子先是一点都不反抗,一动不动地任其宣泄,直至上身所有的衣裳在朱素的抓咬下片片散落,现出斑斑血痕。突然,男的一把抓住朱素,一巴掌就将她掼到沙发上。奇怪的是,朱素脸上不仅没有恼怒,反倒是愉悦地笑了,男子一巴掌一巴掌掴过去,朱素脸上的笑容跟着越来越浓。终于,男子猛地一把扯下朱素身上的衣服,朱素没有任何的反抗,而是像条水蛇一般地缠绕上去。但她的调情并不像一般人那样的用舌头来缠绕,而是用牙齿咬,而且是狠狠地咬,在她抬头欢笑的时候,苏阳可以清晰地看到男子身上深深的齿印。男子似乎对这些疼痛无动于衷,他只将朱素压在身下,狠狠地在她身体里来回地抽动起来。

   苏阳望着这一幕,心中的讶异难于言说,他实在无法将眼前的香艳一幕与602的阴森冰冷联系起来,而且观看这一幕的感觉很是奇怪。苏阳可以很明确地告诉自己是在做梦,但又感觉上只是在看一场三级片,而且是默片,那些镜头,从大脑中一帧一帧地闪过,没有任何的声音,仿佛朱素和男子只是两个被什么力量操纵着的木偶。苏阳看到梦中的画面在游移,中心从朱素和男子身上移到了电视机上。苏阳惊异地发现那上面在反复地播放着一个小片段,空白的背景上,满是雪花,只有一双冷幽幽的眼睛在画面中飘移,从左到右,从右到下,从下到上……到最后,似乎整个屏幕上都布满了那双眼睛。苏阳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压抑感直扑上来,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他极力强迫自己不要看。但仿佛有一双手在扯着他的眼睛似的,根本转移不开。“快点醒来,快点醒来。”苏阳在梦里焦急地对自己说,但却没有一丝的力气,只能眼睁睁地让意识跟着眼睛转动、旋转,直至有一种在大海中驾着一叶扁舟被海浪抛过来抛过去的眩晕感,直想呕吐。
作者: 魁魅魍魉    时间: 2007-12-29 12:14
画面终于切换回朱素身上。画面中,她正抓起一把小刀直接插在男子的大腿上,嘴角浮现着满足的笑容,男子则一声不吭,径自将双手向朱素的脖子掐去,一切的动作仿佛慢镜头般,缓慢却又目标明确。苏阳惊恐地发现,自己变成了画面中的朱素,那一双手,就像是从地狱里伸出来的,干瘦,黑枯,没有一丝的血色,但又跟鹰爪般有力。苏阳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样,没有任何的力气挣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爪子在自己的脖子上划过,掠起肌肤的冰冷哆嗦,再渐渐卡紧。苏阳只觉得所有的血液都在那一双爪子之下分裂,呼吸困难,瞳孔放大,死亡的意识充斥于大脑之中,但在那样的难受之余,竟有着些许的快感!

   SM!性虐待!苏阳脑海中闪过这样的字眼。他惊奇地发现,自己又重新变成了旁观者,男子手掌下紧箍的,是朱素那已经扭曲变形的脸,眼睛暴凸,舌头伸长,脸色涨红,就像是一吊死鬼。唯一不同的是,她脸上始终闪烁着诡异的笑容。那一个笑容,让苏阳想到了上次在602呕吐后,马桶里的人头所搅动起的波纹,顿时,他的胃里就像填满了绿头苍蝇般地翻江倒海了起来,却又什么都吐不出,仿佛那些苍蝇已经堵住了他的胃,他的咽喉,他的嘴,沉甸甸地让他再哪怕扯动一下胃或嘴角也无气力。那一种感觉,简直就是生不如死!

   好在男子总算松开了手,苏阳只觉得整个身体松懈下来,有一种从地狱回到人间的通畅。男子对着朱素射精。朱素“咯咯咯”地笑着,却没有声音,只看到她的嘴唇一张一翕,活像一只被卷到沙滩上的行将晒干的鱼儿,绝望地呼吸着并不属于她的空气。

   画面渐渐地模糊,再度幻化成了旁边电视机的屏幕,依然是满屏的雪花,还有那一双眼睛在游移,冷视。苏阳又一次感到全身如同针芒扎着似的不舒服。画面终于重新清晰,定格住的,还是朱素和那男子在长久热吻,仿佛在庆祝彼此之间的高潮。男子的手臂自朱素的脖颈穿过,渐渐收紧。苏阳可以清晰地看到朱素的嘴巴越张越大,舌头越伸越长,而男子则一边用力勒颈一边贪婪般地吮吸着朱素的舌头,似乎是上面有着蜜露一般。也不知过了多久,朱素终于一动不动。男子把手松开,朱素僵硬了的尸体“扑通”一声,坠倒在地。男子将朱素的尸体抱到厨房里,横放在灶台上,再自壁橱中摸出一把锋利的菜刀,一刀下去,血水四溅,朱素身首异处。苏阳仿佛心脏被狠狠地一击,痛得尖叫起来,但男子却置若罔闻,只管一刀一刀地下去。渐渐地,朱素的身体化作了一摊模糊的血肉。整个厨房成了人间地狱,人体屠宰场,飘散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男子打开了煤气灶,将朱素的四肢放在火上细细炙烤,内脏则扔到旁边的锅中用水煮着。

   苏阳只觉得整个人被掏空了一般,空荡荡的一无所余。他只觉得全身的骨头都在那样的烈焰之下渐渐脆化,皮肉则是慢慢收缩,卷住心脏,将其一点一点地裹紧,透不过一丝的气来……死亡的感觉,如许残酷,如许真实。

   七

   手机短信铃声突然响起,撕破暗夜的死寂,将苏阳从噩梦中惊醒过来。苏阳稍微伸缩了一下身体,发现全身都浸透了汗水,鼻子边似乎还缭绕着梦中烧烤尸体的怪味。

   “真是一个怪梦。”苏阳捂着自己胸口里那剧烈跳动不止的心脏,暗想。梦中的场景实在是太清晰了,清晰得让人怀疑那根本不像是一个梦,而更像是一段记忆的回放。“难道他梦到的真就是现实生活中发生过的?”苏阳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坐在床上,陷入了沉思。梦中朱素和男子之间一开始的激烈行为,苏阳倒还可以理解。因为从邻居的闲言碎语中可以大致猜测得到朱素性格中的孤僻,而这样的孤僻往往会转化成性格中的不安全感,甚至自我毁灭的欲望。SM,性虐待是一种对爱极端渴望的表现方式,通过折磨自我或是他人,来寻求一种灵魂上的归附,即“我绝对控制或服从你,而你还跟我在一起,证明你对我的爱”。从某种意义上说,虔诚的基督教徒或是佛教中的苦行者,他们通过鞭笞或凌虐自己的身体,从而寻求更*近上帝和佛陀,这样的心理与性虐待颇为相似。
作者: 魁魅魍魉    时间: 2007-12-29 12:14
但后来男子杀死朱素,则缺少一个明确的动机,因为两人并没有任何的冲突,而且凶案发生在两人做爱后。那么究竟是两个人之间存在着一个死亡协议呢,抑或是他们全都是受人操纵?另外,“这一幕怎么会进入我的梦境呢,是否我曾经也在现场出现过,或是有人将其植入我的梦境?”

   苏阳觉得大脑几乎要爆炸了。更要命的是,他发现自己根本不敢再往深处去想,因为他发现自己想得越多,就越觉得自己像是一只被重重丝线缠绕上的蚕,失去了挣扎与摆脱的能力,只能僵化成蛹。或是,像是要掉入一个巨大的陷阱,下面布满了削尖了的竹片,爬满了蛇与毒物,一切就等着他最后的堕落姿势。

   苏阳突然想起梦中的一个细节:电视里的眼睛。那一双游移在满屏雪花里的眼睛,让他特别地不舒服。他感觉那眼睛里闪烁的是冷酷、不屑与戏弄,就像是猫观看爪下奄奄一息的老鼠的眼神。

   苏阳摇了摇头,极力想要驱走那眼神所带来的不适感,但瞬间,他突然领悟到那眼睛里所藏着的奥秘,顿时觉得身体像是掉进了冰窟,全身冰冷!那莫非是催眠术?苏阳想起以前看过的一本心理学方面的书,书里讲道,许多心理医生都会对病人进行催眠,让病人进入记忆的深处,触摸到灵魂悸动的根源,不过他们用的多半是放松法,即通过音乐和语言暗示,让病人全身放松,然后引导他们打开潜意识的阀门,追寻病人困境的源头。但实际上还存在着另外一种催眠法,即利用人感觉中存在的阈值,通过一些快速闪烁的特定画面,将自我的意志“植入”催眠者的大脑中。简单地说,每个人的视觉、听觉以及意识等都有一个感知限制值,即阈值,超过阈值的话,如太小的声音,太快的速度,人类就感知不到。如电影就是利用人的视觉存在着阈值原理来达到播放的效果的,实际上,电影胶片中的图像是一格一格的,但在播放时,胶片快速转动,每秒钟换帧超过20次,超过了人视觉的下阈,让人看起来就像是连贯了的。而有些催眠师,就会在一些画面中藏下一些超出人类意识下阈的信息,植入他人的潜意识中,在特定的时刻激活它,从而影响乃至控制人的意识。

   也就是说,朱素和男子都可能被人催眠过!想到此,苏阳心头狂跳不止。因为他想起,在第一次和“朱素”聊天的时候,曾接收过“朱素”发过来的一段视频信息,当他打开后,出现的却是满屏雪花中有一只眼睛在飘移的图像。当时他被吓了一跳,问“朱素”是什么东西,“朱素”回答说是发错了,随后就关闭了,前后大约持续了一分钟。在那短短的一分钟里,自己很可能已被催眠!

   “那我究竟被对方操纵下做过什么事情?”苏阳只觉得自己几乎快要疯掉了。他很难想象自己在无意识状态下,变成另外一个陌生的男子会是什么样的情形。他突然想到,梦中的男子背影为什么看起来那么熟悉呢,难道就是自己?顿时,冷汗涔涔而下,他强摄住心神想了想,很快就推翻这样的推断,因为如果梦中的男子真的就是自己的话,那么朱素的邻居早就应该见过他。在他带老陈、小张一起去602时,却没有一个人出来指认他。

   但“朱素”对自己催眠又有什么意图呢,自己究竟被催眠过几次,又做了些什么呢?

   苏阳紧张地在大脑中计算着所有近期发生的怪事:自己谋杀老陈无疑算是一件,上一次早上醒来莫名其妙地穿着西装外衣,而且还有一股恶臭的事肯定也有蹊跷,那么究竟是去做了什么呢?苏阳想起曾经在西装上闻到的异味,有种胸闷得发慌的感觉。他想起朱素家中的那一股味道,两者何其相似!“难道我就是杀了人,或是跟尸体亲密接触过?”苏阳被自己这个念头吓得差点掉下床去。

   “不要再想了,不要再想了……”苏阳痛苦地揪住着自己的头发,但却根本控制不住思绪的游移。“如果网上的朱素、短信中的朱素是某个幕后主使假扮的话,那么在他一步一步地诱导下,我究竟做了些什么呢?”苏阳第一时间里想到的是陈丽娟的凶杀案。“不,不可能是我杀的!”苏阳拼命地否定着自己冒出的想法,但疑点却一个一个地浮了上来:陈丽娟是晚上11点半到12点之间被杀的,而在苏阳的记忆中,这一段时间他是在睡觉,也就是说,他是处于一种无意识的状态,那么极有可能就是进入催眠状态!“天哪,我真的杀死了陈丽娟?用那么残忍的手段?”苏阳痛苦地呻吟了一声,他真恨不得敲开自己的脑壳,把所有的记忆都掏出来,仔细地检查那一夜的记录。
作者: 魁魅魍魉    时间: 2007-12-29 12:15
苏阳大脑中忽然浮现出一个更为可怕的念头:如果我真的杀了陈丽娟。那么她的头呢,我会把它藏在哪儿呢?苏阳又下意识地看了一下天花板。他仿佛看见一双含恨的眼睛在幽幽地盯着自己看。“难道那一双眼睛不是水渍所形成的,而是死人的眼睛?”苏阳将自己的嘴唇咬破,才强忍住心头的那一声惊呼。他死死地盯着天花板,整个人陷入了崩溃的边缘。

   短信声“嘟”的一声响,将苏阳从迷离的状态中惊醒了出来。苏阳才想起之前一直陷入梦的困扰中,那一条短信都还没阅读。他长出了一口气,抓过手机,短信上只有寥寥几个字,却将他再度打入地狱的边缘。来电的号码竟是朱素的,上面的信息仍是“我在你门外”,甚至连时间都一模一样,0点50分。

   苏阳怔怔地看着那短信,只觉得仿佛有一条拘魂索缠住了自己的脖子,而绳索的另一端,正握在神秘幕后人的手里,渐渐收紧。他悲愤地回了一条:“你到底是谁,你想做什么?”

   过了大概有5分钟,苏阳却感觉像有一个世纪般漫长。短信铃声终于在他耐心行将耗尽时再次响起,像一个晴天大霹雳,彻底震碎了他的理智:他的手机短信铃声明明是自设的,怎么变成了跟上次在民房楼下听到的一模一样的标准铃声?

   苏阳战战兢兢地拿过手机,翻开新短信,看了一眼,心几乎从嘴里蹦出来,短信里依然是那一句:我在你门口,但变成了猩红的彩信字体,就像是用血写就的一样。

   苏阳再也忍不住,他打开灯,跳下床,一把拉开门。

   门外,只有过道里的穿堂风在无聊地游荡着,再无其他半点的人影。他茫然地关上门,重新拿过手机,发现下面还有部分信息内容。他翻到下一页,整个人就像是被电了似的呆住了。彩信画面竟然是楼上704的那男子,提着一个旅行箱从他的门口走过的抓拍图。苏阳犹疑地盯着那画面看,一线的惊恐渐渐穿透他的骨髓:朱素说,我在你的门口。但门口站着的却是那男的。那么究竟是男子就是朱素呢,还是朱素就藏在他的旅行箱里,确切地说,朱素的脑袋就藏在男子的旅行箱里?

   一股寒气包围了苏阳,他仿佛看到,男子的旅行箱里,朱素的人头直勾勾地盯着他看,冷笑着,口中念念有词道:我在你门口,我在你门口……苏阳掩住耳朵,泪水夺眶而出。“为什么要选中我呢?”黑暗中,苏阳如同一只受伤的小兽,哀伤地哭泣着。

   泪水冲刷走心头的郁结,苏阳的神志反倒清醒了点。他突然想到,如果真的是催眠的话,那么一定存在着一把“钥匙”,即必须有某个特定的指令来激发起催眠状态,这个特定的指令可能是一个声音,一句话,也可能是某个图像,甚至某个场景。苏阳紧张了起来,一定要尽快找到那“钥匙”,这样才有可能让自己摆脱“朱素”的控制,找回真正的自我。

   苏阳飞快地想着与每一次“梦魇”相关的线索,但一切就如海底捞针,空余茫然。“难道我真的就是要坐着等死?”苏阳突然恼怒起来,怨恨自己的轻浮,怨恨“朱素”的咄咄逼人,怨恨整个世界对他的不公。“是人,是生命让世界变得如此丑陋的!”他咬牙切齿着,发狂地抓过身边能够抓到的一切东西,狠狠地砸向墙壁、地面。

   就在他将手机甩出手,落在墙那头的书架上时,一道灵光闪过他大脑:钥匙应该就是手机!对方一定是通过短信或铃声来控制他的。只有手机便捷的通信功能,才有可能随时随地地激活催眠!想到此,苏阳慌忙从床上爬起来,手忙脚乱地在书架上找寻着。但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又响起来了,那是苏阳从未设定过的一个铃声!顿时,苏阳神情呆滞,动作也凝滞了下来,只有铃声的声音盘旋于室内,充斥于他的耳膜中,将他的意识渐渐湮没。

   605室里,老陈一夜都在紧张地聆听隔壁的动静,却始终没有任何的异常,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紧绷的神经也渐渐松弛下来,最终沉重的眼皮隔绝了意识的世界。
作者: 魁魅魍魉    时间: 2007-12-29 12:16
凌晨三点,老陈睡得正酣时,手机突然响起。他一激灵,一把抓起手机接听,原来是监控室保安紧急打来的:“604的住户上了七楼,进入704了,你要不要上去看看?”

   老陈稍微愣了一下,苏阳三更半夜地上704去做什么呢,但他来不及多想,三两下穿好衣服,带上枪,冲出门去。楼道里,灯光闪了下,一下子熄掉了。老陈心里一沉,暗想:该不会是在演恐怖片吧,怎么这么巧合,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浮上了心头。

   老陈的眼睛很快就适应了楼道里的昏暗,他找到楼梯,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七楼。七楼的走廊倒是灯火通明的,老陈顺利地找到704房。他轻轻摸近704房,门竟然虚掩着,里面悄然无声。老陈一手持抢,一手推开门,一股浓烈血腥味混合着尸臭味扑鼻而来。老陈心里猛地一惊:这704怎么也成了一处人间地狱,而且比步云花园602更藏诡异?他伸手按下电灯开关,却没有反应,四周是一片无边的死寂。

   “坟墓!”一时间,盘旋在老陈心头的,就是这两个字。他强压心头的不安,藏在*门的角落里,轻声叫唤:“苏阳,你在吗?”只这么一张口,老陈便觉得那一股血腥气和腐臭味更浓了,呛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看来还是应该先找其他人来支援。”老陈暗想。他伸手去开门,但发现门竟然悄无声息地死死关住,根本打不开。老陈心头大骇,公寓的锁只是很普通的锁,他这几天住在605里,早就对它的结构摸得一清二楚,但现在却不论怎么用力,都丝毫奈何它不得。“莫非今晚要丧命这里?”老陈身体一颤,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淹没了他。“苏阳,看来我不仅救不了你,连自己性命都要搭上了。”

   黑暗中,老陈觉得有一个物体在悄然逼近自己,携带着一股血腥,那是刚刚杀过人才有的气味。老陈大喝一声:“站住,你是谁?再过来我就开枪了。”

   物体并不为老陈的话所动,依然一寸一寸地*近老陈。老陈再也克制不住,一把扣动扳机,枪竟然是哑的!他连扣了几扳机,枪依然毫无反应。一时间,老陈万念俱灰,“看来今晚真是难逃此劫了。”

   就在老陈绝望地闭上眼睛的刹那,他清楚地感觉到一个冰冷的物体缠上了自己的脖子,消解了他所有的力量,涣散了他的意识……

   一个小时之后,公寓保安意识到情况不妙,叫上了其他保安,一起冲上七楼,但无论他们用尽什么办法,都打不开704的门。早上6点,公安局刑警队的增援队员赶到,动用电锯,将704的门锯开了一个大洞,先让一个刑警爬入进去,从里面打开房门,其他的人才一拥而入。而眼前的一幕,让他们都惊呆住了。一具血淋淋的男尸横陈在床上,头颅却已不翼而飞,手里紧紧地握着一只诺基亚的手机。而老陈则倒在通往阳台的门口,一只手紧握着手枪,弹夹却掉在地上,另外一只手则紧紧抓着阳台门的把手,看他的姿势,似乎是极力想拉开门。更让人惊怖的是,老陈的眼睛暴凸,面目狰狞,像是死前受到极大的惊吓。

   警方随后在704的马桶里找到一颗已高度腐烂的人头,蛆虫在人头的眼眶、嘴巴、耳朵里爬来爬去,发出阵阵恶臭。经过DNA检验,证实这就是朱素的人头。此外,警方自704的男尸手中握着的手机里找到一条凌晨0点50分发出的短信,短信只有寥寥的三个字:你来了。收信人是13580369***,即苏阳的手机号码,而经过确认,该无名男尸就是原704的住户。

   警方接着搜查了604,但一无所获,只在天花板上提取到几滴尸水的痕迹。通过化验,与陈丽娟的DNA完全吻合。

   只是苏阳,他却从人间神秘地消失了。监控室的记录显示,当天晚上苏阳一脸迷蒙地进入704,不久老陈也持枪进入,但录像却并没有显示有任何人出来的记录!而且,当天的记录显示,七楼八楼的楼道一切正常,并没有任何的停电。

   现在的问题是,苏阳究竟哪里去了?无头男子的脑袋究竟在哪里?谁又会是下一个受害者?冥冥之中,似乎有一双眼睛在冷冷地旁观着这一切,并酝酿着下一场的血腥风暴。
作者: 魁魅魍魉    时间: 2007-12-29 12:16


   两年后,广州步云花园6栋602室里洋溢着喜庆的氛围:焕然一新的装修,新刷的雪白墙壁,柚木铺就的地板,以及墙上所挂的婚纱照,照片上男女双方甜蜜的笑颜,无一不昭示着一对爱人的新生活正在这个小屋里扬帆起航。唯有朦胧的灯光照耀不到的角落里,隐约地有一双眼睛在冷冷地窥视着这一切,如同一只潜伏的豹子,随时都有可能冲出来将所有的美好撕得粉碎。沉浸在结婚喜庆中的赵利旭和张婉萍只管深情地拥抱、接吻,尽情挥霍新婚的柔情蜜意,丝毫没有察觉死神之翼在头顶盘旋。

   “亲爱的,你真美。”赵利旭热烈地吻着张婉萍的樱唇,喃喃地说,同时手指不安分地穿过衣服的重重障碍,游走在张婉萍滑腻的肌肤上。

   “色鬼!”张婉萍娇嗔地抓住赵利旭的手,“瞧你的猴急样,又不是第一次,着急什么呀。快点去洗个澡,一身的酒气。”

   赵利旭笑嘻嘻地捏了捏张婉萍粉嫩的小脸,“我是色鬼,那你就是色媒,我天天阴魂不散地纠缠着你不放,你不喜欢吗?”

   “呸呸呸,今天是我们的大喜日子,不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张婉萍胆怯地看了看房子,“老公,都说这屋里的女主人以前死得很惨,你说会不会真的半夜有厉鬼来缠我们啊?”

   “哈哈哈。”赵利旭哈哈大笑,“亏你还是受过高等教育的,怎么就会相信鬼神这样的无稽之谈。就算真的有鬼,都还不知道谁怕谁呢。看看你老公这么健壮的身体,多强的阳刚之气呀,那些小鬼,熏也熏得跑它了。”

   “可我总觉得有一点不自在。”张婉萍惴惴地说,“要不我们明天给她烧点纸钱吧。毕竟这里以前是人家的房子,说不定人家现在恋旧还没走呢,我们这样搬进来,难免会打扰到她,惹她不高兴。”

   “好吧,一切听老婆大人的吩咐。”赵利旭亲了亲张婉萍的芳泽,“烧就烧好了,就当做是我们给人家补偿的一点房费——如果不是她死在这房子里,这房子怎么可能这么便宜卖给我们;如果不是平白捡了这么个大便宜,我们又怎么可能这么快结婚呢?”

   张婉萍勉强笑了笑,“可我心里还是有一点点不安。”

   “你啊,就是心理作祟。世上本无鬼,庸人自扰之。好了,我去洗澡了,老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洗个鸳鸯澡啊?”

   “切,你就想得臭美,自己洗去。”看着老公的满不在乎,张婉萍的心里宽解了许多。人最怕的事就是当你感到害怕时,发现你想依赖的人比你更害怕,而如果对方满不在乎或是给予自己坚强的依*的话,那么害怕就消解许多。

   赵利旭把自己脱了个精光,趁张婉萍不注意,探出魔爪偷偷地摸了一下她的胸部。在张婉萍“哇”的失声惊呼中,赵利旭带着偷袭成功的得意笑容,吹着口哨进了浴室。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的本性。”张婉萍冲着赵利旭的背影啐了一口,心头却没有一丝恼怒,而满是对新生活的美好憧憬。她惬意地将自己的身体舒展在沙发里,环视着家的每个角落,每个细节。她一想到眼前的每一样家具,每一样电器,每一寸空间,都是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天地,她就有一种不真实的梦幻感。“有家的感觉真好。”张婉萍幸福地叹了口气。听着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流水声和赵利旭悠扬的口哨声,她突然有一种强烈的渴望,不禁脸色一红。

   为转移这样的冲动,她拿起桌上的遥控器,随手打开电视机。又是晚间新闻,她按动遥控器,切换了个台。“嘶啦”地一声,电视屏幕并没有呈现缤纷的画面,而是出现了一片雪花点,屏幕的中间,则游移着一双眼睛,冷漠而又充满怨气,就像是刚从死人的眼眶中抠出来的,冷冷地盯视着张婉萍!

   张婉萍惊呼了一声,灵魂几乎要脱壳而去。她慌乱地拿起遥控器,想要换台,但遥控器的按键却像坏了一般,怎么按都没有反应。张婉萍心头大惊,极力想要不去看电视屏幕,但电视屏幕却像存在着巨大的磁场,将她的视线牢牢地定在上面。渐渐地,张婉萍就像受到控制一般,连眼皮都不能再眨动一下,视线紧紧地跟随着屏幕上的眼睛来回地移动、移动,她眼前的世界渐渐地变得模糊,虚无缥缈,直至消失,变成了一个黑洞。
作者: 魁魅魍魉    时间: 2007-12-29 12:16
“老婆,你怎么了呢?”混沌的意识中,赵利旭的声音将张婉萍拉回了现实的世界。她睁开眼睛,看到赵利旭正一丝不挂地站在她面前,亲昵地拍着她的小脸,邪邪地笑着:“困了?还是想早点和我上床啊?”

   张婉萍一把将赵利旭推开,眼前的电视屏幕上正播放着晚会的节目,一派莺歌燕舞的祥和景象,丝毫看不出有任何的异样。

   “你干吗呀?”赵利旭一脸的莫名其妙,对张婉萍的粗暴举动感到不满。

   “你刚才从浴室出来时,有没有看到什么?”张婉萍顾不上解释,指着电视机惊恐发问。

   “看到什么?不就是这电视节目,你又看到了什么呢?”赵利旭眨着眼,有点不明所以。

   “你真的什么都没有看到?”张婉萍扑到赵利旭的怀里,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臂,“那我呢,你刚才有没有看到我有什么异常?”

   “你不就是睡着了吗?”赵利旭还是一脸的茫然。

   张婉萍拼命地点头,又拼命地摇头,泪水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老公,我真觉得这个屋子好诡异,我们还是不要再住了,好不好?我害怕。”

   “你究竟怎么了呢?”赵利旭望着楚楚可怜的张婉萍,有一丝心疼,又有一丝恐惧,“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张婉萍指着那电视屏幕,抽抽搭搭地说,“那里面,我刚才看到有一双眼睛对着我看,看着看着我就什么都不知道,昏迷了过去。”

   “屏幕?眼睛?”赵利旭惊诧地望着张婉萍,又转过头去看了看电视。电视里依然“咿咿呀呀”地有人在唱着曲子,但多看了一会儿,赵利旭只觉得所有的声音都渐渐隐去,眼前只有演唱者的嘴唇像垂死的鱼一样一张一翕着,眼神空洞。突然,那目光又变得尖锐起来,仿佛是两把刀,要在人的心里剜出点东西来。赵利旭打了一个激灵,人随即清醒了过来。

   张婉萍感受到赵利旭身体的颤抖,心里跟着一颤,哑声问道:“你是不是也看到了什么?”

   “没有啦,”赵利旭勉强笑了笑,“只是没穿衣服,感觉有一点冷而已。那只是一台电视啦,哪有什么眼睛。我想可能是这两天里你太操劳太累了,所以出现幻觉了吧。”

   “可是……”张婉萍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有些时候事情太诡异了,会变得连自己都怀疑其真实性,或者说,潜意识里不希望那是真的。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但愿就是如你所说太累的缘故。不过话说回来,即便真的有鬼,我们和她无冤无仇的,她也不会对我们为难吧。”

   赵利旭走过去,将电视关掉,回来抱起张婉萍,又恢复到那一种“淫邪”的笑容,“老婆,现在是否可以对我验收,看是不是都洗干净了,再一起入洞房,完成我们的新婚仪式啊?”

   张婉萍强迫自己挤出一丝笑容,“好啊,老公,你已经通过了我的验收,现在可以入洞房啦。”

   赵利旭将张婉萍抱进卧室,小心地放在床上。张婉萍闭上眼睛,任由着赵利旭的手指在自己的身体上四处蔓延,一点一点地将体内熄灭了的欲火重新燃烧起来。当赵利旭顺利进入她的身体里时,她忍不住地呻吟了起来,摇摆着身体,迎合着赵利旭。

   意乱情迷中,张婉萍突然感到脚底心一阵发痒,忍不住地吃吃地笑出声来,“讨厌啦,不要舔人家的脚底板,好痒。”她睁开眼睛,刚想捶打赵利旭一下,却看到他僵硬的表情。

   “怎么了呢?”张婉萍奇怪地看着赵利旭,但随即觉得一股寒气直透脊梁,将所有的激情与兴奋活生生地冻结——赵利旭整个人正趴在她的身上运动着,怎么可能舔她的脚底板?

   “啊!”张婉萍一声尖叫,猛地坐了起来,来不及反应的赵利旭一下子被掀倒在床下。伴随着他“扑通”落地的声音,“喵……”一声尖锐的猫叫声响起,将两人吓得魂飞魄散。张婉萍一把扯过被子,将自己紧紧地裹住,脸色苍白,身体如秋风中的落叶一般不停颤抖。

   “是只黑猫。”空气中传来赵利旭惊魂未定的声音,“他妈的,哪里来的野猫,怎么跑进来的呢?”
作者: 魁魅魍魉    时间: 2007-12-29 12:16
张婉萍小心翼翼地从被子里探出个头,将眼皮张开了一点点。卧室门口一双绿莹莹的眼睛,正恶狠狠地盯着她,吓得她“啊”地再次一声惊叫,重新将头埋进被窝里,“呜呜”地哭开。

   “滚,快给我滚!你这该死的黑猫。”赵利旭暴怒着,挥舞着从裤子上抽下来的皮带,将黑猫赶出卧室,再“砰”地一把关上门。

   “好了,小乖乖不怕了,不怕了。”赵利旭无限怜惜地将被子挪开,抱住张婉萍冰冷的身体。在赵利旭的温柔安慰下,张婉萍身体的战栗渐渐地平息了下来,从哭泣变成啜泣,再到抽噎。赵利旭伸手为她拭去眼角残余的泪痕,眼中满是怜爱,“乖,不哭了,有我在,别怕。”

   “老公,我真的怕。”张婉萍抬起头,“老公,我们可不可以不在这里住了呀?我总觉得这里怪怪的,住也不安心。”

   “这……”赵利旭面露难色,“老婆,我们不在这里住又能去哪里住呢?我们所有的积蓄都已经全交付这房子的首付,以后每个月还有一千多的贷款要还,哪里还有钱去租房?再说,我们花这么多的心血,把这房子装修布置起来,就因为一只猫的闯入而放弃未免太可惜了吧。”

   张婉萍环视了下四周,屋里的每一个小摆设,都是自己细细挑选出来的,都是自己钟爱的款式与颜色,怎忍心轻易割舍?

   “老公,那要不我们明天去寺庙里求个菩萨回来,摆放在家里,镇一镇邪气吧。”

   “傻了,你还是相信有鬼啊。不是看到了吗,只是溜进来的一只野猫而已嘛。”

   “可它怎么进来的?”张婉萍尖声叫了起来,“我们是锁了铁门的,而且我们这是在六楼,它从哪里溜进来?该不会是从窗户飞进来的吧?你不觉得它出现得太奇怪了吗?”

   “那也是。”赵利旭沉思了起来,突然一拍大腿,兴奋地说:“对了,差点忘了,我有样好东西。”

   他光着身体跳了起来,飞快地从床底下搬出一个纸箱,里面满满的全是书。

   “你找什么?那里面有什么好东西?”张婉萍好奇地问。

   “《圣经》。我以前买过一本《圣经》。不都说《圣经》和佛经可以辟邪的吗,那把《圣经》摆在床头就可以保佑我们平安无事了。”果然,赵利旭很快就翻出一本精装的《圣经》,得意地举着对张婉萍说:“这下你该可以安心了吧。”

   张婉萍满脸喜悦地接过《圣经》,郑重其事地将它摆放在床头柜上,口中念念有词:“愿上帝保佑我们平安无事,阿门。”

   赵利旭心中暗笑。平心而论,虽然刚才被那黑猫吓了一大跳,但他并不相信这世上有鬼神上帝存在,否则他当初也不会买下这房子。所谓的《圣经》辟邪,只是拿来安慰张婉萍而已。不过张婉萍的恐惧情绪,还是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他,让他感到有一丝寒意。他也对买下这房子的事隐隐地起了后悔之意。

   正常情况下,人的恐惧情绪是可以传染的,尤其是在一个封闭、黑暗的空间里。如果一个人直愣愣地盯着一个地方,惊叫“有鬼”的话,其他人肯定也会毛骨悚然,觉得有种种的异样存在。

   “睡吧。”张婉萍拉过被子躺下,疲倦地对赵利旭说。

   赵利旭躺在她身边,伸手揽过她的腰,试探地问:“那还要吗?”

   “不要了。”张婉萍不无歉意地冲赵利旭笑了笑,“现在真的一点兴致都没有。”

   “那好吧,小乖乖安心睡吧。”赵利旭探手关掉电灯,环手抱紧张婉萍。张婉萍也将身子尽量地缩在赵利旭的怀抱里,感觉安全了许多。

   就这样,两个人相拥着,默数着黑暗中的时光,不多时,就沉沉地陷入了梦乡的温柔怀抱。

   不知睡了多时,赵利旭感觉有人压着自己的四肢,令他动弹不得。他心头大骇,竭尽全力地想要挣脱梦中的束缚,却浑身上下使不出半点的力气,甚至连眼皮都似有千钧重,怎么都睁不开。“鬼压床?”一时间,他的大脑中飞快地闪过这样的字眼。以前一直觉得这样的说法是无稽之谈,但如今却让他冒出了冷汗。

   隐约中,他感到张婉萍起身离开了床,打开卧室的门。“你要去哪里呢?”赵利旭想问她一句,但嘴唇却被巨大的压力压迫得撬不动半点。

   他感到张婉萍又回来了。虽然他睁不开眼睛,也听不到任何张婉萍的脚步声,但心头的感觉,就是眼前有一个黑影立于自己的床前,凝视着自己。恐惧的感觉渐渐地扩大,让他喘不过气来。

   “快醒来,快醒来。”赵利旭聚集着自己所有残余的意识力量,与身体的麻木对抗着。终于,他感到一股热气贯穿到了全身,身体恢复了知觉。他猛地睁开眼睛,眼前的一幕却让他肝胆欲裂:就着从窗帘缝透进来的微弱月光,他看到张婉萍正手提着一把寒光四射的菜刀,冷冷地盯着他看。她脸上没有丝毫平时的温柔,而是充满着狰狞。不待赵利旭吭声,张婉萍已是手起刀落,一股鲜血喷射了出来。黑暗中,只见赵利旭难以置信地眨了一下眼,张大着嘴巴,人头自枕头滚落下来。紧接着,只见寒光一闪,张婉萍自己的头也滚落在地,浓重的血腥气顿时布满了房间。
作者: 魁魅魍魉    时间: 2007-12-29 12:16


   青栏镇是西南边陲的一个古朴小镇,无论是建筑还是民风,处处都凝聚着历史的沉淀。一条小河从小镇的中心蜿蜒而过,数千年不舍昼夜。也正是有了河流的滋润,小镇没有一般人想象中的黄土蔽天,苍凉萧索,而是生机勃勃,千百年延绵不绝,让无数代的子民在这里繁衍生息,欢笑中来,又在哭泣中离去。

   随着近些年国家开发西部的号召,渐渐地有一些外来的人员涌入这座小镇。在给小镇带来新的生命力同时,也不可避免地带来了些外面世界的浮华。于是小镇对这些外来的人是既爱又恨,爱他们带来的实惠,又恨他们破坏了他们的宁静。在许多人的眼中,张成廷无疑就是那些冒昧闯入者之一。

   不过如今,张成廷已经成为小镇一名合格的居民,或说住户。因为一年四季中,张成廷主要就是安静地在小镇的一家家具厂里做着文职的工作,负责市场策划,广告宣传,品牌整合,两年的时间里,渐渐地将这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厂的业务做到了全国各地,在业内开始小有名气,于是他不仅受到厂里领导的倚重,也受到同事乃至小镇乡亲们的尊重。

   现在,张成廷正站在他租住的房间里,静静地看着窗外的雨打梧桐,一声声,一叶叶,都是烦人的絮语。曾经,他觉得这是诗情画意的一幕,但今天有了重重心事的压迫,他觉得这雨是如此无趣。

   “张老师,你在看什么呢?”刘长格翻着张成廷书架上的书,一边漫不经心地问。刘长格与张成廷是同事,准确地说是张成廷的下属,所以尽管年龄要比张成廷大上三四岁,却一直都尊称他为老师。

   “你说今天贺老板说的话会是真的吗?”张成廷心烦意乱地问刘长格。

   “你说广州发生的那凶杀案吗?”刘长格头也不抬地说,“这谁知道呢?我想贺老板也就是道听途说的吧,哪有那么恐怖。”

   “那你说这个世上真的有鬼吗?如果有的话,它们真的有力量来杀人吗?”张成廷不满刘长格的回答,紧追地问道。

   刘长格奇怪地抬头看了一下张成廷,“鬼?按照我们本地的说法,是有的,也有不少人自称见过自己死后的亲人。不过鬼害人,似乎还从来没有听说过。如果鬼真的可以杀人的话,那么这个世界早就变成了鬼的世界,哪轮得到我们人来统治?再说了,如果鬼有那力量,那世间怎么还会有那么多的冤案,还要警察来做什么用?”

   “那你觉得今天贺老板说的凶鬼连杀三个人和七个警察的事就是假的了?”张成廷试探地问。

   刘长格停止了翻书的手,转过头来看着张成廷,“张老师,你怎么就对此这么感兴趣呢?你是不是觉得那里面有什么玄虚?”

   “没,没,我只是好奇地问问。”张成廷有一点慌乱,“我在想着到底有没有鬼的这回事,如果有鬼,又为什么要对付那一些无辜的警察?如果不是鬼的话,那是什么力量害死了那几个警察,而且一个个都死得那么惨。”话到最后,张成廷的眼眶有一点湿润。为不让刘长格看到自己的异样,他慌忙地扭转过头,继续看窗外。
作者: 魁魅魍魉    时间: 2007-12-29 12:17
窗外,风依然肆虐,雨依然狂泻,黑漆漆的一片,天地就像是被一块湿漉漉的黑布笼罩住,让人觉得压抑、沉闷。偶尔有一道闪电划过,割破这天地的混沌与昏暗,让人瞥到世界形状的一角。映入张成廷眼中的,还有对面一座院落红色的围墙。那是一座挺气派的楼房,三层的红砖结构,一道高约两米的围墙将楼房围了起来,与世隔绝。院落分有前院和后院,前院栽种了不少的花草,后院则郁郁葱葱地长满了树木。张成廷当初租下这房子,很大一个原因就是为这院落所吸引,因为那有一种传统的居家感觉,奢华而又简洁,张扬却又含蓄。不过有点怪异的是,这么好的一栋房子,竟然一直都空着,从未曾见过有人进出,更不要说入住。张成廷曾经很好奇地向人打听过屋的主人是谁,被告知说这曾是当地派出所所长的住宅,几年前办理一桩案件时,收了别人贿赂的钱,将一个无辜者屈打致死。结果那无辜屈死者的几个兄弟含恨发怒,一路告发到省里。派出所所长尽管动用了种种的势力压制,但最终被免职查处。那几个死者兄弟对这结果也大为不满,扬言要血债血偿。为避免遭受报复,那派出所所长就全家搬迁走了,只留下偌大的空房,卖不出去,于是就一直空闲着。张成廷闲着的时候,喜欢对着大屋幻想里面的生活,想象那样的气派之下,会掩藏了多少的血泪与情仇。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生活在那里面是一种压抑,甚至……阴森。

   又一道闪电过去,照亮了对面的大半个庭院。“啊……”的一声惊呼,张成廷像是看到了鬼,跌坐在地,面如土色。

   “怎么啦?”刘长格急急地赶了过来。

   “有鬼,有鬼。”张成廷连滚带爬地逃离窗口。

   “鬼?什么鬼?”看到张成廷的惊慌与狼狈,刘长格心里也暗自心惊,一股寒意从心头升起。

   “女鬼,披头散发的女鬼……”张成廷僵硬地手指着窗口,牙齿不停地打战,“你看到了吗?”

   刘长格小心翼翼地探头看了下窗外,外面依然是急风骤雨,遮断了天地,什么都看不见。他茫然地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张老师,你是不是幻觉啊?”

   “不可能的。”张成廷稍稍平静了一点,但仍心有余悸,“我看得清清楚楚的,一个女鬼,一身白衣,披头散发,满脸血污,就站在那庭院里,冷冷地盯着我这边。你真的没有看到吗?”

   刘长格被张成廷说得心里一阵发毛,他再勉强飞快地朝窗外看了一眼,但外面黑咕隆咚的什么都看不见。他无奈地朝张成廷摊了摊手。

   “不可能!”张成廷冲到窗前。刚好又一道闪电划过,再度撕开黑暗,张成廷清楚地印证了自己之前所见的并不是幻觉,庭院里,分明地站着一个白衣女子,脸色苍白,神情中充满仇恨,雨水、血污混杂在一起,更显得凄厉,尤其是她的眼神,充满了杀机,直勾勾地盯着张成廷,似乎恨不得用眼神一刀一刀地将他凌迟剐死似的。

   张成廷惊恐地望着她,面目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着,他紧紧地抓着刘长格的肩膀,全身颤抖,“你……你看,她就在那里,就在院子中间。”

   “哪里有啊?”刘长格转过头去,目光追随张成廷手指的方向望去,但闪电已过,世界又重新沦陷入黑暗的统治中,视线中一无所有。尽管什么都没看到,但张成廷的表情,却还是让刘长格感到,有一股寒意穿透进入骨头里。

   “我想起来了,她是朱素!朱素!”张成廷歇斯底里地叫了起来,“她终于还是找来了……”

   张成廷就是苏阳。

   两年前的那个晚上,他在听到那陌生的手机铃声之后,就丧失了意识,等他恢复意识后,发现自己只身在去往西南的火车上,除了一身的衣服外,没有任何的行李。

   后来从口袋中翻到自己的钱包,里面有1000多元钱和一张车票,另外还有一张陌生的身份证。他辨认出身份证上的人正是704房的男子,不过照片是几年前的,那时的他看起来要比现在丰润得多,而且黑白照抹去了肤质的差别,所以单从眉眼间看去,还真的有几分像苏阳。苏阳也得以知道男子原来名叫张成廷。
作者: 魁魅魍魉    时间: 2007-12-29 12:17
在最初的半年中,苏阳一直都处于一种恐惧的状态中。他害怕自己真的杀过人,害怕公安局的人会查到他的藏匿地,害怕会再次陷入被催眠的状态中,生活中再出现一系列恐怖的事件。为此,他的手机永远都是静音,从来都不上网,使自己与外界世界隔绝起来。但两年多的时间里,一切竟出奇的平静,没有任何的人,任何的意外来打扰他。于是苏阳也就逐渐安下了心,甚至开始喜欢起现在这种宁静生活。虽然少了一点大城市的纸醉金迷,浮华喧闹,却可以找到一种心灵皈依的大平静感。他甚至幻想着在这里娶妻生子,永远安家,觉得这样的生活亦是一种不可多得的幸福。但今天,接连的几桩意外将他的所有生活梦想击得粉碎。

   中午时分,公司接待一个广州过来的家具经销商贺老板。接风洗尘是免不了的,宴会安排在小镇最豪华的酒家“醉香楼”。酒酣耳热之际,大家就兴致勃勃地谈起各种奇闻异谈。贺老板为显示他的见识多广,就神秘兮兮地谈到广州朱素一案,讲此案前后丧生了六个人:朱素、陈丽娟、704房男子、赵利旭夫妇,还有苏阳,而且死者一个个死相悲惨,相继被人割掉脑袋,更惨的是苏阳,死无葬身之地。此外更为离奇的,就是那七个警察的无辜惨死。他添油加醋地说,步云花园6栋的住户现在都不敢在晚上十点以后经过602房,因为可以听到里面各种很奇怪的声音,比如“砰砰”的声音,以及各种惨叫声、号叫声等。贺老板的“故事”听得在座所有的人都心头一凉。而其中最为震惊的,莫过于化名为张成廷的苏阳。他原本以为一切的惨剧就止于他与704男子之间的恩怨,没想到还会牵扯到这么多的旁人,尤其是老陈的惨死,这让他有一种深深的心痛与负疚。而对于究竟是什么力量操纵着这么多人的生死,其目的是什么,他越发地觉得扑朔迷离,就好像他始终捉摸不透为什么好端端地要登上来这边陲小镇的列车一样。

   回来的时候,苏阳始终在回想着贺老板的话中真伪究竟有多少。那些恐怖的细节有被渲染夸大的可能性,但对于死亡的人数,却应该不会有假,当然了,唯一不正确的就是他苏阳还活在世上,而并不像人们所想象中的那样,被厉鬼索命走了。不过这样也好,至少可以省却了一个担心,再不会有人去追查他的去向,他可以安心地在这个小镇里继续生活下去。唯一让他不安的,就是老陈等众警察的死亡,因为他始终觉得他们是无辜者,而且是他害死了他们,尤其是老陈,这如同一个巨大的石头,压在他的心头,让他喘不过气来。而且隐约之中他觉得,死了这么多人,他也很难再作为一个局外人平静地生活,甚至可以说,贺老板的到来,也就宣告了他平静生活的终结,他将重新被卷入恐怖的漩涡中。但他万万没有想到,一切竟然来得这么迅速,而且他第一次直接目击朱素的出现。“有鬼”这样的念头,彻底地击溃了他的勇气——鬼的存在,让他坚持的科学信念彻底崩溃,让他陷入了一种黑暗的绝望之中。因为催眠术他至少还可以想法子去破解,比如不上网,不用手机,但如果有鬼的话,那么他就无处遁身。

   “朱素?你怎么可以看到朱素?”刘长格一脸惊诧地望着苏阳那因惊恐而变形了的脸,心头充满了疑问。

   “你也认识朱素?”苏阳心头一凛,神志稍微清醒了一点。

   刘长格指向对面院落说:“朱素就是原来住那楼里的啊。”

   “你说什么?”苏阳一把抓住刘长格的手,“你说朱素就住在那楼里?”

   刘长格点了点头,“对啊,张老师你认识她吧,那你既然认识她,怎么不知道这是她的家?”

   “她的家?”一时间,苏阳心头杂绪丛生。之前缠绕他心头的疑问一下子被解开,但这只是让他的心更快地坠入恐惧的深渊——原来就是朱素的鬼魂指引着他在迷迷糊糊之中,坐了上千公里的火车来到她家。“鬼,真的有鬼!”苏阳猛然惊跳了起来。

   刘长格被苏阳的举动吓了一大跳,他战战兢兢地问:“张老师,你究竟看到了什么呢?”
作者: 魁魅魍魉    时间: 2007-12-29 12:17
“你看那庭院,看那墙……”苏阳激动地拉着刘长格的手,“你看,她就站在那里,看着我,像是想要杀了我……”

   刘长格长出了一口气,“我知道了,张老师,你看到的并不是鬼,而是旧影像。”

   “旧影像?什么影像?”苏阳迷糊了。

   “张老师,我不知道你了不了解拍电影的原理?不过老实地说,我也不了解,我也是从别人那里听来一丁半点儿。自朱素她家盖了这房子后,经常在暴风雨的天气里,有人经过她家的附近,会看到墙上有人影在闪动,吓过不少的人。当时就有传言说是朱素他爸当警察时杀过几个人,是那些人的冤魂聚在她家,缠绕着不去。但后来镇里一次来了一个物理学的老教授,他说这是自然现象,是因为朱素家墙壁用的红色涂料中含有四氧化三铁成分,一旦遇到打雷闪电的天气,因为她家的墙相对比较高,那墙就会吸收闪电,然后就具备了类似于电影摄像机的功能,可以将周围的景象拍摄记录下来,如果有人刚好走过,就会被录了下来。而下一个打雷闪电的天气时,就可以将这一幕重新播放出来。据说北京故宫里也有这现象,经常有人在风雨天气里在墙上看到一排排的宫女、太监。我知道的就差不多这些,反正那老教授说不是鬼在作怪,我们大家也都没有以前那么害怕了。”

   “哦。”听刘长格这么一解释,苏阳有些将信将疑,心跳渐渐地平稳了下来。

   “张老师那你怎么跟朱素认识的呢?她现在在哪儿,还好吗?”刘长格看着苏阳,眼中明显地有着一丝的怀疑。

   苏阳心里一动,他突然想到,也许刘长格可以帮他解开朱素带给他的重重谜团。他装出悲伤的神色,“黯然”说道:“她已经死了。”

   “啊?”刘长格大吃了一惊,“怎么死的?那她和你……”

   “她是我女朋友。”苏阳尽量将悲伤在脸上涂抹得更浓重一点,“我和她认识不到三个月,她就自杀了,只留下遗书说她摆脱不了沉重的过去,愧对于我。在那曾经的三个月里,她只言不提她的过去,所以一切太突然了,突然得让人受不了……”不知道为什么,苏阳说着说着,就想到朱素的命运,想到她孤身一个女子,在广州惨遭人杀害,死后尸体还被残忍糟践,心中不免凄楚。

   刘长格露出同情之色,“原来是这样的。”他用力地拍了拍苏阳的肩膀:“想不到张老师你还是一个性情中人。是不是因为朱素的死给你带来太大的打击,所以你来到我们这边,算是对她的一种纪念啊?”

   苏阳迟疑了一下,决定还是对刘长格吐露心中的疑问,“这是一个原因,另外一原因是我不明白朱素她说的沉重过去究竟是指什么,所以想来这里查个明白。”

   “那朱素的父母呢?他们没跟朱素住一起吗?”

   “他们都已经移民去了澳洲。朱素的丧礼他们都没回来参加。”

   “真是一对狗男女!”刘长格愤愤地骂了一句,看到苏阳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连忙解释道:“我是指他们平常里的为人,我怀疑朱素所说的过去可能就跟他们有关。”

   苏阳的心中一动,忙追问道:“他们对朱素很不好吗?”

   刘长格叹了一口气,给苏阳的杯子添加了点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其实算起来,我和朱素她家还算是远亲关系,不过两家人早就断了来往。主要的原因就是朱素的爸爸,他可以说是我们这镇上的一霸,名声极臭。说是派出所所长,但其实所干的跟黑社会的差不多,敲诈,勒索,收保护费,甚至被他奸污过的女人至少都有十个。不瞒你说,朱素她妈当初也是被他奸污了后才无奈嫁给他的。那时朱素她妈还是我们镇上的一朵花,而她爸只是一个小警察。大家都觉得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朱素她妈大概也怀着同样的心情,加上那畜生对她也不好,在生了朱素不久后就去世了,那时朱素才四岁多。那真叫一个可怜,吃不饱,穿不暖。她爸那畜生没事就拿她当出气筒,小孩子身上常是青一块紫一块,甚至头破血流,若不是邻居可怜她,经常为她送碗饭,上药什么的,她早就活不成了。乡亲们都叹息小孩恐怕迟早要被那畜生折磨死。也算是朱素命硬,熬了过去。大概朱素六岁时,那畜生又找了一个花女人,大概过剩的精力得到了发泄,也就对朱素稍微好一点,至少在人前,朱素可以穿得像模像样了点。不过这样的生活也没有持续多久。大概朱素十五六岁的时候,不知道跟哪个男人好上了,怀了个孩子,而且那孩子还是一个怪胎,长有四只眼睛,即额头上多生了两只眼睛,刚出生时就把接生婆给吓昏了过去。那畜生也大为动怒,最后找了个法子将孩子弄死了,把朱素关进屋子,不许她再出门半步。据说如果不是朱素她妈鬼魂的保护,朱素差点就被那畜生弄死……”
作者: 魁魅魍魉    时间: 2007-12-29 12:18
“她妈的保护?这话怎么说?”苏阳打断刘长格的话问。

   “这……我也只是听其他人说的。你知道,这里虽说是一个小镇,但以前跟农村没啥区别,见识少,嘴巴碎,什么流言都会有。”刘长格喝了一口水,接着说道:“我听到的就是说,一天晚上朱素她妈现身在那畜生的床前,把那畜生吓了个半死,不过朱素她妈没有伤害他,只是警告说,他如果可以对朱素好一点的话,那么她就容忍他的一切所为,但如果他对朱素稍有差池,那么她就会夜夜缠着他,非把他弄得家破人亡不可。大凡作恶多了的人,都是心虚怕鬼怕报复,所以他大概也就听命于她了。后来渐渐地又见到朱素出门,但她基本上变了一个人。以前的她不爱说话,那是因为性格倔强,但后来就是精神不对劲,或者说像是精神分裂……”

   “精神分裂?”苏阳吃了一惊,“她后来一直都那样吗?”

   “其实也不能算精神分裂,只能说是行为有点古怪,比如她看到别人家的井,就要跑过去往里面填土,或是死命地要往里面钻,而且曾经跳进去几次,幸好都被人救了起来。”刘长格迟疑了一下,犹豫着说:“据说那婴儿当时就是被朱素她爸给扔进井里淹死了。更为可怕的是,朱素她一家一直都还喝着那水井里的水,这大概也是造成朱素精神分裂的主要原因。”

   苏阳打了一个冷战。他想起刚才看到的那影像,朱素一身白衣,满脸血污,站在庭院里,充满愤恨,这一幕肯定是发生在孩子死去后不久。那她诅咒怨恨的是否就是她爸呢,还是另有其他的人?

   这时,猛地一个闪电,屋里的灯闪晃了一下,熄灭了。刘长格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地惊叫起来。苏阳心里亦是一阵的收紧,冷汗冒了出来。他强忍住恐惧,从屋里摸出个火机,打亮了。微弱的光芒中,只见刘长格满头全是冷汗。苏阳手一抖,火灭了。他颤声问道:“长格,你怎么了呢?”

   刘长格哑声道:“我刚才听到有人在我背后叹息。”他猛地跳了起来,扑通一声跪下:“朱素,朱素她妈,我知道一定是你们,你们一定是埋怨我跟张老师说了这么多事,这么多你们不想说的事。不过我真的并没有恶意,念在我们还是远房亲戚的分儿上,你们就原谅了我吧。”说完“扑通扑通”地磕起头来。

   苏阳颓然地坐在椅子上,大脑中一片空白,一时间,心头转念的只有一句话:你终于来了!

   黑暗中,只听得刘长格“咯咯咯”的牙齿打战的声音。所有的情绪中,最具传染性的,莫过于恐惧了。苏阳只觉得有一双手,在紧紧地捏着自己的心脏,一松一紧,整个心脏便反抗似的“扑通扑通”狂跳起来。

   不知熬了多久,苏阳一咬牙:与其这样坐以待毙,还不如深入虎穴闯一闯,就算死了,至少也是个明白鬼。他“忽”地站了起来,黑暗中踢翻了一把椅子,只听得刘长格发出了一声垂死般的号叫,惊得苏阳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苏阳重新打亮了火机,眼前的刘长格,脸色惨白得如同一张纸,暴凸的双眼在摇曳的火苗中,显得如同厉鬼一般。苏阳按压下心头的恐惧,沉着声对刘长格说:“长格,你刚才不是还说没有鬼吗,怎么现在这么快就怕了起来?”

   也许是火苗的光明给了刘长格温暖的力量,他的神情略微缓和了下来,狼狈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然后再用双手抱紧身体,声音中仍带着一丝抑制不住的颤抖:“你刚才就没有听到吗?我可听得清清楚楚,就在我背后,我甚至可以感觉到她口中呼出冰凉的气吹在我的脖子上……”

   苏阳打断了刘长格的话头,做出一副斩钉截铁的口气说:“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鬼的!而且你想想看,如果朱素她们真的回来了,怎么我会没有感觉到呢?别忘了,我是她的男朋友,她生前最在意的人。她不可能不跟我打招呼的。”

   苏阳的话显然打动了刘长格,他的恐惧之色渐渐退去,“那一声叹息呢?是怎么回事?”

   “我想只是风吹动屋子里的纸啊布啊什么的响起来的声音。”苏阳就着打火机的光芒,找到了根蜡烛,点燃了起来,屋里一下子亮堂了起来。不过风吹过,烛光缥缥缈缈,反倒更增添了一点鬼魅的意味,“至于你感觉到凉意,大概是雨飘进来打到你脖子上吧。”
作者: 魁魅魍魉    时间: 2007-12-29 12:18
刘长格骨碌地转动了一下眼珠子,看得出来,恐惧的对象被找到了一个比较合理的解释,也就消解大半了。他在凳子上坐定,喝了口水,骂了一句:“他娘的,这鬼天气,刚才吓了老子一大跳。”

   “长格,你能带我去朱素家吗?”苏阳见刘长格卸下了恐惧之情,也就直接提出要求。他是下定了决心要去朱素家探个究竟。虽然他可以说服刘长格摆脱鬼的困扰,但他自己却不能做到,他需要给自己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你说什么?”刘长格吓了一大跳,含在嘴里的一口水差点全喷了出来,“你说去朱素家?现在?”

   十

   他们就着苏阳手电筒打出来的微弱的光芒,默默地行走在雨后的泥泞中。雨后的空气散发着草木的清香,而且竟然还有一小弯的月牙儿撑破重重乌云的遮掩,将幽微的光亮倾泻在人间,这让两个人安心了不少。

   走了不到五分钟,两个人就到了朱素家的门口。

   “怎么进去呢?”刘长格望了望那两扇紧闭的黑漆大门,无奈地朝苏阳摊了摊手。

   苏阳打量了一下大门和围墙,毅然对刘长格说:“翻墙进去!”

   “你说什么?”刘长格大吃一惊,“翻墙?要是别人发现了还不以为我们是小偷?再说了,刚下过雨,这么湿滑,怎么爬啊?”

   “从那树上爬上去。”苏阳伸手指向离大门口不远的一棵歪脖子柳树。那树刚好倚在墙上,成了一个天然的梯子。

   刘长格干咽了口唾沫,“我说张老师啊,要不我们还是明天白天再来吧。我记得再过去差不多一里路,有一家朱素的亲戚,也许他们那里会有钥匙。我们到时跟他们解释一下,借了来再进去。再说了……”刘长格畏缩地看了一下朱家那三层的楼房,“现在大晚上的,黑咕隆咚进去也怪吓人。”

   苏阳干咳了一声,平生第一次拿出领导的腔调来,“我说刘长格啊,你是不是以后不想再跟着我混了啊?”

   刘长格看着苏阳,张大了嘴,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他一脸无奈地走到歪脖子柳树下,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骑在墙头等苏阳。

   苏阳也很快地爬上了墙,他看了看脚下,还好,虽然比较高,但下面都长着茂盛的荒草,跳下去应该不会有事。他对刘长格说:“那我先跳,你跟上。”

   刘长格点了点头。

   苏阳纵身跳到院里。果然如他所料,脚下的荒草经过雨水的浸泡,软绵绵的好似一张软垫,除了溅起一点泥水在裤子上外,他身上其他地方都安然无恙。

   苏阳招呼刘长格也跳了下来。两人很快就走到庭院的中间。苏阳很明显地感觉到有一股阴森的气流包围住了他,让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你有没有感觉到冷?”苏阳小心翼翼地问刘长格。

   刘长格抚摸着自己裸露在短袖外面的胳膊,点了点头,眼中忍不住地流露出一丝的慌乱,“要不,张老师,我们还是撤了吧,明天再来好了。”

   苏阳并不理会,径自往院子的另一头走去,那里的尽头立着他之前看到朱素影像的那面墙。

   那墙因为长时间的风化,以及长久没有人修葺,墙上的赭红色涂料有些都已剥落了,斑驳地长了零星的青苔。苏阳凑近时,一股雨后植物的腥膻气息扑鼻而来,其中还夹杂着荒径独有的陈腐气息。一时间,苏阳心里涌动起一股莫名的忧伤。他默默地注视着墙壁,想象着在某一个风雨之夜,朱素曾满面血污地站在这面墙前,不觉心下一阵的黯然。究竟是什么样的经历让她有着那样的表情,以及这样狂乱的行为呢?苏阳默默思索着,不由得将目光投向井台。那就是刘长格口中所说的,埋藏着朱素那怪胎婴儿尸体的水井。

   刘长格的目光跟随着苏阳一起转向井台。突然,他像看到了什么恐怖之物似的,手指直直指向井台,全身颤抖起来。

   “怎么了呢?”苏阳心头一凛,感觉无形的寒气更冷了一层。

   “你看那水桶,那井绳……”刘长格结结巴巴道。

   “怎么了呢?”苏阳有一点莫名其妙。井台上是摆放着一副水桶和井绳,但在尚未曾通上自来水的小镇里,这是最普通不过的一个场景罢了。
作者: 魁魅魍魉    时间: 2007-12-29 12:18
“都三年多了……”刘长格忍不住尖叫了起来,“三年多了,这里一直是座无人居住的空屋,怎么还可能有这么完整的一个水桶?”

   刘长格的话像个响雷一样地在苏阳心头炸开。他定神看去,果然水桶和井绳看上去很是光滑,根本不是荒弃了三年多的样子,而更像是每天都有人在用似的。但苏阳在朱家对面住了差不多两年,似乎从来未曾见过有人居住,更不用说打水了。他不由得感觉那一股寒气自脚底直透头顶,“对啊,那是谁在用呢?”

   刘长格紧紧地抓着苏阳的胳膊,身体一个劲地在哆嗦着,“张老师,我们,我们还是回去吧。”

   看着刘长格的怯懦,苏阳反倒胆气陡然一壮,油然生起一种男人的尊严感。“怎么说我也都是经历过生死的人,怎么区区一个水桶就让我草木皆兵了呢?”他用力地拍了拍刘长格的后背,“别怕,我们过去看一下。”

   “啊?”刘长格的腿已经快站不直,舌头也大了几分,“看?有什么好看的,不看了吧……”

   苏阳拉着刘长格的胳膊,几乎可以说是把他拖到了水井边上,然后苏阳蹲下来,细细地检查那个水桶,而刘长格则站在他旁边,满脸惊恐。

   那个水桶是倒扣在井台上的,桶身干干净净的,没有一丝的泥,更没有任何的青苔,而且那井绳看上去也是滑滑溜溜的,丝毫没有长期不用的那一种荒朽。一时间,苏阳思绪混乱,“究竟是谁在用着水桶呢?该不会是……”他极力地不去想着一个“鬼”字,但那一个字眼却自他的灵魂深处冒了出来。他仿佛看到水桶悬空挂在一个“鬼”的手中,晃悠悠地自井台掉入水中,再慢悠悠地提上一桶水,然后一路“飘着”进入了房子里,不自觉地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刚想回头叫刘长格也过来看一下,却听得刘长格一声尖锐的惊叫。他忙转过身,眼前的一幕让他惊呆了:只见刘长格仿佛被人用绳子套住脖子拽着一般,尽管他拼命地往后退缩,却还是被一股无形的大力揪着踉踉跄跄地往井沿跑来,最后要不是他双手死命地撑住井沿,恐怕他整个人都已经掉入井底去了。

   “救我……”刘长格艰难地转过头来,对苏阳低低叫唤,他的眼神中,已经如同见到死神一般地灰白,而额头上的青筋条条爆满,想是在竭尽全力挣扎。

   苏阳猛地醒悟过来,忙跑过去,双手抓住刘长格的腰,用力地往后拽着。突然,脚底的那一股力气一下子消失了,两人跌成一团。

   苏阳顾不得检查身上有没有擦伤,慌忙扶住刘长格,急急地问道:“你没事吧,又看到了什么吗?”

   刘长格的脸上写满了震惊与恐怖,仿佛是看见了世间最为惊悚的景象,他手指僵硬地指向井台,嘴唇发青,哆嗦着说:“井里,有个人……”

   “鬼啊……”刘长格突然一声惨叫,连滚带爬地逃离了井台,不顾一切地爬上围墙,跳了出去,仓皇逃命。

   一时间,偌大的庭院里就只剩下苏阳孤单单的一个人了。他看看庭院里深深的草木,还有那似乎不断向外冒着寒气的水井。“妈的,我豁出去了。如果真的有鬼,那你妈的就给我站出来,让你大爷我来瞧一瞧。”苏阳激动地挥舞着手里的手电筒,仿佛在跟一个虚无的人搏斗一样。

   过了一会儿,苏阳安静了下来。他默默地注视着那口水井,细细地思索着刘长格的话:“井里,有个人……”真的有人吗?他心中的疑问越来越大,好奇心一点一点地战胜了恐惧,他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挪到井边,再一点一点地探出脑袋,往井里望去。但里面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苏阳想了想,一手扒在井沿上,以免突然遭受拉扯刘长格那股力量的袭击,一下子掉进井里,然后另外一只手拿着手电筒往井底照去——这一照,把他吓得魂飞魄散:他清楚地看见,井底下照出的,并不是他的投影,而是另外一张模糊的人脸,那脸上好像长着四只眼睛,咧着嘴,似笑非笑地看着苏阳!

   苏阳一惊之下,差点扔掉手中的手电筒。他慌不择路地,*在围墙上,大口地喘着气,心脏剧烈跳动得几乎要爆裂开来。
作者: 魁魅魍魉    时间: 2007-12-29 12:18
“是逃走还是继续留下来?”苏阳思想激烈地斗争着。逃走,意味今后将永远生活在朱素的梦魇之中,生不如死;留下来,却可能在探知真相之前,就已经被吓得肝胆俱裂,惊怖而死。两相权衡之下,苏阳终于还是放下搭在墙头的手——与其坐着等死,还不如拼一拼,因为这种煎熬实在无异于凌迟之刑。

   抱着拼死一搏的决心,苏阳反倒安定下来。他圆睁着眼,一手举着手电筒,另外一手紧握水果刀,一步一步地挪回井边,想去验证刚才看到的究竟是不是幻觉。站在井沿边,苏阳又感受到井口冒出的丝丝寒意,想着那一张令人作呕的脸,苏阳又一下子没了再去查看的勇气。

   他转而细细地打量起水井四周的状况。很快他发现了问题:虽然水井通往房子的青石小径上几乎生满了荒草,但路中间很窄的一段却寸草不生。显然,这是经常有人来回踩踏的结果。苏阳断定,肯定有“东西”经常从水井这边打了水,然后提回楼房里去。只是这究竟会是谁呢,是活人还是鬼,还是其他未知的东西?

   苏阳迟疑了一下,迈步沿着那青石小径慢慢地走近那幢三层楼房。也许是这里民风淳朴的缘故,房门并没像城里的住宅那样用铁门封闭起来,只有两扇普通的黑漆大木门。苏阳注意到,大门上的铜把手锈迹斑斑,好像长久没有触摸过。他试着将手放在门上,稍微用力一推,那门竟就无声无息地开了。苏阳吓了一跳:“怎么没锁?”他的心又是一阵紧缩,“管它呢,都到了这地步了,是龙潭虎穴都得闯一闯。”

   苏阳壮着胆,将门推开大半扇,举步跨了进去,再回手带上了门,只是还留了条缝,这样一旦遇到什么恐怖的人或事,逃命起来也方便一些。

   苏阳举着手电,屏着呼吸,将房子的结构瞧了一个大概。这是跟镇上其他民房差不多的格局,一楼中间,即他现在所站着的是一个大厅,大概房主在离去之前已将厅里的东西清理掉,现在整个大厅空荡荡的一无所有。大厅的两侧则各有两个房间,中间是一条走廊,走廊的尽头是一条楼梯,通往二楼。苏阳走了过去,试着推了推最近的那个房门,发现它关得紧紧的,而且门把手上蒙着一层的灰,看来真的是许久没有人住过了。

   苏阳想了想,决定上二楼去看看。他刚挪动了下脚步,猛听得身后楼门“吱呀”地一声。他陡然一惊,急转过头去,喝问了一句:“谁?”手电撕开了黑暗,但背后空荡荡的,什么人影都没有。

   “该不会真的是鬼影?”苏阳心头闪过这样的念头,不由得吸了一口冷气。他缓缓地向身后的黑暗走去。手电筒的光线闪过,他突然看见一张阴森的面孔正嵌在墙壁里,惨白的面容,血红的眼睛,最恐怖的是嘴角还挂着一抹红,仿佛刚吃过人似的。“啊!”的一声尖叫,苏阳一屁股跌坐在地,手中的手电筒滚落出去,一直滑行到墙脚。四周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只有手电筒的光芒微弱地射在墙脚。苏阳坐在黑暗中,整个大脑一片空白。他听到自己越来越沉重的呼吸声,感到周围的空气越来越冷,直至裹住他的全身,他整个人就好像跌进了冰窖里。等待死神光临,原来是这样的难耐滋味!一片沉寂中,苏阳听到了一声深沉的、绝望的叹息,打破了两人的对峙。

   听到那叹息声,苏阳先是一愣,感觉这声音是那样熟悉,随即他反应过来,那是从自己的腹腔中发出来的声音。这叹息声重新给了苏阳一点人间的活气,让他从迷糊中清醒过来。他再次抬头去看了看那面墙,眼前黑蒙蒙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但他却在心头呐喊着:“那一双眼睛,那一双眼睛!”他分明可以感受到那眼睛中对他软弱的嘲弄与轻视。士可杀不可辱!苏阳胸中燃起了一阵怒火,他一把抓住手电筒,径直往墙上照去。眼前的景象让他变得有些哭笑不得——那一张凶神恶煞的人脸,竟然只是挂在墙上的一个面具,只是其影像落在杯弓蛇影的苏阳心头,也就发生了变化,勾引出内心隐藏的极大恐怖。
作者: 魁魅魍魉    时间: 2007-12-29 12:19
苏阳扶着墙脚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再次向走廊尽头的楼梯走去。经过走廊边的那个房间时,苏阳意外地发现那门竟然是虚掩着的,就像是一张黑洞洞的大嘴,一股奇异的肉香从里面飘了出来。苏阳犹豫了一下,好奇心再度战胜了恐惧感,他伸手将门完全推开,闪身进去。

   原来这是一间厨房。不过可以说是现代主义与古典主义的结合版。厨房里既摆着一套液化气灶,同时又砌着农村里常用的那种灶台,灶台上摆着一口已经分不出颜色的小锅,那股异香就是从锅里传出来的。苏阳走过去,好奇地揭开了锅。锅一打开,苏阳忍不住深吸了一下。“什么东西这么香啊?”他拿起锅台上的勺子,翻了一下,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露了出来,惊得苏阳一把将勺子扔了出去,差点将锅打翻。那分明是一只皮未剥干净的大老鼠!苏阳手抚住胸口,好不容易才忍住反胃的呕吐感,究竟是谁在吃老鼠?一时间,他觉得这座屋子更为诡异阴森了。

   苏阳强制镇定地退出了厨房。他咬了咬嘴唇,决定不管是龙潭虎穴还是群魔乱舞,继续冒险上楼查看。

   这座楼宅虽然外表都是红砖砌就,气派非凡,但内部的楼梯却是老式的木板结构,而且久未修葺,显得很是衰败,踩上去也是咯吱咯吱地作响,加上楼梯口上四布的蛛网,在黑暗之中显得有一种鬼屋的感觉。苏阳尽量将脚步放轻,两耳警惕地聆听着四周的动静。还好一切都是静悄悄的,没有任何意外的声响。

   二楼的结构和一楼差不多,同样是一个厅和四个房间。唯一不同的是,大厅里不像一楼那样空荡荡的,而是摆满了东西,上面都罩着白色的塑料膜。苏阳感觉自己就像是走在停尸房里,接受各尸体的“瞻仰”。不过还好,一切都风平浪静的,没有什么“尸变”的意外事件发生。苏阳的心也就渐渐安定下来。

   二楼大厅的尽头是通往三楼的楼梯。“要不要再看一看呢?”苏阳心里又翻腾了起来,不看吧,害怕会错失一些线索,看吧,又担心跟二楼一样的一无所获,而且说心里话,他是巴不得早点逃离这一个是非之地,还心脏一个正常的功率。但最终,勇气还是占了上风,苏阳决定继续深入三楼探索老鼠汤的主人。

   三楼的楼梯依然带着破败的气息,不过由于此前的平安无事,苏阳的心里稍微放松了些,也不再像刚才那样蹑手蹑脚。如此一来,楼板的咯吱声更响了,空荡地回响在屋子里,折射出一种空洞的感觉。就如同面对着一个张大着嘴的骷髅头,你似乎可以感受到他想要说点什么,却什么都听不到,只能任茫然的思绪疯长。

   上去三楼,手电的光扫射过黑暗,苏阳突然发现墙角有一双绿幽幽的眼睛在冷冷地注视着他,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只听得“喵”的一声,一个黑影猛地向他扑来。苏阳下意识地用手一挡,手电筒跌落在地,一下子灭了,顿时眼前一片黑暗。

   “该死的猫!”苏阳骂了一句。虽然猫的突然袭击让他吓了一大跳,但由于没有伤到他,另外那一声“喵”让他知道了对方的身份,他反而也就不那么害怕。只是手电筒被惊落了,苏阳一下子看不见三楼的状况,他害怕有更危险的东西等待着自己。

   苏阳凭着之前听到手电筒滚动的声音,辨认了一下其大致的方向,然后跪了下来,让自己趴在地板上,用双手摸索着。还好,手电筒没有跌落太远,苏阳很快就摸到了它,用手拍了拍,手电筒重新亮了,微弱的光撕开了黑夜沉重的一角。苏阳将手电筒略微抬高了一点,顿时他觉得全身的所有血液全都涌到脑门儿上,再骤然冻结:在他面前,摆放着一具漆黑的棺材!

   棺材没有盖盖,正有一颗白花花的、看不清颜面的脑袋自打开了的棺材里缓缓地升起,那人头同时还“咕嘟咕嘟”地发出含混的声音,在黑暗中听来,有着说不出的诡异!

   苏阳只觉得整个身体都僵住了。他想大喊一声,牙齿却在不停地打战;他想转回身往楼下跑,但双脚却不听使唤,任凭他怎么用力都迈不开步。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棺材里的人头飘了出来,幽冷幽冷地与他对视着。终于,大脑里所有的血液一下子猛然冲开,他只觉得整个身体陷入了失重的状态,一头栽倒,昏迷了过去。
作者: 魁魅魍魉    时间: 2007-12-29 12:19
十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苏阳悠悠地转醒了过来。眼前是一片黑暗,让他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他使劲地眨了眨眼,晃了晃脑袋,终于意识到他是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昏了过去。“我是死了还是活着?”他用力地掐了自己一下,疼。看来自己还是一个活人。他突然又想到那颗人头,“刷”地一下全身汗毛根根竖起。他张皇地向四周望去,除了斑驳的粉墙外,别无他物。

   正当苏阳收紧的心刚要略微放下时,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咕嘟咕嘟”模糊的声音。“谁?”苏阳条件反射般地猛然惊起,一个措手不及,身体重心不稳,一下子跌下床,滚落到床底下。

   他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攀着床沿挣扎着爬了起来。头刚一探出床沿,就见到一颗白花花的脑袋正在他的正前方。“啊!”的一声惨叫,苏阳魂飞魄散,再度跌倒在地。

   “嘿嘿,娃儿,吓着了你呀?”耳边传来一个干枯的声音,紧接着苏阳感觉到有一双如同枯枝般的手在他面前晃着。那是怎样的一双手啊,枯瘦、皴裂,没有一点的肉,也看不到一丝的血管,只能说是一层极度粗糙的皮包裹着一把骨头——苏阳以前只在木乃伊的照片里见过类似的双手。

   “你要做什么?”苏阳哆嗦地往后躲着,几乎要将自己的身体塞入床底下。不过苏阳终于看清了那个白花花的脑袋原来是顶在那枯手人的颈上。那是一个老人。但这又是怎样的一个老人啊。所有岁月可以堆积的痕迹,全都垒在了她的脸上。斑白而又杂乱的发丝,乱蓬蓬的好似一堆被炸开的大泡鸟屎,脸上的沟壑纵横交错,深得可以藏进任何的表情,还有深陷的眼眶,里面嵌着一双没有任何光彩的眼珠子,同样深陷的还有她的嘴,干枯得如同一个已经干涸了的小潭,看不到任何的生机,只有浊臭在里面翻腾。苏阳注意到她的嘴角还残留着一根灰色的细毛,那是一根鼠毛!原来厨房里的那一锅汤就是她煮来吃的。苏阳想到那没有牙齿的嘴,硬生生地撕扯开老鼠那煮得发烂的躯体,连带着鼠毛一起吞咽下去,心里就一阵的恶心。

   “娃儿,你是从哪来的呢?”老人将脑袋凑近了苏阳,带着一种诡谲的笑容,笑得苏阳心里发毛,他直怀疑老人该不会将他也视作了一只煮熟的老鼠,或是即将煮熟的老鼠。

   “那你又是谁?”苏阳下意识地在身上摸索着,寻找着他的那把水果刀,但什么都没摸到。

   “你是在找这把刀吧?”老人笑眯眯地注视着苏阳,她的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刀子。冰冷的刀锋在老人鸡爪般的手里散发着死的气息,苏阳甚至可以感觉到那锋芒划过自己的肌肤时的清脆破裂的声音。

   “你想要做什么呢?”苏阳紧紧地盯着那把刀,神经接近崩溃。

   老人咧开干瘪的嘴,将脸上的皱纹使劲撑开,对着苏阳一笑,缓缓地把刀递给他,“还给你。”

   苏阳紧紧地握着刀,心里一下子安定了许多。也许是武器在手给他增添了一点勇气,也许是老人放弃刀子的举动让他降低了恐惧感,他的声音中也减少了点颤抖:“请问你是谁呢?”

   老人似乎听而不闻,只是用混浊的眼神看着苏阳,近乎自语地问道:“你找谁呢?”

   “我……”苏阳飞快地在大脑中转了数个念头,既然这老人会出现在朱素的家里,那么肯定是与她有着莫大的关系,那就干脆直接点明真实来意,“我找朱素。”

   “朱素?”老人的眼中闪过奇异的光芒,“你找朱素做什么呢?”

   苏阳干咽了口唾沫,撒了个谎,“我是她男朋友。我跟她吵了一架,她赌气跑了。我找不到她,就想来她家找找看。”

   老人眯缝起眼,细细打量着苏阳。苏阳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只觉得有无数的针芒在扎着自己似的,真恨不得推开老人,夺门而逃。

   “朱素这孩子现在还活着吗?”老人眼中的光芒消减了下去,重新换上她那一副风干了的表情,“只是这里除了我这个老婆子外,再没有任何一个人。”

   “即便有人,也早就被你吓死了。”苏阳在心里念叨了一句,但他却不得不堆起笑脸,“那,请问您是朱素的什么人呢?”
作者: 魁魅魍魉    时间: 2007-12-29 12:19
“我是她奶奶,那个畜生的母亲!”老人突然提高了声调,表情也变得无比狰狞,将苏阳吓了一大跳。

   “您老人家别激动。”苏阳再度咽了口唾沫,他勉强克服着心头的畏惧,伸出手扶着老人在床头坐下,“您能给我讲一点关于朱素的事吗?”

   “说来话长哪,”老人沉沉地叹了一口气,眼睛里重新翻卷起浓重的阴云,“那孩子也真的是命苦。不到五岁就死了娘,那个畜生父亲从来就不把她当人看……”

   苏阳忍不住打断老人的话头,将一直盘旋在心头的疑云托出:“她父亲为什么就对她不好呢?难道她不是他的亲生骨肉?”

   老人的眼中淌下一滴混浊的泪水,“造孽哪,都是家门不幸。那畜生强奸了朱素她娘,把她强娶了过来。但谁知道朱素她娘原本就有自己的意中人,两人谁也舍不得谁,就背着那畜生偷偷地约会,结果有一天就被那畜生撞见了,他一枪就把那男人的脑袋给崩掉了,尸体后来埋在后院的树下。”

   苏阳听得有几分悚然,虽然听刘长格讲过朱素她爸的残暴,却没想到竟然如此草菅人命。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连忙问道:“那您的意思是,朱素并不是她爸,嗯,就是那畜……畜生的亲生女儿?”

   老人沉浸在个人的情绪中,似乎在努力地回忆着什么事,又像是极力要把那些悲惨的记忆从大脑中赶走。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像是突然醒来似的全身抖了一下,抓着苏阳的手问:“你刚才说什么?”

   苏阳只感觉老人的手又冰又硬,一股寒意从老人的掌心直传到他的心脏,让他血液为之一滞。他假装要拍身上的灰尘,把手从老人的掌心中抽出,强挤出个笑容,“我是问,朱素是不是她那当警察的爸爸的亲生女儿?”

   老人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沉重地叹了一口气,“谁也不知道那女孩究竟是谁的骨肉,那畜生曾经用板凳砸过朱素她娘,把她打得血流满面,逼问孩子到底是不是她跟那相好的男人私通生下来的,但那女人就是不肯说,只是翻来覆去一句话:你将来会有报应的。报应啊,报应……”老人又陷入了自我回忆的情绪中。

   苏阳不得不再次打破沉默,“那……我听说朱素后来生了一个孩子,是不是真有这回事?”

   老人的脸扯动了一下,看得出这个问题勾惹起她的无尽痛苦,“那畜生不是人哪。也是朱素那孩子命中注定的劫难。自从朱素十三岁以后,那畜生就占有了她。可怜的孩子,我都时常半夜听到她的惨叫。我去骂过那畜生,结果被他一脚踢晕了过去。也真不知道那孩子是怎么熬过来的。朱素生下的怪胎也就是那畜生的孽种。都是造孽啊,是上天看不过去降下惩罚的,才会生出那么一个怪胎。”老人泪流满面。

   “那……”苏阳试探地问,“那小孩子后来怎样了呢?”

   “扔进井里淹死了!”老人的声音中带着凄厉,“那畜生不知听信了谁的谣言,说那孩子是个魔鬼,刀枪不入,只有把他扔进水里才能淹死他。而且只有喝泡着孩子的井水,才可以解除孩子附在他身上的诅咒。那没人性的畜生,竟然真的这么做了。只是更可怜了朱素,每天喝着亲生孩子尸体泡的水,生生把她逼疯了……”

   苏阳觉得身体里仿佛有着无数的冰虫,在血液里四处奔逐,将寒气一点一点地扩散开来。之前听刘长格说到井水泡尸时,他还有一点半信半疑,如今从老人口中得到证实,他心头的震惊真是无以形容。他实在无法想象朱素的“父亲”是怎样的一个人,竟然可以血腥残忍到如此地步!

   “我听说后来朱素的母亲显灵,才保住了朱素的一条命,是有这事吗?”

   老人眼神空洞地看着苏阳,阴森森地一笑,“你相信这世上有鬼吗?”

   苏阳心头一颤,他觉得老人的神情有着说不出的奇异,如果要指认这世上有鬼的话,那么他肯定毫不犹豫地把此刻眼前的老人归列进去。

   老人见苏阳默然不语,得意地一笑,“那你就是相信有鬼了?”她把声调拖长了一点说:“我活了这么一大把的年龄,早就不将什么人啊鬼啊的放在心上。鬼未必真的可怕,人才是最可怕的。人们相信有鬼,都是因为不相信人。而人怕鬼,多半也就是他自己心里有鬼。那畜生自从朱素生完孩子后,就没再碰过她,大概他自己心里也怀疑朱素是他的亲生女儿,是他的乱伦才生出那样的怪胎。再后来过了几年,他就因为打死了人,被迫出走了,我也就不知道他们一家人究竟去了哪里,是不是还活着……”
作者: 魁魅魍魉    时间: 2007-12-29 12:19
“对了,那你怎么没有跟他们一起走呢?”

   “我?”老人咧开没有牙齿的嘴笑着,“我一个半截身子埋进黄土的老人,跟他们背井离乡地做什么?再说了,那畜生哪会关心我的生死?我就坐在家里等死好了。”

   “那这些年你都怎么过来的呢?”苏阳好奇地问。

   “地窖里有一些粮食,像我这样的半死人,随便捡把柴火熬个粥就可以了。”

   苏阳突然想起在厨房里看到的那一锅老鼠汤,心头一动,忍不住问道:“我刚才进来的时候,看到厨房里有一锅汤,是不是就是您老人家煮的?”

   老人笑了起来,“是不是吓着你了?那是大黑,就是你之前看到过的那一只黑猫抓到的,我好久没沾腥了,所以就把它杀了改善一下伙食。你要不要也尝一尝?”

   苏阳慌忙地摇手,“不,不,不,还是您留着慢慢吃。”他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对了,您怎么会睡在棺材里呢?”

   “天冷了,就那里最暖和。再说了,像我这样行将就木的人,也许哪一天一躺下去就再也醒不来。到时又没有人给我收尸。所以与其烂在床上,还不如自己躺在里面更方便些。”老人眯起眼看了看窗外,“天快亮了,我也累了。娃儿你扶我去睡吧。”

   苏阳默默地搀着老人枯瘦的身体,带着她走出房间,就着屋顶明瓦漏下来的一点光明,摸索着来到厅中的棺材,看着老人慢慢地爬进棺材里,和衣躺下。老人的脸上又浮现出一种奇异的笑脸,望着苏阳说:“好了,娃儿你也回去吧。”

   苏阳踌躇了一下,然后才想起跟老人道别,“那您老人家好好休息,有空儿我会多来看望您的。”

   “你不会再看到我的。”老人冒出了这么一句,然后再不多看苏阳一眼,合上眼睛睡去。

   苏阳怀着满腹的疑云,下了楼。

   走出阴暗低沉的老宅,苏阳发现已是天色微白。清晨的凉风吹拂在脸上,让他有一种重返人间的舒畅,也令他对刚才在三楼见到朱素***事产生了一种怀疑,似乎那根本不曾存在过似的。那里那样的阴暗,那样的压抑,那样的恐怖,都像是另外一个世界里的影像,如同一卷过期了的胶卷,你可以看到上面存在着隐约的影像,却又怎么都分辨不出上面所演绎的究竟是什么,那些人物与故事,是否就真实地存在过。

   在晨曦的照耀下,院子里所有的影影绰绰的事物,都露出它们真实的面目。那些树木,那些花草,凝聚着露珠,丝毫没有夜里那种阴郁的压迫感。“不异旧时行履处,异旧时人。”苏阳想起这一句禅语,确实如是啊。世间万象原本并未有多少的变更,所有的悲欢离合,都是人心自己制造的。就像月圆月缺,只是月球与地球一个轨道交错的效果,但人们就硬是要赋予其沧桑变幻的感怀情感,于是要生出种种的愁绪离恨。不过人若是无情,固然可以省去许多的忧伤与恐惧,但生命也就失去丰盈与多姿,少了存在的意义。

   苏阳脚步轻松地掠过草中小径。经过水井时,苏阳很想探头去看一看水面现在浮现的究竟会是自己的面容呢,还是那四眼怪婴。但还未等*近,他就已经感到一股寒气涌了上来。“看来是真的有些邪门儿。”苏阳头皮发麻,快步绕了过去。

   出了大门,苏阳意外地发现刘长格正带着厂里的几个人,对着大门指指点点,不安地议论着什么。刘长格见到苏阳,先是一愣,随即满脸的惊喜,一路小跑了过来,紧紧地抓住苏阳的手臂,摇晃着,“太好了,太好了,张老师你没事呀。你真的没事吧?”

   苏阳看着他一脸的真挚,一股感动之情涌了上来。他反手握住刘长格的手,拍了拍他的手臂,心中千言万语,却无法倾吐。

   其他厂里同事呼啦地全围了上来,七舌八嘴地问道:“张老师,你都看到了什么呢?”“张老师,里面没有鬼吧。”“张老师,我们可是担心你整整一个晚上……”

   苏阳这才知晓,原来刘长格逃跑后,自己深感不安,担心苏阳一个人留在朱宅里会有危险,于是召集了厂里的一干同事,想一起壮胆来到朱宅探看一下。结果他们还没进入朱宅,就听到一阵很奇怪的声音,像是婴儿的哭啼,又像是老人的呜咽,中间还夹杂着低低的野兽般的叫吼声,吓得一干人没人敢踏进朱宅一步,只在门外守了一宿,祈祷苏阳平安无事。直到天亮了,他们发现那些怪异的声音也都跟着消失了,于是商议着要一起进去找苏阳,结果还没决定下来,就看到苏阳平安无事地走出来。
作者: 魁魅魍魉    时间: 2007-12-29 12:20
“张老师,你知道那些恐怖的声音到底是谁发出的吗?”一干人中年龄最小的王喜好奇地问道。

   苏阳有一点迷糊,“我昨天晚上在里面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啊,只遇见朱素的奶奶。她一个人住在里面,呃,准确地说,是一个人住在三楼的棺材里。”

   众人面面相觑。刘长格大着胆子问:“张老师你没有看错人吧?真的是朱素的奶奶?”

   “她自己说是。”苏阳有点莫名其妙,简略地向他们描述了一下朱素***形象,“是她老人家吧?有什么问题吗?”

   刘长格裹紧了身上的衣服,“张老师,按你描述的,那个人应该是朱素的奶奶。不过我们都已经好多年没有见过她了,以为她早跟朱素他们一家一起迁走,要不……就是已经死了。”

   “哦,如此啊。”苏阳释然道:“她没有跟朱素他们一起走,而是留守在家里,*地窖里贮存的余粮来维持生活,另外偶尔还会抓一些老鼠来吃。对了,你昨天晚上看到的那水桶应该就是她平常打水用的。”

   “这怎么可能呢?”刘长格喃喃道:“这么多年了,怎么就没有一个人见过她呢?”

   “这……”苏阳挠了挠头,“这我也不太清楚,也许是因为她老人家的作息时间与正常人不一样吧。这样好了,我带你们进去找一找她,这样一切不都可以明了了吗?”

   刘长格看着苏阳,再看看身边其他人疑惑的眼神,把心一横,“那好,我们跟你进去找朱素她奶奶。”

   苏阳对他们轻笑了一下,带头重新推开朱宅的大门,径直带着他们上了三楼。

   “奶奶,奶奶……”苏阳叫唤着。

   “喵”的一声,一只黑猫从黑暗中蹿出,绿莹莹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这一群不速之客。

   人群中胆小者忍不住惊叫了出来。苏阳无心去关照他人的情绪,只是沉浸于自我的震惊中,因为他闻到了一股很熟悉的味道,与当年在朱素家中闻到的浓臭几乎一样——那是死人特有的尸臭!苏阳的心开始下沉,越来越低,直到坠入冰点。他哆哆嗦嗦地*近大厅中那黑漆漆的棺材,每*近一步,那一股味道就要浓重一些,他的心也要收紧一点,勒得他几乎吐不过气来。

   其他的一干人,看到苏阳一脸紧张的样子,一个个心头更是直打鼓,战战兢兢,亦步亦趋地跟着苏阳*近那棺材。

   一时间,苏阳恍惚觉得那棺材就是地狱,他每*近一步,就是离地狱更近一步,一旦抵达,此生即将陷入万劫不复境地。他手心冰凉,满脸冷汗,连呼吸都变得紧促不安。

   终于*近那棺材,苏阳发现,棺材并非如他走之前看到的,盖子落在地上,而是盖了一大半在上面,只在尾端处露出一截空隙,于是人除非走到棺材的那头,否则根本无法看见棺材里装的是什么。但就这么两步的距离,苏阳却再没有力气移动一步。

   其他人惊疑不定地看着苏阳,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终于有一个胆大之人站了出来,他一咬牙,将棺材盖一下子掀开。所有的人都“啊”地尖叫了起来,那一个胆小者王喜更是吓得屁滚尿流地飞奔下楼梯,一个趔趄,就从楼梯上一路滚了下去。

   苏阳眼睛死死地盯着棺材里的老人。眼前的老人,哪里还有半点人的生机?虽然之前的老人干枯形象曾让他心惊,但眼前的老人惨相,却是让他心冷到极点!老人也不知道死去了多久,所有的肉体都已化作腐水,泡着几缕分不清颜色和布料的布条,上面爬满了蛆虫,更为恐怖的是老人的脸,似乎被什么动物咬过,有一半不见了,露出白花花的骨头。唯一残余完整的是另外一边脸中的一只眼睛,挂在深陷的眼眶里,仿佛闪耀着神秘、冷酷的光芒,冷冷地凝视着苏阳,那里面,似乎隐藏着许多的话。

   苏阳只觉得整个人的魂魄都被那只眼睛带走了,大脑一片混沌,任由着刘长格等人将他连扯带拉地拖出朱宅。所有的人一出朱宅,全都“哇哇”地大吐了起来。

   很快地,公安局的人闻讯而来。调查结果初步显示,老人应该是自然死亡,死亡时间约在两年前,而她的半边脸暂时还调查不出是猫的饥饿驱使所为,还是成为老鼠的“饱餐”。
作者: 魁魅魍魉    时间: 2007-12-29 12:20
苏阳怔怔地看着公安人员的调查报告,而刘长格等一干人则以一种见鬼一般的恐惧目光偷看着苏阳。万千的念头在苏阳的心里翻腾着,却又一个一个地蒸发掉,只留下模糊的痕迹。苏阳只觉得整个大脑都快要爆炸了。他抱住脑袋,低低地呻吟了一声,蹲了下来。

   刘长格看到苏阳的痛苦模样,同情地走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张老师,你就不要再多想了,也许……你遇到的就只是朱素***鬼魂吧,那屋子本来就不太干净的。”

   苏阳猛地抬起头,刘长格被吓了一大跳,苏阳的眼中满是血丝,正狠狠地盯着他,一字一句地问道:“你说这世上真的有鬼?有鬼吗?我不相信!”

   苏阳站了起来,发了疯一般地往朱宅里闯,所有的人都吓了一大跳,守在大门口的两个警察一下子没拦住,于是跟在苏阳后面拼命地追赶。

   苏阳却没有闯入房间,而是绕到后院。后院里跟前院几乎是一般的荒凉景象,长满了荒草,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院子当中有一株巨大的杨树。苏阳一把扑倒在那树下,双手拨拉开树下丛生的杂草,刨起土来,状若疯狂。

   跟随的人见到这一幕,心里都一咯噔。刘长格更是心头一凉:张老师该不会受刺激过度,疯了吧。

   “张老师,你挖什么呢?”刘长格小心翼翼地*近苏阳,注意保持着半米的距离,他害怕苏阳真的发疯了的话,会突然袭击他。

   “铁锹,你们有铁锹吗?”苏阳脸色灰白,密密的汗珠从他的脸上渗透了下来,混合着泥土的颜色,使他看上去更显得怪异。

   旁边有人从院子里找到一只锈迹斑斑的铁锹,递给苏阳。苏阳一语不发,接过铁锹死命地挖着。其他的人一个个面面相觑。

   挖了大概有两尺深,一副白骨自泥土里翻卷了出来。所有的人“啊”的一声惊叫。苏阳面如土色。他扔掉铁锹,跌坐在地,目光呆滞。

   警察马上过来,将现场封锁了起来。其中一个警察看了看白骨,又看了看苏阳,终于忍不住地吐出疑问:“你怎么知道树下面埋藏着具尸体?”

   苏阳面无表情:“是朱素奶奶昨天晚上告诉我的,说是朱素她妈的旧情人,二十多年前被朱素她爸杀死后,埋在这里的。”

   所有的人都难以置信地看着苏阳。但他们的惊讶都远远不如苏阳心头上的震惊来得强烈,“难道这个世上真的有鬼?”苏阳喃喃自语着。

   他闭上眼睛,一点一点地在记忆中重复着凌晨时的经历。他还是无法接受,半天之前还跟他交谈的朱素奶奶,一下子就变成了一具死去两年的尸体。“也许,也许就只是一场梦吧,我晕过去后做的梦。”他惨笑了起来,都说浮生一梦,梦如人生,究竟哪一个更为现实呢?庄周梦蝶,分不清是庄周梦中化蝶呢,还是蝴蝶梦中化为庄周。那我苏阳呢,究竟现在是在现实中,还是在梦中?如果是在现实中,为何会出现梦中才有的混乱杂象?如果是在梦中,那么又究竟闯入了谁的梦境?或者说,究竟是朱素奶奶现实中拜访了苏阳呢,还是苏阳梦中拜访了朱素奶奶?

   想得头疼欲裂,却理不出一个头绪。苏阳觉得整个人陷入了一种濒临崩溃的状态。他突然想起那一口水井,朱素奶奶讲过那里面浸泡着朱素的怪胎,而自己曾经也真实地见过他的怪脸。“对了,也许他能够证明究竟是我真的看到了鬼魂,还是一切就只是个幻象。”

   想到此,苏阳强打起精神,对身边的警察说:“你们有没有可能把前院里的那口水井抽干?”

   那警察吓了一跳,“你又想做什么?”

   苏阳嘲讽般地抽动了下嘴角,“寻找另外一具尸体。”

   那警察瞪大了眼看着苏阳,简直看着魔鬼一般。不过也难怪,小镇向来平静,现在突然一下子来了两桩命案,前者好不容易证实是自然死亡,却又让苏阳搅出一具陈年白骨,现在竟然又要生出一个命案来,那整个小镇不掀翻了才怪。警察倒吸了一口冷气,“谁的尸体?”

   “婴儿。朱素的婴儿。”
作者: 魁魅魍魉    时间: 2007-12-29 12:20
警察紧绷的心渐渐松弛下来。对于朱素产下怪胎然后被她爸扔进水井里的事,镇上的人几乎人人皆知,也从来没有人觉得有任何不妥。杀死一个来历不明的怪胎对镇上的人来说,是一种除害,而不算是个命案。“你找它做什么?”

   苏阳冷冷地看了那警察一眼,“你难道不想那小灵魂安息,而是让它永远都沉坠在暗无天日的井里,永世得不到解脱?”

   警察顿时语塞。“那你等一下,我去请示一下上级。”

   苏阳叹了一口气,典型的中国官僚作风。“不用了。”他疲惫地制止了警察的呼叫,“我下井去捞吧。”

   “你?”警察惊异地看着苏阳,他越来越觉得苏阳像是一个魔鬼。“难道他真的被鬼附身了?”警察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苏阳再不多言语,他走到前院,俯身去看水井。午后的阳光有点温热,但井台上却依然一片冰冷,苏阳甚至可以感觉到一股寒气自井底直透骨头。井底波纹不兴,仿佛是一只看透世事沧桑的冷眼,清晰地倒映出苏阳惨白的脸。

   苏阳试了试井绳,还很结实,足够承载起一个人的重量。他将上衣脱掉,再把井绳绑在身上,对旁边呆立的警察和刘长格等一干人点了点头。那些人恍然醒悟了过来,慌忙上前帮忙,抓住井绳,将苏阳一点一点地放入井下。

   水井大概有四五米深。苏阳很快地临界水面。他感觉到一阵阵的冷气自脚底直抵脑门儿,整个大脑开始嗡嗡作响。他咬了咬牙,冲上面的人吼道:“继续放。”

   苏阳的身体一碰到井水,忍不住哆嗦了一下。那不单是水的冰冷,而是他很明显地感觉到有一股力量在拉着他的身体下坠。他紧紧地抓住井绳,长出了一口气,竭力保持着身体的平衡,一点一点将身体放入水中。

   井水不算太深,但底下是厚厚的泥沙。苏阳站在齐腰深的水底,用脚趾拨弄着泥沙,感应着有什么异常的地方。但令他失望的是,什么都没有。他只听到自己牙齿“咯咯咯”响的声音。另外,他越来越觉得身体有一种不平衡,仿佛真的有什么东西在推搡着他,或是拉扯着他。终于他控制不住身体的重心,整个人跌入水中。

   脑袋浸到冰冷的水,苏阳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苏阳索性屏住呼吸,潜在水中,伸手探摸了起来。也许是经年水泡的缘故,井壁滑滑溜溜的,摸在手中,有一种异样的难受,就像怕蛇的人抓着一条蛇似的。突然间,苏阳感到手底一沉,似乎有某个东西抓着他的手臂。他心头一惊,下意识地张嘴想要呼叫,却咕噜地灌进了一大口水。那水有着说不出的腥臭,他的胃顿时翻江倒海了起来。

   苏阳强忍住心头的难受,使尽全力地一拉,“哗啦”一声,他一下子撞到了井壁的另外一角,头也从水中拔了出来。及至他看到手上抓着的东西时,一声尖叫,忙不迭地将其甩开——那竟然是一只小孩的手臂,似乎刚自躯体上挣裂开来,骨节处血肉模糊,但奇怪的是又没有任何一滴血。

   一刹那的时候,苏阳仿佛听到一阵婴儿的哭声,又似是笑声,磔磔的怪声,在井壁边缘撞击开,产生无数的回音,听在人的耳朵里,像针扎似的,瘆得慌。苏阳慌乱地摇了摇绳子,示意顶上的人将自己拉起来。

   在身体刚刚脱离井水时,苏阳突然听到一声很低沉的叹息,熟悉的叹息。那是在朱素家听过的叹息。苏阳猛地一激灵,他冲上面大喊道:“把我放回去!”

   井水的冰冷很快就又淹到苏阳的腰。他紧闭着双唇,深呼吸了一下,重新将自己探入水中,手在井底下摸索着。很快,他就摸到了一只细细的手,这次那手没有任何的用力,苏阳很轻易地将它抓了起来,然后冒出水面。果然还是那只婴儿的手。上面的人大概也见到了,放下了一只水桶。

   苏阳把手臂放入桶中,水桶摇摇晃晃地被拉了上去。苏阳重新闭上气,潜入水中,双手在井壁上摸索着。突然他的手指触碰到一些像是水草般的东西。他稍微一用力,只觉得有一个东西从井壁的空隙中飞了出来。苏阳将头冒出水面,发现是一具缺了只手臂的婴儿尸体,他抓的正是婴儿的头发。不可思议的是,那婴儿在水井底下浸泡了这么多年,竟然仿若新生,骨肉一点都没有腐烂。苏阳注意到四只圆睁着的眼睛镶嵌在他的眼窝及额头上,每一只眼中的表情都各不一样,痛恨、怜悯、愤怒、微笑,奇怪地并列在了一起。
作者: 魁魅魍魉    时间: 2007-12-29 12:20
苏阳默默地注视着婴儿,心中竟然莫名地涌生起了一种欣喜之感,仿佛完成了一个使命一般。他小心翼翼地将婴儿搂在怀里,示意着井绳将自己一点一点地拉离开冰冷的水域,重返于阳光底下。

   井沿上所有的人看着那四眼婴儿,脸上都流露出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的神情。刘长格双手护在心口上,喃喃道:“怎么可能是这样子的呢?”

   苏阳疲惫地瘫倒在院子里的草地上,任温暖的阳光将他紧紧地拥抱。他闭上眼睛,听到心底隐隐有一个声音在叫唤着:“回广州吧,该回广州了。”

   十二

   苏阳回到住所,换了套衣服,收拾了点行李,直奔火车站,买了一张去往广州的火车票。他知道回去广州是凶多吉少,也许还没等他揭开朱素的谜团,就已经入了大牢了。这让他顿生“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感。

   躺在火车的卧铺上,听着火车单调的撞击铁轨声,苏阳努力地想着可以从哪一个突破口开始他的历程。想来想去,竟然没有一个头绪。一直以来,似乎都是朱素若隐若现地控制着他,而他则是处于躲避的状态,现在真的要主动出击了,却真不知道从何处入手。最终,他在迷迷糊糊之中进入了梦乡。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等苏阳睁开眼来,发现车已经到了广州站。他匆匆地抓起行李,下车出了站台。站在广州火车站前,望着广场上汹涌的人流,他平生第一次感到了自己的孤独。在这个城市,他曾经生活过三年多,但如今却感觉到自己与它是多么地格格不入,彼此没有好感。苏阳想了想,决定还是先从警方那儿搜集一点线索,也许他们已经找到关于朱素案的破解之处。

   苏阳随便上了一辆公共汽车,捡了个座位坐下,茫然地看着车窗外掠过的一栋栋高楼大厦,一块块巨幅的广告招牌,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公共汽车驶过一座高架桥,拐了个弯,都市的繁华与喧嚣渐渐抛离身后,眼前的景象,多了一分郊区的沉静。苏阳蓦然发觉这路线有几分熟悉。及至车经过一个牌坊,他猛地想起,这是在通往步云花园的路上。

   苏阳心里油然升腾起了一种惴惴与不安。“该不会又是朱素作祟,暗中支配我上这车吧?”苏阳想起两年前他落脚青栏小镇的经历,当时也是在一种没有目标的情况下上了车,结果发现,竟然闯入朱素旧往的世界里。如今是不是也在重蹈覆辙呢,不知前方有什么样的凶险在等待着自己。

   “但这不也正是自己此行的目的地吗?解铃还须系铃人,一切的恐怖源于朱素,那么她的家当然是最值得探险的地方了。”苏阳想通了这一点,心下安然了许多。

   苏阳在步云花园所在站下了车,在附近找了一家小旅馆,要了一个标准间,躺在床上,望着头顶上的天花板无聊地发呆。大概是由于旅途奔波劳累的缘故,不一会儿苏阳渐渐地进入了梦乡。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苏阳被一阵剧烈的摇晃摇醒。“地震了?”他下意识地睁开了眼,感觉整张床似乎都在摇摇摆摆,耳边同时嗡嗡作响。他想爬起来逃命。却发现全身根本动弹不得,更让他彻底惊醒的是,他霍然发现有一张脸浮在自己的床头上空。那是一张人脸!它没有任何的依托,像个气球一般地飘拂在空中,苏阳定睛仔细看去,发现那脸并不是真实的,而是由许多的虚线所构成的,栩栩如生的女人脸,长长的头发自头顶披落下来,遮住了大半张的脸,只露着一双眼睛,血红血红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苏阳。苏阳觉得心脏像是被蜜蜂狠狠地蜇了一下,不由得一抽搐。只这一动,所有的摇晃都停止了下来,人头的幻象也消失掉。

   苏阳从被窝里挺立了起来,发现身上全都是冷汗,整个被褥都湿透了。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坐在黑暗中,依稀可以听得见心跳的声音。“那是哪里来的幻象呢?”苏阳闭上眼,迷乱地穿行在自己的心中。“还有摇晃呢,到底是地震,还是因为出汗太多造起肌肉收缩引起的错觉,还是真的是鬼摇床?”
作者: 魁魅魍魉    时间: 2007-12-29 12:21
他披了件衣服,走到窗户前,将窗帘拉开。夏夜的风涌进了屋子,穿透他的身体,吹干了他的冷汗。旅馆的对面,就是朱素之前所住的步云花园。夜阑人静之中,放眼过去,整个小区都笼罩在黑暗中,没有一盏灯。所有的人都沉浸在黑夜所带来的恬静梦乡之中,只有苏阳,这个孤怀寂寞的人独醒,听着他人平静的呼吸,萧索寡然。

   苏阳抓过放在床头的手机,发现指针指向凌晨1点。他的心又开始剧烈地跳动了起来。他想到,刚才发现摇床的一刻应该是12点50。这恰是他第一次半夜收到朱素短信“我在你门外”的时间。“难道刚才是她跟我打了招呼?”苏阳看着窗外,只觉得黑暗愈加浓重了起来,几乎要将他吞没。

   “既然人家来了,那么自己就该好好跟人家见个面了。”苏阳惨然一笑,开始穿上衣服。他决定,现在去朱素家看一看。

   苏阳走出小旅馆时,前台小姐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但也没有多问什么。广州的夜风,有一股大城市里的溷浊气息,远没有青栏小镇的夜风来得纯净,而街头的气象,则要比青栏小镇多了一份喧哗与骚动。马路上时有汽车飞驰而过,在视网膜上留下车头灯刺眼的痕迹;街上偶尔还可碰到步履匆匆的几个都市夜归人。

   苏阳尽量将自己的身影藏在楼房、树影等的阴影中,慢慢走向步云花园。说来奇怪,他的心情反倒没有了之前在旅馆时的那种紧张,而是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平静。他只觉得整个思维都不属于自己了一般,就那样机械地走着,茫然无绪,亦无所思。人要是真的能够做到没有思想,行尸走肉地生活未尝不是一种幸福啊。苏阳幽幽地叹了口气,那样至少不必被一大堆的问题所压抑着,为等待一个预想中的结局而惶惶不安。

   如果说马路上还残留着白天的温度,那么小区里则完全是黑夜的冷寂。原本就光影昏黄的路灯,也似乎在畏惧着清冷,将身体使劲地蜷缩起来,于是它散发出的光芒,就越发地缥缈与空茫。苏阳暗自后悔刚才没有穿件长袖的出来,现在全身都凉飕飕的,就更衬托出了那一种阴森可怖的氛围。

   苏阳走到了6栋楼下。锈迹斑驳的铁门紧紧地锁着,似乎在告诫着每一个路过的外人:这里不是你所应该来的。苏阳长久地看着那紧闭的铁门,心情渐渐地舒展开,就像是在无声地对朱素笑着:“我已经过来了,但是这里的人不欢迎我,所以你就不要怪我的失约。”

   苏阳刚准备转身回去,铁门“咔嚓”一声,开了。

   苏阳惊异地看着那铁门,心头的寒意又一点一点地扩散开来,捆住了他的手脚和他的思想。他仿佛看朱素站在六楼的楼梯护栏前,得意地看着他,无声地狞笑着:“既然门已经开了,那你就进来吧。”

   苏阳鼓起所有的勇气,推开了铁门,侧身踅了进去。铁门在身后“咔嚓”一声,重新沉重地阖上。苏阳心头一凛,也许这就昭示了自己的命运吧,一旦跨入,就断了退路,唯有前行。

   楼道里用的是声控灯,但苏阳没有心情去惊扰它们的深度休眠。他在黑暗中摸索着楼梯的扶手,一级一级台阶地往上爬。悄无声息,没有影子,只有行尸走肉般的身体在移动。“如果现在有人看到,一定以为我就是一只鬼吧。”黑暗中,苏阳咧开嘴,笑了。灿白灿白的牙齿反射了一丝的微弱光芒,但随即就被黑暗所吞噬。

   六楼,602室。

   苏阳站在门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大门仍犹如两年前一样,一样的铁门把锁,一样的锈迹,一样的苍凉,唯一不同的就是那一个“大吉大利”的横批被一个大大的“喜”字所替代,透露出这里边的户主曾经发生过变迁。只是那一个“喜”随着时间的无情洗刷,已经失去了大红的喜庆之意,而感染上一丝苍白,就像是一只已经停止了活动的眼球,虽然每一个器官都存在着,却再也折射不出一丝光影的跳动。

   苏阳静默地站在门口,等待着下一刻的开始,一如两年前的姿势。只是两年前澎湃的荷尔蒙已经被当下剧烈的肾上腺素所代替。
作者: 魁魅魍魉    时间: 2007-12-29 12:21
不知等了多久,没有丝毫的声息,连时间仿佛都被黏住,停滞不前了。苏阳终于按捺不住,伸手去拉铁门。出乎他的意料,铁门一下子就开了。苏阳整个人都怔在了那里。他缓缓地伸出手去推铁门后面的木门,果然也是虚掩着的。一时间,苏阳分明嗅到死亡的冰冷气息。

   “那不过是一种解脱。”苏阳冷冷一笑,毅然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里黑咕隆咚地没有一丝的光线。空气中有一种发霉的味道,还有的,就是死过人的阴森气息,混合着血腥的气味。苏阳又有一种错觉,自己好像是身在一具棺材里,绝望地听着一锤一锤钉紧棺材盖子的空洞的声音。

   苏阳动了一下身体。他感觉有一丝风掠过自己的脸庞,然后,还有一双干枯眼睛在盯视着自己。

   “是谁?”苏阳干涩的喉咙发出同样干涩的声音。

   没有任何的动静。

   苏阳张开手,摸着黑往窗户的方向挪去。

   他感觉他的脚碰到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而且还是毛茸茸的,登时他后背惊起一层鸡皮疙瘩。

   苏阳慢慢地蹲下身子,用手摸了过去。“啊!”苏阳尖叫了一声,身体一下子猛地弹开。那东西竟然咬了他手指一口!黑暗中,苏阳感觉那一双眼睛中的怨怼更加强烈了。

   苏阳再也不管会撞到什么东西,只顾跌跌撞撞地朝印象中窗户的方向奔去。终于,手指触摸到了柔软的窗帘,他用尽全力,“呼啦”地一把将它拉开。

   窗外路灯的光明透了进来,照出屋里影影绰绰的轮廓。

   苏阳转过头去,苏阳惊呆了。他看到了一双眼睛——绿莹莹的在黑暗中发光的眼睛!苏阳喘着粗气,随手抓过窗台边的一只花瓶,向那双眼睛逼近。那眼睛竟然一点畏缩之意都没有,停留在那里,挑战似的盯着苏阳。

   苏阳终于放弃了与那眼睛的对决,在经过客厅的沙发时,他一屁股坐了上去,花瓶从手上跌落,碎了。瓷器破裂的声音在夜的寂静中显得有点儿刺耳,扯得人的神经为之一紧。

   他辨认出来,那是一双猫的眼睛,带着邪恶,镶嵌在一只通体黑色的猫的身上。苏阳用十指封住脸,似乎这样就可以不受那双眼睛的控制。苏阳猜想,它应该就是那只抓掉警察黄昆一只眼睛并诱使陆霄坠楼的黑猫。它从六楼跳下去竟然没死!它为什么还继续逗留在朱素家里呢?因为这里是它的家吗?

   苏阳心里冒起另外一个疑问:“难道刚才所有门开都是这只黑猫所为?”想到此,他心里一颤,这太不可思议了吧,怎么所有的东西到了602室都要沾染了一点怪异呢?他松开手指,睁眼去看那黑猫。它不见了!

   它哪里去了呢?苏阳骇然地转身四处查看,但黑猫好像真的是从602室蒸发掉了,什么影子都没有!

   苏阳的胸脯急剧地起伏着。他在屋里四处搜寻着,整个客厅里所有的窗户都是关闭着的,而通往其他房间的门也都关得紧紧的,但那奇异的黑猫真的就是凭空消失得无影无踪。

   “难道是它自己进了房间再又关上门?”苏阳虽然觉得这样的想法有点荒唐,但这是他唯一可以为猫的去向所找到的稍微合理的解释。

   苏阳的手在卧室的门把手上迟疑了片刻,鼓足勇气用上力,准备将它拧开。大概是有相当一段时间里没有人动过的缘故,门的锁有点生涩,苏阳打开它耗费了不少的力气。门被悄无声息地推开了,一股血腥味与发霉味扑面而来,让苏阳几乎为之窒息。

   看着里面的黑糊糊一片,苏阳踌躇地停住了脚步。再没有比进入一个未知的、封闭的、黑暗的空间更让人害怕的了。这样的恐惧感也许可以追溯到人穿越子宫来到世间的那一段苦难经历吧。

   “门的锁那么涩,那猫是绝对不可能进来过的。”苏阳自我劝解着,胆怯地关上了门,就在门阖上的一瞬间,他听到低沉的一声叹息。又是那样的叹息!他觉得全身的血液都直冲大脑,脱口而出:“谁?”他的手停留在门把手上,整个人如同一只受惊了的兔子,支棱着耳朵,感应着身边的危险,只要一确认有异样,就要蹦跳着跑开。

   接着是长久、难耐的寂静。

   “难道是我的幻听?”苏阳的心情无法平静下来。虽然在进入602之前,他已预想过可能发生的种种怪异事件,甚至可能见到朱素的鬼魂,但真的想到身边有一双眼睛在窥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时,心头还是要生出惊慌。

   苏阳快步走到客厅的窗户边,将窗帘完全拉开,让更多光线泻进来。他仔细地搜索起客厅里的物件,终于在电视柜下的抽屉里找到两支蜡烛和一个打火机。

   苏阳大喜过望,将蜡烛点上。微弱的光明顿时布满了整个房间,他的心一下子感到暖和了许多。

   苏阳小心地用手护着那烛火,重新走近卧室。门这次很轻易地就打开了,开门时带起的气流搅动了火苗,将他的手烫着了一下。苏阳手一抖,蜡烛掉地上了,一下子灭了。

   刹那间,苏阳真的有一种想哭的绝望情绪:为什么每次身在黑暗之中,光明都要离我而去呢?难道我真的就是活该生活在这样暗无天日的环境中?

   但终究苏阳什么都没做,他只是默默地点燃打火机,找到那蜡烛,重新点上。蜡烛的光芒如同一个巡捕,将隐藏在黑暗中的整个轮廓揪出来。房间里的布置很简单,一张双人床,两个床头柜,一个梳妆台,一个衣柜,再别无他物。

   环视着普通家居的摆设,苏阳突然有一种说不出的疲惫,就像是跋涉了很久很久的人,遥望着尚在远方的家园,忧伤和疲惫将他笼罩。他走近双人床,将蜡烛放在床头柜上。

   那一张原本承载着喜庆与恩爱的双人床,由于经历了血腥的洗礼,被撤去了床单,只剩下床垫,无限凄凉地在等待着下一个温存。

   苏阳也不管床垫上面铺了厚厚的一层灰,将自己的身体挪了上去,放下,躺好,闭上眼睛,他仿佛一具僵尸一般。

   整个世界沉寂了下来,只有蜡烛芯“嗞嗞”地响着。苏阳虽然闭着眼睛,但两耳却紧张地听着外部的声响。他不想错过朱素与他之间的约会。他希望可以见到朱素,澄清真相,哪怕她真的是鬼魂也好。

   良久,四周始终是一片死寂,不见朱素的拜访,甚至连那猫的声息都没有。这样的寂静,最容易涣散人的神经。苏阳的精神意志再也坚持不住,涣散了下去,沉入梦乡的深渊之中。
作者: 魁魅魍魉    时间: 2007-12-29 12:21
十三

   或许是怀着心事吧,苏阳睡得极不安稳,只觉得自己在不停地做梦。

   他梦见自己穿过一条长长的隧道,隧道里满是蜘蛛、老鼠、蝙蝠等可怖的东西,没有灯,他只能摸着隧道的墙壁跌跌撞撞地往前跑。蝙蝠的嘶叫如针扎着他的骨膜,老鼠一路啮咬着他的脚,他的手,甚至他的脑袋,而蜘蛛则设下纵横密布的网,牵绊着他前进的每一寸。有一个声音始终在耳边鸣响着:你不该和她见面的,你不该的……但苏阳却明白自己并没有任何的退路,因为他的身后,蜘蛛、老鼠和蝙蝠都已经封锁了他的退路,他只能奔跑。终于,他满身血污地冲到了隧道的出口,却发现一只巨大的黑猫守在那里,绿莹莹的眼睛凶狠地盯着他。苏阳也瞪大了眼睛,一步一步地向黑猫走去。快要接近它时,黑猫的两只眼睛中突然冒出血来,汩汩地流出来,接着全身的皮毛开始脱落,露出白花花的皮肉与骨头,最后是蛆虫从它的耳朵、嘴巴里爬了出来——那已经不再是一只猫,而是一个人头!苏阳看着这一幕,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着,呕吐物一阵一阵地直泛上来。“是不是害怕了?害怕了就回去吧。”那一个声音继续在洞里回响着。但苏阳丝毫没有退缩之意,他迈上前一步,一脚将人头踢飞,昂然出了洞口。

   梦中的场景切换到了朱素家的客厅里。苏阳和朱素面对面地坐在沙发上。

   “为什么要找我?”朱素冷冷地问苏阳。

   “因为……你是我的女朋友。”苏阳回答着。

   “你真的喜欢我?”朱素依然冷笑着。

   苏阳肯定地点了点头。

   “那你看清楚了,你真的喜欢我?”朱素站了起来,手在脸上摸索着,在颈脖处猛然一掀,整张脸皮被揭了下来,苏阳骇然地看到,朱素的整张脸换作了之前洞口的那一个人头,蛆虫在那里面爬来爬去,并不时地有尸水渗漏着掉了下来。
作者: 魁魅魍魉    时间: 2007-12-29 12:21
苏阳忍不住地退后了两步,他闻到一股很熟悉的臭味。

   朱素得意又伤感地看着苏阳,歇斯底里地大笑:“你们男人就是这样子,好色鬼,胆小鬼!哈哈哈,所以你们都该死,死有余辜!”朱素长长的指甲戳向苏阳,似乎恨不得在他身上戳出千万个孔洞。

   苏阳又倒退了两三步,他强忍着心头的恶心与恐怖,继续追问朱素道:“那些警察呢,他们与你无冤无仇的,你为什么要杀死他们?”

   “警察,警察……”朱素脸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开始移动变形,挤压得那些蛆虫簌簌地落下,似乎她对警察有着入骨的仇恨,“他们更该死!我要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你为什么这么恨警察?”苏阳心头似乎明白了一点什么,“是因为你爸爸的缘故吗?”

   “那是畜生,不是我爸爸!”朱素咆哮了起来,一只蛆虫从她的嘴里飞出,溅落到苏阳的嘴里。

   苏阳“啊”的一声惊叫,自床上一坐而起。他使劲地卡着自己喉咙,极力地想要将那只蛆虫吐出来。咯了半天,他才想起,那是发生在梦境里,而不是在现实中。但他仍觉得喉咙里痒痒的,似乎真的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着,刺激得他直想一吐为快。

   苏阳无力地将自己重新放回到床上,回想着梦中的一幕幕场景与对话。前半部分似乎跟自己目前的处境有点相似。经历了一系列黑暗中的恐怖,他只为了寻找一个事情的真相,而其中最为关键,也可以说是横在他心头的,就是人头,包括朱素、陈丽娟以及张成廷的人头。梦中最值得自己玩味的,应该是与朱素的对话。无可质疑的是,她由于童年的阴影,一直在心中存在着对做警察的父亲的怨恨。那么难道这所有的一切血腥,真正指向的目标是警察?但如果真的是这样子的话,难道张成廷、陈丽娟包括苏阳他都只是朱素的一个诱饵?但这从推理上又有所不对,即便朱素真的恨屋及乌的话,那么第一个对付的应该是她的父亲,而不该是这些无辜者啊,除非……朱素她父亲现在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苏阳想到这词,只觉得有一股冰冷如利刃一般地穿透心脏。他觉得自己的遭遇已经算是生不如死了,但算起来,他毕竟只是一个局外人,朱素即便真的对他施咒,恐怕都不及冤之头、债之主的一半吧。

   另外,苏阳回想着梦中他对朱素说的那一句“我是你的男朋友”,陷入了一种困惑的情绪中。这样的说词是当初为诱使刘长格说出朱素家的秘密时而不得已捏造的,但梦里为什么自己说得就那么肯定呢?究竟是自己的潜意识里的想法呢,还是朱素投射在他身上的想法?就是他是真的爱上了朱素而不自知呢,还是朱素的“鬼魂”认为他爱上了她,从而诱使他说出来呢?

   “我怎么可能去爱朱素呢?”苏阳心如乱麻,他承认,听到刘长格叙述朱素的命运时,他心里对朱素的不幸是涌起过同情,但这样的同情比起朱素给他生活所带来的扰乱相比,根本就不值一提。“那难道刚才真的是朱素侵入我的梦中?”苏阳心头一寒。他猛然想起,当初朱素的邻居曾说过,几乎每一个月都会有男的去找过朱素,但都没有听过关于他们的后续内容。而自己与他们相比,唯一不同的,就是那一袋红提!当初是为了让两个人的关系不单纯是赤裸裸的一夜情关系,而希望可以增添一点温情,所以买了那红提,现在想起来,恐怕正是那红提让朱素的“鬼魂”喜欢上了他,然后纠缠着他不放吧。

   想到这样的因果关系,苏阳有一种哭笑不得,又有一种恼恨不已。太不*谱了吧。他的生活,他的事业,甚至他的生命,竟然都因一袋红提而改变。这真是多么地滑稽,又是多么地冷酷哪。苏阳突然想到,自己在梦中竟然忘了问朱素最重要的问题,那就是:她究竟有没有借他的手杀了人?

   “Shit!”苏阳低低地骂了一声,他从梦境中逃离出来,睁开眼睛去看四周,却发现四周昏暗一片,蜡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灭了。他心头一惊,慌忙伸手去摸床头柜,发现那蜡烛才燃烧了不到一半,就熄灭了。可苏阳明明记得整个屋子所有的门窗都是紧闭着的,根本不可能有风进来,那蜡烛怎么会被吹灭呢?
作者: 魁魅魍魉    时间: 2007-12-29 12:21
“难道屋里真的还有另外一个人把它吹灭?”苏阳蓦地想起赵利旭夫妇就是惨死在自己现在所躺的这张床上,心头更是张皇失措。他急急忙忙地四处摸索打火机,却怎么都找不到。苏阳不由得暗自后悔刚才没有把打火机放入口袋里,而是连同蜡烛一并放在床头柜上。只是床头柜就那么方寸之地,打火机怎么就像是落了地的人参果,再不见踪影了呢?

   就在苏阳手忙脚乱之际,他突然感到脚心一凉,似乎有阵阴风吹过。他忙不迭地收起脚,将自己紧紧地蜷缩在床头,睁大着两眼,紧张地感受着四周的动静,但可恶的黑暗,让他的眼睛几乎失去了任何的功能。

   一片死寂之中,苏阳突然听到“沙沙沙”的脚步声,先是在客厅里徘徊,然后是轻微撞门的声音,接着进入卧室里。黑暗之中,苏阳仿佛可以看到一双女人的小脚,穿着拖鞋,无视苏阳的存在,在整个卧室里四处地走动。“她在做什么呢?”苏阳死死地抓着自己的手,发现全身已经控制不住地抖动了起来,大腿根处甚至有股发热的感觉。

   “她怎么还不快点找上我呢?”苏阳绝望地想。他觉得自己就像是那个笑话里等着另外一只皮鞋落下到天明的老头儿,或者说是等待绞索勒紧脖子的死囚犯,等待着最后一下的痛感迸裂,然后一切归于虚无。

   “沙沙沙”的脚步声终于停在了他的床头。苏阳拼命地睁大眼看去,却依然什么都看不见,只感觉到身体抖得更厉害了。“来吧,快来吧。”他在心底号叫着,那是垂死般的挣扎。

   但那“沙沙沙”的脚步声却一点都不理解苏阳的心意,就那样停滞了下来,悄然无声。苏阳实在按捺不住,他稍微地舒展了一下已经略为麻木的身体,准备斗胆起身下床,却突然感觉到眼前有一个黑影掠过,带起一股腥臭的风。风声鹤唳的苏阳“啊”的一声,只觉得小腹处一阵的收缩,两股一热,尿液自裤子里汩汩地滴下。

   但接下来的变故让苏阳羞愧得简直想一头撞死。他听到“吱”的一声尖叫,紧接着他看到那一双绿莹莹的眼睛。黑猫!尽管在黑暗中,那只黑猫的眼睛依然闪烁着诡谲的光芒。苏阳方才反应过来,刚才“沙沙沙”的脚步声应该是老鼠爬动的声响,小时候自己住在农村,经常半夜里就被这样的声音吵醒,吓得半死,以为有贼入了屋,后来向奶奶哭诉,奶奶笑着安慰他说,那不过是老鼠爬动的声音而已。没想到,差不多隔了二十年后,自己竟然再次被老鼠吓得尿裤子,这简直就是一种羞辱!

   “他妈的!”苏阳恼羞成怒,他随手抓起床头的一样东西,狠狠地往眼睛发着绿光的黑猫砸去。他知道,罪魁是那老鼠,但老鼠已被黑猫逮住,他所有的怒气也就只能迁移到黑猫身上。

   苏阳扔出的东西没有砸中黑猫,他发现根本就没有听到扔出的东西落地的声音,好像黑暗中有一只手将它接住了。

   “谁?”苏阳所有的怒气都化作冰凉,他只觉得全身的毛孔、血管急剧地收缩起来,将他的心脏掐紧。

   依然没有任何的反应。苏阳只觉得又有一股阴凉的风涌进屋来,在他身边盘旋,越来越近,越来越急,就像是一张密不透风的湿纸,要将他生生与这个世界隔绝起来,把他捂在这潮湿的暗室中直到窒息。

   苏阳心头大骇,他伸出手去极力地想挥散那气流,但仿佛有一双手大力地抓着他的手似的,他怎么都使不上劲。一刹那,苏阳的脑海中掠过“死亡”的字眼,但一股强烈的求生欲望让他本能地挣扎了起来。只是似乎他越挣扎,那一股气流对他的压迫就越紧。

   “难道我真的要葬身这里?”苏阳心头浮过悲哀。死在602室里,恐怕真的就是白白地增添一个冤魂,最多为602室里的鬼话新增了一抹气氛,甚至可能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他的死亡,因为这里本来就已成了一个世人的禁区,死亡的禁地!

   就在苏阳绝望地准备放弃所有的挣扎时,他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以前老人说过,鬼最怕人的秽气。只要你对它大骂粗口,或是向它扔秽物,它就会躲你远远的。而自己刚刚不是将尿尿湿在裤子里吗,那正是对付鬼的最好武器!
作者: 魁魅魍魉    时间: 2007-12-29 12:22
想到此,苏阳简直大喜过望,生的希望也给他带来了力量。他感觉自己终于可以摆脱那一双无形手的禁锢,抽出气力开始脱裤子。好不容易,他把裤子自僵硬的身体上扒了下来,拼命往前面的黑暗砸了过去。尿竟然真的有效,那股气流顿时消失了!

   苏阳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他再不想在这见鬼的房间里多待一分钟,跳下床,顾不上寻找鞋子和裤子,朝着门的方向撒腿奔去。

   原本担心那鬼魂会继续缠着他,扯住他的手脚,不让他走,或是干脆将那门封死,让他在屋里盲目地转圈,但这一切担心看来都是多余,他很顺利地摸索到了房门,准备逃出来。

   就在跑出卧室的瞬间,苏阳清楚地听到外面铁门被人推开的声音。顿时,他的整个身体僵住了,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原来所有的顺利只是一个错觉,他终究逃不出命运之手的玩弄,逃不出朱素的手掌心。苏阳凄然地一笑,背*着墙角缓缓地滑坐在地。

   他听到大门继续被推开的声音,接着是一个脚步声,很轻很轻。“鬼魂是没有重量的。”苏阳闭上了眼睛。

   他听到那脚步声很谨慎地一点一点*近他,最终在他面前停下。他无助地睁开了眼,看到一双白色的女式运动鞋。

   “你来了。”苏阳木然地吐出三个字。

   让苏阳意外的是,他的耳边传来的并不是想象中阴森森的鬼声,反倒是一个清脆的女声,不过声线中带了一丝的颤抖,泄露出她的恐惧之情,“你是人是鬼?”

   苏阳疑惑地抬起头,借着路灯投在客厅里的微弱光芒,他看到一张五官分明的女人脸。虽然看不清她的全貌,但几乎可以认定一点的是,她并不是朱素。

   “你……你又是谁?”苏阳为眼前的意外情景所迷惑,连口舌都不利索起来。

   “看来你真的是人,不是鬼。”来者长出了一口气,“你真的差点吓死我。你到底是谁,跑进这屋里来做什么?”

   苏阳手扶着墙挣扎着站立起来,他终于可以看清来者的相貌。居然是一张很年轻、很清秀的脸,只是脸上残留着恐惧的阴影,还有眼中闪烁警觉的光芒。

   “我是……你是谁?”苏阳觉得自己真的陷入了迷乱中,都分不清是在现实中还是在做梦。他猛然想起来自己都没有穿裤子,下意识地伸手捂住下面,“你不要看!”

   女子“咯咯”地笑了,“你的裤子呢,该不会说是被鬼给抢走了吧,或者说……”女子脸上闪过俏皮之色,“你根本就是被女鬼给强奸了?”

   “你不要胡说。”苏阳涨红了脸,恨不得找个洞一头钻进去。

   女子捂着嘴偷偷地笑,塞给苏阳一个冰冷的硬物,“喏,给你!”

   苏阳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一把推开,“什么东西?”

   “手电筒!”女子拖长了声音,“找找你的裤子去吧。”

   苏阳讪讪地接过手电筒,摁开开关。雪白的光柱撕开黑暗的统治,恐惧一下子也被冲淡了不少。苏阳突然想起,屋里亮了,那自己的狼狈相,她不是可以看得更清楚了?不禁脸红得更厉害了,连回头都成了不好意思,憋了半天,对她冒出一句:“你可不许偷看。”然后像做贼一般地溜进了卧室。

   借着手电筒的光芒,他很快就在地板上找到自己裤子,连忙三下两下地穿上它,也不管上面湿漉漉的一片。他这才发现,尿湿了的裤子可以成为对付鬼的武器,但也可以成为让自己丧失任何力量的“暗器”,尤其是面对一个美女时。

   女子跟了进来,环视了一下房子的四周,将目光落在苏阳的身上,不无好奇地问:“你为什么要脱裤子呢?”

   “我……”苏阳的脸比熟西红柿还红,哼哧哼哧着说不出话来。

   女子从地上捡起一个插座,“咦,这里怎么会有个插座呢,是你扔的吗?”

   苏阳疑惑地接过一看,发现插座的线头已经断了,心下一愣,将手电筒扫过床头,果然发现那边有一根断掉了的线头。“难道刚才束缚住我的就是这插座和电线?”他心头转念着,一回头,却发现女子正捏着鼻子,满脸通红地看着他。
作者: 魁魅魍魉    时间: 2007-12-29 12:22
你身上怎么有股尿臊味?该不会是尿裤子了吧。”女子用手扇着鼻子,脸上露出一丝揶揄之色。

   苏阳不由得脸又红了。他辩解道:“什么尿裤子,那是用来吓退鬼的。”

   “吓退鬼?什么意思,你刚才遇到鬼了?什么鬼呢,男鬼还是女鬼?你又怎么用尿吓退?”女子饶有兴趣地问。

   “不知道。”苏阳悻悻然地道,“黑暗中,什么都看不了。只感觉它紧紧抓住我的手脚,让我动弹不了……”

   女子扑哧一笑,“所以你就尿裤子了?”

   “你……”苏阳又羞又恼。

   “好了,好了,不跟你闹了。”女子正色道,“我还是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赵利蕊,暂时也就是这栋房子的主人。你呢,又是什么人,半夜闯进别人家里来做什么?”

   “你?主人?”苏阳有一点不能相信耳朵,“你的意思是,你就住在这栋鬼……房子里?”

   女子白了苏阳一眼,“喂,什么鬼房子啊?这可是我哥贷款二十多万买下的呢。好了,你就老实交代,你半夜三更跑这里来做什么呢?”

   苏阳这才反应过来,“你是赵利旭的妹妹?”

   “你认识我哥?”女子眼中闪过一丝惊奇。

   苏阳摇了摇头,“不认识,我只认识原来的屋主朱素。”

   “啊?”女子惊呼了一声,“你是谁?你怎么认识朱素的呢?她不是真的已经变成鬼了吧?”

   苏阳苦笑了一声,“我也是为了探求答案而来这里的。”

   “哦。”女子面露疑惑,“你都还没说你是谁呢?”

   苏阳犹豫了一会儿,他不知道告诉对方自己的真实身份会不会对自己产生危险,但凭直觉,他认为不会,因为他相信这女子也是在追究着和他一样的问题,即是否真的存在鬼魂杀人。另外一点,他一个人这么长时间地背负着朱素的“使命”,实在太累了,他需要有一个人帮他分担,为他分析,助他查出事情的真相,甚至哪怕听他叙述他的荒诞经历,对他都是一种莫大的鼓励与支持。他不想有一天莫名其妙地死了,他身负的所有秘密都石沉大海,就像那些警察一样,做鬼也是不明不白的,没有人替他申冤昭雪。

   “我叫苏阳。”苏阳坦白道。

   “你是苏阳?”赵利蕊脸上的惊疑之色更加浓重了,“你竟然还活在世间?你快告诉我,朱素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你是要调查你哥的死亡真相吧。”苏阳反问道。

   赵利蕊点了点头,眼圈不禁红了,“我哥他死得太惨了。可是信风言风语的,说什么恶鬼杀人。没有办法,我只能*自己的力量来调查事实的真相。”

   苏阳不禁对眼前的女子产生出敬佩之意,“那你就不怕鬼?”

   “我才不相信有鬼呢!如果说有鬼,那也只能说是人心里有鬼。”赵利蕊虽然嘴上强硬着,但脸上却流露出怯色,“那你呢,不会告诉我你真的遇到了鬼?”

   苏阳叹了一口气,在床头坐下,将他在网上与朱素认识,随后因为陈丽娟的死被警察传讯,紧接着在上领公寓604里发生一连串的诡异事件,到他稀里糊涂地踏上去青栏小镇的列车,住到朱素老家附近,并离奇地见到朱素的奶奶,听她讲述朱素的以前经历,以及今天来到这里的目的,包括刚才的遇鬼经历一一详细地告诉赵利蕊。

   赵利蕊张大着嘴巴。她有点不能相信苏阳竟然经历了这么多离奇的事,但看着苏阳的样子,又不像是在说谎,不由得陷入了沉思中,“那你说我哥真的就是被朱素的鬼魂杀的吗?”

   “我不知道。但我觉得应该与朱素有关。”苏阳沮丧地说,“也许她就是借着他人的手杀了你哥和你嫂。也许……我也就是她的系列杀手之一。”

   赵利蕊默默地思索着,许久,她站起身,一脸肯定地说:“我是学心理学的,我还是不能相信这个世上有鬼魂,更不相信鬼魂有力量。我觉得这背后肯定有阴谋,要么就是我们意识深处的力量作祟。”

   “那你说我今天晚上的遭遇怎么解释呢?”苏阳忍不住反驳道。
作者: 魁魅魍魉    时间: 2007-12-29 12:22
“这好解释。”赵利蕊侃侃道:“人在黑暗中,是最容易产生恐怖情绪的。另外在黑暗中你由于什么都看不到,你的神经会绷得很紧,注意力高度集中,这样久了人就容易疲倦出现幻觉,加上心中原本的恐惧之情,就产生了有鬼的暗示,而这样的暗示会进一步影响你的感受和下意识行为。就比如说,你听过请碟仙的事吧。几个人在黑暗中,点着蜡烛,然后拿一把笔在白纸上,隔不了多久就会觉得有外力推着他们的手在纸上画下各种各样的字符,感觉真的请来了鬼。但从心理学上,这些字符都是他们精神高度集中与紧张后下意识地抖动手所写下的,根本与鬼无关。学者已经做过实验证实了这一点。所以说,你晚上的遇鬼也多半是你自己的心理暗示。你所说的那些阴风,我想可能就是因为你打开着房门,引起空气对流所产生的正常的风,而你扔掉的东西就是这个插座,它之所以没有声音,是因为它的线不够长,落不到地上,并且缠住你的手,所以你就觉得被鬼压住了手脚,而一旦你把它挣断了,就像现在这样子,你当然也就解脱了。”

   苏阳不得不承认她的分析有点道理,他一直有点怀疑他的许多经历都是自己在压力与恐怖情绪下制造出的幻觉,但他也觉得有些事情又不单单是一个幻觉所能够解释的。“那我在朱素老家中遇到她奶奶又怎么解释呢?我没有那么灵的幻觉吧,可以算到二十多年前的凶杀案。还有啊,围绕着朱素的这个案件,前后死了这么多的警察又该怎么解释?你总不可能说他们一个个都是被幻觉所逼死的吧。”

   “这……”赵利蕊不禁语塞,“那也许人死后真的会有残余的精神能量存在,能够干扰正常人的思维,或者说,某些神经特别敏感的人,容易接收到这些精神能量并受影响。我听说,人体正常死亡后,体重都会减轻,有人说那是灵魂的重量。可是……心理学上还是没有证实真有灵魂,只说潜意识。”

   苏阳刚要反驳,突然听到客厅里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啮咬着琴弦般,异常尖锐与刺耳,几乎要将人的神经撕碎。他不禁脸色大变。

   赵利蕊也听到了这奇怪的声音,脸上浮现出恐惧之色。

   苏阳朝赵利蕊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出声。他关上手电筒,小心翼翼地走到卧室门口,探出个头,猛地打开手电筒。这一看不要紧,吓得他的心差点飞出胸腔,他看到不计其数的老鼠,在客厅里四处爬行,地上、沙发上、柜子上,密密麻麻地全都被老鼠所侵占。那一只只小动物,龇牙咧嘴着,那些刺耳的声音正是它们所发出的。而在它们的身后,也就是窗台上,正蹲着那只黑猫,它无视眼前老鼠的横行,只是用幽幽的眼光直勾勾地望着苏阳,绿色的眼珠子深得看不出任何的感情色彩。苏阳总觉得那不像是猫的眼睛,更像是藏着人的灵魂,因为猫的眼睛,不可能有这样的深邃,而且隐藏着仇恨。

   苏阳这一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多的老鼠,而且就在他的脚边、黑猫的眼皮底下肆无忌惮地横行着,看得他心惊肉跳。这时,耳畔传来赵利蕊一声尖锐的惊叫,那是人受到极度惊吓后才会有的声音,那声音几乎要撕裂苏阳的耳膜。苏阳还来不及反应,房门“砰”的一声关上了,要不是他缩得快,脑袋就在门缝里夹扁了。

   苏阳转过头,看到赵利蕊脸色惨白如纸,身体像秋风里的枯枝一般地直打哆嗦。她的牙齿“咯咯咯”地响着:“怎么会有这么多老……老鼠呢?”

   “好像是那黑猫招来的。”苏阳想起黑猫蹲坐在窗台上睥睨众生的样子,心头也“怦怦”直跳。他觉得那只黑猫真他妈太邪门儿了,就像是具备通灵的本领,从神秘开门到神秘消失,从黑暗中突然跃出捕鼠到如今御鼠,简直就是无所不能。“难道它真的就是被鬼魂所附身的灵物?”苏阳为自己的想法打了一个寒战。

   “猫怎么可能招来老鼠呢,它可是它们的天敌啊。”赵利蕊仍然沉浸在恐惧中。也难怪,对于女孩子来说,老鼠本来就是恐怖之物,更何况那么铺天盖地的满屋老鼠,赵利蕊没吓晕过去,她的神经已经算是够坚忍了。
作者: 魁魅魍魉    时间: 2007-12-29 12:22
“不好!老鼠好像在咬门。”苏阳听到卧室门外“窸窸窣窣”的声音,顿时警觉了起来。他马上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那么多的老鼠同时咬着一扇木门,那么几乎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将整扇门咬成碎片,到时候……他一想到朱素奶奶那被咬掉一半的脸,全身就毛骨悚然。

   赵利蕊如被人踩到尾巴一般地跳了起来,她的脸色比哭还难看,“那……那我们该怎么办?”

   “快把床推过来。”苏阳飞快地跳到床前,用力地拖动着床。

   赵利蕊如大梦初醒,慌忙过来帮忙,两个人将床死死地抵住卧室门。但他们很快发现这根本就是杯水车薪,只暂时减缓了一点老鼠进犯的速度,却不能完全阻止这些啮齿类小动物利牙的进攻。不到五分钟,门被老鼠咬开了一个大洞,接着那一个洞不断地在扩大中。有些老鼠继续啮咬那床,有些猫直接就从洞口跃到床上。不多时,整张床上就爬满了老鼠,接着是地板相继被数不清的老鼠所占领。

   赵利蕊的脸色已经跟死人一般。她跟苏阳一起挤着站在床头柜上,全身战栗,若不是她的手死死地抓着苏阳的胳膊,此刻恐怕早就跌落到地上。

   苏阳看着满地乱爬的老鼠,也是心惊胆战。他很难想象一旦老鼠爬满他们全身时,他们是否还有抵抗的能力,恐怕到时他和赵利蕊两个人就要成为这些平常里所厌恶、所鄙视的小动物的盘中餐了。

   蓦地,一只老鼠沿着床头柜爬了上来,赵利蕊失声尖叫了起来,她拼命地跺脚,几乎要将床头柜踩翻了过去。

   苏阳弯下腰,挥舞着手电筒,一把将老鼠击落到地。手电筒的光芒划过地上,他看到一个闪闪发光的物体。那是打火机!

   顿时,苏阳有了主意,他对赵利蕊大吼道:“你拿着手电筒,站稳了!”把手电筒往她手里一塞,一手抓着床头柜边的窗帘,一只脚飞快地落地,迅速捡起打火机。

   那些老鼠似乎察觉到苏阳的企图,更加暴躁地嘶叫了起来,并不断地向床头柜涌了过来,片刻之间,就将床头柜重重地包围了起来。

   “哇”的一声,赵利蕊再也控制不了心头的恐惧,痛哭了起来。

   苏阳铁青着脸,顾不上去管赵利蕊的情绪,一把扯下窗帘,用打火机将其点燃。火苗很快就蹿上麻与棉混合着的窗帘。苏阳挥舞着着了火的窗帘,嘴里“嗷嗷”乱叫地驱赶着聚集在床头柜边的群鼠。

   火光中,苏阳看到那只黑猫像一个将军一般地慢慢踱了进来。那些老鼠也就像是接到了命令似的,自动地为它让开了一条路,并全都安静下来,停止了进攻。

   苏阳死死地盯着黑猫,眼中的怒火如手中窗帘上的火一样熊熊勃发。黑猫也毫不畏惧地回应以他冷漠的眼神。

   苏阳被彻底激怒了,他拆下床头柜的抽屉,握在手上,然后跳下床头柜,一手挥舞着窗帘,一手挥舞着抽屉,一点一点地逼近黑猫。

   黑猫轻蔑地看着苏阳的举动。它摆了一下头,顿时那些老鼠如潮水般地涌向苏阳,如同“二战”中的日本敢死队,一点都不顾烈火与抽屉的威胁,奋不顾身地爬上苏阳的裤管,咬着他的脚面,他的小腿。

   苏阳如同发疯一样地跳动着,试图抖落那些爬上他身的老鼠。但一切都无济于事,他突然觉得手一阵钻心的疼,惨叫一声,窗帘跌落在地。

   少了最有力的武器,苏阳面如土色,停止一切的挣扎,他知道,所有垂死的拼命都是无用的,只是让黑猫徒增一点轻蔑罢了。

   黑猫低叫了一声,所有的老鼠也就如同接到命令般地从苏阳的身上跳下,四散着分开。

   黑猫就像是看着一只在自己利爪下濒临绝望的老鼠一样地绕着苏阳一圈,最后低低叫唤了一声,似乎在威胁苏阳以后永远都不要再踏入它的地盘,然后像之前进入房门一样地慢慢踱了出去。所有的老鼠也就如簇拥着将军一样跟在它身后,转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如果不是一地的狼藉和凌乱,苏阳和赵利蕊简直都不能相信刚才这里有过一群庞大的老鼠军将他们围困。一切就像是一场浪潮,汹涌地卷来,又迅速地消退,只留下惊心动魄和余悸未消。
作者: 魁魅魍魉    时间: 2007-12-29 12:23
十四

   苏阳拉着惊魂甫定的赵利蕊快步出了房门。客厅里果然也是空荡荡的再没有了一只老鼠,只在地板、沙发等各处留下老鼠爬行过的污迹。苏阳都来不及细看,只管拖着赵利蕊冲出门外,然后“砰”的一声,将大门紧紧锁住,这才感觉找到了点安全感。

   “喂……”赵利蕊扭捏地拽了拽被苏阳紧抓着的手,无奈苏阳紧张之下握得太死,一时抽不出来,弄得她满脸通红。

   苏阳这才缓过神来,慌忙放开手,对赵利蕊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腰弯得几乎要成直角了。

   赵利蕊“扑哧”一笑,“好啦,没人告你非礼,不用这么夸大其词,免得我过意不去,还得补你一个拥抱什么的。”

   “好啊。那我就多鞠几个躬。”苏阳嬉皮笑脸地说。

   “色狼!”赵利蕊娇嗔着捶打了一下苏阳。

   两人经过这么一番打情骂俏,紧张的心情一下子消解了不少。苏阳看了看天,天色已经微白,不禁伸了一个懒腰,发现经过一个晚上的折腾,肚子里空空如也,“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赵利蕊点了点头。

   两人很快在步云花园附近找到了一家卖早点的小店,要了两杯豆浆,一屉蒸饺,一屉小笼包,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对了,”苏阳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你晚上怎么会突然想到半夜开门进来查看呢?你是不是看到我进屋了?”

   “我有通天眼嘛。”赵利蕊俏皮地一笑,“其实……我的真实身份是警察,是人民专门派来监视你这大危险分子的。”

   “我?危险分子?”虽然知道赵利蕊只是说笑,但苏阳的心情一下子沉重了起来,“也许吧,我真的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危险的人物。所有跟我扯上关系的人,都有生命危险。”

   “哎哎哎,人家只是跟你开玩笑的,你不要搞得这么悲壮沉痛的好不好?”赵利蕊显然不想让苏阳的心情重新沉浸入朱素的阴影中,“好啦,受不了你了。告诉你吧,我就是在一直监视着你,或者说是监视602的状况。”

   “是为了你哥的事吗?”苏阳低低问道。

   赵利蕊的情绪一下子低落了下去,眼圈也红了,“对,是因为我哥的事。因为我曾经发誓要将我哥惨死的真相调查个水落石出。所以我就在那对面楼租了个房子,每天观察602的动静。因为我始终不相信我哥是被什么鬼魂杀死的,一定是有人暗中搞的鬼……”

   “那你又查到什么吗?”苏阳急忙问。

   “什么都没有。”赵利蕊一脸的沮丧,“除了晚上观察到你的进入。”

   “那你就不怀疑我是杀死你哥的凶手,还跟我一起坐在这里吃饭?”苏阳调侃道。

   “你?”赵利蕊摆出副不屑一顾的神情,“就凭你这身段,这胆子,恐怕再多两个也只配给我哥舒展筋骨。”

   “切,真是那狗眼看人低啊。”苏阳不服道:“那刚才又是哪个英雄的妹妹在那里哭泣,还有那一只狗熊在那里拼搏?”

   “那是人家女孩子的权利,你管得着吗?再说了,你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我都可以佩服,但你跟一只猫和一群老鼠斗,说出来谁可以服你啊?”

   苏阳心里一动,他觉得有必要就黑猫的事跟赵利蕊探讨一下,“你有没有觉得那只黑猫太怪异了?你之前有没有遇上过它呢?”

   赵利蕊想了想,说:“好像没有吧。不过也说不清,反正我是遇到过黑猫,至于是不是它就不知道了。但在602室里是绝对没有见过它。怎么了呢,你怀疑它什么?该不会觉得它就是凶手?”

   苏阳晃了晃脑袋,似乎极力想要想起点什么,又极力想要驱赶走部分回忆,“我只觉得,晚上它最后的叫声很熟悉,似乎以前在哪里听过似的。另外,我就是觉得它的眼神很怪,简直不像是猫应有的眼神,而更像是人的。”

   “你可不要吓我。”赵利蕊胆怯地看了一下四周,“不过一直都有传说猫具有通灵的能力,特别是黑猫。该不会那只猫真的是什么地狱来的使者吧?”

   苏阳的大脑陷入了断断续续的回忆中,这种回忆就像是在捕捉水面的泡沫,你可以看得到它的存在,但抓到手里,却什么都没有,一直折腾到他头疼欲裂。
作者: 魁魅魍魉    时间: 2007-12-29 12:23
苏阳突然想起赵利蕊之前在602室里说过的话,急忙问道:“我刚才听你说过,你是学心理学的,对吧?那你懂得催眠吗?”

   赵利蕊面露难色,“我学过一点催眠,但都是皮毛。怎么啦,你想进行心理分析?要不我帮你联系我的导师吧,他在这方面算得上是国内比较有名的权威。”

   苏阳眼中燃起热切之光,“不用找你的导师,就尽你所能吧,帮我查出我在被人催眠之后究竟做了什么,有没有杀过人。”

   “但我担心我不行。”赵利蕊急急道,“要是弄不好把你整成了精神分裂怎么办?”

   “精神分裂也是一种解脱哪。”苏阳苦笑着,“总比我现在一天到晚陷在自己是否杀人的怀疑中要好吧。”

   “那你为什么不能接受由我的导师来给你做催眠呢?”

   “因为我无法信任他。”苏阳深吸了口气,“你觉得他可能接受我的所有离奇经历吗?”

   “这……”赵利蕊无言以对。如果不是因为她哥被杀,然后了解到一点关于602室的离奇怪事,以及今天陪着苏阳亲眼目睹黑猫御鼠的经过,否则单凭苏阳讲述的经历,她也有可能将苏阳划为精神失常的人。

   “不过我相信你不会杀人。”赵利蕊诚恳地说,“因为你给我的感觉一点都不像带有血腥杀气的,相反,和你在一起我感到很安全。而且我总觉得你说的受人催眠也只是你的一种心理自我暗示,包括你说的那一次你听到手机铃声变成陌生的铃声,然后你就失去知觉,都可能是你的自我催眠,而不是外在的催眠。”

   “但你怎么解释我清醒过来后发现自己身在一个陌生的时空里?”苏阳有一种抑制不住的悲愤,“我肯定就是做了些什么,在我无意识的状态下,包括可能杀人……”苏阳抓着自己的头发,啜泣了起来,“我是个杀人犯,杀人犯……”

   赵利蕊同情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她觉得他就是一个失去了母亲怀抱的孩子,不知不觉中,她心中涌起了一种母性的情怀。她伸出手去,抚摸着苏阳的头发,轻声安慰道:“乖,不哭了。我帮你做催眠,帮你找出丢失的记忆。”

   苏阳抬起泪眼,感激地望着赵利蕊。

   如赵利蕊所述,她就住在步云花园6栋602的对面,7栋604。在她的卧室里,苏阳看到一架高倍望远镜正对准602的客厅窗户。

   赵利蕊看苏阳摆弄着那望远镜,不禁脸一红,“好啦,别弄了,喝杯热茶吧。”

   苏阳一边接过热茶一边问,“那你凌晨时怎么知道我进了602呢?我本来还以为你是观察正门的。”

   “哎,我哪有可能真的一天24小时地监视啊?我想过了,一个人如果想要进入602的话,如果有钥匙,一分钟就可以了。但他进了602后肯定需要光线的。这样我只要观察窗帘有没有被拉开,或是里面有没有流露出手电筒等的光芒就可以判断是否有人进入了。”

   “你真聪明。”苏阳赞叹了一句。

   “这叫聪明啊。”赵利蕊脸上闪过一丝红晕,“那我如果真可以将你成功催眠的话,岂不是就成了天才?”

   苏阳“嘿嘿”一笑,“世上不缺少天才,只是缺少发现天才的眼睛。”

   “贫嘴!”赵利蕊笑骂了一句,随即正色道:“不过我还是提醒你,我对催眠真的只懂一点皮毛,而且对你之前说的那一种被‘植入’意识的催眠更没有什么了解。我只知道,反催眠是具有很大风险的,有可能会因为两个意识之间的冲突,导致你的精神错乱。你可是要想清后果哟。”

   “放心吧,我不会控告你无证经营的。”苏阳调侃道,同时环顾了一下四周,“那我们应该怎么开始?”

   赵利蕊不无歉意地说:“不好意思,我这边都没有什么专业的道具,你就躺我床上吧。”

   苏阳“嘻嘻”一笑,“还有这么好的待遇呢。”

   赵利蕊瞪起眼睛,“人家心情紧张得要命,你还有心思占便宜啊。”

   苏阳咂了下舌头,乖乖地上了床,转头问:“要不要脱衣服啊?”

   “呸,你胡思乱想些什么呀。”赵利蕊来气了,“快点躺下,接受我的指引。”
作者: 魁魅魍魉    时间: 2007-12-29 12:23
苏阳看赵利蕊真的生气了,也不敢再惹她,安静地躺在被窝里,只觉得有一股女性特有的清香扑鼻而来,心神一荡,一种久违了的幸福感如潮水一般地汹涌而来,几乎将他淹没。

   “怎么了呢,刚才像一只苍蝇嗡嗡嗡,现在这么快就变哑巴了呀?你没睡着吧。”

   苏阳勉强一笑,“没有。我正等着大师您下达指令催眠呢。”

   赵利蕊打开旁边的音响,往里面塞了一张古筝的CD,音乐如潺潺的流水一般地倾泻出来,溢满了整个房间。苏阳静静地听着,心情渐渐地被感染:生命中原来还有这么多美好的事物值得自己去珍惜、去留恋。

   赵利蕊满意地看着苏阳的脸色转为平静,她搬了一张椅子,坐在床头,打开DV,对准苏阳,准备将所有的催眠过程记录下来,然后以一种轻柔的声音对苏阳说:“好了,从现在开始你要完全按照我的指示来做。希望你可以放松并配合。”

   苏阳充满信任地看着赵利蕊。

   “现在,你把眼睛闭起来,深呼吸,很深很深的呼吸,让新鲜的空气进入你的身体,让你的每一个细胞都充满活力。然后再用力吐气,想象你把身体中的所有二氧化碳都呼出去,也把所有的疲劳、紧张、忧伤等不愉快情绪排除出去,最后全身开始放松。你可以想象你是在躺在一个平静的湖面,轻轻地飘荡着,飘荡着……你感觉很舒适,你的每一寸神经都开始松弛……就像是有一双手在轻轻按摩着你的全身,你的大脑开始放松……你的脖子开始放松……你的胸口……你的小腹……你的肩膀开始放松……还有你的左手,你的右手……对,就这样自然放直,放松,请保持你的深呼吸,你会感觉自己更放松、更舒服……现在是你的左腿……你的右腿……好的,你的全身都已经放松了。”

   赵利蕊抹了一下额头的汗水,她观察到苏阳的表情变得安详,呼吸逐渐轻微,手臂、手腕、手指头都呈自然的状态松弛着,他已经进入了轻度催眠状态。

   赵利蕊知道苏阳的心结太深,必须进入深度催眠才有可能挖掘出他潜意识中所压抑的部分内容。

   “现在想象你就站在楼梯口准备向下走,这个楼梯共有十级,每走一级,你的身体就会更轻松、更舒服,你的心里就会更宁静、安详。好了,你跟从我的指令来做:现在向下走到第一个阶梯,你的身心都更舒展……继续往下走到第二个阶梯,你感觉到越来越宁静……继续往下走到第三个阶梯,你的身体开始变得轻无……继续往下走到第四个阶梯,你感到身体在飞升……接着是第五个阶梯……你越来越深入潜意识了……继续往下走,到了第六个阶梯,所有的压力、束缚全都消失,你自由自在地飞翔……第七个阶梯……你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舒畅享受……走到第八个阶梯,你已回到心灵的故乡,找到完全的安全与宁静……再往下到第九个阶梯,即将到达深度放松的催眠状态了……你走到最后一个台阶,第十个阶梯,你就是宇宙,宇宙就是你……你即将走入地下室,进入到你心灵的深处,探索你整个宇宙的力量……先告诉我你现在的感受。”

   苏阳用一种轻柔而又无比欢愉的声音低低诉说:“我感觉很舒服,我进入一团充满柔和的白光,心情好放松……”

   赵利蕊松了一口气,她知道至少到目前为止她是成功的,已经将苏阳带入了他的潜意识中。

   她以一种更温柔的声音*近他的耳边轻声说:“现在我会慢慢从一数到十,你的潜意识会自动引导你回到过去某一段时光,一个对你来说具有关键影响力的事件。当我数到十的时候,无论你看到什么,想到什么,都请你详细地把它说出来。说出来以后,你就会放开心头的负担,进入真正的祥和宁静。”

   “一……二……三……”赵利蕊数到十的时候,发现苏阳的整个眼球快速地转动起来,面部的肌肉跟着抽动。赵利蕊顿时紧张起来,她知道苏阳在进入潜意识中受到了阻碍,突破不了。

   “苏阳,快告诉我,你究竟看到了什么?”
作者: 魁魅魍魉    时间: 2007-12-29 12:23
“好黑的房间……有人拿刀……啊,不要割我的人头,好痛哪……”突然间,苏阳的整个身体剧烈地挣扎了起来,像一条掉在甲板上的鱼儿一样地扑腾着身体,太阳穴“突突”地乱跳,好像有人死死地按住他的大脑,不让他更进一步地进入潜意识。

   “苏阳……苏阳……”赵利蕊慌张了起来,在她的教学课上,老师可从来没有讲起过这样的剧烈反应,看着苏阳的痛苦,她心头一痛,又不知所措。“哇……”的一声,赵利蕊失声哭了起来,“苏阳,你可不要吓我啊。你快点醒来,快点醒来。”她拼命地摇着苏阳的身体,但却只感到手里的苏阳身体越来越僵硬,他的面部表情也越来越扭曲,特别是眼睛,空洞地睁大着,几乎要暴出眼眶。

   赵利蕊惊恐地站了起来,“他要死了……”一时间,她的大脑就好像是被电击中,一阵地酥麻,一片空白。她呆呆地看着床上苏阳的痛苦挣扎。

   白沫自苏阳的嘴中流了出来。

   突然赵利蕊听到窗外“喵”的一声猫叫,将她的意识拉回了现实。她下意识地朝窗户望去,看见那只黑猫正站在窗台上,隔着玻璃盯着苏阳看。

   一下子,苏阳好像打通了大脑里的障碍物,整个人平静了下来,脸色开始逐渐缓和。

   赵利蕊惊喜地扑到床前,摇着苏阳的手臂,喜极而泣,“太好了,太好了,你终于好了。快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黑猫……叫了一声……人头不见了。”苏阳流着口涎,断断续续说道。

   “人头不见了……”赵利蕊重复着苏阳的最后一句话,只觉得心脏剧烈地跳动了起来,她惊恐地继续摇着苏阳,“快告诉我,那人头是不是你拿走的?你到底有没有杀人?”

   但苏阳却像死了一般,再没有任何的反应。

   赵利蕊怔怔地看着苏阳,心头一片迷乱。既然苏阳在梦中可以说出“人头不见了”,那就说明他至少是目睹过凶杀现场,只是按照他的反应,应该存在着一股力量,极力阻止着他回到现场。那是什么力量呢?是朱素的鬼魂煞气,还是……

   赵利蕊再回头去看窗外时,却发现那只黑猫已经无影无踪,不知去向。她冲到窗口,打开窗户,将头探出去,外面除了光溜溜的墙壁,再无他物。“它怎么来的,又怎么走的?”赵利蕊只觉得自己整个人几乎要崩溃了,越想越觉得一切太诡异,诡异得不应发生在人间。

   她慌张地关上窗户,拉上窗帘,生怕再有什么不祥之物进来屋子。坐在椅子上,她的胸口急剧地起伏,久久都无法平静下来。“没有什么好怕的,没什么好怕的。”她拼命地暗示自己,“就只是一只黑猫而已,猫,小小的畜生,人类的玩物罢了。”

   好不容易才将心头的狂慌略微压制了下去,赵利蕊站起身来给自己倒了杯水,发现全身仍在控制不住地颤抖着,连倒出的水也洒了大半杯。

   喝了口水,紧张缓和了不少。赵利蕊转过去看苏阳,发现他已经沉沉地睡去,嘴上还挂着睡之前流出的白沫。她拿出一张纸巾,轻轻地将那些白沫拭去。

   赵利蕊坐在椅子上,看着苏阳沉睡的样子,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眼前的这个男人,在数个小时之前,还只是个陌生人,但如今就这样恬静地睡在她的床上。也许在睡梦中,他就是把这里当做他的家吧,安全、温暖的家,而完全忘了他过去里的种种苦难,并忽略她的担心,她的哭泣,还有不安。是不是每一个人生命中都在寻找着这样的归宿感呢,让自己卸下所有的负担,只管沉沉地安心睡着,包括自己?

   赵利蕊痴痴地看着,痴痴地想着,忘了时间,忘了之前所有的恐惧。

   不知过了多久,苏阳身体振动了一下。赵利蕊从迷离的状态中脱了出来,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椅子上睡着了,更让她受不了的是,在睡梦中她竟然紧紧地抓着苏阳的手。她慌忙放开手,抬头看了一下床头的闹钟,已经是下午两点。

   苏阳缓缓地睁开眼睛。显然,他在几秒钟内短暂性地失去记忆,分不清自己是身在何处,直到他看到赵利蕊娇艳的脸,才反应了过来。他不好意思地掀开被子,活动了一下因睡眠太死压得有点麻痹的胳膊,问赵利蕊:“现在几点了?不就只是催眠吗,我怎么睡着了?”
作者: 魁魅魍魉    时间: 2007-12-29 12:24
赵利蕊将闹钟举到他面前。

   苏阳挠了挠头,更加不好意思了:“我睡了这么长时间?不过好久没有睡得这么香了。”他突然想到自己躺到床上的目的,连忙问道:“对了,之前你对我的催眠成功了吗?有没有查出我杀人了没有?”

   赵利蕊凝重地摇了摇头,“你的潜意识压抑得太深,无法进入,当时你的样子都差点吓死我了。”

   “怎么了呢?”苏阳的脸上掠过一丝失望,但同时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那就是说没有查出我到底有没有杀人,对吧?”

   “差不多可以这么说吧。”

   “差不多?那差了的一点是在哪里?”

   赵利蕊迟疑了一下,将早已停止工作的DV取了过来,递给苏阳,“你自己看吧。”

   苏阳掌心冒着汗,一点一点地翻看DV记录,看他从一开始的宁静到后来的挣扎再到最后的平静,也看到赵利蕊为了他的将死而哭泣,又为了他的复苏而破涕为笑,心头有百般滋味混杂着。

   良久,苏阳抬起头来看着赵利蕊,“你说我在催眠中所陈述的“黑暗房间”、“刀”、“猫叫”,还有最后的那一句‘人头不见了’是什么意思呢?是不是意味着即便我没有杀人,至少也在案发现场?”

   赵利蕊谨慎地说:“可以这么认为,但绝对不代表你杀过人,你反倒更像是一个旁观者。”

   “为什么这么说?”苏阳眼中发出咄咄逼人的光芒,“你怎么就可以推断我没有杀人?”

   赵利蕊慌乱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只是直觉,你就不要再追问我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知道的比你的都还少。”

   苏阳沉默了下去,但从他嘴角的抽动可以看出他内心中的激烈冲突。赵利蕊有点后悔自己将催眠过程记录下来,否则她现在就可以将一些关键词忽略掉,撒谎说催眠彻底失败。

   苏阳茫然地继续翻动着DV,看到他挣扎的那一段,觉得心里阵阵发凉,因为那里面他的表情实在是太恐怖了,他现在看着都可以体会到当时的刻骨痛苦。“还好是在无意识中发生,要是现实中,真还不如死掉算了。”

   他突然想起一点,“对了,你当时是采用了什么措施,我怎么一下子就平静下来了呢?”

   赵利蕊为难着,最后还是实话实说,“我什么都没做,是那只黑猫,是它在窗外叫了一声。我到现在都还奇怪,那黑猫怎么爬到窗台上,又怎么溜走的?难道它是长了翅膀不成?”

   “黑猫……猫叫……”苏阳又陷入了一种混乱的情绪中。他隐约地觉得,围绕着602的一系列凶杀都与黑猫有着脱不开的干系,甚至可以说,每一次的案发现场,除了他之外,旁观的应该还有那黑猫,可是这里面的关系究竟是怎样的,却像是一堆乱麻,怎么都打不开纠结,将思维逼入死角中。

   赵利蕊见苏阳情绪恍惚,不禁忧从心来。她走到苏阳身边,将手搭在苏阳肩头,柔声道:“不管别人怎么看你,我都相信你是清白的。”

   苏阳感激地看了赵利蕊一眼,说:“其实杀没杀人都无所谓,因为那都属于过去里的遭遇。对现在的我来说,求得当下的心安以及未来的幸福才是值得关注的。”他自嘲般地一耸肩膀,“当然了,也许明天我就以杀人罪被抓入狱。不过正因为这样,我才更应该去享受目前的自由时光。”

   赵利蕊欣慰地一笑,“你能够这样想是最好的了。那你说接下来你有什么计划呢?”

   “现在最大的计划就是……”苏阳有意地拉长了一下声调,“填饱肚子。你不觉得饿吗?”

   赵利蕊摸了一下肚子,“呵呵”一笑,“被你这么一说,还真的饿了。那你吃点什么呢,我给你做吧。”

   “算了,太麻烦了,还是一起出去吃点吧。”苏阳建议道。

   “好啊,那你请客。”赵利蕊俏皮地一笑,“我去换件衣服。”

   苏阳无奈地一笑,“你们女人就是麻烦。”

   “切,女为悦己者容。给你的眼睛增添一点秀色可餐,你还这么不领情啊,真是不解风情。”

   苏阳摇了摇头。还好赵利蕊就只是换了一下衣服,而没有化妆,十分钟就搞定了。苏阳看着赵利蕊一身素白的长裙飘飘地出来,眼前一亮,“你这身打扮好清纯哪,就像是个学生妹。”
作者: D___C    时间: 2007-12-29 19:35
继续啊  看到一半怎么就不连载了?

蛮精彩的。。。 强烈要求知道结局
作者: 煊之炫    时间: 2007-12-29 21:10
你很有耐心~~~
作者: 煊之炫    时间: 2007-12-29 21:12
引用第58楼D___C2007-12-29 19:35发表的“”:
继续啊  看到一半怎么就不连载了?

蛮精彩的。。。 强烈要求知道结局
下半段我来发~~好吗?
作者: D___C    时间: 2007-12-29 21:13
好的  谢谢  多些这类的长篇故事
作者: 煊之炫    时间: 2007-12-29 21:14
苏阳霍然发现有一张脸浮在自己的床头上空。那是光秃秃的一个人头,没有任何的依托,只是漂浮在空中,苏阳甚至可以看出那人头由着许多的虚线所构成,又栩栩如生。那是一个女人的人头,长长的头发披落了下来,遮住了大半张的脸,只露着一双血红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苏阳。苏阳只觉得整个身体有一种被刀锋割过的冰冷痛感34.  十五编审:2006-01-02
一只巨大的黑猫守在那里,绿莹莹的眼睛凶狠地盯着他。苏阳亦瞪大了眼睛,一步一步地向黑猫走去。快要接近黑猫时,那黑猫的两只眼睛中突然冒出血来,汩汩地出来,接着全身的皮毛开始脱落,露出白花花的肉与骨头,最后是蛆虫从它的耳朵、嘴巴里爬了出来——那已经不再是一只猫,而是一个人头!35.  十六编审:2006-01-03
苏阳只觉得又有一股阴凉的风在他身边盘旋,越来越急,越来越近,就像是一张密不透风的湿纸,要将他与这个世界的关系生生隔绝了起来,把他捂在这潮湿的窒息中。36.  十七编审:2006-01-04
让苏阳意外的是,他的耳边传来的并不是想象中阴碜碜的鬼声,反倒是一个清脆的女声,不过声线中带了一丝的颤抖,泄露出她的恐惧之情,“你是人是鬼?”
=37.  十八编审:2006-01-05
不到五分钟,门很就被老鼠咬开了一个大洞,接着那一个洞不断地在扩大中。有些老鼠继续啮咬那床,有些的直接就从洞口跃到床上。不多时,整张床上就爬满了老鼠,接着是地板相继被数不清的老鼠所占领。38.  十九编审:2006-01-07
“你可不要吓我。”赵利蕊胆怯地看了一下四周,“不过一直都有传说猫具有通灵的能力,特别是黑猫。该不会那只猫真的是什么地狱来的使者吧?”39.  二十编审:2006-01-07
“好黑的房间……有人拿刀……啊,不要割我的人头,好痛哪……”突然间,苏阳的整个身体剧烈地挣扎了起来,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扭曲着,太阳穴“扑扑”地乱跳,好象有人死死地按住他的大脑,不让他更进一步地进入潜意识。40.  二十一编审:2006-01-08
良久,苏阳抬起头来看着赵利蕊,“你说我在催眠中所陈述的黑暗房间、刀、猫叫,还有最后的那一句‘人头不见了’是什么意思呢?是代表即便我没有杀人,至少也在案发现场?”41.  二十二编审:2006-01-08
“澳洲?为什么要去澳洲呢?她老爸又不在澳洲,你去澳洲做什么?”赵利蕊奇怪地问。42.  二十三编审:2006-01-09
“什么胡说?”苏阳厉声道,“我都亲手从井底把那婴儿的尸骸打捞了出来。还有……”苏阳目光炯炯地盯着中年妇女,“你们后院里的那一具尸骨我也挖了出来。哼,你要是今天敢不配合的话,我立刻就打电话回**镇的派出所,告诉他们你们现在藏在这里。我想你应该不想下半辈子真的守寡吧。”43.  二十四编审:2006-01-09
“无缘无故袭击人?”苏阳冷笑了一声,“恐怕它袭击的不是你们,而是你们背后的鬼魂吧。”
中年妇女打了一个冷颤,她猛地抬起头,“你该不会也看到那些鬼吧。”
44.  二十五编审:2006-01-10
“吱呀”一声,苏阳突然听到门开的声音。他一激灵,朝门口看去。但门依然好好地掩着。难道又是自己的幻听?苏阳屏息仔细倾听。门口的敲门声已经杳然无声,但苏阳却清晰地听到,房里分明有着另外一个人的呼吸声,就在他的身体后方。45.  二十六编审:2006-01-11
苏阳试着开启了一下电脑,电源灯竟然亮了。苏阳顿时一楞。隔了这么长时间没人交电费,难道供电局忘了给张成廷家掐断电,或者是有人一直为他交着电费?46.  二十七编审:2006-01-13
四个人头“骨碌骨碌”地从橱柜里滚落下,其中一个砸在苏阳的脚上。苏阳忍不住失声惊叫了起来,第一念头就是赶快跑开,但双腿却哆嗦着怎么都迈不开步。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人头在厨房的地板上滚动着。47.  二十八编审:2006-01-14
。“该不会就是一座鬼屋吧?”苏阳越想制止这样的胡思乱想,但“有鬼”的念头却偏要钻进他的脑袋里。于是看整座楼房,越看越像是住满了鬼,而不是人类的善地。苏阳的心头也越来越凉,终于他再也忍受不住,拔腿奔跑了起来。“咚咚咚”的脚步声响在楼道里,折射发散开来,像是有无数个人跟在苏阳后面奔跑,苏阳只能拼命地让自己跑得更快。48.  二十九编审:2006-01-15
“我想你刚才说的自杀暗示应该就是那四个人头的出现,让我确信他们的死都与我无关,从而摆脱我内心深处长久以来有罪的枷锁。但另一方面,由于有罪的念头压抑得太久了,以至于我急于证明自己发清白,加上紧张和当时的严重脱水,所以产生你说的幻听幻觉,想要以自己的自杀来印证他们的死因真的不关我事。”49.  三十编审:2006-01-15
天哪,朱素竟然再次跟我说,我每天进出,身上都背着一个鲜血淋淋的尸体,长长的舌头落在我的脖子上,更为恐怖的是,她所描述的尸体形象,与我杀过的那畜生一模一样。我要崩溃了!她是该死的魔鬼,魔鬼!同样魔鬼的还有她家的那只黑猫。那是地狱来的使者!
50.  三十一编审:2006-01-16
幸运儿终于出现,到了噩梦解除的最后阶段。我该做点事,诱导他进入朱素的命案漩涡中,然后,将朱素的神秘力量移植到身上去,另外再搅乱事情的真相。也许我可以成为最后的赢家,逃避朱素和法律的惩治。51.  三十一编审:2006-01-17
我想我一定是生活在梦里,要不就是现实世界太恐怖!清晨醒来,竟然发现朱素的人头立在床头的地板上,差点把我吓死过去。她果然是魔鬼,只有魔鬼才可能死后继续作祟,出来吓人!我想剁了它,可我不敢。我只能把它扔得更远。52.  三十二编审:2006-01-17
突然间,赵利蕊的笑声仿佛被生生掐掉,换上尖锐的惊叫:“谁的手在摸我?”黑暗中,苏阳只觉得有一枝针猛地扎入了心中,既痛又凉,他跳了起来,惊恐地看着四周,但黑蒙蒙的一片,好象所有的光线都被房子所吞噬,什么都看不见。
53.  三十三编审:2006-01-20
赵利蕊环视着四周,心头的疑云与不安更深了。这楼房实在是太静了,静得让人心发虚。现在不过晚上八九点钟,正常应是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分,但整栋楼竟然没有一丝的声响,听不到平常人家聊天说话的喧哗声,没有小孩子的哭闹声,甚至连电视的嘶嘶声都没有,直让人怀疑要么是进入了一个空人谷,要么是自己的听力出现问题。54.  三十四编审:2006-01-22
一切发生得太快了,还没来得及赵利蕊反应过来,骷髅并排的白森森牙齿已经紧紧地咬在了赵利蕊的手指头上。55.  三十五编审:2006-01-22
苏阳突然想到一件事,心脏剧烈地抖动了起来,他试探地问赵利蕊,“你说有没有可能刚才我们两个人都是被催眠了的?或者说现在我们都只是在睡梦中?”
作者: 煊之炫    时间: 2007-12-29 21:14
请问接的上吗?
作者: 煊之炫    时间: 2007-12-29 21:15
要是没接上~~~那就浪费你的花了~~汗~
作者: 小飞虫    时间: 2007-12-29 22:19
太长了呐!
作者: 海阑天空    时间: 2007-12-29 23:33
引用第65楼小飞虫2007-12-29 22:19发表的“”:
太长了呐!
这是长篇小说
作者: 逍遥法外    时间: 2007-12-30 10:17
长篇也有长的好处好吗?
作者: 小五    时间: 2008-1-11 14:51
太长了的啊




欢迎光临 碧海潮声大学生网 (http://www.zjoubbs.com/) Powered by Discuz! X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