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阑天空
发表于 2008-5-13 15:34
36
同一时间。
传奇网吧里。
又一个学生在电脑屏幕里看到了奇怪的东西。
他是初三(三)班的学生,他叫张洪亮,跟高一(二)班完全没有关系。
他本来在玩斗地主,玩着玩着,电脑突然一片漆黑,就象被人拔了插头。
等他重启的时候,那奇怪的画面就出现了。
他开始看到的跟王利生看到的一样,是一些正在蠕动的白色小圆点。
那些小圆点慢慢拼凑起来,变成了一个白色的人影。
他看清楚来,那是一个白衣少女。
少女正跪在地上,双手捂住腹部,她慢慢地站了起来,把手从腹部移开,无力地垂在身体两侧,在她的腹部,有一团鲜红的液体正在迅速地扩散……
她就那样站着,象一具被风干的尸体。
她的脸模糊不清,无法辨认。
可是越模糊,张洪亮却越想看清她的脸。
张洪亮慢慢靠近了电脑屏幕……
少女的脸一瞬间变大。
一双死鱼般的眼睛占据了整个屏幕。
看到这里,你不要以为抓住了我的漏洞,其实,十一点多就已经来电了,只是林羽如不知道而已,她不知道并不代表别人也不知道。
还有,虽然张洪亮跟高一(二)班完全没有关系,但我希望你能记住他的名字。
是的,他叫张洪亮。
海阑天空
发表于 2008-5-13 15:34
林羽如醒来的时候,是早上七点。
这两天不仅严重睡眠不足,还总受到一些惊吓。
她感觉头昏脑胀,眼皮也沉重而酸痛,但她无法继续再睡,因为她的神智已经完全清醒了。
她看见王玲的床上收拾得很干净,看样子王玲已经回家了。
李霞还是没回来。
她实在想不通,睡得好好的,怎么就突然不见了呢?
其他几个女孩不知道是没起床,还是回家了,整间宿舍就只有她一个人。
她起身穿好衣服,然后把被子叠好。
她一眼瞥见了李霞放在床边的鞋子,她发现李霞的运动鞋跟拖鞋都在,她又看了看李霞的床底,李霞其他的鞋子也都在。
怪了!难不成李霞是光着脚出去的?
林羽如更加想不通了。
她站到镜子前把头发梳好,又走到张海英的桌子旁剥起昨晚点的蜡烛,把它扔到窗外。
她刚贴近窗户往下看,她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她发现李霞居然穿着单薄的衬衣衬裤睡在那片平地上!
她失声叫了起来:“李霞!李霞!”
由于惊愕过度,她的声音有些颤哑。
李霞一点反应也没有。
海阑天空
发表于 2008-5-13 15:34
林羽如冲到床边,从衣架上扯下一件外套,飞快地往外面跑去。
她的脑子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自己能想什么,她更不知道李霞为什么会跑到那里去睡一夜。
说实话,她是不敢想!
她远远地看见李霞已经站了起来,若有所思地仰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林羽如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李霞身边,把外套批在李霞身上,她蹲下去,捂住肚子问:“你,你怎么,怎么睡在这里?”
李霞没说话,也没有看她,依然是那副样子。
林羽如顺着李霞的视线往上看,发现李霞看的正是她们的窗口。
林羽如又问了一遍:“李霞?你怎么跑这儿睡来了?”
李霞把脸转过来,她的眼睛有些浮肿,她木然地看着林羽如,显然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睡在这里的,但奇怪的是,她的脸上并没有表露出一丝一毫的惊讶,仿佛睡在这里又是很正常的事。
难道,她不是第一次睡在这里?
林羽如彻彻底底困惑了。
林羽如甚至怀疑,李霞是不是傻了。
李霞轻轻地吐出两个字:“好冷。”
林羽如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她看了看李霞光着的脚丫子,心里涌出一种说不出来的复杂情绪。她说:“把衣服穿上吧,别生病了。”
李霞顺从地穿上外套,对林羽如微笑着说:“谢谢你。”
她知道笑,还知道说“谢谢”,看来,她还没傻。
林羽如站了起来:“我们回去吧。”
“好。”
李霞嘴上虽然答应着,可是她却往另一头走去。
“李霞?你要去哪?”
“我去给家里打电话。”李霞没有回头。
“那头有路吗?”
李霞没理她,继续往前走。
林羽如一时慌了,但她没有勇气去拉李霞,因为她已经强烈地感觉到,此时就在这里,除了她跟李霞,还有另外一个她看不见的人也在场。
“现在才七点!外面的食杂店还没有开门!而且你得回去穿衣服!李霞!你回来!你连鞋子都没穿!李霞……”
李霞终于停住了脚,她转过身来,梦游般地说:“好,我们先回去穿鞋子。”
然后,她面无表情地往林羽如这边走了过来。
她们回到宿舍以后,李霞脚也没洗,外套也没脱,就那样躺在了她自己的床上。
其他几个女孩陆续从别的宿舍回来了,刷洗了一下,聊了一会儿,收拾了一下东西,然后就各自回家了。
宿舍里又恢复了一片寂静。
林羽如失神地看着窗外,外面有淡淡的阳光,预示着今天将会是个很好的天气,可是林羽如却感觉到了一种冷入骨髓般的孤独,仿佛自己被彻底地隔离和冷冻了。
整个人就象掉进了冰湖里,四周围又冷又黑,冰冷的湖水淹着她,窒息着她,她拼命地伸手去抓,希望能抓到一块浮木。但是抓来抓去,全是尖利如刀、奇寒彻骨的碎冰,稍一挣扎,这些碎冰就把她割裂得体无完肤。
不行!她必须要找点事情做!
海阑天空
发表于 2008-5-13 15:34
现在还早,周峰不可能这个时候来叫她一起去做音乐,如果不找点事情做,她无法把缠着她的孤独和恐惧赶走。
书是看不进去的,于是,她从门后面拿起扫帚开始打扫房间,脑子里想着她的舞台剧,以此来使自己放松。
她发现每一张床底下都特别脏,全是垃圾和发了霉的瓶瓶罐罐,平时那些女孩扫地,似乎从来没扫过床底,
林羽如捂住鼻子把那些垃圾全扫了出来。
一会儿,她从胡英的床底下扫出了一些塑料袋、破的鞋子,还有两张照片。
一张面朝上,一张面朝下,跟那些垃圾堆在一起。
林羽如拿起那张面朝上的照片,抖了抖上面的灰尘。
照片上是一个面带笑容、高大英俊的男人,穿着一身部队的衣服。
看着看着,林羽如突然觉得照片上的男人有点眼熟,特别是那双眼睛,此时正跟林羽如没完没了地对视着,林羽如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他,可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在哪里见过呢?
这种熟悉的感觉越看越模糊,到最后模糊得有点儿虚幻了。
林羽如把照片放到枕头下,既然是从胡英的床底下扫出来的,也许是胡英不小心弄掉的,等胡英回学校问问就知道了。
林羽如又捡起了另外一张照片,她发现这张照片是破的,被人挖了一个洞。
她把照片翻了过来,她只看了一眼,她的全身立刻就僵住了。
照片上是一个女孩,穿着白色的运动服,整张脸已经被人挖掉了。
林羽如之所以震惊,是因为她一眼就从衣着跟形态上认出来了,这张照片上的女孩就是她自己!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拍过这样一张照片,她已经很久没拍过照了。
而且,照片上的背景对于林羽如是完全陌生的。
她是在哪里拍的这张照片?
为什么会在胡英的床底下?
又为什么要把她的脸挖掉?
想着想着,林羽如猛地扔掉了照片,用手捂住了脸。
海阑天空
发表于 2008-5-13 15:35
38
“铃……”
一阵清脆的电话铃声把周峰从梦中惊醒。
他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闹钟,早上八点。
好不容易周末可以睡个懒觉,周峰决定不理它。
周峰把头蒙进被子里,任由它催命鬼般地响着。
响了很久,它自己停了。
一会儿,它又响了起来。
周峰还是不管它,心里抱怨着,这么早爸爸妈妈都上哪去了?
铃声停了之后,又一次响了起来。
可是周峰实在不愿意起来去接。
打电话的人显然不甘心,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打着。
正常人打电话,一般响了几遍没人接以后,也就不再打了,除非有什么急事。
也许对方真有什么急事。
周峰终于被它吵得受不了,掀开被子坐了起来,真是个倒霉的早上!他穿起拖鞋,一边往客厅走,一边暗暗咒骂那个该死的打电话的人。
他拿起听筒,不耐烦地说:“喂?”
那边没声音。
“谁啊?说话啊。”
还是没声音。
“神经病!”他咕哝了一声,挂掉电话,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往房间走。
电话又响起来,响得那么离奇,那么刺耳。
周峰无奈地坐回到沙发上,厌恶地瞪了电话机一眼,第二次抓起了听筒,没好气地说:“喂?谁啊?”
依然没声音。
他有些想发脾气,一大早被人吵起来接一通没声音的电话:“我说你他妈是谁啊?说话啊!我还真服了你,这么早开什么玩笑?真是见鬼……”
没等他叨咕完,对方终于开口了:“你……不知道……我是……谁吗?”
对方的声音是那么冷、那么轻,轻得如此不真实,仿佛离开了话筒很远,又象是已经贴进了话筒。
周峰蓦地一下坐直了身子,整个人也完全清醒了过来。
张云!是张云的声音!
周峰有那么一刻无法呼吸。
对方的声音再一次轻飘飘地传了进来:“你带我回家……”
海阑天空
发表于 2008-5-13 15:35
“咔嚓”一声,那边挂了电话。
周峰拿着听筒呆呆地坐在沙发上,他浑身的肌肉都僵硬了,手指也神经质般地抽动着,他觉得自己已经掉进了一个黑暗无光,没有一丝空气和缝隙的无间世界,马上就要窒息而死了。
如果昨天傍晚的电话是个幻觉,那么,现在呢?
周峰清楚地意识到事情的可怕,更或者……是报应!尽管他从来没想过,也从来不相信这种说法。
但他相信,张云是真的回来了,而且象个冤魂一样无处不在,也许此时她就站在客厅里,在周峰无法用肉眼触及到的地方冷冷地注视着周峰。
是的,她昨天就是在家里接了周峰打回来的电话。
她接的是这部电话机,还是楼下厨房的那一部分机?
也许就是这部!
她的姿势跟周峰一样——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听筒!
想到这里,周峰一下子弹了起来,扔掉了听筒。
他忽然之间想到了什么,他挂好电话,查了一下来电记录。
说实话,他并没有抱任何希望,他以为会象鬼片里面演的一样,看到一些乱七八糟的号码,或者是没有来电记录。
但是,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号码,2309259,时间显示是八点十三分!应该就是张云打过来的。
尽管周峰觉得号码很熟悉,可他这会儿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这是哪里的号码。
他反复的念着:2309259,2309259……,越念脑子越乱,越想不起来,于是他给母亲打了个电话,母亲那边听起来有点吵,好像在街上。
“小峰,你起来了?”
“嗯,妈,你在哪?”
“我在买菜呢,刚好碰到刘阿姨,在这聊天,你要不要吃什么?我给你带回去。”
“不用,妈,你知道2309259是哪里的电话吗?”
他听见母亲念了一遍:“2309259?不知道啊,怎么了?”
“哦,没事,随便问问。”
“今儿不是星期六吗?你怎么不多睡会儿?”
海阑天空
发表于 2008-5-13 15:36
“妈,中午我可能不回来吃饭了,一会儿我要去学校带一个同学去做这次文艺汇演的音乐……”
就是他自己这句话,使他在一瞬间想起了那个号码。
想了半天,原来就是他们学校门口那间食杂店的电话!
他迅速地挂掉母亲的电话,拨通了食杂店的号码。
他发现,他居然紧张得呼吸有点困难。
一个女人接的电话,周峰问她:“老板娘在吗?”
“我就是,你是谁?”
“阿姨,我想问一下,刚刚有一个女孩在你那打电话吗?大概十分钟之前。”
“我不知道啊,我刚出去了,是我儿子在看店。”
“那你帮我问一下你儿子好吗?”
“他不在,出去玩了。”
“你能帮我找一下……”
周峰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那个女人突然发出了一声很夸张的尖叫,紧接着电话也断线了。
海阑天空
发表于 2008-5-13 15:36
周峰愣了一下,她是不是看见了什么?
周峰没给自己太多的时间考虑,他冲到房间很快地换好衣服,然后一阵风地跑出了门。
在楼下差一点跟买菜回来的母亲撞了个满怀。
母亲喊着:“小峰!你去哪啊?这么冒冒失失的!”
等周峰跑到食杂店,他才知道那个女人为什么会尖叫,原来是一辆外地的货车碾死了一条狗。
食杂店里一个人也没有。
那条狗还躺在路中间,货车开得太快了,从它的身上碾过去,露出了猩红的内脏,血还在慢慢地扩散……
它的眼睛睁开着,正好看着周峰,仿佛一下子把他看穿了。
周峰浑身抽动了一下。
他好像看见了自己正躺在那条狗的位置上!
他在跟自己的尸体对视!
海阑天空
发表于 2008-5-13 15:36
“她现在都不跟我说话了,我更不知道啊,哦,对了,你别告诉她,是我帮她洗的被子啊。”
“哦!不过林羽如好像知道这件事情,我昨晚听见她们在床上嘀咕了很久,不知道说些什么,要不……问问林羽如?”
“要问你去问,李霞的事我不管了,她都恨死我了。”
“不管你还帮她洗被子?不过你也真是的,不是我说你,看就看了,干嘛还要把她的日记撕下来交给班主任?换成是我,我也会不高兴的。”
王玲低声地叫着:“你也认为是我干的?”
“难道不是?”张海英反问。
“当然不是,我还不至于那么无聊,我既然承认是我偷看的,我就不怕再承认是我交给班主任的了。”
“但她已经认定是你干的,要她相信才有用。”
“算了,我不想解释,没干就是没干,她爱怎么想是她的事。”
张海英想了一下,问:“王玲,她日记里写的什么呀?她怎么生那么大的气?”
“我不知道。”
“你看了你不知道?”
王玲有点生气了:“别问了,我都后悔死看她的日记了。”
“好,好,我不问,那我问别的,可以吧?”
王玲没说话。
张海英用手撑着下巴,看了看林羽如,又把视线移到王玲脸上,她问:“你说班主任为什么把这次的节目交给林羽如?班主任真把她当全能了?”
一说到这儿,王玲的心里又不舒服了,她白了张海英一眼,酸酸地说:“你不是也把她当全能的吗?”
“不,我是把她当成天才的,但是天才跟全能是不一样的,人不可能十全十美,不然上帝就太不公平了。”
王玲不想再说话,情不自禁地往那边看了一眼,正巧周峰也往这边看,四目相对,王玲吓得赶紧低下了头。
下课铃声猛地响起,象一股电流,穿透了王玲的心脏。
她全身颤栗了一下。
海阑天空
发表于 2008-5-13 15:36
(接第38节周峰接完电话的)
39
王玲早上回到家,看见门上面挂着一把大锁。
奇怪!母亲出去了?弟弟呢?怎么把门锁了?
王玲从来没带过钥匙,因为母亲从来不会出远门,特别是星期六,母亲知道王玲每个周末都要回来的。
王玲的心里涌出一种不详的预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王玲慌忙跑到隔壁家,一个男人正在院子里劈柴,王玲叫他:“木子叔。”
男人抬起头,看了王玲一眼:“玲玲回来了。”
“嗯,我妈呢?”
“哦,去医院了。”
“医院?谁生病了?”
“你妈病了。”
“怎么病了呢?”
“昨儿上午在地里干活,突然就晕过去了,她一个女人家,哪里干得了那么多的活?这不,病了吧?”
王玲一听,眼泪马上就滚了出来,她转身往外面跑。
男人从后面叫住了她:“你去哪?玲玲?”
王玲回过头,泪眼模糊地看着他:“去看我妈。”
“你妈被送到市医院去了,昨天就送去的,你弟弟也跟着去了。”
“市医院?”
王玲顿时心惊肉跳了起来,如果母亲不是病得太严重,怎么会送到市医院?
男人看了看王玲,从兜里掏出三百块钱,硬塞给了王玲,叹息着说:“去吧,就在市医院,不过我不知道是在哪间病房,你去问一下吧。”
王玲千恩万谢了以后,一路哭着跑到了村口,坐上了去市里的汽车,她紧紧地攥着三百块钱,心里绞成了一团麻。
一路上,她的眼泪一直没停过,眼皮也狂跳不止,跳得她恐惧不安、六神无主,她从未如此害怕和无助过。
她不敢想,如果失去母亲,她要怎样带着弟弟继续活下去?
到了市医院,王玲很快问到了母亲的病房,她推开门,一眼看见了母亲正躺在床上输液,枯黄如蜡的脸、瘦骨棱棱的颞骨、尖尖峭峭的下巴。
母亲看起来是那样虚弱。
王玲什么也说不出来,扑过去抓住母亲的手泣不成声,仿佛除了哭泣,她什么也做不了。
母亲挣扎着,用手无力地抚摸女儿的头发:“傻孩子,哭什么?妈没事。”
王玲断断续续地说:“妈,你千万……千万不能有事啊,你要……你要有什么事,我……我跟小冬怎么办呀……妈!”
看到女儿哭得这样肝肠寸断,母亲的心脏也被绞痛了,她哽咽着,反复地说:“妈不会有事,不会有事的。”
半晌,王玲止住哭,擦了一把眼泪,象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说:“妈,我不想上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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