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阑天空 发表于 2008-1-8 18:26

血玉泪(短篇)

遗恨江东应未消,芳魂零乱任风飘。
  八千子弟同归汉,不负军恩是楚腰。
  清。何浦
  1
  1925年末,北平。
  一夜北风,寒冷侵袭着大地。城中的殷实家庭都已备足了炭木,封严了窗户,而家境贫寒的人们则必须要为了即将到来的严冬认真筹划一下了。
  李建远从教室出来,把围巾在脖子上绕上两圈,踏上满地的落叶,正要快步回到住处,陋室虽小,但至少有旺旺的炭火。
  “李老师!”,一个少女甜美的口音从身后传来。
  “是宁晓梅同学啊,有事么?”李建远回过身。
  宁晓梅小跑了几步,在李建远面前停下身。
  “嗯”她停顿了一下,道:“李老师,您刚才在课上提到的那本《出埃及记》,能借我看看么?”
  在宁小梅略含祈求的目光注视下,李建远感觉很难回绝这样一位好学而又可爱的女孩子,于是便道:“好吧,你明天中午到系图书室张老伯那里去拿吧,我会把书先交给他。”

  宁晓梅高兴的拍了拍手,道:“谢谢李老师!”
  李建远微笑了一下,道:“快点回去吧,外面冷!”
  “嗯!李老师再见!”宁晓梅一扭身又往教室方向小跑回去了。
  宁晓梅收拾好书和笔记本,和同学王婷一起走在回宿舍的路上,王婷问:“你刚才和李老师说什么来着?看给你高兴的。”
  “这个嘛,秘密!”宁晓梅俏皮的摆了摆头。
  李建远30岁出头,父亲是政坛上一位颇有影响的人物,少年时国内时局动荡,被送往英国读书,才华出众,师从剑桥大学声名显赫的历史和考古学者庄森教授。学业结束后回国,生性讨厌政治,未继父业,只愿清闲的在大学里做学问教书,便在燕京大学历史系作了一名教师,教授外国古代史,上课充满激情,没有历史系其他一些老教授的迂腐之气。

海阑天空 发表于 2008-1-8 18:26

李建远回到他的住处,这是一座位于燕京大学内的四合院儿,院子的真正主人是历史系的一名老教授黄伯谦,李建远的父亲和黄老先生相识,黄老先生便腾出一间房给李建远暂住,院中除了黄老先生夫妇和李建远,还有一名家人王妈,每月李建远给户主一些伙食费,一起生活,好似一家人。

  进了院子,王妈正在清扫落叶,见李建远回来,便道:“李先生回来啦,快进屋吧,荣宝斋的赵七爷和另外一位先生等您半天了!”接着小声说道:“那位先生显得有点不大对劲儿呢!”

  李建远点了点头,暗想:准又是得了什么玩意儿,让我看看呢。
  赵七是满清没落贵族子弟,和李建远年龄相仿,经营北平最大的古董行荣宝斋,对古董的鉴别能力在北平数一数二,而李建远对古玩也研究颇深,和赵七爷自然成为了朋友。

  掀起厚厚的门帘,屋内的暖流迎面扑来,驱散了寒意。
  边进门李建远就边道:“赵七啊赵七,又得了什么好东西了?”接着,就看到一下从椅子上弹起,满脸兴奋的赵七。
  “建远,你可回来了!你帮我瞅瞅,这玩意儿是古时候的,但我拿不准……反正这东西有点邪门!”
  “啊?是什么邪门的东西,连堂堂赵七爷都拿不准了?”说着,李建远将围巾摘下挂在门旁,在炭盆上方烘了烘手。
  这时,李建远才注意到房间中的另一个人,他一直安静的坐在一旁,看到这个人,李建远觉着有点缺乏生气,而当看到这个人的脸时,感觉刚刚被留在屋外的寒气一下又将自己包围了。

  这人穿着一身灰色长袍,面容枯瘦,甚至可以看到面部骨骼的轮廓,二目深陷,眼球充满血丝,神情呆滞,面色惨白。不时要用力吸一口气,仿佛已经无法维持正常的呼吸节奏,这反而使李建远稍微松了口气,因为这好歹说明这个人还活着。

海阑天空 发表于 2008-1-8 18:26

赵七对灰衣人说道:“把东西亮出来吧。”
  李建远这才发现灰衣人枯若柴枝的双手紧紧拿着一个不到半尺立方的盒子。
  灰衣人听言,缓缓的将盒子放在桌子中间。
  赵七向李建远介绍道:“这位是从汉口来的胡老板,也是作古董生意的,汉堂斋的老板,我的故交。”
  李建远抱了抱拳,道:“有礼了。”
  赵七转向胡老板道:“这位就是我跟你讲的李先生。”
  胡老板却毫无反应。
  李建远对找七道:“胡老板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请个大夫看一下。”
  赵七说:“哎,邪就邪在这儿,本来能说会道的一个人,昨日到了北平就没和我说过话,只是给我看他带来的东西,不知怎么搞的,我也请过大夫了,没看出毛病来。”

  李建远点了点头,心里充满疑惑,这也令他更想看到那个盒子里的东西。
  赵七打开盒子,从里面拿出一个紫红色绒布小包裹。
  随着赵七缓缓展开紫红绒布,李建远不禁下意识的摒住了呼吸,直觉告诉他,里面包着的是一块玉。
  果然是一块玉。当看到第一眼,李建远感觉稍微有些失望,这块玉实在显得太普通了。
  玉是中国古玩中极其重要的一部分,也为其他地区文明所欠缺。李建远在剑桥的老师庄森最喜欢中国文化和古玩,其中对玉器最有研究,他曾在中国游历十多年,脚步遍布大江南北,和其他一些西方的所谓探险家一样,从中国搜集了大量的文物运回了西方,因此,李建远在英国学习外国历史的同时也学到了对中国古玩丰富的知识和精湛的鉴别能力。

  这块玉比一块银元稍大,成椭圆形,暗绿色。
  “是陈货,毫无疑问。”即便没拿在手里,李建远也轻而易举的判断出了这一点。
  这时,胡老板毫无生气的目光起了变化,涌出了充满爱怜和强烈占有欲的异样神采,盯着这块玉,但迅速的,这种神采就在胡老板的眼中黯淡了,变成了一种无奈和虚弱,仿佛一团火熄灭了。

  李建远拿起玉,经过对质地和加工工艺的简单判断,道:“秦汉时期的。”
  “嗯,我也这样认为。”赵七点头道。
  “色泽饱满,光度和谐,玉质匀称,好货色!”李建远赞赏的说道。
  而当他把玉翻了个面,却愣了一下。一块好好的玉,浑然的暗绿色,柔和古朴,在这一面,却有一条暗红的条纹,看起来有些生硬,和玉的整体搭配很不和谐。

  李建远摇摇头,道:“此玉有瑕。”言罢,发现玉的表面刻有字迹,由于天色已暗,借着炭火光亮才看清,两个篆书:楚王。
  “字你看到了?”李建远问。
  “当然。”
  “你怎么看?”李建远继续问。
  “没什么,那个时期战乱异常,楚王不计其数,换了一批又一批。”
  “确实。”李建远应道,目光又落在那暗红色的条纹上,这条条纹实在显得突兀和不自然。
  注视了稍许,李建远感觉这暗红色的条纹在逐渐变化,从暗红色渐渐变成鲜艳的大红,从鲜艳的大红又变成森森的殷红,更奇怪的是,这缕殷红仿佛在扩大,在流淌,要充斥玉的整个表面,在炭火的闪耀下无比诡异。

海阑天空 发表于 2008-1-8 18:26

李建远感觉有点晕眩了,他闭上眼睛,再睁开,只看到一条暗红的条纹。
  “看得眼都花了,怎么搞的。”李建远笑了笑,抬头看了看赵七。
  赵七的目光中显露出一层凝重,李建远停止了笑容,心沉了下去,他明白,他所看到的,赵七也看到了。
  胡老板此时瘫软在椅子中,用力呼吸着,呆呆的盯着那块玉。
  赵七说:“看到了?”
  李建远点了点头。
  赵七继续道:“有种说法,血是可以浸于玉的,而玉会给血以经久不衰的生命力,血中通常包含着仇恨和怨恨。”
  李建远道:“我也听到过,就是所谓血玉,但我一直认为这只是传说,因为从没有人见过。”
  赵七道:“我们也许已经见到了。”
  以李建远在英国的留学背景,本不大相信迷信的东西,虽然庄森也曾给他讲述过一些考古经历中离奇和难以解释的事情,但终究不是亲身经历,李建远并没有当回事儿。

  此时此刻,李建远却无力反驳赵七,又看了一眼手上的玉,感觉它不再普通了。
  天色已晚,赵七起身告辞。
  李建远道:“这块玉还有别人见过么?”
  赵七道:“还没有,我最先拿来给你看的。”
  “那就先不要给其他人看了。”
  “我知道。”赵七说罢,便和胡老板离去了。
  李建远用铁钳夹起一块红红的炭,点燃一支烟,坐到椅子中,陷入了黑暗。
  李建远在回忆以前他了解到的一些关于血玉的传说,确实如赵七所说,血玉通常与仇恨和怨恨相联系,如果是仇恨,就要复仇,如果是怨恨,就要释放出来,总之,血玉通常是很不吉利的东西,往往给主人带来很大的麻烦甚至灭顶之灾。

  “李先生,吃饭了!”王妈推门进来。“怎么也不开灯啊,黑灯瞎火的。”
  “王妈,我这就来。”李建远掐灭了香烟。
  “黄先生,您对玉有研究么?”饭桌上,李建远提起了玉的话题。
  “谈不上研究,穷教授,哪有钱玩儿玉啊。”黄老先生笑道。
  “那您读到过关于玉的记载么?”李建远还不甘心。
  “这倒看过一些。”
  “您知道血玉么?”李建远切入正题。
  “血玉啊!”黄老先生仿佛来了些兴致,放下碗筷,道:“在古书里这玩意儿可凶得很呢!唐《世说通考》记载:晋时期曾有位淮安王,最喜欢玉,有一块玉更是爱的不得了,奉为国宝,送给了最宠爱的郑妃。后来王有了新欢记妃,疏远了郑妃,郑妃心死,一日割腕自尽,血溅到了那块玉上,血迹不退。葬郑妃时,大臣提议将玉和郑妃同葬,以免血迹不吉,而王最终没舍得,留下了玉,可见其薄情。几日之内,记妃呕血而死,王悲痛过分,身染重病,不久也死去了。”

海阑天空 发表于 2008-1-8 18:27

李建远听到这番话,联想起胡老板形容枯瘦的样子,陷入了沉思。
  黄老夫人给李建远夹了个鸡翅,问道:“小远啊,怎么,有心事吗?还是不舒服?”
  “伯母,我没事,在想一些备课的事。”李建远觉着在没有弄清楚前,还是不要让太多的人接触到这块玉。
  饭毕,李建远回到自己房内,决定明天去图书室查一些关于血玉的历史记载。
  2
  清晨,李建远想起答应借给宁晓梅《出埃及记》,便找出来,向系图书室走去。
  系图书室是一幢木结构两层小楼,廊柱上红色的油漆已经开始脱落,露出斑斑的檀木柱身。
  这里的管理员老张是历史系的一个怪人,清末在国子监供职,颇有些迂腐的学问,最喜欢研究阴阳五行,奇门八卦。溥仪被轰出紫禁城,宣布共和后,依然坚持不剪辫子,整日掐指算卜,摇头叹气,口称:作孽啊,吾国从此再无宁日!后来被人强剪去辫子,安排到燕京大学历史系做图书室管理员,到了这个地方,倒也安分,认认真真的管理着藏书。

  李建远进到屋内,沉浸于一股浓浓的纸霉气味中,这种气味初次经历可能觉着难以容忍,但时间长了,却能像上瘾一般,仿佛脱不开了。
  “张老伯?”李建远四处张望着。
  在成堆的古书之中,探起一个老迈的身影。“谁啊?”
  “我,李建远。”
  “要借什么书?”
  “我来查一些资料,另外,有件事托您办一下,中午一个姓宁的女学生会来拿一本书,就是这本,您到时交给她。”说着,递上了那本《出埃及记》。
  老张接下那本书,看也不看的放在了桌上,又埋头进入书堆了。
  李建远知道托付给老张的事情老张绝对会认真做好,便步入内室。这里有成排的书架,上面放满了历代古籍,从窗户射入的几缕光柱,充斥着缓缓飞舞的灰尘,而随着李建远到来引动的气流,加速了灰尘舞动的节奏。

  目前的头绪只有黄老先生昨天提起的那套《世说通考》,从名称可以判断,这是一部野史,而非所谓的“正经书”。
  这部书整整三十几卷,安静的放在书室深处一个书架的底端,上面积满了灰尘,可见极少人看过。把书拿到外室书桌上,李建远开始翻看,多是些反映世态炎凉的故事文章,第四篇收录的是一些以往各朝历代关于把玩器物或琴棋书画的典故传说,郑妃血玉的故事就在这一篇。

  内容基本如黄老先生所述,只是文中还提到淮安王曾召集墨客编纂《玉略》七篇二十四卷,直到其病故还未完成,而郑妃血玉的故事也被作为第七篇“血玉略”的内容收录其中,以传后世。

  李建远不禁心头一动,脱口问到:“张伯,这里有《玉略》么?”
  老张又从书中探起身,仿佛对李建远提起这套书的名字有些惊讶,不过略为停顿后还是慢慢向内室走去,过了不久,一套更为陈旧并已残破的书摆到了李建远面前,正是《玉略》。

海阑天空 发表于 2008-1-8 18:27

李建远小心翼翼的打开书匣,翻开第一页,题记言:晋,淮安王刘用,地民安乐,不重刑赋,召编典籍,著以传世,此《玉略》七篇二十四卷所列其中。

  逐一翻看,前六篇讲各类玉的特征、鉴别以及前朝历代的精彩典故,翻至第七篇:血玉略。题言:“血玉,凶。历代皆忌,无人以言详,尽疑。”再翻过页,竟残缺了。

  李建远叹了口气,感觉很扫兴,合上书,见老张坐在一旁,便问道:“张老伯,这第七篇血玉略,为何残缺?”
  老张道:“此书年代久远,能有六篇传世已是万幸。”
  李建远无奈的道:“为何这般不巧。”
  老张又道:“你对血玉有兴趣?”
  李建远暗想:老张也是做学问的人,而且最喜欢研究五行八卦,也许知道一些关于血玉的情况,但又觉着真情不便过早透露,于是道:“好奇罢了。”
  老张道:“这血玉在中国的器件中可是一等一的不吉之物,阴贯五脉,鲜有能克。佩者通常要灾星临头啊。”
  李建远道:“您知道秦汉时期有些什么血玉么?”
  老张道:“关于年代久远的血玉,这部《玉略》的血玉篇本是述及最详尽的,但无奈残失了,后来有些书中曾提到这部书,但转述内容的,我只见过郑妃血玉的记载。”

  李建远点头道:“郑妃血玉的故事我也看到了。”
  老张继续道:“民间有传说,秦末垓下之战后,韩信献刘邦宝玉一块,张良见玉大惊,连呼数声‘凶’,招众多法师做法驱邪,然后派快骑至海边沉玉于大海。后来,韩信被杀,英布造反,连破汉军,无人能敌,打至刘邦帐前,还是功亏一篑,惨死逃亡途中。战中刘邦受伤,不多年后也死了,传言和当初见了这块玉有关。而且如果不是张良及时将玉沉海,汉朝江山难定!这块玉名为:碧血珏。我估计很可能是块血玉。”

  李建远听的入神,暗想:垓下之战,韩信,刘邦,张良,英布……,这后面无疑隐藏着另一个人:项羽。莫非,那块玉上刻的“楚王”就是楚霸王项羽?这块玉就是被张良连呼数声“凶”,随后被沉海的碧血珏?李建远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推测,但一股莫名的兴奋还是冲上额头,他下决心一定要把这件事搞清楚。

  李建远想到这里,索性道:“张老伯,我一个作古董生意的朋友日前得了块玉,上面有一条暗红色条纹,看久了会引发幻觉,这个朋友现在变得精神萎靡,形容枯瘦,您看这块玉是否有可能是一块血玉?”

  老张道:“血玉我没见过,传说言,‘血见于玉,溅为斑,流为痕,浸则渗入成丝。’血迹蕴含仇恨和怨恨,凝结在玉中经久不散,仇怨的力量会对最贴近或者占有他的人产生影响,有时这种影响体现为一种意志,会要求它的主人做一些事情,当这种影响阴郁过重的时候,可能会对主人造成威胁。如果你的朋友真的是得到了一块血玉,要甚为小心。”

海阑天空 发表于 2008-1-8 18:27

“血玉会有自己的意志?”对此,李建远有些难以理解。
  老张道:“嗯,这点是关键。因为血玉蕴含的仇恨和怨恨通常是有针对对象的,而不能广阔于天下众生,如果广阔于众生,即便仇怨再深,不久也会散尽。只有目标明确,才具有持久甚至永恒的力量。比方说,血玉的仇人与主人相距千里,血玉就会影响它的主人,通过支配主人的行动,想方设法接近仇人。这种影响力有时是无害甚至不可察觉的,但如果主人身体本就不好,血气不旺,尤其是故意逆血玉之意而为时,这个主人可能就有危险了,血玉也许会害死主人而换一个主人。”

  听到这里,李建远不禁吸了一口冷气,问道:“但刘邦已死,汉朝也早已作古,碧血珏还会对主人有威胁么?”
  老张皱了皱眉,道:“也许血玉还有其他心愿,血玉完成其心愿以后通常血迹就会消退,这也是世间极少有真正血玉的一个原因。你为何会问到碧血珏?难道你朋友得的玉是……莫非碧血珏真的存在,现在……重现人间!?”

  说道这里,老张的语气也异常紧张,房间中的空气仿佛凝固,而同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低声的惊呼:“啊?!”,撕裂了空气。
  李建远迅速冲到门前,打开门,见宁晓梅单手捂嘴,站在那里,显然还没有从惊恐中回过神来。
  李建远明白了,宁晓梅过来拿书,听到里面在谈话,也许都偷听到了,老张一句“重现人间”惊到了宁晓梅,便失声了。
  李建远觉着有些不妥,无论把谁牵扯进来,自己的学生是最不应该被牵扯进来的,但当前,总要打圆场,就装作什么都没谈过吧,女孩子害怕一回儿也就不当回事了,于是便道:“宁晓梅同学啊,是过来拿书的吧,快进来,站在门口干吗?”

  宁晓梅转眼就回过味来,说道:“是啊,李老师,我刚刚到,是不是来早了,您还在工作吧!”
  李建远暗道:这个女孩不一般嘛。道:“哪里啊,先进来吧。”
  宁晓梅说:“嗯,不了,我不想打扰李老师的工作,我拿了书就走。”
  李建远回身进屋拿了那本《出埃及记》,递给宁晓梅。
  宁晓梅高兴的接过来,说道:“谢谢李老师!李老师再见!”,说吧,回身快速离开了。
  李建远望着女孩子的背影,暗想:真要对这个女孩子另眼相看了!
  由于这个打断,老张也没再追问,李建远道了谢,说关于血玉的事情有疑问会再来拜访,随后告辞了。
  老张只道:“年轻人,珍重。”说完,又扎到书堆中去了。
  刚才李建远和老张的对话宁晓梅都听到了,她走出一段,放慢了脚步,心想:难道,李老师真的在经历这么离奇的事情么?我如果能够和李老师一起去冒险,那是多么幸福的事啊!也许我还能够帮助他呢。想着,手中握紧了那本《出埃及记》。

  3
  李建远走出图书室,反复考虑刚才的对话。
  胡老板的玉是不是碧血珏?但这个故事太过离奇,而且如果是碧血珏的话,项羽的仇人是刘邦,刘邦和他的汉朝都已经成为了历史,2000年后,重现人间,难道真的如老张所言,碧血珏还有什么未尽的心愿?

  转眼路过未名湖,望着平静的湖面,李建远想:历史的长河中,多少爱怨情仇,多少胜败生死,而我面前这块玉背后,隐藏着什么样的故事呢?
  关于下一步,李建远想,胡老板无疑是个关键人物,他是什么时候在哪里得到这块玉的,是非常关键的线索,李建远决定马上去荣宝斋,直接出了校门,赶往位于前门大栅栏的荣宝斋。

海阑天空 发表于 2008-1-8 18:27

李建远进了荣宝斋前厅,门面上的伙计马上高声招呼道:“这不是李先生么!快里面请!”
  李建远不曾停步,问道:“你们赵老板在不在?”边说边往里走。
  “在呢!”此话传来时,李建远已经在后院了。
  赵七闻声迎出,见到李建远道:“建远,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到了,我刚派出人给你送信啊。”
  “我是自己赶过来的,有些事情想和你说呢,有关那块玉。”李建远感觉可能有事情发生了。
  “哎,胡老板昨晚自杀了!”赵七道。
  “什么?”
  “胡老板自杀了!警局的人正在现场,我带你过去。”
  李建远跟随赵七继续向内走,又穿过一道院,到了赵七居住的院落,胡老板被安排住在东面的配房,一进院李建远就看到了本地区警事厅厅长宋威。李建远由于父亲的这层背景,北平官面上的人都还对他敬上三分,小官小吏更是马屁不断。

  宋威看到李建远,忙出来抱拳行礼:“李少爷!这事儿都惊动您啦,有小人我在您还不放心吗?放心,这确实是自杀,胡老板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也请赵老板放心!而且赵老板说胡老板最近身体一直不好,我认为也完全有可能是病故。”说罢满脸赔笑。

  李建远表面上应付道:“宋厅长,您办案真是不辞辛苦啊,这件事我基本清楚是怎么回事,和赵老板绝无瓜葛。”
  “是,是,这绝对是肯定的……”宋威还想继续说下去,李建远已经有点不耐烦,步入房间,尸体上盖着一层白布,李建远上前掀起白布看了一眼,死容还算安详。

  李建远退出房间,和赵七到了赵七本人居住的正厅,询问详细情况。
  赵七道:“早上胡老板房间一直不见动静,我想他最近身体不好,可能嗜睡,可渐进中午,还是没有动静,我就派人去看一下,结果发现他已经上吊寻短了。”
  “他昨日曾说过什么?”
  “没有,吃过晚饭就睡了,不过他在桌上留有遗书一封,在这里。”说着,赵七从怀中拿出一张纸,递给李建远。
  李建远接过来,只见上面书写:“赵兄:那个场景已经快令我发疯了!
  恐惧和爱同时缠绕着我,不能自拔。
  是玉造成了我这样,但也可以说是我自己造成的。我实在太爱她了,但她不爱我,她只想利用我,她想抛弃我,但是,我一定要让她明白,即便是死,我也不能让她离开我,然而,我越来越感觉到,她在离我远去,即使我还能将她搂在怀中,但我能感觉到,她要离开我了,我的心死了,我的身体也就没有必要继续生了。

  我把她交给你,是因为我知道我不久就会离开人世了,我支撑不住这么大的压力。
  但总要把她托付给一个人,我想起了你,你一定要好好待她,她有她想做的事情,但我不知道是什么事,我担心为她做了事后她会离开我,我不能允许她离开我,绝对不允许。

  所以,我宁可选择我自己死。
  胡维奇绝笔。“
  赵七道:“这简直太疯狂了,不可思议。”
  李建远道:“我相信他所写的,不过有些地方我不明白。”
  赵七道:“你相信?你昨天还在说关于血玉都是传说呢。”
  李建远于是便把上午在图书室查到的资料和与老张的对话向赵七大致讲了一下。
  听完李建远的讲述,赵七道:“如果是项羽的碧血珏,那可是无价之宝啊!”
  李建远道:“是啊,胡老板已经把玉留给了你,不过你先别做发财梦,如果碧血珏有事请要你做,你就必须要做,否则,就会和胡老板一样。”
  赵七道:“一块玉会有事情要我做?不过你说得这样认真,我也不得不信。对了,你说你有不明白的地方,指什么?”
  李建远看了看有点兴奋的赵七,道:“‘她’是谁?”
  “玉?”
  “也许是,也许不仅仅是,不过肯定和这块玉有关。”李建远道。
  “那么你说,该怎么办?”赵七问道。
  “现在头绪也不多,这样,我们明天起身去汉口,看看能不能查出胡老板是如何得到这块玉的。”
  赵七道:“好,我们明天就动身。”
  “玉收好,别总拿出来看,这东西看来真有点邪门。”李建远道。
  “放心,我无论如何也不会爱上一块冰冷的石头。”

海阑天空 发表于 2008-1-8 18:27

李建远和赵七约好明天中午开往汉口的火车开车前在火车站碰面,随后,李建远就告辞了。
  晚上,李建远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他无法确定这一行会遇到什么样的事,于是从床底下取出了那把从英国带回来的手枪,连同子弹,塞进了衣箱。
  随后,他把目前了解到的情况,包括对玉的描述以及碧血珏的传说等等详细的写了下来,准备临行前发电报给远在英国的庄森,也许庄森能够给出一些建议和解释。而且在剑桥大学图书馆,收藏的中国古代典籍也很丰富,没准能够找到《玉略》的第七篇,那么,可能会清楚很多事。

  睡前,躺在床上,李建远的思绪回到了2000年前的楚汉争霸年代,项羽绝代英雄,却遭刘邦伎俩所骗,签下楚河汉界之盟,转眼刘邦毁约,韩信彭越两路大军困项羽于垓下,虞姬帐中为项羽舞了最后一次剑,饮剑自刎,哎,真是奇女子……

  李建远在这种思绪下进入了梦乡,梦中,到了一处地方,挂满了白色的纱帐,随着风漫漫飘舞,李建远步入纱帐,好似进入了一个迷宫,探寻了一阵,透过纱帐,隐约看到一个翩翩女子,正在舞剑……

  早上李建远起身,舞剑女子的身影仍未从脑海中消退。
  那舞剑女子,就是虞姬么?
  上午还有课,李建远匆匆到了教室,一进门就看到坐在第一排的宁晓梅,一双大大的眼睛盯着自己,在宁晓梅的这种目光下,真的有点令李建远不自在。

  继续讲埃及史,虽说没有备课,李建远也足以让课堂生动而充实。他看了看表,感觉没有时间把课上完,所以在上完第一节课后道:“同学们,我今天要出差,离开北平一段时间,下次的课是否上另行通知,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下课!”说完,就匆匆离去了。

  李建远先回到住处,拿了行李,和王妈打了个招呼,说出门一段时间。随后匆忙赶往前门,火车站和能够发国际电报的电报局都在那一带。
  在加上叮嘱庄森回复给黄伯谦教授转交自己的内容后,李建远把电报稿交给了电报局营业员。
  火车站,赵七已经到了,看上去有些疲惫,李建远问道:“怎么,昨天没睡好?”
  “还好,没什么。”赵七的神态似乎有些紧张。
  李建远没再多问,和赵七一起登车了。
  “呜……”
  火车司机拉响了汽笛。
  此时,车厢口发生了一阵小小的骚乱,传来列车员的声音:“你没有票,不能上车!”
  “你干吗说我没票,我车上有认识人的,我上去再补票!”这声音让李建远感到非常熟悉,走出包厢张望了一下,居然是宁晓梅。
  宁晓梅也看到了他,立即大喊:“喂!李老师!不好意思,我来晚了点,你看啊,他们不让我上车!”她生怕李建远不让她上车,继续说道:“这次如果我不能去,损失就大了,我只有回去和张老伯啊,还有系里其他老师讨论一下,尤其是关于玉器鉴赏那门课,我的感想可多了!您说呢,李老师?”

  这段话让李建远简直哭笑不得,他本不想让过多的人知道这件事,尤其是自己的学生,然而既然宁晓梅已经知道了这么多,回去乱讲一气也挺麻烦,而且这个女孩子挺机灵的,索性就带她去。

海阑天空 发表于 2008-1-8 18:28

想到这里,李建远对列车员说:“不好意思,她是我们一起的,可能路上误了,让她上车吧,我马上就补票。”
  列车员见是坐头等包厢的两位先生,便不再阻拦。
  宁晓梅终于开心的上了车,随后,列车便启动了。
  坐在包厢里,宁晓梅觉着有些不好意思,见李建远一脸严肃的看着自己,道:“李老师,您没有生气吧。”
  “我怎么可能不生气呢,而且,你还跟踪我。”李建远缓缓说道。
  “我只是想,只是想……”宁晓梅咬着嘴唇,不知道应该怎么说,终于还是说出了实话:“只是想和李老师去冒险!”
  “你啊,还以为你是个喜欢读书的好同学,原来这么爱乱跑,冒险是好玩的么?”
  “您在课上不是讲,欧洲的大航海时代,正是有了那么多具有‘命可以不要,但是也要航海’的商人,欧洲的经济才发展起来的么?我最钦佩这点了,也特别特别佩服您。”

  李建远道:“真是拿你没办法,不过,你可要听我的,大航海时代,船上一切人都要听船长的,敢冒险是一方面,还要守纪律!”
  宁晓梅顿时高兴的不得了,“嗯!遵命,船长!”同时挺直了身板,严肃的敬了个礼。
  李建远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你可说话算数啊。”
  “当然算数!我就知道,李老师最好了!”宁晓梅开心的笑道。
  有个聪明伶俐的小姑娘加入,包厢里的气氛活跃了很多,赵七很快就和宁晓梅打成一片,两人不亦乐乎。
  李建远走出包厢,到车厢尽头,点了支烟,凝视着窗外迅速后退的树木和远方冬季荒芜的土地,心里必须承认对这次行程的前景没有把握,正如宁晓梅所说的,确实是一次冒险。

  “那个场景已经快令我发疯了。”
  这是胡老板在遗书中所说的第一句话,到底是什么样的场景呢?李建远这样问自己。
  4
  第二天下午,到了汉口。
  在出站口,李建远看到了前来接他的好友刘锋。
  “喂!建远!”刘锋摇动手臂呼喊着。
  “嗨!刘锋,久等了吧!”李建远一行人穿过人群,走到近前。
  “哪里,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好久不见了,还在乎等这一会儿吗!”
  “怎么样,最近还好吧,未雨还好么?”李建远道。
  “老样子,未雨本来也要来的,不过最近在黄梅县出了件事,她今天早上刚赶过去,过会儿再细说吧。”说着,刘锋接过李建远手中的箱子。
  李建远道:“先介绍一下,这位是北平荣宝斋的赵老板,我朋友,这位是我的学生宁晓梅;这位是武汉大学考古所的刘锋,我的亲密战友。”
  大家彼此认识了,钻进两辆黄包车,离开了嘈杂的火车站。
  刘锋和李建远一辆车,李建远问道:“什么事?未雨这样匆忙的赶过去?”
  刘锋压低了声音说道:“前几天警局接到下面来的报告,说有个外国人在黄梅县盗墓,已经得手。”
  “什么墓?”
  “黄梅县有座英山,传说刘邦大将英布葬在那里,未雨和武汉警察局的一个警官一起去的。我明天也准备过去,怎样,你也一起去吧。”
  李建远道:“你是说英布的墓?”
  “是啊,怎么?”
  “没什么,我电话里跟你提到的那块玉可能也和那段历史有关,真是巧。我和你一起去,我这边的事可以先让我的同行去办。”
  转眼已经到了武汉大学,刘锋在校内找了几间空房安排李建远一行人住下。
  晚饭后,李建远对赵七和宁晓梅说:“我明天和刘锋去趟黄梅县,那里出了件盗墓的案子,可能要几天。明天你们去汉堂斋找胡老板的家人了解情况,我们分头行动。”
页: [1] 2 3
查看完整版本: 血玉泪(短篇)